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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定局

    “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安婕妤喜得了一位公主。”稳婆抱着襁褓给李朔泓道喜。

    李朔泓抚掌而笑:“好!这是朕的长女,安婕妤为朕诞下公主,晋为贵嫔,赐号慎,回宫后择吉日迁入绫绮宫正殿。”他看了一眼稳婆,又笑道,“今日接生的稳婆和太医各赏五十两,慎贵嫔的宫人也都额外发放半年俸禄,为公主积福。”

    底下的人听了无不欢欣雀跃,纷纷谢恩,乌压压跪了一地。长宁听闻公主已经平安降生,也松了口气,又问道:“慎贵嫔还好吗?”

    吕太医答道:“慎贵嫔一切都好,只是身体虚弱,已睡过去了。待微臣开个方子为贵嫔娘娘调养一番便可无碍了。”

    李朔泓点头道:“很好,你好生伺候着慎贵嫔。”他从稳婆手中抱过公主,脸上尽是慈爱的神情,“朕的长女果真生得玉雪可爱,就封为昌乐公主吧。待慎贵嫔身体好转,再让她为公主取个小字。”

    皇后笑道:“寻常公主都是满月才得赐封号,如今公主刚出生便得了封号,可见陛下当真喜爱。”她话语一顿,“可虽然慎贵嫔已经诞下公主,背后逞奸之人也不能放过。陛下您看……”

    李朔泓看了一眼敏贵嫔:“把整个浮岚暖翠搜查一番,看看哪里还有桃仁。”

    孙奉得令而去,敏贵嫔柔弱的身躯似风柳般一颤,面上挂着一缕勉强的笑意:“慎贵嫔能诞下公主,当真有福气。”

    李朔泓深深看了她一眼:“多亏你照料细心。”

    敏贵嫔垂着头不语,肩膀瑟缩下去,发髻上一支赤金嵌珍珠步摇微微颤抖,更衬得她楚楚可怜。她伸手抚平湛蓝色裙摆上的褶皱,珐琅护甲一点点攥进拳头里,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旁的石宝林有些茫然地望着长宁,像是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到答案。长宁缓缓挪开了目光,望着窗外一抹苍翠的竹影思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皇后命人将昌乐公主抱了下去,又派明镜去寝殿内关照慎贵嫔。又过了半晌,才见孙奉神色紧张地带着人走了进来。他身后的顺诚捧着一碟桃仁缓缓走上前。

    “陛下,皇后娘娘,奴才确实在浮岚暖翠搜到了桃仁。”顺诚低着头说道。

    李朔泓的眼神骤然变得冷厉:“在哪搜到的?”

    顺诚答道:“回陛下,是在石宝林的宫苑搜到的。”

    敏贵嫔的双肩陡然一松,随即满目吃惊地望向石宝林,石宝林被吓傻了,愣了愣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臣妾从没有见过什么桃仁。”

    敏贵嫔眼含热泪斥责道:“石宝林,纵使你对慎贵嫔心生妒忌,又怎可下毒手害她的孩子!若是真出了什么差池,你要拿几条命来赔!”说罢便捂着心口气喘不止,像是气到了极点。

    皇后沉声道:“快扶你家主子坐下。”

    宝痕扶着敏贵嫔落座,又给她倒了些茶水。石宝林又哭道:“陛下,臣妾真的没有害慎贵嫔,这些桃仁更是从未见过!”

    李朔泓看了一眼敏贵嫔急火攻心快要昏厥的模样,叹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挣扎了。传旨,降宝林石氏为采女,禁足宫中,待回宫后迁入永巷居住,无诏不得出。”

    这道旨意便是要坐实了石氏的罪名,长宁自不会相信石信柔会做出这等蠢事,但也没有多言。李朔泓顿了顿,又道:“敏贵嫔疏于管束,罚俸半年,再抄《心经》百遍思过。”

    敏贵嫔泣道:“谢陛下。”

    长宁冷眼看着她,仿佛真的又气又悲,暗自叹了一声。石宝林骤然闻得噩耗,面色惨白如纸,两眼一翻便直挺挺地昏倒过去。皇后见了,终究不忍,命吕太医为她先诊了诊脉。吕太医上前为她验了脉息,尔后脸色一变。

    “恭喜陛下。”吕太医深深一拜,“这位主子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李朔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一旁的敏贵嫔亦愣愣地抬起头来。皇后问道:“当真?”

    吕太医颔首答道:“回皇后娘娘,微臣行医数十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长宁不禁暗暗感慨,石氏倒当真是个有福气的,被打落谷底竟还能力挽狂澜。只是她向来无宠,如今又背负暗害慎贵嫔的罪名,不知她能不能保全这个孩子了。

    李朔泓沉吟许久,才缓缓开口道:“罢了,降位的事情先缓一缓,且按宝林的份例给她吧。再多拨两个人去伺候。皇后,此事便交由你负责了。”

    皇后答道:“臣妾明白。”她看了一眼昏迷的石宝林,略带怜悯之色,“把石宝林扶下去好生歇息吧。”

    李朔泓叹息一声:“好了,你们散了吧,朕进去瞧瞧慎贵嫔。”

    长宁走出殿门,站在台阶上望着庭中翠竹,清风徐来,微微的凉意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敏贵嫔扶着门槛站到了她的身侧,裙摆飘飘,步摇颤颤,苍白的面容挤出一丝违心的笑意。

    “方才可真是吓坏本宫了,还真以为是妹妹下了桃仁。”敏贵嫔的声音很轻,像一缕风一般拂过耳畔,“好在误会解除,本宫也安心了。”

    长宁回过头去观察着她的神色:“娘娘也觉得是石宝林所为吗?”

    敏贵嫔的面容看不出什么情绪,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本宫本以为石宝林性子柔善,没想到私下里却城府颇深。”

    长宁总觉得她意有所指,笑了笑道:“是啊。说来也真是巧。若非当日重华宫起火,娘娘心善接了慎贵嫔同住,也不会被石宝林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敏贵嫔叹道:“如此说来,竟是本宫的不是了。”

    长宁慢慢走下台阶,不愿与她多费口舌,于是屈膝行了一礼:“嫔妾宫中还有事,不便久留。嫔妾先行告退了。”

    敏贵嫔却轻轻伸手拉住了她,湛蓝色衣袖下露出的是一截纤细又莹润如玉的皓腕。长宁微微有些惊诧地回过头去,再望向敏贵嫔时,只见她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怨毒的神情。她也抽身走下台阶,贴得更近了些。长宁已然闻到了她身上一缕萦绕不去的兰麝香气。

    “你和她生得真是像。”敏贵嫔的话语冰凉而不带情绪,“本宫一看到就会想起她。”

    长宁心中打了个颤,面上却嫣然一笑,抚了抚自己的脸道:“是吗?嫔妾并不这样觉得。”

    敏贵嫔盯着她看了许久,笑意如同刀光剑影般慑人,半晌过后才缓缓说道:“久不见故人,本宫失态了。”她松开手,抚平自己的衣袖,“赵容华莫要见怪。”

    长宁望着她,复又屈膝一礼:“嫔妾告退。”

    之后一连数日,李朔泓都在慎贵嫔处陪伴公主,偶有闲暇也会召持盈去海宴河清弹奏月琴。剩下的日子多半在荣妃和长宁处停留,兰枝也能略分得几分宠爱,称得上是花团锦簇。唯有敏贵嫔骤然失了往日恩泽,连有孕的石宝林也因身负罪名而遭受厌弃。

    某日良妃与长宁闲话时也不禁感慨:“敏贵嫔入侍宫中七年,恩宠也算是细水长流。不料竟也会沦落至此。”

    长宁闲闲地绣着一片花瓣:“风水轮流转,世事难料罢了。”

    良妃笑道:“世事难料吗?不过是咎由自取而已。”

    针尖刺入素绢,落出粉红的一瓣,长宁仍旧低着头仔细地绣,没有停下:“咎由自取也好,世事难料也罢。若有犯了错的,迟早都会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