“殿下已经开始着手对付太子,太子倒台,难道殿下就不怕齐王独大吗?”
竟然知道他已经开始对太子出手了,他的王妃心中到底藏着多少秘密,秦墨琰苦笑。
“父皇深谙权衡之术,太子倒台,父皇绝不会让齐王独大,他会扶持其他皇子上位制衡齐王,眼下的几位皇子中,二哥残疾,我身体羸弱,五弟不涉朝政,六弟纨绔平庸,只剩七弟。”秦墨琰道出心中所想,“唯有七弟可上位。”
秦墨朗素来为秦墨琰马首是瞻。
“殿下算无遗策,七殿下若是能得殿下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庄成双喃喃道,“只要不是太子和齐王,不管殿下想要做什么,妾身都会帮助殿下的。”
秦墨琰眉头紧锁:“太子和齐王可曾得罪过你?”
“没有,只是身为明夏子民,妾身希望能尽微薄之力为明夏江山做贡献,太子无德,齐王心狠,都非明君,他们若是登帝,便是明夏的灾难。”庄成双言语诚恳。
秦墨琰却是不信。
但想到她刚回金陵城的那日为难民而求秦墨朗,又觉得或许她真的心存善念,不愿万千百姓遭受流离失所的苦难,不愿明夏山河破碎不堪。
“殿下可信,齐王此去北境,战事会连连告捷?”庄成双问,“但是他也会因胜而自负,北戎大败,他乘胜追击,落入北戎的陷阱,损兵两万,他在士兵的拼死保护下逃出生天,而后伪装成北戎士兵,潜入王帐,将北戎领军将领击杀,大胜而归。”
秦墨琰凝着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内心的震动无以言语,他凝视她的目光就是在看一个怪物,充满震撼与惊异。
“殿下不信吧,”庄成双眉眼苦涩,“这种惊世骇俗、违背自然法则的言论,想必
换做谁都不会相信的,可无论殿下信与不信,妾身所言都会成为事实。”
秦墨琰的确不信,因为庄成双所说的不是对已发事情的推论,她是在预言尚未发生的事情,而且说得煞有介事,好像事情绝对会沿着她所言的方向走。
“成双,你要我如何信你?”秦墨琰抬手轻轻抚上她白嫩的脸颊,“我从不相信鬼神,更不信谁能预测未来,我只相信每个人本身所拥有的实力。”
“殿下信也好,不信也罢,妾身言尽于此,还望殿下早做决断。”庄成双落下话,似乎已经很累,沉沉地闭上眼睛。
夜深露重,周遭安静,门口的八角宫灯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房间内烛火悠悠,庄成双安静地躺在秦墨琰身侧,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一起,搁在小腹上,竟然就那么睡着了。
秦墨琰微微眯起眼睛。
醒来时,身侧的被褥已经冰凉,因秦墨琰身体孱弱,昨日陛下已强命秦墨琰不得再前往思善门为太皇太后守孝,是以他们今日不必进宫,在王府为太皇太后守孝即可。
庄成双是在荣景堂的正屋里找到秦墨琰的,天气逐渐转冷,他身披孝衣跪在荣景堂的门口,面前放着烧纸的火盆,火苗寂静燃烧,映入他漆黑的眸底。
庄成双跪到秦墨琰的身边:“妾身所言,殿下可想清楚了?齐王不日便会出京,留给殿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殿下迟迟不做决断,日后……”
“我需要一个理由,”秦墨琰打断庄成双的话,一字一冷,“一个不得不信任你的理由。”
庄成双轻手将纸钱放入火盆里,烈焰在她的瞳孔中跳跃,她望着秦墨琰的双眸好似燃烧着火焰,她道:“妾身心知所言难以令殿下相信,殿下想要理
由,妾身便全了殿下的意,就在今日,贵妃娘娘会忽然晕倒,后被诊出喜脉。”
荣景堂冷风潇潇,庄成双的长发被寒风吹得飘起,发尾扫过秦墨琰的脸,有淡淡的清香传进他的鼻翼,转瞬又被风吹散了去。
南大匆匆而来,面目凝重,拱手道:“殿下,宫里传来消息,刘医正诊出萧贵妃有喜。”
秦墨琰已不可思议的目光朝庄成双望去,后者却不动如风,面无表情地迎上他的目光,听到秦墨琰头也不转地问南大:“刘医正为何会去为萧贵妃诊治?”
“因为萧贵妃见驾时忽然晕倒,陛下便传刘医正。”南大回答,“陛下大喜,雪阳宫上下奴仆皆受赏,齐王正在赶往雪阳宫的路上。”
齐王尚未进入雪阳宫,秦墨琰却已率先得到消息,可见宫中有不少他安插的人手。
南大见秦墨琰与庄成双有话要谈,无声退下。
庄成双轻笑:“殿下现在总能对妾身的言辞相信一二了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
庄成双转眼望向远方,辽阔的天际无边无垠,几只飞鸟展翅翱翔,淡蓝色的天空,好似装着她满腹心事,她轻声说:“或许有一天,妾身会告诉殿下,也或许,妾身永不能说出口。”
她的嗓音满含悲戚,好像就算是辽阔的天际也装不下她的忧伤,她就像一个迷,即便是他费尽心力拨开重重迷雾,也不见得能够解开谜底。
她继续道:“贵妃娘娘这个孩子,保不住。”
秦墨琰瞳眸一缩。
……
天皇太后丧期刚过,天气一日比一日严寒,秦墨琰的身体无法扛住天气的干冷,庄成双命人搬回暖阁住,暖阁内外温度相差大,若无重要事务,庄成双根本不允许秦墨琰出暖阁。
三日前,北境首次
传来捷报,北戎率军两万攻打嘉峪关,齐王领军作战,杀敌一万,俘虏两千,北境战士士气大振,齐王英明口口相传。
今日,北境再次传来捷报,齐王击杀北戎前锋将领,将敌军击退百里。
庄成双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暖阁里给秦墨琰泡子姜茶,他身体畏寒,不宜饮寒性的茶水,庄成双便想尽各种办法调理他的身体,从用药到膳食,无孔不钻。
“妾身所言不虚吧。”待南大退下后,庄成双将泡好的子姜茶递到秦墨琰的手上,“五日后,便会有第三次捷报传来,八日后传来第四次捷报,十五日后……殿下当真不作为吗?”
如今萧贵妃有孕,齐王领军作战连连告捷,当齐王大胜而归之日,朝中局势便不会再如现今这般平衡,而会成为齐王碾压太子之势。
秦墨琰端起茶盅淡淡抿了口茶,茶水刚入口,他的眉头便几不可见地蹙了蹙,而后道:“齐王日渐壮大,自有人磨刀霍霍,眼下,最重要的是西山别宫的刺杀案。”
秦墨琰所言半点没错,眼看萧贵妃怀上皇嗣,远在北境抗战的齐王又频频传来捷报,太子一派可谓是头大如牛,近来太子府进进出出全是太子的幕僚和麾下官员,出谋划策的出谋划策,暗中行事的暗中行事,但无论如何,皆是各个脸色沉重,如临大敌。
“怎么就被萧庆祥查出端倪了呢?”太子双目圆瞪,分外恼怒,“当初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万无一失,切不可露出马脚,你们到底是如何办事的?”
屋里除了太子的舅舅吕德喜还有孤云山庄的现任庄主赵康义,他此行极为隐秘,知他在京的人五根手指头输了还有剩,此刻他就站在吕德喜的旁边,眉目紧皱。
“孤云山庄
派出了最精锐的死士,且行动隐秘快速,本以为能一击即中,谁知西山别宫早有防备,让我们措手不及,在撤退的时候暴露了行踪,让萧庆祥查到了蛛丝马迹。”
刺杀皇族,还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洛王,陛下必定震怒,孤云山庄只是江湖帮派,哪里能与朝廷相抗衡,赵康义只能求助太子和兵部尚书,企图能寻到一线生机。
“还请太子殿下为属下想想办法,孤云山庄近百年基业,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啊!”赵康义跪在秦墨奎面前,已然是束手无策了。
“刑部还是齐王的人,但凡被萧庆祥抓住本宫半点把柄,他都会将事情能闹多大闹多大,能株连多少就株连多少,你们孤云山庄被萧庆祥翻个底朝天是迟早的事情,你要本宫如何帮你呢?难道你要本宫去父皇面前为你们孤云山庄求情吗?你这不是在让本宫去告诉父皇,是本宫命你们孤云山庄去刺杀洛王的吗?”秦墨奎愤然吼道。
孤云山庄是保不住了,他在江湖上的势力也会土崩瓦解,甚至有可能牵连到吕尚书,秦墨奎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痛,他在房内踱来踱去,焦急难耐。
“这老四的命,还真硬!”秦墨奎咬牙切齿,“一副残体苟延残喘,时时刻刻威胁着本王的储君之位,如今倒好,直接倒向齐王,有他相助,齐王更是如虎添翼。”
“为今只能看御史台蔡之敬的手段了。”半晌未做声的秦墨南忽然开口,“如若蔡之敬能够制衡萧庆祥,这件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蔡之敬早被吕尚书说服,归于太子麾下,若三司都是太子的人,这件事便会好办得多,可惜刑部的萧庆祥乃是齐王的舅舅,大理寺持中立态度,两不相帮,素来公事公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