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致晖染上痘疫令宫中上下人心惶惶,李朔泓知道后下旨令各宫都供奉了痘神娘娘,对各位皇子公主更是分外关心。皇后一直守在偏殿照顾致晖,滴水未进,因身子本就孱弱,更是昏了过去。长宁回到水佩风裳后连忙跑去看了致昀,见他睡得香甜,并无半分异样,这才稍微放心。

    “如今大皇子染上了痘疫,你们也要小心防范,若二皇有任何不适,都要立刻来禀告本宫。”长宁转过身,对着照料致昀的几个乳母和嬷嬷郑重嘱咐道。

    “奴婢遵旨。”房内的人乌压压跪了一地,一齐对着长宁叩首。

    致昀仍睡得很沉,白皙的脸吹弹可破,依旧是不谙世事的幸福模样。长宁又嘱咐了裁云去请陈时茂来,方才稍稍定下心神。正要离去,却见致昀的乳母郑娘身子摇摇欲坠,已然倒了下去。一张脸烧得通红,口中也在喃喃地说着胡话。周围的几人吓得魂飞魄散,立马躲开了。

    长宁的心狠狠一沉:“快把郑娘带下去,找一间空屋子先将她安置好。快去!”

    几个太监忙不迭跑了上来,托着神志不清的郑娘下去了。长宁身子一软,幸亏丝桐眼疾手快,稳稳地将她一把扶住。

    “小姐,咱们先回去吧。”丝桐贴在她的耳畔小声说道。

    长宁强自镇定心神,回了正殿坐下,一颗心如坠冰窟。她不敢想象,倘若郑娘染上了天花,那她的致昀是否也注定难逃一劫。长宁在殿中独坐了许久,才见裁云领着行色匆匆的陈时茂而来。陈时茂郑重地行了礼,神情肃穆。

    “结果如何了?”长宁急切问道。

    陈时茂摇了摇头:“郑娘已经出痘,是天花的症状。不过微臣也已经为二殿下检查过了,一切无虞。娘娘可否让微臣看一看郑娘所穿的衣物以及用过的器具?”

    长宁点头应允,死死攥住了手中的丝帕。仿佛有风吹过,脊背上涔涔的冷汗令她在夏日里也觉得冰凉无比,如置身数九寒天之中。陈时茂细细查看了呈上来的托盘,目光落在了一件看着寻常的深青色宫装上。

    “娘娘请看,这件衣裳的领口处被人动了手脚,有几点白色痕迹,与痘浆破裂之色如出一辙。”陈时茂语气低沉而急迫,“请娘娘即刻焚烧此物,令所有人即刻用烈酒浣手,以免后患无穷。”

    长宁掌心发冷,命镂月去通知了水佩风裳上下,又唤裁云给自己和陈时茂分别端了热水来。丝桐也早已捧来烈酒倾在水盆之内。她洗过了手,心口突突直跳,恍惚间意识到与自己骨肉相连的孩子竟离死亡是那样地近。

    “陈太医,依你看来,那衣裳上头的痘毒是否是有人故意为之?”长宁屏退了殿内几个伺候的小宫女,只留了丝桐在侧。

    陈时茂深深地拜倒:“是。这手法做得极为隐蔽,若不是仔细查看,势必会以为是寻常污渍。郑娘已经染上天花,倘若她接触到了二殿下,恐怕殿下也难逃一劫。”他顿了顿,又说道,“微臣会尽力为郑娘医治,也会为娘娘和殿下开一些药物以防邪气侵体。”

    长宁双手微颤,颔首道:“有劳你了。陈太医也为宫人开些药预防吧,本宫心里总是不踏实。”她想起致昀,还是忍不住担忧,“背后设计之人心思实在狠毒,丝桐,你亲自带人检查水佩风裳上下是否还有宫人已被传染。尤其是照顾致昀的,更要仔细。”

    丝桐得令,先领着陈时茂退下了。长宁独自在殿中枯坐了半日,早已无心调弄香粉,抚琴作画。眼见落日的光辉拂下一层淡淡的碎金,她才缓缓地从忧虑之中挣脱出来。天际的晚霞灿若锦缎,绚烂耀眼,可此时此刻,她没有半点赏景的兴致。

    裁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低垂着头道:“娘娘,吴才人身边的蓉儿求见。”

    长宁先是蹙眉,随即想起了皇后对自己的嘱托,还是耐着性子道:“让她进来吧。”

    蓉儿进了殿,捧着一沓宫规奉到长宁面前,直直地梗着脖子:“昭媛娘娘,我家主子已经奉旨抄写了二十遍宫规,请您过目。”

    长宁从裁云手中接过了那些纸张,粗粗一数便觉得不对,又细看了一遍,冷笑道:“裁云,本宫问你,五十二后面应该跟着几?”

    裁云机敏,立刻答道:“回娘娘,自然是五十三了。”

    “是吗?怎么本宫看吴才人的第五十二条后竟跟着第六十条?蓉儿,你家主子自作聪明,竟敢如此糊弄本宫,着实可笑。拿回去重新抄写。”长宁不愿再看,把那一堆纸张放了回去。

    谁料这蓉儿竟是个不怕死的,闻言瞪大了眼睛说道:“娘娘,您如此仗势凌人未免太不公了。主子抄写宫规辛苦,一时半会写漏了也是有的。您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长宁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奴才,加之痘疫一事已经令她心情烦闷,蓉儿这段话便如同火上浇油,彻底激怒了她。裁云已然呵斥道:“蓉儿,你方才说的话是该对昭媛娘娘说的吗?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蓉儿依旧骄矜地挺直着身子:“娘娘,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拉出去。”长宁压抑着心头燃起的熊熊怒火,“吴才人管教下人无方,抄写宫规不诚,重新抄写五十遍。明日之前必须交给本宫过目。蓉儿拉去慎刑司领罚。”

    “赵昭媛,您不能这样做!奴婢是吴才人的宫人,不是您的!”蓉儿被人擒住时仍不依不饶地说着。

    长宁喝了口茶,神情冷漠:“本宫奉陛下之命协理六宫,自然不能纵容你这等刁奴目无尊上。还不快带走。”

    蓉儿随即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内监堵住嘴拖了出去。长宁更加烦躁,忍不住站起身来在殿内来回踱步。裁云上前安慰道:“娘娘,她没规矩,自有慎刑司替您管教,您别放在心上。”

    长宁恼怒之中又不免生出了几分真实的困惑:“裁云,一个没有规矩的主子才会调教出一个没有规矩的刁奴。你说,为何吴氏这样的人都能被封为才人?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裁云轻拍着长宁的背,又替她打着扇子说道:“奴婢听说这吴氏的表姨母是从前的昭慈太后,她也算是出身后族。许是因为这个才被选入宫中的。”

    昭慈太后乃是先帝的正宫皇后,李朔泓和李仲瑛的生母,却早在天华二十一年抱病过世了。如此算来,吴氏竟还算得上是李朔泓的姨表姐妹。

    “那便怪了。”长宁冷笑一声,“出身后族还这般肆意妄为,真是令本宫大开眼界。”

    裁云噗嗤一笑:“娘娘,您别和她们计较,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多不值当。”

    长宁正了正神色道:“是了。如今致晖出痘,连本宫的致昀也险些遭人暗算。本宫实在不必t与她浪费时间。”她轻轻叹息,镂金镶珠的护甲几乎要嵌入手心,“裁云,你替本宫去尚服局跑一趟。本宫必须知道郑娘的那件衣服究竟被谁动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