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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真阳

    李朔泓匆匆赶到时皇后尚在寝殿内痛苦地呻吟。不知为何,皇后这次生产似乎格外艰难,一连过去几个时辰都没有半点动静。长宁见李朔泓面色铁青,默默奉了一盏清热败火的菊花茶到他跟前。

    “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陛下别担心。”长宁口中虽在劝慰,自己心中也在打鼓。

    李朔泓没有喝茶,语气担忧:“宫中妃嫔生产确实艰难不易。可皇后的叫声听着格外凄惨,朕实在担心。”

    安宓也是生养过的人,闻言也面露愁容:“臣妾生昌乐公主的时候也痛得十分厉害,却也不似皇后娘娘这般。陛下若不放心,还是叫里头的太医来问一问吧……”

    话音刚落,就见刘院判急匆匆跑了过来,给李朔泓行了礼,忙道:“陛下,皇后娘娘方才疼晕了过去。若一直如此,恐怕娘娘和腹中胎儿都性命不保啊!”

    李朔泓怒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开药给皇后?朕养着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刘院判也是战战兢兢:“陛下,而今之计,微臣可以为娘娘开一服催产药,只是那药药性凶猛,恐怕娘娘承受不住,损害凤体。因此微臣特意来向陛下禀告。”

    李朔泓闭了闭眼道:“你们斟酌着谨慎用药便是,但必须保全皇嗣和皇后,不得有违。”

    “微臣遵旨。”刘院判又磕了个头,方才急急地走进内室,隔着屏风嘱咐里头的接生嬷嬷先给皇后喂了参汤,又命药童去抓药。

    金乌西坠,月上梢头,里间仍未传出半点好消息。良妃如今替皇后处理宫中琐事,只得先行离开。窗外不知何时已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淋得花枝摇曳婆娑,窸窣着划过窗纱。孙奉劝了几回,见李朔泓都不肯挪动,便又叫顺诚去尚食局端了几碟子糕点来,唯恐李朔泓饿坏了身子。李朔泓却没有什么兴致,摆了摆手命人撤下去了。

    “皇子还没有生出来吗?”李朔泓实在坐不住,焦虑地在殿内踱步起来。

    长宁亦是心焦,但见他的模样,却有几分隐隐的不爽,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劝道:“陛下,女人生产都犹如在鬼门关过了一遭,急不来的。”

    不知过去多久,众人终于在皇后嘶声力竭的呻吟后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儿啼。

    李朔泓立刻喜上眉梢,一旁的安宓也笑着说道:“陛下,皇后娘娘终于生下孩子了!”

    不多时,只见接生嬷嬷抱着襁褓走了出来,满脸都是笑意:“恭喜陛下,恭喜娘娘,皇后娘娘生下了一位漂亮的小公主呢。”

    虽不是皇子,但李朔泓仍旧满怀喜悦地抱过了那孩子:“果然生得标致,不愧是朕的女儿。”

    长宁上前看了看,也柔声说道:“恭喜陛下。二公主生得天庭饱满,一看便知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呢。”

    “快传朕旨意,封二公主为真阳公主,赐食邑一千五百户。”李朔泓抱着怀中的女儿,难得露出慈父般欣慰的笑,“今日接生的嬷嬷和太医,以及凤仪宫上下都赏一年宫份。”

    寻常公主的食邑按规是一千户,真阳公主乃是正宫嫡出,李朔泓自然格外疼爱。外间几人尚且沉浸在公主降生的喜悦之中,忽听见里头有侍女惊慌地尖叫起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出大红了!”

    长宁脸色一变,顾不得众人阻拦便抢先一步冲进了寝殿。皇后正面色苍白地卧在锦衾绣褥之间,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满天红色的石榴葡萄藤纹锦帐像极了她身下不断渗出的鲜血,刺目得令人不敢多看。长宁几乎要被殿内直冲鼻腔的血腥气逼得晕厥,还是强撑着跑到了皇后榻前。

    “快给娘娘止血!”长宁见几个伺候的接生嬷嬷都乱了阵脚,又急忙唤屏风外的刘院判,“刘院判,皇后娘娘流血不止,快想想法子!”

    刘院判见事情紧急,急忙绕过屏风,打打开药箱,取了牡蛎散来:“快让取温水来佐着,喂娘娘喝下。”说着又看了看皇后的面色,把了脉,暗叫不好,“娘娘脉息微弱,恐怕是生产时伤了经脉,乃是失血伤阴之征。快再取升举大补汤来。”

    侍女答应着跑了下去,几个接生嬷嬷又按着刘院判吩咐,给皇后洒上了止血散。长宁见皇后已然昏迷,心中更是焦灼。她与皇后虽不是什么生死之交,但一直对她尊敬感恩。眼见素来端庄沉稳的皇后也在生育这一道鬼门关上跌倒,已然生出几分悲凉之感。皇后贵为国母,享天下最好的太医和药物尚且如此,紫禁城外的女人要受多少苦楚自不必多言了。

    待侍女喂了一碗升举大补汤给皇后,她下身的鲜血才缓缓止住。长宁松了一口气,眼里不知何时已含了泪:“刘院判,皇后娘娘的血止住了,以后身子上可有什么影响吗?”

    刘院判神色凝重:“回娘娘,血既然已经止住,便暂时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皇后娘娘这次生产元气大损,必须好好调养。若是落下病根,以后子嗣上恐怕会十分艰难。”

    长宁点了点头,菱花便领着刘院判下去拟药方了。明镜是皇后的左膀右臂,见长宁如此为皇后尽心尽力,感激道:“今夜多谢昭媛娘娘。产房血腥,您还急着进来照顾娘娘,奴婢感激不尽。”

    “本宫一向敬重皇后娘娘,如今也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算不上什么。”长宁松了一口气,“明尚宫,你好生照料娘娘。本宫去给陛下回话。”

    长宁擦干手上的血迹走出寝殿,李朔泓见状也询问道:“皇后如何了?”

    “回陛下,皇后娘娘失血过多,血虽止住了,现在还在昏迷着,须得好生调养才是。”长宁轻声说道。

    李朔泓点了点头:“也好。这里便让宫女们伺候着吧。朕去瞧瞧柳贵嫔。”他唤来乳母,“快把二公主抱下去。”

    乳母答应了一声,又有数个伺候小公主的嬷嬷也跟着去了偏殿。长宁听他竟还要去看柳含烟,不免微微诧异。且不论柳含烟怀着身孕不便侍奉,今日还是新晋宫嫔头一天入宫,李朔泓竟也无半点要去的心思。

    思索之间,李朔泓已然站起了身。长宁顾不得多想,只得起身行礼:“臣妾恭送陛下。”

    待到李朔泓离开,安宓才怅然地望向长宁:“如今的柳贵嫔果然与往日不同了。陛下竟然愿意为了她抛下刚生产完的皇后娘娘,还有那四个刚进宫的妃嫔。”

    “安姐姐慎言。”长宁摇了摇头,“圣意如此,你我皆不能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