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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拜天如期而至。

    虽然这次旅程要花费不短的时间,但换洗衣物或者生活用品都可以在当地采购,行李箱里只需要装一些医疗部里比较珍贵的卷宗资料、必须我经手的工作文件就好,所以我带的行李并不多。

    随从的几个助理是医疗部里任职一年以上的元老级成员,主要是负责处理琐事、保护我的人身安全以及协助我的工作开展。值得一提的是,就我的身体健康问题,他们被小松杏好一番叮嘱交代。

    场面之严肃庄重,令我颇有些哭笑不得。

    依然是搭乘的私人飞机。

    透过窗户,高楼大厦在眼前如火柴盒一般星罗密布,飞机升高,它们缩小、再缩小,横滨如一座巨型棋盘,摆满的各色棋子被看不见的手推促着前行。我盯着窗户望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暂时跟横滨说一声再见了。

    我和中也相处多年,知道他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我也同样。自从羊开始结识到如今,我们对彼此已经相当熟络。所以,这时也只是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宜,我处理公务,他闭目养神,这样过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总落了地。

    阿富汗已经凌晨三点了。星夜闪烁,灯火通明。

    八月份,正是这一带地区最炎热的时候。下飞机后整个人更是如同置身于烤炉之中。

    “真热啊。”中也咕哝着脱了外套,搭在手肘上,他的额头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我的狼狈只多不少。因为当地有女性佩戴头巾的传统,所以入乡习俗,我只得让头巾闷着呼吸,这样也更加燥热了。

    半个小时后,我们在当地合作集团安排的旅馆里安顿了下来。

    安顿好后,我事先确认了一遍行程单。

    其实,严格来说,中也算作前线人员,他参与的场合基本上都是商务酒会、政局安排、武力决斗等。

    而我则极少出面前线,虽然关于我,外界也流传着类似于港口黑手党最神秘的「幽灵医生」一类的称呼,但见过我的人实在少数。

    大多时候,我都在实验室里埋头研究药物、或者在办公室里处理病案,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跟着尾崎前辈、钢琴家他们出席一些晚宴。

    这一次也不例外。我们虽然是一起工作,但两人的行程大多不在一处。中也大多是需要参加宴会、洽谈商务,以及涉及到一些必要的黑帮战斗,我则更多在当地合作组织提供的医疗实验室研究药物,偶尔才需要去赴宴。

    虽然来当地更能够因地取材、了解药物市场,而且和医疗组织接洽也是医疗部面临的下一个挑战等,各种理由权衡下来也说得通为何森先生会安排这次出差。

    但……莫名的违和感总是突然地冒出来。

    也许是因为在飞机上已经睡过一觉的缘故,也许是初来此地、心中总不踏实,也许是这种违和感太过明显。我辗转反侧,不知不觉地点开了和太宰的通讯页面。

    凌晨四点,这时的日本正是早晨,如果向他递话,或许他刚好醒来、刚好看到。

    我抿了抿唇,握住了手机,然后坐起了身。

    去酒店里走一走吧。

    中东地区是欣赏星空的好去处,两年前,太宰出访中东时,已经给我拍过了这里的照片。方才下飞机时,我匆匆一瞥,虽然没看个真切,但囫囵知晓它的确漂亮。

    原本我想,反正难以入眠,不妨去见识一番。但这里战争频发,夜晚的防空警报和枪声偶尔响起,外面不一定安全。不如去逛逛酒店,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适合静静待一会儿的场所。

    这么想着,阖上房间门时,身后忽然传来一记熟悉的声音:“澪?”

    是中也。

    他住在走廊的另一端,离我的房间并不远。在这个时间点同时出门,真算得上是巧合了。我回过头,和他打了个招呼:“中也。”

    他走过来:“你去做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有点儿睡不着,所以想走一走,看看有没有适合坐一会儿的地方。中也还没有睡吗?”

    “嗯。飞机上休息过了。”他抬了抬下巴,说:“这一带很混乱,你想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这么麻烦……”

    “啧。”他没解释,说道:“走吧。”

    我便没再拒绝了,和他一同向外面走去。街道上的风依然是滚烫的,飒飒地吹动了衣角。黄土一般的建筑堆叠在一起,小摊络绎不绝,无一处不透露着破败、干燥和贫穷之意。

    但这里的星星极美,斑斑点点,洒了一盘的银光。

    我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太宰。他没回复,也许还没醒来,也许没看到消息。我没有多等,将手机收了起来。

    “喝汽水吗?”中也侧头问我。

    我点了点头。

    他在路边的小摊贩买了两瓶冰镇汽水,气泡碰撞玻璃的滋啦响起。我说着“谢谢中也”,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中也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捏着玻璃瓶,说道:“只是想到了很久以前,中也说‘汽水是报酬’的时候。”

    时间真是很神奇的东西。

    几年前,我们也曾在擂钵街的天台看过不少次星星,那时的我们怎么也没想到,不久后我们会加入当时最憎恶的敌对组织,几年后的现在,我们会离那片窄小的贫民窟相隔万里。

    即使,这几年我们之间的联系也不像那时候那么紧密,没有再像在擂钵街时那样朝夕相处,每日一同用餐,一同谈论那时看起来天大的事。

    但是,关系就像汽水的味道一样,未曾变更分毫。

    “……哦。”中也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你是笨蛋吗。这种东西居然记那么牢?”

    “我明白了。”我压下笑意,说道:“所以还是不要记住为好吗?”

    “……”中也撇过头,闷声道:“记不记得之类的,当然随便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