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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我谢谢侯爷了!

    萧疏隐披着星月来时,本以为姜映梨早已不耐烦。

    却没成想在走廊处远远就瞧见她微垂眉眼静坐。

    她长得极是出众,五官明丽侬艳,稀薄的月光折过屋檐,落在她的肩膀和发梢,烘托得她仿似那月宫仙娥。

    若是她那身棉布麻衣能换成绫罗绸缎,头上簪着是宝石金簪,兴许会愈发高贵艳丽,不可逼视了。

    萧疏隐恍惚地想着。

    姜映梨略略抬眼,就看到廊下的青年,头顶悬挂的灯笼将他分割成光暗两面,越发显得他那张俊美疏朗的脸瑰丽清穆。

    剑眉极浓极长,轻而易举地压住他的眉眼,漠然望来时,就极具威慑清冷。

    姜映梨却并不害怕,她站起身,快走几步,到了廊下:“侯爷,您忙完了?我有事想……”

    “姜大夫,有什么可以慢慢说。”萧疏隐打断了她的话,慢悠悠道,“还是说,你愿意随军当军医了?”

    姜映梨抿了抿唇,她抬眸对上萧疏隐微挑的眉眼,那股高高在上的清傲又扑面而来。

    “……那是我的荣幸。”

    萧疏隐侧目,微微一笑,“姜大夫想问我什么?”

    “沈隽意……我相公和我弟弟怎么样了?我听说,他们跟官兵经过黑山时,遭受了袭击,不但有学子遭劫,还有被……被当场格杀的。”姜映梨闭了闭眼,忍着心底的不安和悲痛,问道。

    萧疏隐居高临下打量着她,“姜大夫等本侯一下午,就是为了这件事?”

    “还请侯爷告知。”

    萧疏隐:“没错,队伍的确被袭击了。至于伤亡统计,还不曾到本侯手里来。姜大夫若是实在担心,随本侯前去剿匪,届时你想知道任何事情,都会得到答案的。”

    姜映梨:“……”

    这特么不就是什么都没说吗?

    她气得咬紧牙关,一下午的担心和惶恐都在此刻涌上心头,幻化成了愤怒。

    “那、我、还、得、谢、谢、侯、爷、给、我、这、个、机、会!”

    她也懒得多做纠缠,转身就欲走。

    “姜大夫生气了?”萧疏隐微讶,视线在她头上的未婚姑娘发髻上掠过,“本侯倒是没想到姜大夫跟沈公子这般‘夫妻情深’呐?”

    姜映梨回头,无语至极:“我不但跟我相公鹣鲽情深,还跟我弟弟情同手足。他们哪一个出事,都不是我所想看到的。”

    “这种心情,想必侯爷这种人是根本无法理解的吧?”

    京都何人不知萧疏隐多情却无爱,他既没伴侣,亦没同亲手足。

    瞬间,萧疏隐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那股被他刻意收起来的迫人气势就愈发吓人了。

    呵,他这是被个农妇嘲讽了!

    姜映梨并没有害怕,相反,她甚至还冷笑了一声,这回连拱手作揖行礼都不曾,就快步离开了。

    温袖并不曾靠近,见得两人气氛不对劲,她连忙低头跟上了姜映梨的脚步,也不敢去看不远处廊下的萧疏隐。

    小声问道,“东家,发生了何事?我怎么看那位侯爷……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他生气,我还生气呢!”姜映梨恼道,“晾了我半日,结果连句准话都没得,还满嘴阴阳怪气。”

    “我看他就像是更年期到了!”

    姜映梨是极少骂人的,但刚才她的确是被萧疏隐给气到了。

    或者说,这次见面,她就总觉得萧疏隐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具体来。

    “那,那沈公子和姜小哥如何了?”温袖试探问道。

    姜映梨的气霎时一散,她眉头微蹙,“……暂时不清楚。估摸着战报还不曾送达,再过两日我就得随军出发了,盈泰堂就先交给你和孟桥了。”

    温袖一愣,“东家要去干嘛?”

    “当军医。”

    “我能随东家一起去吗?”温袖问道。

    “随军可不是玩笑,那是要打仗的。那些黑山贼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你何必去蹚这趟浑水!”姜映梨摇头,“而且,你一个女孩子,混在军队中到底不好。”

    “我不怕的。”温袖连忙道,“我想跟在东家身边。”

    姜映梨一愣,扭头望来。

    “而今药堂里因着药材缺乏,这些日子怕是不好再开张营业了,想来就不需要我坐镇了。”温袖对上她的视线,认真道:“我想跟着东家,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是想跟在东家身边学习。”

    “东家不吝赐教,教会我不少东西。但那伤口缝合,我虽见过,却到底不曾用过。所以,我想若是能随军,届时伤员应该很多,应当也能让我有技术上的进展。”

    盈泰堂里的手术一般人都是指定要姜映梨来做,而那样的伤势也是少数,所以温袖一直不曾放开手去真正去实践。

    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军队就免不了有伤亡,届时就能提供更多的样本供她去实践。

    姜映梨一怔,显然是没料到是这个理由。

    说到这,温袖有些羞赧的挠了挠头,“当然,若是能跟东家为伴,得东家在旁指导,更是我的幸运。而且,我也有些放心不下东家。”

    姜映梨混迹在一堆男子中到底不安全,若是她能在侧,虽然她跟安襄侯没任何交情,但她家中有人在太医院,关键时候也能稍微作为助力,让人忌惮一二。

    姜映梨一下午都紧绷的心,此时终于稍微感觉到了温度,她勉强笑了笑,“好。”

    “不过,我得先回去一趟村里,药堂还得要你去传话,你再好好收拾下东西。出发那日,我来寻你。”

    “是。”温袖连连颔首。

    姜映梨回了小院,让唐忱第二天一大早就赶车送她回村。

    村里的山已经打理得有模有样了,芸娘看到她回来,急忙上前来要汇报工作,被姜映梨抬手拦住。

    “东家,我们已经按照……”

    “就照先前的计划铺展开就是,如果钱不够,就去跟宁姨要,她会给你的。”姜映梨神色有些疲惫,“余下的事情,你和狗蛋还有谢婉韵商量着来就是。”

    芸娘见她神色不对,也没有深究,只小声道:“那东家先好好休息。”

    姜映梨点了点头,越过她刚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唐忱道:“你们也简单收拾下行囊,别遗漏了东西,有什么需要的记得和我说。”

    唐忱三人都拱手应是。

    唐忱和焦斜还好,彼此对视一眼,很是沉着冷静。

    而孙焱整个人都很振奋,就像是只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一听说姜映梨要带他一起走,他就一蹦三尺高,当即就要回房去收拾行李。

    他才上任几天,东家就要带他去打仗剿匪,这如何能不叫他兴奋啊?

    唐忱和焦斜看到他这副开心的小孩儿做派,不由微微蹙紧了眉头。

    姜映梨回来也是要收拾好东西的,不过在此之前,她先去见了宁老太太。

    宁老太太现在的乐趣多了些,那就是调教两个孩子,衡哥儿年岁小很好教,反倒是沈桑榆年岁大点,也算是沉稳。

    就是常年当乞丐,性子手腕有点野。

    这就需要一点点儿掰回来。

    好在宁老太太也算是有些心得,因材施教,倒是颇有耐心地将她拉回来了些。

    不但将她的胆怯修正了些,就是那股子偷感十足的野性也改了些许。

    就是李玉珠都暗地里夸她在教导孩子方面很是厉害。

    宁老太太听到时,却不由神色恍惚,“厉害……我算哪门子的厉害……”

    她不过是试了试那位惯用的手段罢了。

    没想到,竟是真的了得。

    从前她没在意过的点点滴滴,最后都成为了反攻她的剑,而且还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

    “……我若是厉害,就不至于落到这地步了。”宁老太太喃喃道。

    李玉珠以为她说的是自己子嗣早夭,被主母驱逐之事,连忙安慰道:“若是姐姐的孩子未曾夭折,指不定现在也是人中龙凤了……”

    越是说,她越是发现,自己仿佛起了个不好的头,又住了嘴。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并没有想揭宁老太太伤疤的意思。

    宁老太太何尝不知,她觑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便是我真有亲子,也无法教导他成为你口中的好孩子。罢了,不提这个,讲些开怀的事情吧!”

    现在宁老太太就在盯着沈桑榆和衡哥儿两人练字。

    衡哥儿年岁小,只能算是个陪衬,笔杆子都握得歪歪斜斜。

    重点还是沈桑榆。

    先前她每日里忐忑,总想着给家里做庶务,现在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根本轮不上她做那些了。

    更何况,李玉珠也无意将她养成个只知道差米油盐的农女,她现在觉得像是姜映梨这样能耐的姑娘才好。

    不但有本事能养活自己,还能受人尊敬,更能帮助人。

    所以,她对于宁老太太指点沈桑榆这件事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沈桑榆脑子是聪明,就是小孩子关注力有点弱,背书不够快,力气不够,练字也软趴趴。

    宁老太太看着那面团般的字,颇为无言以对,“你揉的面条都比你写的字齐整。”

    沈桑榆:“……这笔不听我使唤……”

    “那是你握得太用力了。我早说过,手要稳,落笔要轻,手腕使力,带动笔杆,自然而然就顺畅了。”宁老太太说道,“你当真是比阿梨那家伙脑子还钝!我是真想不开才来教你,还不如拿块豆腐去撞死。”

    “奶奶,豆腐撞不死人的!”衡哥儿在一旁补充道。

    宁老太太咬了咬后槽牙:“……两个磨人精。”

    姜映梨就是这时候进来的,听到房内的对话,她忍不住笑了笑,“看来,您的生活最近终于有了些波澜和色彩了。”

    “呵,黑色的波澜。”宁老太太嗤笑。

    沈桑榆闻言,抬起头,眼眸闪亮亮的,把手里的笔一放,蹭蹭蹭就跑到姜映梨跟前。

    “姐姐,你回来了。”

    整个沈家人,她都喜欢。

    但她最亲近的还是姜映梨。

    她不在的日子还好,每回姜映梨归来,她就像是个终于等来返巢家长的雏鸟,一定要紧紧贴过来才好。

    姜映梨揉了揉她的脑袋。

    沈桑榆一脸愉快地蹭了蹭,就像是只慵懒的小猫咪。

    宁老太太扯了扯唇角,“这副字重写。”

    “啊,为什么?”沈桑榆被这噩耗砸得人都灰了。

    “废了。”

    原来是沈桑榆刚才着急去见姜映梨,将手里的毛笔搁在砚台上没搁稳,然后滚到了桌面的纸张上。

    辛辛苦苦写的一张大字,就全毁了。

    沈桑榆垮着小猫脸。

    姜映梨捏了捏她嫩嫩的小脸,安慰道,“勤学苦练,方能成为人上人。多练字,字就会好看,书也是如此,多读就能明理。”

    “小榆要好好努力。”

    沈桑榆何尝不知道现在的机会很珍贵,所以她也很珍惜。

    方才那般,不过是每日里跟宁老太太日常拉扯罢了。

    她背书快,但忘得也快,就会每日里睡前也多背几遍。

    只因为宁老太太讲过,只有好好学本事,以后才能帮到姐姐。

    所以,无论是背书练字,还是女红算术,甚至是学管账,她都没有想过放弃。

    她重重点头。

    姜映梨朝着宁老太太看了眼,对方秒懂,站起身,“你们先练字,晚些我要检查。”

    两人走了出去。

    清晨的空气很是清新,李玉珠去了趟曹婶子,就听到有人说姜映梨回来了,她急急忙忙赶了回来,就看到站在屋檐下的两人。

    她心头一喜,连忙道:“阿梨,你回家了?吃饭了不?阿隽有消息了吗?可到了幽州?”

    姜映梨见到她这兴高采烈的模样,想着沈隽意和姜青檀还毫无消息,心口不由一沉,她勉强扯了扯唇角。

    “这个就不清楚,此去幽州地远,不好送信。不过您别担心,一路有官兵护送,定然是无虞的。”

    只是这话不知是宽慰李玉珠,还是她自己。

    李玉珠果然高兴,“也是,这样要紧的时候,哪里还顾着给咱们送信。只要能顺当去科考,安安全全的就好。我给你去下完馄饨,新鲜包的的呢!”

    说完,她就去了厨房。

    宁老太太转向姜映梨,眸色微冷,“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