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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暗涌·下

    张美人很快就奉旨而来,她也是今年新入宫的妃嫔,生得端庄温柔,举止得体。这些日子李朔泓也常去她那儿,本预备着要晋为贵人了。张美人见殿内气氛凝重,又围了不少人,心中虽然疑惑,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李朔泓又命人将香囊取来,送到张美人面前问道:“你可认识此物吗?”

    张美人认真端详了一会儿,语气茫然:“是,臣妾认得。这是管嫔姐姐的贴身之物。臣妾看到后非常喜欢上面的绣样,便借了去描花样子。”她说着,也解下自己佩着的香囊,上头绣着相同的图案,不过料子和配色略有不同,“陛下为何要问这些?”

    李朔泓已然动怒,还是压抑着性子问道:“你借了这香囊后可打开看过吗?”

    张美人十分不解,只是摇了摇头:“这香囊毕竟不是臣妾所有,因此臣妾没有打开。”

    “这里头的麝香是你放的吗?”李朔泓摆了摆手命人将那香囊拿走,语气格外冷峻。

    张美人吓得大惊失色,连连摇头:“陛下,臣妾不知什么麝香呀。臣妾都没有打开过,怎么可能往里面放麝香呢?”

    海镜哭泣道:“陛下,奴婢斗胆猜测,宫中人人皆知我家主子常来月地云阶探望柳贵嫔,因此假意借走了香囊,又添了麝香进去。如此一来,柳贵嫔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受了暗害,我家主子更是被陷害得脱不开干系!”

    “海镜,你怎能这样污蔑了我!”张美人气得浑身颤抖,又跪倒在李朔泓跟前,慌忙说道,“陛下,臣妾真的没有做过,臣妾借香囊不过是因为喜欢上头的绣样,绝无害人之心!求陛下明察!”

    就在此时,方才晕厥过去的管燕绥在陈时茂施了针后也悠悠转醒,睁开了泪眼迷蒙的双眸望向李朔泓:“陛下……臣妾没有……”

    李朔泓叹息了一声,仍旧在这二人之间犹豫不定。良妃忍不住说道:“陛下,若不然先把管采女扶起来坐下吧。臣妾可以领人去她们二人的住处搜查是否有麝香藏匿。”

    “顺诚,你带人去搜查吧。”李朔泓看了一眼泪流不止的管燕绥,语气稍软,“先坐吧,把脸擦一擦,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顺诚得了令,小跑着下去了。张美人仍旧跪在原地,满脸惊惶,她望向柳贵嫔恳求不止:“贵嫔娘娘,嫔妾真的没有做过,求您相信嫔妾。”

    柳贵嫔铁青着脸,并不看她:“究竟有没有做过,一查便知。”

    顺诚很快就带着人回来了,他伸手将一袋香气浓郁的香料奉到了李朔泓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陛下,奴才仔仔细细地搜过了。只有张美人的屋子里有这么一袋东西,还须得请太医验过方能知晓。”

    张美人的脸在看到那一袋香料的瞬间就霎时间变得无比苍白,她从未在自己的住处见过这东西。一股巨大的不安感涌上了心头。长宁冷眼看着,见方才还哭得梨花带雨的管燕绥已然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心中顿时了然。几个太医一起上前检查了那一袋子香料,都说确认是麝香无疑。李朔泓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腾腾怒火,对张美人怒目而视。

    “张美人,你为何要残害柳贵嫔腹中龙胎?”

    “陛下,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张美人又气又急,“臣妾以身家性命起誓,便叫天打五雷轰,永远不得超生!”

    长宁也劝阻道:“陛下,张美人是刚进宫的,和柳贵嫔素来没有什么冲突,哪里就要大费周章来害柳贵嫔呢?”

    眼见局面发展得如此迅速,李朔泓一时间也有些无从发落,正在沉思之际,却见张美人身边的侍女鸢儿上前道:“陛下容禀,奴婢有一言不得不报。”

    张美人见她的贴身侍女站了出来,心头微微宽慰。李朔泓看了她一眼道:“你说吧。”

    鸢儿磕了个头,仿佛下定了决心,眼神中含着隐隐的伤感:“张美人嫉恨柳贵嫔有孕,一心要除掉龙胎。于是命奴婢去搜罗来了不少麝香。奴婢纵然害怕,可张美人威逼利诱,奴婢不得不遵。后来,张美人听说管主子常常来探望柳贵嫔,于是就从管主子那儿借来了香囊,奴婢亲眼看着她打开香囊,往里面加了麝香。张美人此举就是为了残害龙胎,再借机栽赃给管主子。奴婢自知罪孽深重,还请陛下降罪。”

    李朔泓怒极,将桌上一柄折扇狠狠拂落,张美人被那折扇打得鬓发凌乱,云髻松散,青丝垂落遮住了面容。她一时受到这样的奇耻大辱,惊骇之下急火攻心,抚着胸口啜泣不止:“鸢儿,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般陷害我!”

    鸢儿对着她磕头道:“主子,奴婢自知不该出卖您。可是奴婢日日夜夜受尽良心折磨,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龙胎遭害。”

    “传旨,张美人降为采女,禁足宫中。其余涉事人等全部罚入掖庭为奴。”李朔泓不再看她,兀自转过身去。

    张采女被侍卫带走时仍在大声地哭诉,长宁微微垂下眼,余光瞥见良妃满脸的震惊和不甘。李朔泓拉过管燕绥的手柔声,说道:“你方才怎么不说张美人的事?差点叫朕误会了你。”

    管燕绥低着头道:“臣妾方才也是气昏了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张采女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竟有这般歹毒的心思。”她双眸含泪,望着柳含烟,“都是嫔妾不好,差点也害了贵嫔娘娘,把您的宴会搅成这样。娘娘不会怪嫔妾吧?”

    柳含烟凝视着她的眼神冰冷无比,语气却依旧温暖如春风:“妹妹多虑了,这不是你的错。要怪也只怪那心怀叵测的人。”

    “好了,是朕误会了管嫔。”李朔泓松开管燕绥的手,“朕已晋了婉嫔为婉仪,你侍奉朕也有些时日了,就晋为贤仪吧。”

    管燕绥闻言,自是喜不自胜,甜甜笑道:“多谢陛下。”

    柳含烟盯着她的眼神越发森然,但终究没有开口。窗外月上中天,夜浓如墨,李朔泓早已困倦不堪,便又关照了柳含烟几句,独自回了海宴河清殿。长宁看了一眼管燕绥,也带着丝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