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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暗涌·上

    夜色深沉,窗外漫天的星光穿过窗纱,漏进零星几点。长宁看见柳含烟微微咬紧了唇,苍白的面色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下泛起一点异样的神色。她的目光在管燕绥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状若无事地挪开了。

    “的确应该如此。除却香囊以外,荷包扇坠等物也要一并查验。”李朔泓点点头,很是赞同。

    孙奉已领着诸位太医检查了房内的玩器陈设,皆称无虞。李朔泓便命良妃等人各自解下身上的香囊和旁的饰物,连同月地云阶的侍女们也要一一上交,放于紫檀木托盘之中。太医们便奉命开始检查起里头所用的香料来。

    “陛下……”倚在榻上的柳含烟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神情迟疑,“这香囊毕竟是各位姐妹贴身佩戴之物,如此贸然打开,是否有些不妥?”

    李朔泓只是拍了拍她的手道:“含烟,这也是为了你和龙嗣着想,大家都会理解的。”

    柳含烟不知为何仍觉得不好,还想劝阻,却听李朔泓平静地问道:“怎么,只有赵昭媛的该查,旁人就不该吗?还是说你想一口咬定是赵昭媛所为?”

    “臣妾不敢。”柳含烟压抑着眼中的不忿,飞快地看了长宁一眼,“既然如此,还是全都查一查更为妥帖,是臣妾多虑了。”

    太医先看了看长宁的香囊,里头确实并无麝香。良妃性子沉静,所佩不过是寻常沉香,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罗贵人的香囊里并无香料,唯有几瓣干花并一枚小小的平安符,想来是为了护身所用。管燕绥含着一缕淡淡的笑意拿出了一只百蝶穿花纹云锦香囊,里头装着一些淡红色的粉末,想来是各种香料混合研磨而成。

    “陛下,臣妾不大懂这些香料,这不过是宫中人人都用喜欢用的四和香而已。”管燕绥柔声说道。

    李朔泓并不言语,陈时茂拿起那只做工精巧的香囊,放到鼻尖轻轻一嗅,顿时失色:“陛下,这香囊里头含有麝香。”

    管燕绥的脸色骤然失了血色,惨白如纸,她双膝一软,已然跪了下去:“陛下,这不可能!臣妾怎么会有麝香呢?”她慌张地夺过香囊,惶然地环顾四周,“陛下,真的不是臣妾!陈太医,是不是你弄错了?”

    陈时茂摇了摇头:“管嫔主子,微臣从医数载,麝香的气味是断断不会弄错的。”

    李朔泓听罢,冷冷问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柳含烟再也坐不住,强撑起身子说道:“陛下,此事或许有什么误会,管嫔妹妹对臣妾素来恭敬,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不如再请别的太医也闻一闻?”

    陈时茂是长宁的人,柳含烟自然担心其中有诈,放心不下,如今想要其他太医一同检查也在情理之中。李朔泓虽然面色阴沉,心中不悦,到底还是答应了,命其他两位太医一同上前来看。

    “回陛下,这里头确实加了足量的麝香。”张太医查验后深吸了一口气,俯身行礼道。

    李朔泓怒不可遏:“还不快把这脏东西给朕扔出去!”他望向管燕绥的目光冰冷如霜,“管嫔,既然你执意不承认,那朕想问问,你觉得会是谁在里头加了麝香?”

    管燕绥嗫嚅着说道:“臣妾真的不知情啊,求陛下明鉴!”

    良妃也觉得事情蹊跷,上前劝慰道:“陛下,管嫔才刚入宫不久,又时常来探望柳贵嫔,可见二人感情亲密。既然如此,管嫔也没有理由要害柳贵嫔的孩子呀。”

    “喜儿,最近除了管嫔,还有谁经常来探望你们家主子?”李朔泓唤来跪在角落的喜儿询问道。

    喜儿瑟缩了一下,觑着柳含烟的神色,支支吾吾地说道:“陛下,这几日管嫔来得最勤……除此之外……便是皇后娘娘常常会派明尚宫来了。”

    李朔泓的脸色稍稍温和:“皇后关怀有孕妃嫔,倒也罢了。如此看来,时常能接近柳贵嫔,以麝香暗害的便是管嫔了。”他俯视着呜咽哭泣的管燕绥,“管嫔,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分辩的吗?”

    长宁静静望着惊慌失措又满眼是泪的管燕绥,冥冥之中升起了一缕微妙的感觉,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实在说不上来。她观察着管燕绥的神色,身旁的罗贵人满脸不知所措,咬咬牙走,上前跪倒在李朔泓跟前。

    “陛下,管姐姐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未想到这罗岁寒竟是个实心眼的人,事态已经发展至此还愿意为管燕绥说话,长宁不禁微微侧目。她见李朔泓仍旧怒气正盛,忙捧了茶上前,抚着他的胸口婉声劝道:“陛下别气坏了身子才是,喝口茶润一润嗓子吧。”

    李朔泓接过她递来的茶慢慢喝了一口,见管燕绥并不出言为自己辩白,只是一味地喊冤,愤怒之中又颇感失望:“朕原本以为你性子爽利耿直,没想到竟做出这等腌臜的事情来,真叫朕失望透顶!”他叹了口气,“传朕的旨意,降管嫔为采女,禁足至柳贵嫔平安生产为止。”

    柳含烟失声叫道:“陛下,这……”她的眼神在长宁和管燕绥之间游离不定,似乎根本没有预料到会有这般的结局。

    李朔泓有些失去耐心,转过头望着柳含烟:“柳贵嫔,管嫔设计害你,你好好休息就是,不要多思忧虑,害了腹中龙胎。”

    被降为采女的管燕绥抽泣了许久,忽然浑身一软,竟昏厥了过去,倒在侍女怀中。李朔泓虽然气恼无比,还是命陈时茂上前为她把脉。柳含烟的拳头渐渐攥紧了,没有血色的嘴唇被咬得更加苍白。

    长宁看了一眼柔弱无骨的管燕绥,却见管燕绥的侍女海镜又膝行着上前,哭着对我说向李朔泓说道:“陛下明鉴!我家主子曾将这只香囊借给过旁人!”

    李朔泓猛然抬起头来望着她:“借给过谁?”

    海镜深吸一口气,磕了个头道:“回禀陛下,主子数日前曾和张美人闲聊。张美人非常喜爱上头的绣样,奈何这是主子入宫前家中夫人亲自绣成,不便相赠。于是主子便将香囊借给了张美人,好让她对着描摹花样子。”

    “召张美人来月地云阶。”沉默片刻后,李朔泓抬起眼来,手中捻动的佛珠也缓缓停住,“朕有话要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