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四扎着手过来,“此次出来,大人不过带了百来号亲兵,听动静这都闹到城墙根儿了,人还不少,难怪你不敢开门。”
借着说话的功夫,悄悄在李守备亲兵身上擦净了手心儿,就连手背都没放过。
“这位大人……”亲兵总觉得哪儿不对不对劲,但是三言两语又说不清。
钱老四一个箭步架起李守备:“来来,我力气大,我来抬!”
好好的儒将在烂泥地里滚久了,也成了土蛤蟆。
不过,就算如此,土一点也比黑血烂肉好的多。
李沐风缓过劲儿了,勉强能站稳了,连连拱手谢过。
“有劳有劳,多谢诸位了,唉,人无再少年,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奋威将军是行伍出身,没这份文气。
“李守备客气,现下我们来了,这历城内外都有自家兄弟,李大人不必忧心,算算时辰,也到了该开的时候了。”
“呼……是,虽说城门日出而开,日暮而闭,今儿又是阴雨天,但是,这算算时辰也……”
李守备惊魂未定,进气多出气少,一句话喘十七八下。
赵德胜听一句点一下头,耐心很快就没了,直接‘砰砰’敲城门:“时辰已到,快开城门!”
可惜,大雨哗啦啦,城门静悄悄。
城墙上,根本没人回话,就连刚才还格刺耳的喧闹声,霎那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城外众人面面相觑。
有个年纪小点的亲兵,心生惧意,锁着脖子怯生生的:“怎么……忽然安静了?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中元刚过,可不能说晦气的!”
钱老四劈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又从怀里掏吧掏吧,拿出了个小瓶儿:“这么多人,你个黄毛小子怕什么?这可是专门驱风定惊的好宝贝,闻闻就好了。”
众人定睛一看,钱老四拿出来的好宝贝,不过是个拇指大的粗瓷瓶。
但也已经是难得的好东西。
刚一打开,就闻见了重重的薄荷味儿,还夹杂着一股胡椒味,很不好闻,但清神醒脑足够用了。
薛龄瞬间想起了怀中的小陶瓶,里面还有块身份不明的骨头呢!
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薛龄看了眼辛夷。
最大的一品官倒下了,当家的五品也不中用了,现在,这么多人里,就辛夷的三品官儿最大。
辛夷很快拿定主意:“事不宜迟,进城。”
命令像是流水一样传达出去:“钱老四,你带人去里面开道。”
“是!”
钱老四扭开弯刀,取出铁锁链,前后又续了三根,加起来总有数十米长。
一端换了勾爪,言语间已经准备强势登城了。
“赵将军,准备准备,与我等一同进城?”
“好,对付妖兽,你们先上,进个城门,我们打头阵,儿郎们!列阵!”
“是!”
啸虎营的将士们立刻变换队形,站在官道中间,护盾、神臂弩、长枪刀剑手们,分了里外三层,已经做好了尽可攻退可守的准备。
“若无伤亡械斗,不得惊扰了无辜百姓,刀剑无眼都警醒着些。”
“是。”
钱老四手腕儿一抖,精铁打造的勾爪飞过城垛,稳稳的勾住了一角!
等到铁索绷的笔直,钱老四双臂夹紧躯干,蹬着城墙边上的拴马柱,大步攀上了高高的城墙。
一气呵成。
“好俊的功夫!”赵德胜忍不住叫好。
虽说都是在朝廷卖命的官吏,但说来惭愧,他手下这些精兵,一招一式都是定式,真要厮杀起来,只能拿命去拼。
不像镇妖司里,卧虎藏龙,个个手上都有绝活,能以一敌十,甚至能以一敌百。
钱老四踩着墙砖,一跃而下,翻进了城门。
众人翘首以盼。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历城北门还是没开。
辛夷眉头紧簇,斩马刀一个下斩,驭马上前,城门里太安静了,没有半点活人动静。
乌云盖雪的骏马察觉了主人心意,也跟着不安起来。
薛龄想了想:“参龄,我愿请战!”
“你……”辛夷有些迟疑。
薛龄几次出生入死,背后却多有非议,如今还仅凭一人就能钳制了妖兽,实力增长的出奇的快!
足可谓是有勇有谋,知人知事,但是,他毕竟有伤……
赵德胜抚掌大赞,“好!先登、陷阵、斩将、夺旗,可是四大军功,啊,现在不能说先登了,该是二登……”
薛龄无语了,什么二登?
他看这姓赵的,就是个脑子缺根弦的犟轱辘老登!
赵德胜声音不小,话又说到了这份上,辛夷也不能再多做犹豫。
“好,你万事当心。”
“得令。”
薛龄收起手上的铁索,将肥狗獾吊在脚下。
按图索骥,薛龄一步一步的学着钱老四的模样,将动作一个个分解开来。
他做的缓慢但是标准。
先抖直了城墙上的长链,再慢慢的松手,让上半身垂直于墙体,只是这一来,他后背差点儿躺进了泥汤里。
他腰胯上坠着的肥狗獾更是成了泥浆疙瘩。
赵德胜有些不忍直视,“薛大人,要不咱哥几个,再想想办法,你这样……”
懒得搭理善变的老登。
薛龄提了口气,抬脚落下,一步一步踩得结实,速度也越来越快。
从记忆到实践,从实践到熟练。
薛龄很快就掌握了诀窍,大步流星的登上了最中间的城楼。
肥狗獾一路磕绊,虽说有铁索护衬着,但是也撞得七荤八素,就算想使坏,也有心无力。
辛夷松了口气,垂下眼帘耐心的等结果。
赵德胜看的目瞪口呆,“就这么上去了?他刚还慢腾腾的,不是,还能这样?”
李沐风面色渐渐回暖,眼带笑意的冲赵德胜点点头。
大有种‘你看吧,惊讶的不止我一个’的意思。
“哎呀呀,我刚还让他放弃来着……这,有些轻看了?”赵德胜后知后觉,有些汗颜。
这话就不好搭了。
李沐风移开眼神,关切的看着城门,久久不见动静,他心口大石也越来越重。
薛龄登上城楼,不知底下发生的一切。
可容两辆车马并架同行的城墙上,空无一人,内里的城防驽边上,还有散落的弓弩。
往上运人的吊篮轱辘边上还有一大一小的两滩血迹。
恐怕是绳子骤然断裂,守城将士想要
薛龄想了想,解下腰胯上捆着的肥狗獾。
一甩锁链,从内里递了出去,但是并没有遭到攻击。
确认安全,薛龄探出身子一望,城东果然生了变故!
那里人头攒动,看阵势,还分了好几拨人。
抄家伙的,拿棍棒的,还有抡扁担的!
已经动手了,叫骂的自然就少了。
薛龄一路拿肥狗獾当探路的活靶子,顺着城墙上的登城马道,一溜烟儿的跑下了城墙,玄铁长枪早已做好了准备。
到了城下一看,门洞里有人,只是,钱老四不见人了。
守城兵们东倒西歪的栽倒在地,探过鼻息,人活着,但已经昏了过去。
难怪在外面听不到动静。
薛龄将人一个个搬开,想要去开城门,才发现原身并没有关于城门的记忆。
但这偌大的城门,薛龄对其中的机关窍门一概不通。
而且,这横门栓歪斜着卡死了,以他如今的力气,居然还拨不动。
看看这门栓,再看看这几人头上额上的伤痕,薛龄心里明白了。
没有战事,城墙上值守的人本就不多。
吊起李沐风的时候,有人受了伤,这几个兵卒来应门,机缘巧合之下,却被这沉重的门栓砸伤了头,晕了过去,所以城门内里这才静悄悄的。
“呜……”有个边上的兵卒,扶着额头悠悠转醒。
还没爬起身来,就看见一身狼狈的薛龄蹲在眼前。
边上还有个硕大的铁索球,缝隙挤出来的兽眼猩红,登时吓得不轻,又晕了过去。
“……”
“醒醒……醒醒!”薛龄试图叫醒他,好歹指点一下迷津。
守城兵一动不动,化成了石头一般。
“啪!”
薛龄一记还魂大逼斗,醒了。
“哎呦,我的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