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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致晖

    真阳公主的降生为凤仪宫更添了几分热闹。皇后对这个女儿疼爱得如珠如宝,怎么看也看不够。但如今宫中事多,她连月子都未出便又开始管理六宫,教导妃嫔。众人虽羡其有这般儿女双全的福气,却也忍不住感叹皇后的不易。

    长宁一早起了身,梳妆打扮后便带着丝桐到了凤仪宫请安,这是皇后自打生产后第一次召见妃嫔,因此她来得极早。明镜远远地瞧见长宁进来,赶忙上前迎着她走正殿:“昭媛娘娘来得可真早,皇后娘娘刚起身呢。”

    “本宫心里一直惦记着皇后娘娘,娘娘这几日可好些了吗?”长宁笑了笑,又回头询问明镜。

    明镜因着长宁在皇后生产时的举动心存感激,因此态度也十分恭敬:“回娘娘,皇后娘娘按着刘院判开的方子调理了一段时日,已好多了。只是这成堆的宫务还等着要处理,难免有些累着了。”

    长宁语气关切:“调理身子是个细水长流的功夫,急不来的。娘娘若是觉得宫务繁杂,还有良妃姐姐帮着呢。”

    说话之间又有不少妃嫔鱼贯而入,明镜屈了屈膝,绕到寝殿扶了皇后出来。皇后今日穿着一身家常的鹅黄色连珠纹褙子,搭了一条浅蓝底的轻纱披帛,系着一条折枝花纹浅绛红纱裙,一色朴素的珠花装点,更显得玉质天成,沉静娴雅。只是面上敷了厚厚一层脂粉,想来是为了遮掩苍白的气色。

    妃嫔们起身行了礼,皇后含笑点头,命众人坐下。管燕绥是新人里头一个侍寝的,还封了嫔位,又素来胆大,便主动开了口:“皇后娘娘,臣妾听说真阳公主生得十分可爱,也想见一见公主呢。

    “管嫔若是有心,便常来凤仪宫吧。瑾瑜性子活泼,你见了一定喜欢。”皇后笑道。

    怀瑾握瑜,果然是个好名字,一听便知道寄托了皇后对女儿美好的期许。长宁又见皇后转而望向了自己:“赵昭媛,再过段时日便是你和安充华的册封典礼了,你们二人也要好生准备着。”她顿了顿,又说道,“陛下念在本宫刚刚生产,身子不好,许多事难免力不从心,便允准赵昭媛协理六宫,望你莫要辜负陛下的信任。

    长宁心中一喜,如此一来,她手上握着的实权便更多了一分,于是起身道:“臣妾多谢陛下,多谢皇后娘娘,定尽心竭力,为娘娘分忧。”

    皇后温和说道:“你若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本宫和良妃。能有你帮着本宫分担,本宫也觉得放心不少。”

    长宁颔首答道:“臣妾明白。”

    皇后又絮絮嘱咐了几句,便觉得身上有些疲乏,于是遣散了昭阳殿内一众妃嫔。兰枝还要去陪李朔泓用早膳,于是只得先行一步。长宁便随着持盈一道慢慢地往玉照宫去。方出了凤仪宫正门,就见一道矮小的身影缩在门边朝里张望。长宁与持盈对视一眼,走上前去。

    那孩子穿着墨蓝色团龙纹圆领襕衣,脚踏一双乌皮六合靴,生得白净可爱,见了二人便规矩地作了个揖:“致晖给二位母妃请安。”

    “大皇子怎么在这里?如今可是该去国子监的时辰了。”长宁虽进宫有了三年,却也是第一次和致晖打照面,微微弯下身子,语气轻柔。

    致晖垂着头不作声,持盈见他身边竟无半个人跟着,不免疑惑:“姐姐,服侍大皇子的下人怎么都不见了?”

    致晖这才小声答道:“是我偷偷甩开了他们溜出来的。”他撇了撇嘴,仿佛有些不高兴,“父皇宵衣旰食,日理万机,不得空见儿臣。母后生了小妹妹,日日夜夜守在妹妹身边,也已经不管儿臣了。儿臣日夜苦读,见到母后的次数都少了许多,才想陪在母后身边。”

    长宁心中一软:“致晖,你母后如今身子虚弱,还要调养。真阳公主刚出生,更不没人照料。她一时有些忙不过来而已,并非有意不管你。”她语气温和,“若是你偷偷溜出来被人捉住,岂不是更让你母后心焦吗?快回去吧。”

    “可是儿臣若回去了,岂不是又没法看到母后了?”致晖面露难过,“儿臣不要回去。”

    持盈听了他这话,也有些无奈,长宁蹲下身子,摇了摇头:“致晖,你是你父皇的长子。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对你有厚望。若是你不愿好好读书,今后该如何为弟妹们做榜样?”她见致晖仍旧闷闷不乐,想了一想又说道,“既然如此,我去告诉明尚宫,等你下学了便领你去给陛下请安,可好?待皇后娘娘身子好转,你又可陪伴在她身侧了。”

    致晖听了这话,脸上才终于慢慢露出几分喜悦:“您说的是真的吗?”

    长宁点了点头,方要再说什么,却见明镜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大殿下,您怎么不在国子监,反而跑回来了?江义泰,快带大殿下过去。”

    致晖被江义泰领走时仍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凤仪宫,仿佛盼望着自己的母后能出来看他一眼。长宁望着那小小的身影逐渐远去,蓦然想到了自己的致昀。明镜满脸歉意地向长宁和持盈行了一礼:“让二位主子见笑了。大殿下如今正是贪玩的年纪。”

    长宁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笑了一笑:“无妨。我方才同致晖说话,他十分想念陛下,可惜皇后娘娘最近忙得很,无暇顾及。明尚宫一会儿带着他去给陛下请安吧。”

    明镜点了点头:“是。奴婢这几日寸步不离地守着皇后娘娘,大殿下那儿有些疏忽了。多谢昭媛娘娘提醒。”

    长宁知道明镜素来是个稳妥的人,但事情多如牛毛,难免有顾不上来的地方,况且这又是皇后宫里的事,更加不便开口。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明镜多看顾皇后的身子,便和持盈一道走远了。

    待离凤仪宫略远了些,持盈才忍不住感慨:“致晖小小一个人儿也有了这些烦忧。看来纵使是天家皇嗣也难免有不顺心之处。我瞧着他今天那模样,也觉得有些可怜。”

    “陛下对致晖寄予厚望,皇后娘娘如今也无暇分身,他年纪小,会觉得寂寞也是难免的。”长宁轻轻叹了口气。

    持盈见她面露恍惚,又笑了笑说道:“皇后娘娘忙,姐姐也要忙起来了。如今姐姐你协理六宫,马上又要封昭媛,果然是喜事连连。不过姐姐放心,致昀那儿我也会替姐姐多加照顾的。”

    长宁感念她的心意,含笑道:“持盈,多谢你。”

    建章十二年五月十五,正逢吉日,长宁受封昭媛,与安宓一同行了册封礼。礼毕之后,又移至麟德殿宴饮,接受众妃道贺。

    漫天红纱,衣香鬓影,弄盏传杯,可谓六朝金粉皆汇集于此。长宁干脆地饮尽安充华敬来的酒,热辣的琼浆滚过喉头,令她倍感痛快。

    三年之间,稳坐九嫔之位,实在是青云直上,节节高升。但长宁清楚,自己的路还远远没有走完。

    她必将问鼎宫阙,站在高处接受众人敬仰膜拜。建章一朝崭新的后宫自今日起便要由她揭开序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