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逐舟都这般开口了,裴述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他也想和谢逐舟一同出去走走。
得知两个人要出门,柳公公特意寻了两个有掩面白纱的笠帽来。
他们本就只是想出去走走,若是被人认出来那恐怕明天这事就要被摆在皇帝面前。
无论如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逐舟,你有想去的地方吗?”裴述偏过头问,语气格外温柔。
谢逐舟思索了片刻,“臣想去苍风湖附近逛逛。”
此言一出,裴述并不存在的狐狸耳朵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一定要去吗...”
之前谢逐舟就是在苍风湖那里出的事,他仍记得自己当时的绝望心情。
他到现在想起那天的经历仍然觉得是他做的不够好,没有保护好谢逐舟。
谢逐舟凑到裴述耳边嘀嘀咕咕的哄着人,“臣有些疑惑未解,所以想过去看看。”
“再说了,现在有殿下站在臣身边寸步不离,臣肯定不会出事。”
柳公公就站在旁边看着谢逐舟三言两语把自家主子哄得找不着北。
他眨了眨眼,兀自去喊车夫准备马车了,景王府距离苍风湖有一段不远的距离,肯定不能一路走着过去。
他看他主子这好哄的样子,以后肯定也是个妻管严。
到时候恐怕谢大人指东他家主子不敢往西。
自知看透所有真相的柳公公揣着手心中啧啧感叹的离开了亭子。
不多时,车夫便驾驶着一辆格外低调的马车等候在了门口,任凭谁看见这辆马车恐怕都不会觉得里面坐的是王爷。
柳公公和车夫先将那轮椅推上了马车,两个人只庆幸这轮椅还好不是太重,挺好推。
随后裴述牵着谢逐舟的手,搀扶着他格外小心的上了马车。
一路上裴述怕谢逐舟干坐着无聊,给他讲了不少志异故事。
谢逐舟靠在裴述肩膀上听的格外认真,心想他们家小狐狸还有这技能呢,妖怪故事讲这么好。
裴述偏过头看着自己身旁的人的神色,自然知道谢逐舟在想什么:
“从前我母后还在的时候,夏夜无聊,她便张罗着她宫中的侍女公公们纳凉讲故事。”
“谁讲的好便赏谁银子,大家都绞尽了脑汁讲,我当时也听了不少,其中故事精彩的我到现在还记得。”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话音刚落,裴述就感觉到一直靠在他肩膀上的人仰起了头,很轻的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一瞬间,裴述的眼睛都睁大了,被原地硬控了两分钟。
“殿下莫要太难过,以后臣和你一起往前同行,臣会相伴殿下左右。”
裴述此刻连耳朵尖都红透了,随即他转过身很轻的吻了一下谢逐舟的唇角,一触即离。
“好。”
....
到达苍风湖时,牵着手下马车的两个人耳朵尖都是红的。
柳公公看着两个人这样不难猜到刚刚在马车上发生了什么。
还好他刚刚有眼色提前溜到外面和车夫坐一块去了。
谢逐舟很自然的坐上了闻人言给他定制的兄弟情木轮椅,裴述低着头帮他戴着笠帽。
该说不说闻人言找的木匠师傅手艺还真不错。
也不知道这傻小子是不是把自己身上所有钱都塞给人家了,他回去之后得问问。
裴述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谢逐舟慢悠悠的在苍风湖旁走着。
这里平日里游人不少,许多欢声笑语远远的传入了谢逐舟的耳朵。
虽说苍风湖这边有个皇家别院在,但皇帝也不常去。
他也想博个与民同乐的好名声,很早之前就下旨说苍风湖平日里百姓也能来游玩。
不过那一日举办曲水流觞宴时,侍卫们早就已经在各个入口封了路,谁都无法到达此地。
这样一想就很奇怪了,那些刺客到底是从哪里蹿过来的。
这种事按照常理来说,第一个怀疑对象自然就是筹备宴会的人。
毕竟筹备宴会的人最清楚哪里能藏那么多刺客。
但筹备曲水流觞宴的是吴王,就算谢逐舟与吴王的关系不好,他也不会怀疑到吴王头上。
退一万步来说,吴王若是想争权力,最好的机会自然是裴述被禁足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皇帝如果想压裴旭的风头只能用吴王来压,皇帝的确也那么做了。
吴王要是想争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可以大施拳脚,大可不必一副想把所有皇帝给的权力还给裴旭的样子。
现在裴述已经解了禁足,算上吴王目前的朝堂就是三足鼎立,吴王并不好争。
更何况他自己筹备的宴会自己动手脚风险也有些太大了。
而且吴王那个表现,要是可以的话他恐怕连王爷都不想做。
所以说谢逐舟在中箭的那一刻就已经认定是裴旭和吴相联手做的局。
那天换糕饼盘子的那些宫女肯定也有裴旭那边的人,他最怀疑的就是第一个喊有刺客的宫女。
她喊那一嗓子无疑是在提醒裴旭和吴相刺客已到,让他们先行离场,不然在一片白雾中很容易误伤。
现在他要搞清楚当他那批刺客到底是从哪入的场,说不定能从中抓到什么裴旭和吴相的把柄。
那两发冷箭的仇他是一定会报的。
裴述自然知道谢逐舟在想什么,“苍风湖对面是吴相的府邸,当年吴相简在帝心,皇帝亲自赏赐给他的府邸。”
谢逐舟接的格外快,“所以说那批刺客很大概率一开始藏在吴相府邸附近?”
谢逐舟昏迷的这些日子,裴述已经派人把能查的方面都查了一遍:
“我觉得是的,那天那群刺客和我打斗的时候他们身上几乎都有水,恐怕是从湖中游过来的。”
“其次,那日守在别院外的侍卫都是裴旭派过去的,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查到能证实吴相参与的证据。”
搁这白纱裴述都能感觉到谢逐舟的疑惑,“裴旭做这么正大光明就不怕皇帝怀疑吗?”
裴述有些讽刺的弯了弯唇:
“皇帝当下应该就已经猜到是裴旭做的了,他只是也想借着裴旭的手杀了我。”
“这对皇帝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我死的名正言顺的好机会。”
谢逐舟有些心疼不已的伸出手抚了抚裴述的脸,“我就说皇帝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也觉得。”裴述一边回答一边还不忘顺势蹭了蹭谢逐舟的手心。
“对他而言裴旭并没有什么威胁,他可以坐在龙椅上坐到他去世。”
“但我就不一样了,只要我在一天就随时有可能把他从那个位子上狠狠拽下来,所以他最防备的永远是我。”
谢逐舟被蹭的手心痒,抿了抿唇,“他活该一辈子心惊胆颤,但皇帝似乎好像并不怀疑吴相。”
“难道是因为吴相是曾经与他一个战线功劳最大吗?”
裴述很轻的点了点头:
“以前皇帝为了拉吴相入伙助他夺得皇位,他给了吴相太高的权力,以至于现在他自己都没办法完全收回。”
“他就算怀疑吴相也不太能摆在明面上撕破脸,他害怕吴相会鱼死网破。”
怪不得吴相身为一个简在帝心的宰相,连皇帝的儿子们都不敢妄加评价。
他这是知道皇帝在等着抓他的错漏,就等着他露出破绽的时候狠狠给他一脚。
而那场刺杀风波中他借着裴旭完美隐身,让人根本抓不到他也参与的马脚。
谢逐舟总觉得恐怕皇帝比他们更想送吴相上路,这两个一开始的“合伙人”现在的嫌隙可不浅啊。
两个人略逛了一会后发现苍风湖边来游玩的百姓越来越多。
为了不太引人注目而被发现,二人略逛了一会便上了马车回了府。
府中的厨子们算着时间已经做好了午膳,两个人一回府便可以直接用。
谢逐舟坐在椅子上咽着碗中的药膳粥觉得格外食之无味,他伸手偷摸扒拉着面前裴述的碗:
“殿下午膳用的什么,让我尝一口,就一口。”
裴述满脸微笑的舀了一勺自己碗中的饭喂给了谢逐舟。
尝了一口的谢逐舟:....
谁能告诉他怎么裴述午膳用的也是药膳粥啊!!
他听见了面前裴述语气中都带着笑意,“我知道你不爱吃药膳粥,我陪你一起吃。”
裴述不想自己独自一人吃山珍海味,他知道谢逐舟肯定会嘴馋。
但在谢逐舟身体彻底养好之前饮食上不能太过油腻。
谢逐舟又感动又流泪猫猫头,他现在蹭一口好吃的饭食都蹭不到了。
不远处一边听着两人聊天一边啃着炒鸡的闻人言:....
他怎么突然就觉得他口中的炒鸡没那么香了。
这两个人吃饭就吃饭有必要这么刺激他这个大电灯泡吗?
他现在这个又欣慰又可怜自己的双拼心情啊。
午膳用完后,裴述将谢逐舟拐进了自己书房,处理事务的同时还不忘黏着谢逐舟寸步不离。
谢逐舟看不到也不能帮他磨墨,偷懒的很理直气壮的靠在裴述肩膀上小憩。
院中的风徐徐吹进书房中,吹起了桌案上书册的一角以及谢逐舟的发丝。
阳光斜斜的照进来,映在桌子的一角投下温暖的影。
此时,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从窗户中飞了进来,站在了裴述的毛笔架子上。
裴述动作很轻的将鸽子腿上的信筒取了下来。
鸽子看了看睡的正香的谢逐舟,头也不回的赶紧又扑棱着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
裴述打开信筒取出塞在里面的纸条,看清上面的字后微微蹙了蹙眉。
谢逐舟这一觉睡到了傍晚才醒,他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一片黢黑,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了明。
吓他一跳,他还以为自己这一觉从中午睡到晚上十二点了呢。
刚醒还未完全回神的谢逐舟迷迷糊糊的用脑袋蹭了蹭自己枕的东西。
下一秒,他心中一震立刻坐起了身,不对啊他不是靠在裴述肩膀上睡的吗?他刚刚枕的是什么,感觉也不像是枕头。
一旁的裴述笑眯眯开口,“我看你枕着肩膀睡的不是很舒服,所以干脆让你枕着我的腿睡。”
谢逐舟眨了眨眼,突发奇想的凑了过去摸索着裴述的腰抱了上去:
“臣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得不说他们小狐狸身材真不错,之前看他练剑的时候就想这么说了。
正巧从窗边路过把话听了个完完全全的闻人言:....
原来他好兄弟竟然这么主动的吗?希望以后还能看到他好兄弟生龙活虎的。
被谢逐舟乱抱乱蹭的裴述笑得格外不值钱,“晚膳去乐福楼用?”
谢逐舟激动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我们这是换个地方用药膳粥?”
“乐福楼的厨子应该煮的会好吃些。”
“刚刚我的手下传信来说之前在猎场上刺杀皇帝的那个人找到了,已经在安置在乐福楼中。”
此言一出,谢逐舟马上就精神了,关键人物已经找到说不定对他们正在调查的事有很大的助力。
两个人没有再耽搁,上了马车后赶往了乐福楼。
前来迎接的韩烟桥一看到自家主子和谢逐舟紧握着的双手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用团扇遮掩着自己格外灿烂的笑,带着两个人一路上了二楼其中的一个包间。
带人上三楼实在是过于引人注目,所以韩烟桥一开始便把那刺客带到了二楼的包间内。
裴述和谢逐舟刚走进包间,本来一直坐在包间内的人一下就站起了身行了大礼,“草民徐延参见景王殿下。”
“请起。”裴述俯下身将人扶了起来,随即才带着谢逐舟一起坐到椅子上。
徐延站起身来姿态格外恭敬,“草民知道景王殿下是唐大人的孙子,所以才前来一见。”
唐家便是先皇后的母家,曾经也是战功赫赫的家族。
后来为了女儿在宫中能过的好些,不想她因为母家势大被疑心。
才心甘情愿的将手中势力归还给了当今皇帝一大半,整个家族从京城迁往了方州。
唐家以为这样做就能够让皇帝消除疑心,保全自己的家族。
但他们没想到皇帝如此薄情寡义,他们把自己唯一自保的刀亲手还给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