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窈走到病房门旁，顺着玻璃窗往里面看。
三先生躺在床上，睡得很是安稳。
有段时间没见，他气色好了很多，虽说穿着病号服，可面颊红润，唇色也正常。
顾青芜说他嘴唇发乌，根本看不出来。
顾淮川也走过来，站在沈窈身后，跟她一样的动作。
等了几秒，他上前一步，胸膛贴着沈窈的后背。
沈窈被吓一跳，赶紧往旁边挪了一步。
她回头瞪顾淮川，“这种时候了，你能不能老实点？”
顾淮川无所谓的笑笑，转身去一旁椅子上坐下，“你是专门过来看我爸的？”
其实也不算。
沈窈跟三先生接触不多，昨天电话里顾淮川说没大事儿，她也就并不担心。
这次过来，是有些事情想问。
顾淮川似乎看出来了，往后一靠，“你一会儿还得去上班，就别兜圈子了，想问什么直接问。”
沈窈说，“你之前不把你爸妈接走，是不是因为你姑姑？”
昨天顾淮川在电话里回答的含糊，她后来想了又想，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顾淮川看着她不说话。
沈窈犹豫几秒，继续，“现在你姑姑脱离了顾家，你才敢把你父母接走，对不对？”
顾淮川还是不吭声。
沈窈也不知道自己想没想歪，“你奶奶……”
觉得这个称呼好像不太合适，她重新说，“你爸和你姑姑是不是老爷子当年弄出来的私生子，老太太因着各种原因将他们俩接回去，放在自己名下抚养，但还是恨的，所以那些年搓磨你姑姑挤兑你父亲。”
她又说，“你们暗自较劲，你父母留在老宅，是为了稳住老太太，你怕把人带走，老太太觉得掌控不住你，对你姑姑下手。”
顾淮川突然笑了，“你还挺能想。”
沈窈不被他干扰，“后来你把你姑姑带走了，老太太有点不太高兴，想给你教训，但是从你身上找不到机会。”
她看着顾淮川，问的很认真，“所以他们才拿我开刀，对不对？”
顾淮川坐直了身子，舔了舔侧腮，“你的案件由警方负责侦破，抓到凶手就会给你说法，你自己想这些干什么，问这些干什么，问出个原因你又能如何？”
“我至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沈窈说，“我总要知道我身边潜在的危险究竟是谁给我带来的？”
她一说这话，顾淮川的表情慢慢就严肃了。
沈窈问他，“是你对不对？”
顾淮川过了几秒噗嗤一声笑了，“你想象力还挺丰富。”
说完他站起身，“只要你自己能形成闭环，怎么想都对。”
他整理衣服，“你昨晚想了这么多，今天是过来找我算账了。”
“那倒不是。”沈窈说，“找你算什么账，就算真是被你连累，想来也不是你本意，只能说顾家那些人太丧心病狂了。”
话说完，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儿多。
法治社会了，一帮做生意的，经济上犯点罪还说得过去，干这种事儿，那是真不想以后好过了。
而且老太太就算不喜欢顾淮川他们家这一脉，应该也不至于做这些事情出来。
这几十年都过去了，孩子也给养大了，现在再说要弄个你死我活，真没必要。
沈窈缓了口气，“应该是我想太多了，不是更好。”
她也站起身，“行吧，看你也不是很想听，那我就不说了，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顾淮川没说话，看向病房。
沈窈转身离开。
走到电梯前，正好电梯上行，她等了不过几秒，电梯停下，叮的一声。
沈窈往旁边让了让，想等里面的人出来。
结果就听电梯里的人惊讶开口，“窈窈，你来了？”
沈窈定睛一看，是王霞。
王霞身边还有叶婉，王霞手里拎着早饭，叶婉捧着一束花，还拎着个果篮。
看到沈窈，叶婉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出了电梯，问她，“你是过来看顾伯伯的。”
电梯门要合上，沈窈赶紧按了按键，话也说的着急，“我还要去上班，有时间再过来。”
她进了电梯，站稳，就见王霞看过来，眼里带了点无奈。
下了楼走出住院部，朝停车场走一段，沈窈没忍住回头看。
一打眼就看到了站在窗口的叶婉，或许是那一片窗口只她一个人站着，就显得扎眼。
沈窈很确定她也在看着自己，只是离得较远，看不清彼此的神色。
刚刚电梯门打开的一瞬，她没看具体是谁，但余光是注意的王霞搂着叶婉的胳膊。
俩人你好我好的模样，看来这准婆媳两个相处的还不错。
任谁也看不出之前王霞是不喜欢叶婉的。
……
中午沈窈去了公司附近的餐馆，还不等点餐，对面就有人坐下了。
她抬眼一扫，不算意外，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这次老太太是自己来的，她应该不怎么出现在这种小饭馆里，所以不大适应，左右看看，眼里都是嫌弃。
沈窈只点了自己吃的，随后将菜单放下。
服务员以为她们是一起的，“女士，只点这些吗？”
沈窈说，“我自己，够了。”
服务员愣了一下，赶紧对着老太太，“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老太太摆了下手，“不用，我来找她的。”
她下巴抬了抬，朝着沈窈示意。
服务员哦了一声，“好。”
等着人离开，老太太低头从小手包里拿了张支票出来，放在桌上，朝沈窈推了推。
没推到沈窈跟前，但也足够让她看清楚支票上所写的金额。
老太太说，“我不说你也知道我来的目的，还请沈小姐高抬贵手，放我家老二一码。”
不得不说，老太太出手挺阔绰，那上面写的金额沈窈看了两遍才查清后边有几个零。
她抬眼看老太太，“警方那边都没下定论，老夫人怎么这么着急往自己儿子身上揽罪责？”
老太太说，“老二已经认罪，不过是早晚的事儿，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要提前为他铺铺路。”
沈窈笑了，“这样啊。”
她不是很在意的模样，“没关系，等他定了，你再来找我，我肯定会出具谅解书。”
不等老太太反应，她又说，“当然，我也只是给二先生出谅解，如若最后调查下来幕后之人不是他，那我可就要死咬着了。”
老太太盯着她看了一会，笑了，“这样也好。”
随后她深呼吸一口气，一只手搭在拐杖上，无意识的摸索。
沈窈以为她又要说点求情的话时，她却突然问，“听闻你跟我们家阿芜关系很好。”
不知为何，她一提顾青芜，沈窈就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说话，老太太又说，“阿芜这些年被家里宠着长大，性格有些孤傲，一直也没交过朋友，挺难得的，跟你合得来。”
她笑了一下，“之前她还跟我提起过你，虽然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把你当朋友。”
沈窈倒了杯水，“老夫人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难不成这事情和阿芜家也有关系？”
老太太一顿，不说话了。
再说下去，有些事儿可就瞒不住了。
一直等到上了饭菜，老太太坐着也尴尬，最后撑着拐杖站起身。
她步履有些蹒跚，慢慢的走了出去。
沈窈看到她那随身的佣人就候在外面，看见她赶紧迎过去扶着。
老太太摆摆手，往外又走了一段，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
不知是不是太长时间没见，以前觉得她即便岁数不小，可人还是硬朗的，精气神十足。
可此时再一望去，小小的佝偻的身姿，满是颓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