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梁帝瞳孔骤然放大,方才萧承宴说有手书为证,可那手书怎么可能是真的?
“你胆大包天!居然敢伪造你父亲的手书!”梁帝年纪到底大了,此刻面对萧承宴的忤逆,身形都不稳起来,他扶着桌案站起:“朕封你为太孙,往后这江山都是你的,你却为了个二嫁妇几次三番忤逆于朕,若你真喜欢这宋氏女,等你登基后纳入后宫有何不可?为何要以正妻之礼迎娶?”
身为帝皇,三宫六院本是常事,萧承宴为何就如此执拗呢?
“可是陛下,当初你登基之时,后宫中不也只有皇祖母一人吗?”萧承宴望着梁帝,殿中烛灯亮着,梁帝苍老的面容被烛火映着,他只觉逆光站着的萧承宴离自己太远,梁帝再也没说出一句话,他颓然的坐了回去,佝偻着身形,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发妻段景来。
他和她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自幼相识,她是英国公府独女,那时自己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是靠着英国公府的助力才登上皇位,初登帝位之时他曾对她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后来猜忌过甚,疑心英国公府。
离心后他酒醉,那一夜荒唐有了萧睿楷,他明知此事是段景的心中刺,还将萧睿楷送到段景膝下扶养,可他曾经明明也是想过这一生唯她一人的......
梁帝嗤笑一声,似乎在笑萧承宴的天真:“伪造手书,你这样大胆,可不似你父母。”
萧睿明和齐媛都是端庄持重多思多想的性子,却没想到萧承宴竟然这样胆大妄为剑走偏锋。
萧承宴道:“姑母说过,胆大心细才能成事,姑母说,这是陛下您教的。”
梁帝这才想起,他是曾对丹阳说过这话,梁帝心情复杂,没想到丹阳居然还记得自己曾对她的教导,梁帝半晌幽幽道:“你如今非她不可,朕倒是想看看若干年后你是否还是如此了。”
萧承宴答的果决:“微臣此生非婉清不可,有婉清一人在,我眼中便容不下旁人。”
梁帝只觉他小孩心性,不欲再多言:“朕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你且退下吧!”
“是!”萧承宴拱手行了大礼,好似听不见梁帝的话一般:“微臣多谢陛下成全!”
梁帝气的不轻,将桌案上的砚台又给丢了出去:“滚!给朕滚!”
殿中传来梁帝的怒吼,萧承宴出了大殿,只觉脚步轻快。
他回了长公主府换了衣衫,萧承宴要去宋府提亲,碧荷也从皇陵回了汴京,碧荷看着萧承宴换上一身满绣的红色宽袖吉服,郎君本就白皙如玉的面庞此刻被这吉服衬得愈发俊朗,碧荷眼眶微湿:“若是长公主和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看见,定然也是为公子高兴的。”
萧承宴颔首,对着铜镜将吉服整理妥当,这吉服是萧承宴前一个月叫汴京城最好的绣娘去赶制的,与前日送去东平伯府给婉清那一件是一对,也不知婉清此刻换好衣衫没有。
东平伯府里,宋婉清坐在铜镜前,她早换上了萧承宴叫常安送来的那一身衣衫,今日萧承宴上门提亲的事,那日围猎结束后常安便告知了她,直到今日,许是觉得太不真实,宋婉清都有些惴惴不安。
她昨夜早早的就上了榻,只是脑中想着此事,几乎是一夜未睡,此刻眼下乌青一团,为宋婉清上妆的念梅忍不住嘟囔:“姑娘定然是想着太孙殿下今日登门提亲,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了,瞧这乌青严重的,上了粉都盖不住呢!”
“哎呀!”念柳拿着两种颜色的口脂比着,听见念梅的话不耐烦道:“阿姐不要说话了!我为姑娘挑选口脂呢!”
念梅道:“你管我做甚!哎呀!手拿开些,挡着我为姑娘上妆了......”
两个人在宋婉清耳边叽叽喳喳吵个没完,她却一直恹恹的,念梅瞧出宋婉清情绪不对,放了妆粉忙问:“怎的了姑娘?怎的一直不说话?”
宋婉清这才担忧的开口:“念梅......萧承宴他......今日真的会来吗?”
“噗哈哈哈哈!”念柳闻言直接笑出了声,气的念梅对着念柳肩膀就是一拳,念柳捂着肩膀往宋婉清怀里钻:“好姑娘好姑娘!你这时候问这话也太不合时宜了,从长公主府出发的下聘队伍敲锣打鼓的,此刻都快到咱们府门前了,姑娘您还在担忧太孙殿下会不会来,这当然是会的了!”
念梅宽慰宋婉清:“姑娘不必想这么多,太孙殿下自然是会来的了,马上要到时辰了,姑娘还是快些梳妆吧!”
宋婉清点点头,乖乖坐好让念梅为自己上妆。
屋檐下何秀华站在门口听着宋婉清和念梅念柳的交谈,她对身旁的房嬷嬷道:“婉清还是有些紧张,瞧着她与我说这消息时还十分淡定,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是啊。”房嬷嬷回道,心中却在道,自家大娘子如今瞧着一副世事尽在掌握的架势,听闻这消息可是催着府里下人将府里各处打扫了一遍又一遍,昨日还嫌弃不够,领着她将满院子都逛了一圈儿,见各处都纤尘不染才放下心来。
今日更是早早的就起来了,房嬷嬷劝她用些早膳,何秀华说吃不下去,却拉着她一遍遍的问自己妆容可还得体?
那模样,跟屋里的宋婉清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何秀华瞧着屋里宋婉清梳妆,她啧了一声,摇着头叹气:“婉清这门婚事,到底是便宜了萧承宴这厮!”
“是!”房嬷嬷笑道:“太孙殿下娶了咱们家姑娘是几世积来的福气呢!”
主仆二人说着,门房处派出的小厮匆匆跑来:“大娘子!回禀大娘子!下聘的队伍已经到了巷口了!”
屋里宋婉清自然听到了这声音,她心中咯噔一声,一紧张,竟然将妆台上摆着的茶盏给打翻了,茶水撒了一桌子,念梅眼疾手快拿了自己的衣摆盖在宋婉清身上,索性宋婉清身上衣衫没沾上茶水。
念梅把宋婉清扶到一旁:“姑娘没烫到吧?”
宋婉清摇头,有些羞窘:“是我太过毛燥了。”
念柳收拾着桌面,忍不住打趣道:“要定亲了,姑娘紧张是自然的,只是等会儿前厅里太孙殿下给咱们大娘子敬茶的时候,姑娘可别紧张的在后头发着抖,到时候太孙殿下还以为是大娘子不给姑娘饭吃饿得呢,可是要心疼的!”
宋婉清的脸愈发红了,她说不出话来,任着念梅为自己上妆。
前厅里,宋婉清梳妆好跟着何秀华到了厅里,东平伯府四处都挂了红绸,何秀华坐在主位上,宋婉清父母的灵位摆在桌上。
这是何秀华要求的,说宋婉清的父母定然也想看着宋婉清定亲,宋婉清从未见过她生母,如今她要定亲,她生母的牌位在这里,也算亲眼瞧着了。
宋老太太到底是宋婉清的亲祖母,如今宋婉清要与萧承宴定亲,宋婉清日后就要嫁入皇家,这样的大喜之日宋老太太自然是要出现的。
她将手腕上一只金镶玉的镯子摘下交给宋婉清:“这是当初你生母王绫进府时买给我的,我一直未曾带过,如今给了你也算你母亲的一份心意。”
宋婉清摸着那镯子,镯子成色算不上最好的,可却是当初王绫省吃俭用省出来孝敬宋老太太的,当初她嫌恶的丢在一边,没想到却留了下来,如今转交给宋婉清,也算是她生母留给她的。
宋婉清摸着那镯子,眼眶一红,这东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难为老太太还能找出来,她屈身对老太太行礼:“多谢祖母。”
宋老太太点头:“我从未对你好过,往后你嫁进皇家祖母也不求你帮衬,只是希望你和二房之间的事到此为止,你大姐姐已经折进去了,至于澄儿她们......你就留她们一条生路吧。”
宋婉清没做声,何秀华那里脸色已经冷了,她将宋婉清拉到自己身边:“母亲多虑了,婉清是最良善之人,今日是婉清大喜的日子,母亲就不要再说这些了吧。”
幸而房里都不是外人,不会胡说些什么,否则传出去,叫旁人怎么议论婉清?
要说她仗势欺人吗?
宋婉清站在何秀华身后,眸中温情退了个干净:“祖母既然说了这话,孙女就答上一句,只要二叔一家安分守己,我是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