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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 她竟把他放在那么重的位置了!

    姜映梨闻言,挑了挑眉,低头看了眼卷宗,正色道:“侯爷说笑了,我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大夫。这朝廷剿匪与我何干?”

    萧疏隐料峭俊挺的眉眼微抬,“朝廷剿匪,不但要配备兵将战马,粮草辎重,还需要军医草药。”

    他缓缓站了起来,抚了抚衣袖,绕着姜映梨转了一圈,“此次朝廷拨给我的主要是驻地屯兵,以及本侯自己的部分亲卫。”

    “但前次发生疫病,驻地的军医减少了一些。”这些事情他只简略地提了提,便转回正题,“所以,我们欲要征调柳城本地大夫随军出征黑山。”

    “姜大夫能力卓绝,上回在柳城疫症事件中,独当一面,力揽狂澜,朱县令可是对你颇为推崇,当机立断就推举了你。”

    姜映梨抽了抽嘴角:“……替我谢谢朱县令。”

    萧疏隐似是没听出她的嘲讽,继续道:“姜大夫的医术,本侯也是见识过的。所以,本侯也对朱县令的建议很是感兴趣。”

    “故而,本侯亲自来邀请姜大夫,作为此次军医出征第一人,如何?”

    “若是此次剿匪顺当,届时本侯也会替姜大夫请功。”

    这粗粗一看,的确如萧疏隐所言,的确是个极好的功劳。

    但前提是,姜映梨愿意。

    她并不想跟萧疏隐牵扯过多,再来,这般好的功劳,对于男子或许是个天大的好事,对于女子却并非如此。

    故而,姜映梨很快就拒绝了:“多谢侯爷好意。只是,出征多是男子,我身为女子,到底是不方便。且这柳城良医名医众多,想来是不缺我这个小女子的,我年岁又轻,更难当此大任。”

    这些萧疏隐按理说也该能想到的,却偏要将她推出来当这个第一人,就有些叫人费解。

    她对上萧疏隐微抬的眸子,继续道:“而且,我相公去幽州会试,家中老小都得我来照顾,还有药堂,实是分身乏术。”

    “当真是多谢侯爷厚爱了。”

    萧疏隐仔细地打量着她片刻,半晌,才收回视线,语气遗憾道:“姜大夫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本侯会安排八日后出发。”

    “若是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来本侯。”

    姜映梨起身,拱了拱手。

    萧疏隐看着她架势,忍不住笑了,“你很喜欢这样行礼?”

    姜映梨抬头看他。

    “不过也是,在男人中行走,懂些男人的规矩也好。”萧疏隐说道,“姜大夫,若是个男子,定是能有一番大作为的。”

    姜映梨闻言,不大乐意,“侯爷此言是说,女子就不能有大作为了?”

    “倒也不是。前朝有郭寄绣娘推广绣坊,大开方便之门,后有元后助元帝建下大晋,推农桑工利,皆是利在千秋的功德,她们虽是女子,却灼耀如烈日。”

    “天下间多少男子浑噩迷茫,本侯又岂敢小瞧了女子。”萧疏隐淡淡道,“本侯只是感慨,世间男子总是容易得优待。”

    “姜大夫若是男子,凭你挽柳城危机之功,就足以令朝廷给你个员外郎了,而不是区区一块牌匾。”

    “更甚者,你甚至可以去考入太医院。”

    姜映梨一怔,显然没料到他是这般的言论。

    她抿了抿唇,“……多谢侯爷。”

    这次,她的声音更沉,里面的谢意也更重。

    萧疏隐语气平淡,“本侯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何需得姜大夫的谢。姜大夫还是好好想想,若是改变主意,本侯随时欢迎你。毕竟,本侯也听说过姜大夫那剖腹缝补手术的奇妙。”

    姜映梨离开了县衙。

    萧疏隐重新坐回了桌案,还没翻开书卷,就看到孟藻探头探脑。

    “何事?”

    孟藻连忙走上前来,将手里的飞鸽传书递了过来,“刚才飞鸽过来的,是关于黑山的事。”

    “驿站不敢耽搁,立刻命人送来了。”

    萧疏隐挑眉,刚打开,待得看清里面的文字,不由笑了出声,“本侯还在想理由呐,他们倒是好,直接就将现成的理由送上门来了。”

    孟藻好奇。

    就听萧疏隐道,“黑山贼袭击了学子队伍,掳走五位学子为质,还有位无辜者牵连其中。虽说陛下如今并不是很看重科考,但这到底是元祖皇帝定下的规矩。”

    “科举舞弊,科举受贿……所有跟科举有关的事情,一贯是要受到严惩的。”

    “而今陛下想要更改这项祖制,结果他们倒是好,现成的送上来,这不仅仅是要令陛下‘高兴’,就是那御史台都有写不完的弹劾了。”

    顿了顿,他拍了拍那纸条:“而且,黑山前面劫掠过崔将军,现在北边开战,就是因着崔岸雪出事,才贸然引来这场战事。”

    “陛下正是懊恼之际,才令谢知微调查完此事,结果好端端的,他们竟又去劫了幽州陈氏的商队。我听说,这陈氏仿佛是……”

    孟藻急忙接话,“这个小的知道,以前调查过,仿佛是跟幽州赵氏有关。”

    “幽州赵氏……呵。”萧疏隐双臂搁在桌案,双手交叉抵住下颔,轻笑,“地方巨阀。好大的胆儿呢!”

    “这回我们兴许能早些回京了。”

    “太好了!”孟藻连忙道:“那我这就去点兵?”

    “不急。按照原计划进行就可,再联系下幽州赵氏。”萧疏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打探到黑山寨内部的消息?”

    “据说写了折子送回,但需得快马加鞭,还得等几日。”孟藻回道。“毕竟是重要情报,飞鸽传书到底不安全。”

    萧疏隐闻言,俊俏的眉眼一沉,“罢了,两日本侯还是等得起。”

    ……

    刚拒绝了萧疏隐,结果没过两日,姜映梨就接到了一个噩耗。

    陈氏家主亲自护送的商队,竟在黑山周边被劫了。

    现在不但人被抓了,那大批的药材也都被黑山寨吞了。

    消息是胡掌柜亲自来送的,他愁眉苦脸道:“这回因着是年后头回,兼之陈氏的药材的确是优惠又好,大家其实都愿意与他家通商。”

    “现在不但是你,就是咱们半个柳城和泉州的药铺都因此受了影响。”

    姜映梨惊愕,“这些黑山贼子怎么突然间做出这种事?之前不是说他们不劫陈氏商队吗?”

    “可不就是。黑山贼跟陈氏一贯保持井水不犯河水,陈氏跟幽州官府交际不错,他们一般是不动人的。不然,我也不至于将人介绍给你。”

    “但这回,听说那黑山贼都发了疯。”胡掌柜吐苦水道,“听说连那去幽州赴考的学子都叫他们杀了不少,更何况是商队……”

    “什么?”姜映梨一愣,蓦地站起,“他们杀了学子?”

    胡掌柜见她脸色惨白,骤然想起姜映梨的相公好像也是此列,他连忙摆手道:“我也是听说的。就是个侥幸逃脱的陈氏商队家奴说的,据说当时学子们迫不得已在黑山附近扎营。”

    “结果,黑山贼们不要命地杀入营地里,不但劫持了学子,还杀了不少人……但,但沈相公吉人天相,定不在其中的。”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映梨,“姜大夫,你别,别着急啊!”

    他们是在盈泰堂,孟桥和温袖几人都在,闻言都纷纷望来,神色颇为担心。

    温袖也赶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东家别担忧。沈相公不是还有护卫陪同吗?想来没那么倒霉的……”

    她不说这个词还好,一说到倒霉,姜映梨就想起从前做过的那些梦。

    那里面沈隽意这个倒霉的水逆崽儿可都没个好下场。

    姜映梨感觉出不对劲,她喃喃道:“……不对啊,我最近怎生都没做过噩梦了?”

    从前沈隽意遇到事儿,她哪回不是早早地就做了梦预知。

    但好像自从平阳公府认亲的事情后,她的梦就具有了滞后性。

    她也没刻意去想,而今再回忆,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这些话,她自是不能跟他们讲。

    可看他们都颇为担心的模样,她勉强挤出一个弧度,“我明白。既然还没坏消息传来,应该是好消息的。”

    话是这般讲,姜映梨心底却是空落落的难受,就仿似被吊在半空中,上下不得。

    她虽然很想相信沈隽意平安无事,但过往的噩梦,却在提醒着她,不要存在侥幸心理。

    此时,她也顾不得陈氏商队无法及时送来草药,以保证药堂的正常运转了。

    她忙道,“孟掌柜,你们先招呼着胡掌柜。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孟桥自是连连说好。

    温袖见她这般匆忙,连忙道:“东家,我陪您吧!”

    姜映梨刚想拒绝,温袖就已挽住她的胳膊。

    姜映梨晓得她是担心自己,朝她笑了笑,就快步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

    这件事想必萧疏隐早就知道了,但他当时却并没有告知她,而是一种笃定的语气让她去考虑。

    那么,他是早就知道,自己会回去找他的吧?

    姜映梨讨厌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

    不,或者说,她并不喜欢跟萧疏隐这样的人打交道。

    他心机深沉,一句话总是能掰出好几个意思来,心眼子多得很,每每跟他说话都得提心吊胆,生怕被他勾到陷阱里去。

    但偏生他那副风流俊美的模样,将他这些狡诈的内里包裹得严严实实。

    想起他当时那句类似调侃的轻佻话,姜映梨心底就是一凛。

    而且,他很敏锐。

    她闭了闭眼,脚步停住,抬头看着头顶县衙的牌匾。

    初夏的阳光已经开始变得灼烈,姜映梨却觉得很冰冷,至少照到她身上是没有暖意的。

    孟藻刚脚步匆匆的从县衙里走出来,就看到门口的她,眼底并不见惊讶。

    “姜大夫来了?”

    姜映梨拱手,“我来求见侯爷。”

    孟藻挑眉,“那姜大夫来得有些不是时候,侯爷正在面见军中将领,还有柳城的一些大夫。姜大夫要见,可能还得等一等了。”

    “好。”

    孟藻便先带着她进了县衙大门,进去前,他扭头看了眼温袖。

    温袖垂着眉头,全程很是安静地陪同在姜映梨身侧。

    孟藻道:“这位女大夫也是上回柳城疫病帮忙过的吧?当真是巾帼英雄。”

    温袖福了福身,“不敢当,不过是竭尽所能而已。”

    好在孟藻只是说了一句话,就没再多言,领着两人在小花厅里小坐等候。

    倒是也没人怠慢她们,自有下人端来茶水点心,屋子里还放了冰盆,倒是比外头舒服很多。

    孟藻安顿完她们,就下去了,也不知是干什么去了。

    姜映梨有心想问他话,他却并不接话,之死拱了拱手就避开了。

    这倒也不出奇。

    孟藻能跟在萧疏隐身边,哪里又是什么真的好相与之辈。

    不过是他偶尔愿意展现出那份憨厚来拉近距离罢了。

    姜映梨按捺住心底的着急,开始慢慢地回忆起跟萧疏隐见面时的情景,但当时他们不过只有数句话,还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可她需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静心。

    也是直到此时,她才发觉,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竟将沈隽意的位置放得那么重了。

    她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还有阿檀,这位热忱的弟弟,从来将她放在第一位,像是个小蚱蜢,每次见了她都咋胡咋胡的。

    就是郁齐光,两人虽有不对付,但自从上回年前之后,他也不曾再说过半句对她不恭敬的话。

    还有史霜客……史家嫂子才怀孕,就盼着他能早日回来团聚……

    姜映梨努力地平复着呼吸。

    温袖在一侧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由暗暗忧心,却只能在心底祈祷,希望沈公子能够平安无事。

    姜映梨有些懊恼,“……我当时就合该给阿隽和阿檀都求个平安符的,听说柳城附近山上道观的平安符最是灵验了。都怪我,都这样了,竟还觉得那是封建迷信……”

    偶尔稍微寄托下心灵,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东家……”温袖讷讷,不晓得该说什么话安慰才好。

    她们在花厅等了许久,从天亮等到日暮,再到日暮到夜间星辰遍布,茶水也是热了又凉,凉了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