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内监在御前伺候了几十年,立刻反应过来:“我这就叫人将做这汤的宫人带来!”
萧承宴和宋婉清对视一眼,今日天阴沉沉的,竟是要落雨的前兆。
宋婉清让萧允权坐好,她对萧承宴道:“今日舒悦公主和西戎大皇子燕桢不在,是否是他兄妹二人?”
西戎使臣这时候突然进京,便处处透着不对,萧承宴黑沉着脸色对常吉道:“叫何承熹带人去驿站,看看西戎使臣可还在?”
一刻钟后,有小太监来报,说为梁帝做这羹汤的宫女已经自缢在了房中,朱内监说,这羹汤是近一月梁帝才开始用的,而梁帝用这羹汤的时候正是西戎使臣进京之时,那宫女也是才进宫不久,原先只是在御花园洒扫的小宫女,可不知怎么有钱贿赂了御膳房掌事太监,她做得一手好羹汤,因此才被留在了御膳房中。
宫女入宫时都会严格检查,若是有毒药携带定然会被查出,回想舒悦频频进宫,怕是就在为这宫女送毒药了,为此时做打算了。
一直沉默良久的萧允权忽然道:“控鹤卫......控鹤卫!”
他从位子上站起,焦急的比划着什么,可他越是焦急便越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控鹤卫......他病了!”
控鹤卫是关押皇亲贵胄之所,萧允权的几个儿子都关在控鹤卫中,萧承宴猛地想起了,萧允权的幼子前几日重病,梁帝特意恩赦他出控鹤卫求医,原本该让萧致渊入宫养病的,可梁帝不愿见到萧睿楷的孩子,就让萧致渊居住在萧睿楷原先的府邸中养病。
萧承宴咬着牙,“叫何承熹将庆王府一并查看了,看看萧致渊是否还在庆王府中!”
半个时辰后,何承熹进了宫,他铁青着脸:“驿站已经人去楼空,庆王府中人说,一个时辰前有人闯进府中,将病中的萧致渊掳走了。”
而另一头,沈予铮带着巡防营将劫狱的燕桢抓了个正着,燕桢被带进宫中,他几乎是才攻进大理寺牢狱里,巡防营的人就已经赶来,而舒悦说的那些援兵也迟迟未到。
燕桢眼神空洞跪在殿中,他不敢相信舒悦竟然会欺骗自己。
萧承宴望着燕桢,西戎使臣人去楼空,却将燕桢留在这里,萧承宴望着燕桢的面容,缓缓道:“燕桢殿下,或者是,我该叫你七皇子殿下。”
燕桢浑身一颤,没想到萧承宴竟然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他垂着头:“是......我并非西戎大皇子,而是西戎七皇子。”
西戎大皇子是王后所生,奈何自幼体弱,得西戎王照拂也最多,而七皇子则是侍女所出,在西戎并不受重视。
得知此次出使汴京的是西戎大皇子和舒悦公主时,萧承宴就觉得不对,这是王后所出的两个孩子,西戎王怎会一下就将两个孩子一齐送来汴京?
此刻驿站人去楼空,只剩了燕桢一人在此,萧承宴才确定燕桢的身份。
萧承宴想从燕桢嘴里套出些什么,他道:“舒悦已经带着西戎使臣和萧致渊离开了,她命你去大理寺劫狱,救萧睿楷出来,只不过是为了让你出头,好行调虎离山之计,燕桢......你是个弃子,舒悦根本就没想管你的死活,既然如此你还不如将你知道一切都告诉我,我还能保你一命!”
可燕桢似乎是打击太过,始终都低着头不曾言语,萧承宴无法,只得叫沈予铮先将燕桢带下去。
沈予铮将燕桢带下去后便去了偏殿里寻沈肆,他问沈肆:“今日沈随可在府中?”
沈予铮让沈随在府中静思己过,可他今日领着巡防营去平乱时明明在大理寺附近瞧见了沈随的身影,可只是一眼,沈予铮并未瞧仔细,因此不敢断言。
沈肆思量片刻,道:“三弟今日应当在府中,自从王家出事后,三弟就很少出府了,怎的了父亲?怎么忽然问起三弟?”
沈予铮摇头:“许是我瞧错了,他在府中就是最好的。”
话虽然这样说,可沈予铮还是忍不住担忧,父亲对儿子的身影总是熟悉的,那道背影太像沈随,以至于沈予铮心中不安。
梁帝在众目睽睽之下吐血而昏,罪魁祸首自缢房中,太医虽给梁帝用了药,可梁帝依旧没有清醒过来,宸妃要照顾梁帝,便只能央托宋婉清在宫中看顾萧允权,毕竟连梁帝都遭了暗害,宸妃自然放心不下萧允权。
萧承宴今日也宿在了宫中,宋婉清看着萧允权睡下后,萧承宴缓步进了殿中,他今日格外疲惫,萧承宴抱着宋婉清,将头埋在宋婉清颈窝处,“婉清,山雨欲来了,你可害怕?”
宋婉清不知说些什么,她只是个弱女子,不懂阵法刀兵,宋婉清温声道:“不怕,我信你。”
萧承宴闷笑出声:“好,即便山顷雨摧,我不叫你沾半点风雨。”
长夜幽幽,殿中静谧,两人相拥着,几乎一夜未眠。
何承熹被派出去追捕舒悦一行人,沈予铮和沈肆回了宁远侯府里。
沈予铮已经有四五个月不曾来香姨娘院子里了,此刻突然造访香姨娘还有些意外:“侯爷!”
香姨娘钗环未谢,在烛光映衬下面颊上的皱纹都隐匿起来,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娇美的小女娘。
“随儿今日可在院中?”沈予铮上来就问起沈随,香姨娘笑道,回答的滴水不漏:“侯爷不是叫随儿在院中思过?随儿哪里敢出去呢,此刻怕是早就歇下了吧。”
香姨娘笑得温婉,沈予铮心中的疑虑打消了大半,他方才来时瞧过,沈随的院中是熄了灯的。
“随儿还是不肯与王熙宁退亲?”沈予铮问香姨娘。
香姨娘答道:“侯爷不是不知道这孩子,最是重情重义,他又喜欢熙宁那丫头,当初王家在他仕途上助力不少,熙宁那孩子也是被他祖父牵连,若是随儿与熙宁那丫头退亲,是否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沈予铮自然是知道,可为了侯府,沈随也绝不可娶一个罪臣之女,当初宋璟还是东平伯,因为执意迎娶王绫仕途止步不前,王绫还只是个妾室,沈随却是执意要娶王熙宁做正妻的!
沈予铮怎么会答应?
他哼了一声:“你告诉随儿,他一日不答应退亲,便一日不能出院子!”
香姨娘上前为沈予铮按揉肩颈:“是是是,侯爷说的是,随儿是太过固执了,妾身会劝说随儿的。”
沈予铮嗯了一声,拉着香姨娘的手往榻上去。
月上中天,沈予铮睡熟了,香姨娘轻手轻脚的披衣起来,到了侧门处为沈随开了府门,今日宫宴上梁帝中毒的事一出,林惊影就做主封了府门,沈随被关在外头进不来,香姨娘急得满头是汗,他叫沈随的小厮穿了沈随的衣衫在屋里,假装沈随未曾出去过,幸而沈予铮没细查,否则定然是瞒不住的。
“母亲......”沈随一见香姨娘忍不住红了眼:“是儿子没用,没能救出熙宁!”
他一到大理寺就觉此事有异,大理寺外看守依旧,要从这样的守卫下闯入,即使能救出庆王,可若是无人支援也难以逃离,燕桢信了舒悦的话,以为会有人支援,沈随救人心切跟着燕桢杀入牢中,可还未将人救出,巡防营的人就赶到了,沈随怕被沈予铮瞧见,换了大理寺狱卒的衣衫匆匆逃离。
沈随进了院中,他难掩心痛,自己只差一点就能救出王熙宁了,可惜......
香姨娘安慰沈随:“如今那舒悦带着西戎使臣早就离开了,儿啊,幸亏你回来了,否则就要跟那燕桢一般被抓起来了。”
香姨娘担忧道:“也不知那燕桢是否会供出你,随儿,你要早做打算啊!”
沈随眸光逐渐坚定,王熙宁还在狱中等着自己,沈随一定要救她出来。
沈随想起庆王府的那块腰牌,萧睿楷在蜀中盘踞许久,定然是有心腹的,他人虽被抓,可心腹仍在,若是能聚齐这些人,可比将寄托都放在西戎人身上强,尤其是如今梁帝病危,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母亲,我不能留在这里了!”沈随握着香姨娘的手:“王家对我有恩,我不能舍弃王家于不顾,父亲当我是弃子,大娘子又一心苛待,只有依附庆王你我才能有出路!”
香姨娘垂泪:“你做什么母亲都支持你,随儿,只是你千万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