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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月颦

    长宁复宠之事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后宫。玉照宫又是赏赐如流,门庭若市。长宁并不将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到凤仪宫请了安后便携着绿绮到太液池畔散心。眼见此地秋风萧瑟,景致却依旧如诗如画,难得放松了不少。

    “小姐,良妃娘娘约了您明日到重华宫手谈一局,还有柳婕妤和祝婕妤也都想请您去喝杯茶。”绿绮扶着长宁慢慢走着,“奴婢觉得她们呀没几分真心,您之前被罚时一个个避之不及,现在倒来献殷勤了。”

    “不得无礼。”长宁看了她一眼,“柳婕妤和祝婕妤不提,良妃一向是个不爱多惹是非的性子。我也有些日子没去她那儿坐坐了。明儿就去瞧一瞧。”

    绿绮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她想了想,又说道,“奴婢觉得还是付容华和沈容华关心您。一个替您向陛下进言,一个亲手做了小衣裳给二殿下。这才是患难见真情呢。”

    长宁忍不住笑道:“傻姑娘,你说的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倒是你,这几日可好好练习吹笛了吗?待我回去可要好生检查的。”

    绿绮吐了吐舌头:“奴婢日日都练,小姐尽管来考。”

    主仆二人闲聊之际,忽然遥遥听见一阵月琴声传来,大有开阔昂扬之意。长宁不觉放慢了步子,细细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弹奏者必定十分精通曲艺。绿绮认真地听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小姐,前面就是衍信宫了。里头素娥轩里住着婉贵人。”

    长宁这才想起来,从前敏贵嫔和慎贵嫔都曾在此地居住过。自从敏贵嫔仙逝,慎贵嫔迁居别宫,石宝林小产,倒是沉寂了许久。婉贵人得蒙圣恩,才住进了这风景如画的衍信宫。

    她含笑对绿绮说道:“这样好的月琴声可实属难得,咱们去看看吧。”

    衍信宫外风景如旧。门口的侍女见长宁来了,连忙为她引路。长宁还未进殿,就听见缕缕月琴声悠扬遏云,门外伺候的侍女只道是婉贵人每逢午后便要练习数个时辰。侍女推了门迎她进去,这处衍信宫本就是日光丰美之地,就远远瞧见东次间里坐了一抹水红色的身影,待向前走去,只见陆月颦闻声望来。一寸秋波、榴齿丹唇,艳若绣面芙蓉,宝钿玉珰、香腮度雪,媚如三春桃李。

    “贵人,娴贵嫔娘娘来了。”陆月颦的侍女彩鹃引着长宁走近了些。

    陆月颦看了一眼长宁,放下手中的月琴,随即行了一礼:“嫔妾给娴贵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长宁含笑抬了抬手:“不必多礼。本宫本在太液池边闲逛,忽然听到了这样好的琴声,忍不住想过来瞧一瞧。婉贵人不介意吧?”

    “娘娘请自便。”陆月颦叫人上了茶,又抱起月琴随意拨了拨,“嫔妾这儿没什么好茶招待,娘娘见谅。”

    长宁品了一口那茶,便知是今年新进贡的苏州茉莉花茶,只觉得口齿噙香,清爽宜人。听了她这话便笑道:“这茶极好,本宫很喜欢。”

    陆月颦笑了笑,没有说话,复又认真弹了一小段,才抬起头看向长宁:“嫔妾这儿甚少有人来,娘娘竟是头一个。娘娘便不觉得嫔妾出身微贱,唯恐避之不及吗?”

    长宁略微有些诧异:“家世也好,出身也罢,都非你我能够决定之事。何须为了这个就轻视你?”她定了定神,瞧见东室壁上挂着的那幅名画,又说道,“如今陛下十分宠爱你,你我同为侍奉陛下的人,并无什么不同。”

    “陛下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嫔妾听说付容华从前也靠着一手好月琴得宠,如今也不复从前了。”她这话说得平淡,并不像是有意讽刺,“若是论及宠爱,谁还越得过身怀龙嗣的皇后娘娘呢?”

    长宁望着她墙上那卷画道:“皇后娘娘有喜乃是大周之幸。不过,陛下还是很把你放在心上的。本宫记得,这画应该是刘松年《四景山水图》的秋卷吧?如此古朴壮丽,笔法苍逸,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名品,如今已然安安稳稳挂在你宫里了。”

    陆月颦撇了撇嘴:“嫔妾大字不识几个,哪懂这些个什么名家书画,不过是觉得好看就挂上了。安在这儿倒像是暴殄天物一般。”

    长宁见她姿容出众,说话直爽,心中倒也喜欢,方要再说点什么,就见门外急匆匆走进来个人。定睛一看,却是李朔泓身边的孙奉。孙奉见了长宁,忙不迭行了个礼。

    “孙公公怎么来了。”陆月颦出声问道。

    “奴才给娴贵嫔娘娘请安,给婉贵人请安。”孙奉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贵嫔娘娘,可算给奴才找到您了。陛下召您去甘露殿呢。”

    长宁站起身来,见孙奉极为着急,好奇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匆忙?”

    孙奉忙道:“是陈国长公主进宫来了。正和陛下叙旧呢。陛下特意召了您过去。柳婕妤和沈容华也在。”

    柳含烟竟也在?自荣懿皇贵妃倒台后,她便失了靠山,沉寂了一段时日。本以为她就要渐渐没了声息,未曾想到如今隐隐有复起之势,的确令人出乎意料。长宁心中虽有几分疑惑,但无暇细想,只得唤来绿绮一道离开。

    陆月颦见她要走,于是屈膝行了一礼:“嫔妾恭送娘娘。”

    长宁含笑道:“今日多谢你的好茶。不知以后若是有空,是否还能上门来叨扰呢?”

    陆月颦姣好的面庞上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像是缥缈的云雾般叫人捉摸不清:“全凭贵嫔娘娘心意。”

    孙奉引着长宁在宫道上穿行,一边又忍不住说了两句关于陈国长公主的事。这位长公主和李朔泓一母同胞,兄妹二人自幼就亲密无间。长公主性情恣意潇洒,最喜编纂书稿,饮酒抚琴。奈何她与驸马不睦,早些年间便和离了,之后在京中公主府上养了不少面首,更加无拘无束。如今正从江南游历归来,才特意入宫请安。

    长宁正在思索之际,已然到了甘露殿前。孙奉躬一躬身子道:“贵嫔娘娘请,陛下已在里头等着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