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听说我是废太子的心腹大患》 第1章 倒栽葱 “快来人啊!有大人摔倒了!” “快去叫个太医来!发生什么事了这是...” 谢逐舟感觉自己躺在一片黑暗中,自己周遭的环境乱哄哄的。 他记得自己今天刚拿到这段时间给别人做家教的工资。 晚上本来打算去校外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但过马路的时候有辆车像脱缰疯狗一样闯了红灯,朝着自己前面的小女孩冲了过去。 司机完全没有要踩刹车的意思,电光火石之间自己冲上去把小女孩一把推开了。 随即自己就晕了过去,感觉自己的灵魂跟被拖车拖了二里路一样。 谢逐舟脑瓜子嗡嗡的,在周围都吵嚷声中唰一下睁开了眼。 他坐起身看清眼前的景色愣了好一会,眼前是朱红色的墙以及一群穿着古代官服的人。 谢逐舟彻底懵了,他刚刚不是被大货车创飞了好几米吗?他现在是被创到哪个大型角色扮演展子上来了。 看着眼前一群人或看乐子,或担忧的眼神,谢逐舟抬起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嘶,怪疼的,这不是梦。 谢逐舟:...他这是被创到哪来了,他是不是没睡醒。 不远处,一个身着深蓝色长袍的人提着小药箱脚步匆匆地跑过来。 他一边跑一边喊,“大人们让让,让微臣过一下,两位大人这是怎么了?” 什么?两位? 听到这话谢逐舟才扭头瞅向自己旁边,一个头发花白身着绿色官服的人坐倒在自己身边呲牙咧嘴。 看样子是被突然穿过来的自己掀翻的。 那人注意到谢逐舟的视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本来走的好好的,听后面的人说有个官员要晕倒了,他便下意识扭头去看。 结果那人说摔就摔,还伸手拽了他的袖子,连着他也被拽倒在地摔了个倒栽葱。 谢逐舟赶紧道歉,“得罪了,得罪了。” 他的表情看起来过于真诚,那人只是冷哼了一声,在太医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谢逐舟在另一名小太监的搀扶下头晕眼花地站起了身。 刚刚自己掐过的地方还疼的格外真实,谢逐舟望着周遭的环境,意识到了一个非常狗血的事实。 他好像是跟那些电视剧主角一样,因为一场车祸穿越了。 他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什么朝代,自己又是谁。 这让他穿越之前怎么不打声招呼呢,这么突然! 谢逐舟思索了一下,满脸歉意地跟自己刚刚自己创飞的李大人打听: “刚刚实在是对不住,我这下磕的有点忘事,我们现在是要去上朝吗?” 此言一出,周遭官员都用一种疑惑的目光打量着谢逐舟。 刚刚的确有官员目睹了他摔的时候后脑勺撞到了地上,不过撞这一下会给人撞的失去记忆吗? 一旁的李大人一言难尽地瞅着谢逐舟,决定大人有大量,“我们现在正要去上朝,现在已经快卯时了,赶紧走吧。” 谢逐舟应了两声,一瘸一拐地跟着队列一路走向乾坤殿。 他小声问自己身侧的李大人,“对了李大人,我叫什么名你知道吗?” 李大人心想这人是真摔傻了吧,但本着人道主义还是回答了他,“谢逐舟。” 哦豁,他穿的这个人竟然还跟他同名。 进殿后,李大人非常贴心地给谢逐舟指了指他应该站的位置。 谢逐舟跟李大人道过谢后赶紧蹿了过去。 距离这副身体摔倒已经过去约莫半炷香时间了,但谢逐舟依旧感觉自己浑身都疼。 他这穿越的时候是得摔的有多狠啊。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肯定是先找找原身自己的线索,省的到时候碰到什么认识原身的人露馅。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低下头瞅了瞅自己身着的官服。 看这官服样式,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正六品官员,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官职。 谢逐舟这边正思索着,冷不丁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国子监司业谢逐舟——” 他猛地抬头,看见皇帝身侧的大太监站在前方,手持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国子监司业谢逐舟,德才兼备,才望高雅,特加封为景王宾客,绯袍加身,以示皇恩,钦此!” 谢逐舟:啥??他升职了? 不对,景王宾客是什么东西,他怎么就绯袍加身了。 绯袍可是一二品官员才能穿的。 但他来不及细想,赶紧跪下领旨,“臣,谢陛下恩典。” 下朝后,谢逐舟赶紧往李大人旁边蹭过去,“李大人,景王是哪位啊?” 李大人也震惊的不行,景王他不是... 谢逐舟瞅着李大人变化莫测的表情,突然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李大人附在他耳边小声道,“这景王啊,之前是太子,后面被废了。” 谢逐舟咽了咽口水,“为何被废的。” 李大人没说话,只是指了指眼睛。 谢逐舟一头雾水,眼睛咋了,难不成是景王突然瞎了才被废的?不能吧。 还不等谢逐舟再仔细问,大太监张公公就走了过来,“谢大人。” 谢逐舟赶紧转过身看着张公公。 “陛下说谢大人就不必回府收拾东西了,直接去景王那,咱家现在带你过去。” 他跟李大人道别后跟在了张公公身后。 张公公在前面一声不吭地走得很快。 谢逐舟满腹疑惑,这不像是出宫的路啊,亲王的府邸不应该都在宫外吗? 他思索了半晌还是决定不问了,张公公毕竟是御前的人,如果他给皇帝说什么就不好了。 他可不想刚穿过来没多久就首尾分离。 此时,所谓的景王府里。 裴述正躺在床上,双眸紧闭。 今天他的登基大典刚刚结束,他苦心筹谋多年终于登上了那个位子。 倏地,裴述感觉自己耳边有惊雷炸响。 他猛的从床上坐起来,迷茫地打量着四周。 片刻后,睁大了眼。 这个地方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正是自己成为废太子后被软禁的地方。 裴述难以置信地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钝痛感传来,他竟然不是在做梦。 他冷静下来思索了片刻,看来自己因为不知名原因回到了自己还是废太子的时候 “柳全。”裴述朝门外喊。 一个年轻的小太监走了进来,“奴才在。” “今天是哪一年。” 柳全一时间怀疑自家主子是不是因为太子之位被废,气昏了头。 “回主子,是定安十七年。” 裴述眯了眯眼,定安十七年,他刚成为废太子的那一年。 无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一次罢了。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他这次能更快坐上那个位子。 柳全低着脑袋,“主子,陛下那边给您送了个宾客,人马上就到了。” 裴述束腰带的手顿了一下。 宾客?他上一世的时候可没有这号人。 这一世的第一个意外竟然这么快就来了吗? 也不知道皇帝派这个人来,是为了监视他还是有别的目的。 他低头轻哼了一声,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倒要看看自己未来的这个心腹大患会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能让皇帝这么信他。 被定性为心腹大患的谢逐舟本人正一路小跑地紧跟在张公公身后。 这公公走的也太快了,不知道还以为是背后有鬼在追他俩。 不多时,张公公停在了一道宫门前: “景王府到了,进去吧,谢大人。” 谢逐舟懵了,他抬头打量着紧闭的宫门,这怎么说都不像是亲王府邸啊。 他穿的到底是哪一个朝代,怎么这么邪门。 身后的张公公一言不发冷冷地盯着谢逐舟。 谢逐舟察觉到自己身后的视线一个激灵,赶紧开口,“谢张公公带路。” 语罢他就准备打开宫门进去。 张公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要忘记你答应过陛下什么。” 谢逐舟:啥?他答应什么了?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咋还给他埋雷呢。 不过他面上不显,“还请劳烦公公回禀陛下,臣不会忘的。” 不管原身之前许诺了什么,先应下来再说,走一步看一步。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嘛。 张公公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谢逐舟刚进门,就看见了候在门后的小公公。 “谢大人,咱家带你过去。” “多谢公公。” 柳全没应声,扭头带着谢逐舟往院子里走。 院子门口站着一个小侍卫,他路过的时候跟那个小侍卫对上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感觉这人眼神里有一种不属于这个朝代的清澈愚蠢。 在他愣神的片刻,柳全已经往前走了一小段了。 谢逐舟赶紧快步跟上。 走进院内,映入眼帘的是一棵极其高大的桃树的树冠。 此时正是初春,枝头的桃花开的正好。 院子内的其他花也正开的绚烂。 谢逐舟左看看瞅瞅,这院子虽不大,造景却格外雅致。 他得多看看,搁现代这种地方都是要花钱买票才能逛的景点。 不过片刻,他就跟着小公公走到了那棵桃树面前。 树下,坐着一个穿着十分雅净的男子,头上也只戴着一个简单的簪子,此刻正静静地翻着书。 此刻虽然他正低着头,但谢逐舟也能感觉到此人尽管穿的简单,周身也有一派让人无法忽略的矜贵气质。 这气度,这威仪,不愧是曾经当过太子的人。 那男子听见面前的动静抬起了头。 谢逐舟这才能看清自己眼前的男子的脸。 男子生的格外玉质金相,有一种秋水为神玉为骨的感觉。(注1) 他琢磨着这要是放在娱乐圈光凭这张脸都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谢逐舟打量着裴述的同时,裴述也正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他这心腹大患长得倒是格外温润如玉,一双眸子漆黑如墨,看起来略带了一些无辜。 倒有几分公子只应见画的意思,如君样,人间少。(注2) 裴述还真不记得上一世的朝堂上还有这般明艳的臣子。 即使面前这人再没本事,光凭这个长相他也应该会有几分印象才是。 谢逐舟回过神来赶忙行礼,“臣谢逐舟,参见景王殿下。” 裴述笑的温和,“谢大人从前是什么官。” “回禀殿下,臣曾是国子监司业。” 裴述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国子监司业?他怎么记得上一世的国子监司业是个老头子。 难不成是他那父亲特意找了个人顶替了国子监司业的位子? 谢逐舟悄悄地瞅着裴述。 他总有种直觉,眼前这人并不像他表露出来的那样温和。 天家人切开果然都是黑的啊,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说的准没错。 裴述并没有为难谢逐舟。 他叫柳全给他安置在一间屋子内,还告诉他有什么缺的可以跟他说。 谢逐舟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仔细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总感觉自己穿来的不像是什么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朝代。 当然也不排除他把历史课上学到的知识已经全还给自己老师的可能性。 那个小公公一看就是前太子身边的人,他贸然去跟他打听风险就有点太大了。 谢逐舟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那个眼神带着清澈愚蠢的小侍卫。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那个小侍卫身上有一种不属于这个朝代的感觉。 说不好对方也是不小心穿来的大学生呢? 抱着这个心态,谢逐舟悄悄地蹭到了门口。 一路上他并没有遇到几个侍女,想来是因为前太子不再受皇帝待见的缘故吧。 小侍卫意识到自己身边来了人,抱着剑很警惕地瞅着谢逐舟。 谢逐舟犹豫了半天开了口,“宫廷玉液酒。” 小侍卫嘴直接就张大了,“一...一百八一杯。”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这暗号算是成功对上了。 瞬间俩人的手就盖一块去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谢逐舟拍了拍小侍卫的手,“家人啊!” 小侍卫也激动,“你也是穿书局的吗?” 谢逐舟听的头如斗大,什么东西?穿书局?他这老乡不会是个傻的吧。 小侍卫显然也意识到了面前的人好像并不是他的同事,也愣了。 不过这种情况下他俩至少都是从现代来的,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二人毫无形象地往地上一蹲,小侍卫先开了口,“我叫闻人言,你呢?” “谢逐舟,小闻啊,你刚刚说的穿书局是什么意思?” 闻人言忽略了谢逐舟对他的称呼: “简单来说,我们现在在的时间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朝代,而是一本书。” 第2章 高手 谢逐舟听了闻人言的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组合起来他好像就不是很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在一本书里?” 闻人言小鸡啄米地点头,一脸孺子可教。 谢逐舟有些明白了,意思就是他这不是穿越而是穿书。 虽然他个人感觉这跟穿越没什么区别。 他满脸麻木,“所以现在我们这是什么情况,走到哪个剧情节点了?” 闻人言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把瓜子递给他,“现在是到前太子裴述被废为景王,还被皇帝软禁在这里。” 谢逐舟接过瓜子咔咔嗑起来,原来刚刚自己见的人名字叫裴述啊: “他是为啥被废的。” “你刚刚已经见过他了吧,你发没发现他的眼瞳带着一点点暗金的颜色。” 谢逐舟仔细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刚刚裴述的眼睛在阳光底下确实有点泛金。 “书里面的裴述本来是因为这双眼睛才被立为太子的,也一直很受皇帝的喜爱。” “直到三年后,他的母亲去世。最受宠的贵妃的苏清雅坐上了皇后的位子,还生下了现太子裴旭。” “本来皇帝是没动换太子的心思的。但是从前段时间开始,他的身体越来越差。” 谢逐舟疑惑,“他的身体跟太子是谁有什么关系?” 闻人言摇了摇指头,“太医诊断不出来皇帝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于是他招了一个挺有名的道士进宫。” “那道士一来就给皇帝献了两个丹药,皇帝吃完身体还真好了点,于是皇帝就对这个道士特别信服。” 谢逐舟嗑着瓜子琢磨着这怎么这么像现代卖老年人保健品药的诈骗团伙。 “结果没过多久,皇帝的身体又变差了,甚至比之前还要差。” “那道士就算了一卦说裴述不是真龙是邪兽,需要把裴述废了,立新的人当太子。” “朝臣听说这件事后都纷纷建议皇帝废了裴述,一时间满朝文武议论纷纷,都说裴旭才是真龙。” “皇帝本来还在犹豫,结果第二天他在苏贵妃寝宫里醒来咳了血,这可给皇帝吓坏了。赶紧就给裴述废了立裴旭为太子。” 谢逐舟呵呵一笑,“然后就是裴旭当了太子之后皇帝的身体恢复了,吃嘛嘛香是吧。” 闻人言一愣,“你咋知道。” 谢逐舟,“这一听就是有人针对裴述设的局,皇帝从头到尾都遭骗了。” 闻人言竖起一个大拇指,“你是真聪明啊,你不会看过这小说吧。” 谢逐舟摇摇头,“没看过,没时间看。” 他一天天为了学费跟生活费忙的跟个旋转陀螺一样,哪有时间看这些。 “这个局是苏贵妃设的吧,目的就是让裴旭登上太子之位。” “是的。” 谢逐舟心说这个苏贵妃还真是玩弄人心跟舆论的一把好手。 他又磕了个瓜子,“你穿书局过来的肯定有什么任务吧。” 闻人言深觉这道士应该让谢逐舟来当,“有啊,只要助力太子当上皇帝我们就能回去了。” 谢逐舟嚼嚼嚼,觉得这不是很简单的事: “照你刚刚那个说法,裴旭现在应该挺受宠的吧,我们苟住小命等裴旭登基不就行了。” 闻人言嘿嘿一笑,“哪能啊,我们的任务是帮裴述登基。” 谢逐舟,“...” 下次能不能把太子跟废太子说清楚啊! “你知道我穿的这个角色在这本书处于什么位置吗?” “不知道,你找我前我还以为你是不重要配角呢。” 谢逐舟回忆起自己在宿舍舍友天天没日没夜听的小说: “你们穿书的不应该都有个系统什么的吗?” 闻人言点头,“肯定有啊。” 谢逐舟想了想,“那你知道接下来剧情怎么发展的吗?” “不知道。” “你问问你的系统。” 闻人言又摇头,“我刚落地的时候就跟系统断开连接了,我咋叫他都不出来。” 谢逐舟现在是彻彻底底的头如斗大了,合着他们俩到最后还是两眼一抹黑。 他把瓜子皮放到了闻人言手上: “现在我们两个走一步看一步吧,有什么事一块商量别妄自行动。” 闻人言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有人跟他一块这感情好: “所以你是咋穿过来的。” “做好人好事被大货车创过来的。” 闻人言:...听着好惨。 谢逐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咱俩再偷摸见面。” 语罢就转身离开了。 闻人言只知道他穿来之前的大概剧情,后续是个怎么样的发展还得他们两个慢慢摸索。 谢逐舟揣着袖子感叹,这个朝代还真是简单朴素。 干得好了升官加爵,干的不好人头落地。 还是在这个简单朴素的世界苟住小命先。 他刚准备从院子侧边偷摸溜回房间,就听见一道带着笑的声音从自己背后传来。 “谢大人跟本王的侍卫似乎聊的很开心啊。” 谢逐舟吓了一跳,心说这小狐狸怎么神出鬼没的,他扭过身: “臣见殿下的侍卫有点面熟,才去聊了几句。” 他一转过身看见的就是裴述握着折扇,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哦?难不成谢大人跟他是老乡?” 谢逐舟眼皮一跳,他刚刚来的一路上都没看见什么人,更没看见那小公公。 难道说裴述手底下还有什么别的人? 他镇定了一下,“没有的事,不过王爷怎么知道我刚刚跟他聊了聊。” 裴述盯着谢逐舟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不过谢逐舟满脸平静,没有一点慌张 裴述用折扇抵了抵下巴: “刚刚瞧见谢大人从院门那里过来,院子门口就只有本王的侍卫,这一想就知道了。” 谢逐舟点点头,原来是被看见了,吓他一跳他还以为裴述会读心术呢。 他略想了想,既然他们的任务是要帮裴述登基。 那不如一开始就跟裴述统一战线,省得猜忌来猜忌去的浪费时间。 “殿下有没有兴趣跟我聊聊?” 裴述没想到谢逐舟会主动要跟他聊,这倒是有点意思了,“自然。” 二人坐在那棵桃树下的桌子前,裴述抬手给谢逐舟倒了杯茶。 谢逐舟看着摆在桌子上的糕饼喉头可疑地咽了咽口水,看起来好好吃的糕饼。 他穿到这里快一天了,除了闻人言给的那把瓜子其余什么都没吃。 裴述顺着谢逐舟的目光轻笑,“谢大人要用些糕饼吗?” 他看着眼前的谢逐舟眸子一亮,“可以吗?” 得到裴述的答复后,谢逐舟先跟着柳公公去净了手,随即坐回桌前拿起一块糕饼吃的相当高兴。 裴述一只手撑着脑袋看他吃,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母妃曾经养的那只猫,一只格外娇矜的猫。 吃完那块糕饼,谢逐舟喝了口清茶压了压,是好吃,就是甜了些。 东西吃完了,该谈正事了。 “不瞒殿下,臣此次来是答应了陛下一些事。” 裴述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哦?什么事?” 谢逐舟理不直气也壮,“臣忘了。” 裴述,“...” 许是因为裴述的表情过于无奈,谢逐舟微微表现出了一些不好意思来: “臣今日上早朝前突然头晕目眩摔了一觉,应该是磕到了头,清醒后臣连自己的姓名都是问了同僚才知道的。” 裴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磕傻了?” 谢逐舟惭愧地垂下眼睫,心说倒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 “那谢大人是如何还记得自己与我父皇有过约定呢?” 裴述盯着谢逐舟的眼睛,好似要把他看穿。 谢逐舟实话实说,“臣进来之前,张公公提醒臣不要忘记与陛下的约定。” 裴述思索了一下,这说法也还算合理,至于他是不是真的磕坏脑子了等会叫人去查一下就知道了: “谢大人觉得我父皇派你来是干嘛的。” 谢逐舟想也不想,“臣认为是让在下来监视殿下的。” 裴述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他的确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个时候那个道士应该告诉他那便宜爹夜观天象有颗反星直指景王府的事了。 上一世皇帝派了几个侍卫来监视他,不过收效甚微。 裴述轻眯着眼,他都能重生,皇帝呢?会不会他也是重生回来的。 以及面前这个人,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上一世的朝堂里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他是怎么出现在这一世的朝堂里的,又是以什么身份入这个局的。 谢逐舟抬眼瞥了一眼裴述的表情,果然是小狐狸,这表情明显是对他怀疑不浅。 光凭自己三言两语根本无法打消裴述对自己的怀疑。 不过现在的首要目的不是让他相信自己,而是先统一战线。 谢逐舟揣着袖子直言,“殿下是想坐上那把椅子吧,臣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裴述握着折扇的手一顿,语气里充满危险的笑意,“哦?本王何时说过这话,污蔑本王胆子不小啊。” 谢逐舟低垂着眼,“过来之前臣已经打探到了一些消息,让殿下深受困局的幕后主使是苏贵妃吧。” 裴述略一挑眉,竟是有备而来,“接着说。” “殿下现在被禁足无法出府,但这不代表臣也被禁足,臣自然可以帮殿下打探朝堂内消息以及陛下的态度。” 谢逐舟起身行了个礼,“如果殿下愿意,臣可以成为殿下的棋子。” 裴述打量着他,戏谑开口,“谢大人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何帮本王?” 谢逐舟微微一赧,“可是臣人机灵啊,最会见机行事了。” 裴述撑着额头盯了谢逐舟一会,最终缓缓一笑。 这谢逐舟倒是有意思的很,留他一用也不是不行。 他也没有傻到对手底下的每一个人都保持百分百的信任。 出身帝王家,有时候多疑反而是最好的未雨绸缪: “起来吧谢大人,你可不要让本王失望啊...”我的心腹大患。 当然最后他想的那一句并未说出口。 谢逐舟平了身,正事谈完了,能去先困觉了。 他的脑袋和身子骨直到现在都还在隐隐作痛,“那臣先退下了。” 裴述摆了摆手,表示让他自便。 解决完眼前最重要的事,谢逐舟回屋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裴述瞅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花影后,冷声,“柳全。” 柳公公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奴才在。” “叫人去查查,这谢逐舟是不是真磕坏脑子了。” “喳。” 谢逐舟不知道的是,裴述并不是什么爹不疼还遭奸人害的手无寸铁小可怜。 反而他在被废前,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裴述选择不反抗也是暂避锋芒,抓准对方的错漏再一击制敌。 谢逐舟自然也隐约觉得裴述手上也一定有他自己的底牌。 不过现在他肯定不会亮给自己就是了。 他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蒙头就睡,天塌下来了也得睡觉先。 另一边的裴述正在听柳全向自己汇报他的人打听的消息。 “今早谢大人的确磕到了脑袋,奴才去跟御前的人打听过了,谢大人磕了脑袋后连自己的名字都是问别的官员的。” “我们也去问了陈医师,陈医师说的确有磕了脑袋后造成什么都不记得的病,这病也不罕见。” 裴述坐在椅子上捧着茶杯,眼前闪过谢逐舟那倒瘦弱的身影。 看起来确实身体不太好的样子,脸色也有点苍白,恐怕是摔的不轻。 他轻垂下眼睫抿了口茶,这事还是存疑,不过谢逐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谢逐舟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坐起来的时候望着周遭的环境愣了一下。 瞅着那些古香古色的摆件,随即他才想起来自己穿书了。 他下了床,决定先去找点吃的,毕竟民以食为天。 他一出门就碰到了柳公公。 柳全朝他行了一礼,“谢大人,殿下召您一同用膳。” 谢逐舟猛点头,吃饭好啊吃饭好。 他跟着柳公公一路蹭了过去,到地方的时候看见裴述已经在等了: “粗茶淡饭还请谢大人莫要嫌弃。” 谢逐舟摇摇头看着小桌案上的清粥小菜感觉好好吃。 裴述看着他吃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样子心想还挺好养活。 第3章 连带 这本书中写的朝代是三日一朝,距离下一次上早朝还有两天时间。 谢逐舟花了一天就跟宫门口那两个皇帝派来的侍卫打成了一片。 根据他们所说,自己也只有上早朝的时候可以出景王府,其余时间跟景王一样不得出府。 谢逐舟无奈,怎么他也被软禁了,咋还搞连带呢。 他本来还想出去兜一圈看能不能打探一点消息回来。 不过谢逐舟有预感,下次上朝的时候皇帝一定会单独召见他。 到时候他就能知道皇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反正也是出不去,谢逐舟就靠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闻人言小声聊着天: “这本书除了裴述还有别的主角吗?” 闻人言仔细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好像是没有的。” 谢逐舟微讶,“连女主都没有?” 一般来说这种狂炫酷拽的男主身旁不应该都有一个像白月光一样美好的女主吗? 闻人言,“这本书主要讲的好像就是裴述如何苦心筹谋登基的。” 谢逐舟沉默了一下,裴述还真是搞事业狂魔,“你今天还没联系上你的系统?” 闻人言欲哭无泪,“没有啊!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谢逐舟悠悠叹气,这倒霉孩子。 闲聊结束,他揣着袖子回到了小院子里。 裴述一看见他,“谢大人,过来。” 谢逐舟虽不知道裴述叫他干嘛,但还是蹭了过去,站在了他身侧。 裴述叫他过去又半天不吭声,他索性就站在树下仰头赏景。 一阵微风吹来,树上的桃花瓣随着风冉冉下落。 站在他们两个人身后的柳全看见这一幕心生感慨。 谢大人站在落花下让人忽然就想起一句,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注1) 谢逐舟正揣着袖子回味那日吃的糕饼,忽然听见了裴述的声音。 “谢大人知道现在朝堂上有个道士简在帝心吗?” “臣知道。” 裴述嗯了一声,翻了页书,“谢大人觉得,那道士是谁的人。” 谢逐舟瞬间就清醒了,来了,挖坑小问题,“臣觉得那道士身后的人,正是害殿下被迫成为废太子的人。” 裴述:“...”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谢逐舟目移,废话文学就是好使啊,有效避免一坑。 裴述气笑,“本王问的是你觉得是谁。” 谢逐舟在心里叹气,看来这个坑是躲不过去了,“臣以为,是苏皇后。” 裴述翻书的手一顿,偏过身眼神凛冽地盯着他。 谢逐舟揣着袖子低着头,他就知道说完会这样。 “谢大人为何这样觉得呢?” “臣认为这件事的最终得益者是太子裴旭,但臣不认为裴旭有这样的手腕。” 谢逐舟第一次上早朝的时候,虽然头晕目眩,但也远远地看见了裴旭。 一看就是个纨绔,他不信裴旭这样的人能做的这么好。 除非裴旭是扮猪吃老虎。 而且谢逐舟作为一个相信科学的人,他一直觉得皇帝的病本来就很奇怪。 而皇帝又经常宿在苏皇后那里,其中的关窍一想就差不多能猜到了。 裴述冷笑一声,“你倒是了解他。” 谢逐舟没吭声,他敢肯定裴述绝对知道把他拉下水的人是谁。 问他就是试探他来了。 目的就是想知道他知道多少,以及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投诚。 这边裴述还没说什么,闻人言就一路小跑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裴述讽刺地弯唇点了点头。 闻人言还不忘站起身的时候朝他使了个眼色。 谢逐舟:“?” 什么意思,谁来了? 还不等他想,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小院门口。 原来是现在的太子裴旭。 怪不得刚刚闻人言的眼神提醒他,重要人物来了。 谢逐舟本来想给裴述告退脚底抹油遛一下。 毕竟前太子跟现太子的交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宾客能看的。 他还没开口,裴述就心有所感似的扭过头,“谢大人也在这听吧。” 谢逐舟头顶一个问号,他留在这干嘛,当辩论赛裁判吗?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是。 裴旭人还没走到这声就先到了: “三弟还真是闲情雅致啊,本太子甚是羡慕,孤也想在这春光下慢悠悠地读本书。” 谢逐舟听的语塞,心说你老人家看起来可不像是会读书的。 裴述像是专业在四川进修过的一样。 刚刚还眼神凛冽地盯着他,现在就已经挂上了温和的笑: “皇兄说笑了,臣弟只是打发时间罢了,怎么能跟皇兄比呢?” 裴旭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是啊,父皇现在已经让我单独去处理一些事了,你啊,日后哪天父皇心情好我就让他放你出来。” 裴述依然笑眯眯,“那就多谢皇兄了,以皇兄的智谋想做什么做不成,父皇一定对皇兄寄予厚望。” 谢逐舟在后面低头琢磨着,这就是捧杀吗,他眼看着裴旭一副自己要起飞了的样子。 裴述恭维了裴旭半天,忽然轻飘飘地问了一句,“皇兄如此一表人才,想来父皇交给你的事一定很重要吧。” 裴旭脸色一下子就不太好了: “唉,什么重要的事啊,天天让我往张家跑,张家那位千金都要以为我爱慕她了。” 裴述脸上仍挂着笑,“父皇许是想磨练皇兄。” 裴旭摆了摆手,“行了不说了,四弟你啊,就先在这里呆着吧。” 他起身准备离开时才注意到了站在身后一言不发的谢逐舟。 裴旭呆滞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颇为意味深长的笑,“三弟宫里什么时候来了个如此霞姿月韵的侍卫。” 裴述笑容淡了些,“这位是谢大人。” 谢逐舟向裴旭行了一礼,“臣谢逐舟,参见太子殿下。” 裴旭哼笑了一声,原来是父皇派来的那个。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谢逐舟看着裴旭的背影,感觉他已经被裴述忽悠瘸了。 裴述刚刚问他皇帝叫他去干了什么绝对不是随口一提。 “谢大人。” 听见裴述叫自己,谢逐舟低下了头看着他。 裴述依然挂着温和的笑,“谢大人觉得父皇叫他常去张家是因为什么呢?” 谢逐舟抿唇,这小狐狸又给自己挖坑。 “臣愚笨,臣认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张家权力深厚,二是因为张家有问题。” 裴述,“谢大人知道张家是什么情况吗?” 谢逐舟脸上的迷茫过于明显。 他怎么可能知道,自从穿到这他连门都出不去。 裴述轻笑,“不好意思,本王忘记谢大人磕坏脑子了。” 谢逐舟:... 那你搁这老太太玩变形金刚,瞎掰半天。(注2) “张家手里握的可是兵权。” 谢逐舟明白了,皇帝要么就是想让裴旭娶张家千金为妃,要么就是想抓住张家的错漏除之而后快。 “谢大人是怎么认为的呢?” 谢逐舟,“臣认为,是除之而后快。” “哦?为何这样认为。” “兵权自然是要握在自己手里,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鼾睡。” 裴述弯了弯唇,倒是聪明。 张家是开国功臣不假,但他的权力已经开始让皇帝忌惮了。 功高盖主,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不过,他这次会帮张家一把,毕竟他还需要张家的助力。 “谢大人忙自己的去吧。” 谢逐舟闻言一身轻松地脚底抹油开溜,可算是从坑里爬出来了。 裴述看着他回了自己的屋子才开口,“柳全。” “奴才在。” “你去让崔鹤点点张家去,他知道轻重。” “是。” 裴述眯了眯眼,“还有,叫人查查谢逐舟跟闻人言的家里情况。” 柳全领命起身离开。 皇帝以为把他困在宫里派两个侍卫就能威慑住他了,也真是把他想的太简单了。 他一直知道皇帝废他那个道士说的话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而另一个原因是皇帝也忌惮他,怕他想早早登基。 一个人在权力的位子上呆久了就不想再让给他人了,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谢逐舟回了屋子,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现在很多事情对于他来说都是未知的,等明天上早朝的时候悄悄打探一下消息吧。 第二日天还没亮,谢逐舟就站在午门的队伍里等待着了。 短短五分钟他打了七八个哈欠。 以前的凌晨三点他还窝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忽然有个人站在了他身边,谢逐舟扭头一看正是李大人。 “谢大人在景王府感觉如何?” 谢逐舟老实,“感觉没什么事做,一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发呆。” 李大人一副不理解且大为震撼的表情,谢逐舟在心底摇头,他自己都觉得这几天过的太玄幻。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都在三三两两的聚着聊天,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谢逐舟靠近李大人悄声问: “李大人,陛下对景王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我现在被派到景王府心里是真的没底啊。” 李大人看着谢逐舟有些心生怜悯,这孩子看着也就跟他家大郎差不多一样大。 “唉,我悄悄告诉你吧,陈道长最近算了一卦,说反星直指景王府。” 谢逐舟的眼睛直接就瞪大了。 这一卦究竟是那个道士跟苏皇后想说到,还是皇帝自己真正的想法。 造反这个罪名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莫非陛下是想...” “嘘。”李大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前也都只是猜测,不要声张。” 谢逐舟忙不迭地点头。 站在队首的张大人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其他大臣站在他身侧说着恭维的话,他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这段时间谢逐舟也没闲着,竖起耳朵听了不少小道消息。 比如说现在皇帝虽看着让太子做了不少事,但其实都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还有人说皇帝真当是慈父,就算太子有的事搞砸了也依然和颜悦色的。 谢逐舟揣着袖子琢磨了一下,隐隐感觉到了些什么。 不过他现在还不能百分百确定,需要时间去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忽然,他听到了两个大臣在不远处的窃窃私语声。 “那谢逐舟也不知道有什么厉害之处,能让陛下如此信任他。” “可不是,若是景王当真有反心,这一等功可不就是他谢逐舟的了。” 谢逐舟自己也好奇皇帝为何如此信任他。 他问李大人,“您知道我出身如何吗?” 李大人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他若是没记错的话谢逐舟哪有什么出身可言: “你这脑子磕了之后也太耽误事了,你...唉。” 看着李大人的欲言又止,谢逐舟差不多就明白了。 原身的家里人恐怕都已经不在了,这一点竟然跟自己一模一样。 谢逐舟垂下眼睫,“我明白了,多谢李大人。” 李大人也没有再多说,这毕竟是别人的伤心事。 而谢逐舟心里却没有多大感觉,他此刻想的是皇帝选中他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就是想等事情结束后可以无声无息地解决掉他 转眼间,已快到卯时。 谢逐舟跟着队伍一路进了殿中,早朝没他什么事他站着听就行。 早朝结束后,张公公果不其然地叫住了他,告诉他陛下要单独召见。 刚走到御书房门口,谢逐舟就被另一个小公公拦住了,说张大人正在里面议事。 谢逐舟也不着急站在门口等着。 约摸着过了半个时辰,张大人才一脸神清气爽地从御书房那走了出来。 张公公也走了出来,示意谢逐舟可以进去了。 他走进御书房那一瞧,皇帝的脸色并不怎么好。 谢逐舟行了大礼,“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 他起身后皇帝也不说话,就让他站在那里。 谢逐舟望着地面发呆,心说皇帝召他过来是让他杵在这当摆件的吗。 当他的思绪都已经快神游天外的时候,皇帝终于开口了: “爱卿在景王府呆的这几天,可有什么发现?” 这话一出,谢逐舟就基本可以确定皇帝派他过去就是让他去监视裴述的。 “臣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景王殿下每日除了三餐就是在读书赏景。” 皇帝皱了皱眉,“其余什么都不做?” “是。” 皇帝指尖敲打着桌子,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好儿子突然这么有闲情逸致: 片刻后,他摆了摆手,“罢了,你先回去,有什么事再来禀报。” “臣遵旨。” 第4章 口袋 谢逐舟禀报完之后皇帝挥了挥手让他回去了。 他并没有问皇帝能不能让自己平时也出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皇帝并不相信他,选择他去监视裴述也只是因为他家中无人,事成之后好斩草除根。 自己现在贸然提起的话反而会加重皇帝的疑心。 尽管这是在一本书里,不过自古君王都多疑,还是小心些好。 他可不想拿他的小脑袋瓜去试皇帝的底线在哪。 回去的路上,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往御书房去。 谢逐舟下意识低头靠在了宫道边给他们让路。 软轿子上坐着一个极其雍容华贵的美丽女子。 能这么大摇大摆在宫里晃荡的一想也就是苏皇后了。 他跟闻人言打听过这名女子,他听完闻人言的描述就觉得苏皇后手段了得。 首先,苏皇后的母家并没有先皇后,也就是裴述的亲生母亲的母家那么辉煌。 苏皇后的父亲从前只是个小小的知府,女儿得宠后才得以升官。 其次,苏皇后在后宫表现得极其浅显,好似一颗心全扑在皇帝爱不爱她这件事上。 传闻也极其恃宠而骄,也十分嚣张跋扈,看起来好像清澈似小溪流。 这种刻板印象在皇帝脑子里形成后反而很方便她去做一些事,皇帝对她起疑心的概率很低。 她确实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子。 谢逐舟正想着苏皇后的事,轿子忽然悠悠地停在了他面前: “这位大人好生面生,本宫好像从未见过。” 谢逐舟赶紧行了礼,“臣,谢逐舟参见皇后娘娘。” 苏清雅听见眼前的人的名字后低头弯唇一笑,原来是他啊: “早就听闻谢大人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本宫就不耽误谢大人的时间了,还望谢大人好好帮陛下分忧啊。” 语罢一堆人又浩浩荡荡地往前走了。 谢逐舟若有所思地看着苏皇后的背影,这是在点他呢,警告他不要试图跟裴述统一战线。 苏皇后如他所想的那般,果真手段了得又敏锐。 她深知自己儿子如果想稳坐太子之位,首先要除掉的就是裴述。 说为陛下分忧不见得有几分真,看好裴述别让他做什么小动作才是真的。 谢逐舟望着天幽幽感叹,这些个老狐狸小狐狸。 看来接下来他的路会格外难走啊。 谢逐舟回到景王府,先接受了一番闻人言的目光洗礼: “谢天谢地,你完完整整的回来了,我生怕你走着去爬着回来。” 谢逐舟:“...” 那我真是谢谢你的关心嗷。 白了闻人言一眼后,他正准备往自己的屋子里溜,又被裴述眼疾手快的喊住了: “谢大人回来了。” 谢逐舟跟被拎了后脖颈的猫一样,老老实实地蹭了过去,回去躺平补觉的计划泡汤了。 他站在裴述身后,“臣回来了。” 随后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谢逐舟站在后面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 裴述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看来谢大人还没习惯早起啊。” 谢逐舟:...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凌晨两点多起七点才下朝,他走路上没困晕在那都算不错的了。 “臣只是有点困。” 裴述轻笑了一声,“今日父皇单独召见你了?” 虽是疑问句,但却是十分肯定地说出口的。 谢逐舟一下子就清醒了,裴述在朝堂上绝对安插了人。 能这么迅速的知道皇帝召见他这个消息,还能不被皇帝怀疑。 他眯了眯眼,心里面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测。 不过这个猜测可就太大胆了,如果他猜测的是对的话,那皇帝岂不是也被裴述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裴述扭头瞥了一眼谢逐舟,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谢大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谢逐舟低着头,“殿下说笑了,臣愚笨。” 裴述抿唇,他这个心腹大患不诚实啊,“谢大人,既然说了要做我的棋子,还是诚实些好。” 谢逐舟瞅着裴述仍温和的脸上带着笑,心中叹气,小狐狸真不好忽悠: “臣瞎猜的,殿下在朝堂上安插了人吧。否则殿下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陛下单独召见了臣。” 裴述哼笑一声。 他父皇挑一个这样的人来监视他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已经查清了谢逐舟的家世,身出寒门且家中无人。 裴述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那爹为什么选择谢逐舟来监视他。 只不过是想着事情结束后收拾起来方便。 但是家中只剩谢逐舟一个的话他反而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为了活命,谢逐舟只能选择皇帝或者是他。 但谢逐舟这样聪明的人肯定已经猜到了皇帝为什么选择他,所以他肯定会选自己。 不选裴旭的理由也简单,因为裴旭实在是太蠢。 如果没有苏清雅在他背后支持的话他恐怕现在连太子之位都爬不上去。 这样的人跟着他迟早都是死路一条。 谢逐舟那样聪明,他不会想不明白的。 思及此,裴述把书合上,转过身去却看见谢逐舟揣着袖子仰头赏花的画面。 他忽然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指了指自己的头顶,提醒谢逐舟他的头发上有落花。 谢逐舟疑惑了一秒,随即恍然大悟地俯下身去,用指尖捏起了裴述发梢上的花瓣, “是梨花花瓣呢,殿下刚刚去前院了吗?” 裴述看着谢逐舟带着温柔笑意的脸顿了一下,“嗯,你头上有桃花花瓣。” 谢逐舟:喔喔。 原来刚刚是提醒他头上有东西啊。 谢逐舟把头发上的花瓣拿下来后,思索了一下开口: “既然殿下已经对臣如此坦诚,那么臣也直言了,臣回来的时候遇见了苏皇后,她警告臣做好监视殿下的工作。” 裴述是个聪明人,他话说到这个份上对方肯定就明白了。 苏皇后并没有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废太子就有暂时放过他的想法。 裴述点头,他自然知道苏清雅不会放过他,不过也都是因为上一世的记忆才知晓。 “作为诚意,本王可以答应谢大人一个要求,谢大人想要什么?” 谢逐舟唔了一声,“上次吃的那个糕饼能不能让别个小厨房少放点糖,太甜了。” 他只知道唐朝人格外嗜甜,怎么穿到这本书中这书中的厨子也这么喜欢猛放糖。 事实证明,对一个甜点的最高评价就是不怎么甜。 裴述:“?” 他眼神迷茫了一秒,“你确定你的要求是这个?” 不应该是要以后的金银珠宝升官加爵吗? 谢逐舟想也不想地点头,“糕饼还是很好吃的,就是臣感觉太甜了,少放点糖会更好吃。” 裴述一脸一言难尽地摆了摆手让他自己玩去了。 这下谢逐舟也没有什么睡意了,打算去找闻人言聊聊天。 闻人言一看见谢逐舟就乐呵呵地递过去几个纸皮核桃。 谢逐舟:啃啃啃 “你从哪顺的这些东西,又是瓜子又是纸皮核桃的。” 闻人言实诚,“我们穿书局的员工都有个口袋,可以带一些不违反剧情世界规则的东西来。” 谢逐舟,“...兄弟,你哆啦A梦啊,你兜里还有什么?” 闻人言想了想,“还有些巴旦木跟花生瓜子,我还带了些干粮。” 谢逐舟:... 怎么带的全是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有用的东西是一个没带。 还真是深刻体现出了什么叫民以食为天。 谢逐舟开始了每日的例行询问,“你联系上你的统子哥了吗?” 闻人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谁,“没有,今天还是没理我。” “你俩来之前冷战了?” “哪能啊,我跟谁冷战都不能跟我们统子哥冷战,跟他冷战了我怎么回去。” 谢逐舟疑惑,“那他为啥不理你?闹脾气了?” 闻人言迷茫摇头,他要是知道为什么还用像现在一样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吗? “我要是没过来你打算咋整啊。” 这问什么不知道什么的。 “先苟着等我统子哥回来呗,反正我在这本书的世界里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侍卫,下线这种事也暂时轮不到我。” 谢逐舟寻思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对,以不变应万变也是个办法。 闻人言这边暂时是没什么进展了。 如果后面能联系上他的系统能知道以后的剧情的话会轻松很多。 联系不上也先走着看着吧,不管怎么说他也得把这个老乡带着。 回到屋子后,谢逐舟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忽然从自己的身体里飘了出来。 画面一转来到了他熟悉的世界,只不过地点在殡仪馆。 一群陌生的人正围着一个装着骨灰的盒子哭泣。 他飘了一会,忽然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自己救下来的小女孩。 他恍然间才明白,原来他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是小女孩的家人给他准备了葬礼。 谢逐舟在原地愣了好一会。 片刻后,他轻叹一口气,走到人群中轻轻地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至少他救下来了这个孩子。 谢逐舟再次睁眼,已经回到了景王府。 许是上天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结局吧。 谢逐舟安慰自己,至少还有人给他收尸,这么一想也不错。 他还在床上愣神,门外的有人敲了敲门,“谢大人,殿下召您一同吃午饭。” 谢逐舟迅速脑子开机,好耶!吃饭时间到。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他愉快地跟在柳公公身后,也不知道今天中午吃的是什么。 还没走进厅内,谢逐舟就闻到了一阵香味。 走进去一看,小案上放着一碗鸡汤跟几碟小菜跟米饭。 谢逐舟咽了咽口水,“我们府翻身把歌唱啦?” 前几天他刚来的时候还天天清粥小菜的,今天都有肉吃了,朝廷发粮吗? 裴述闭眼,“吃你的。” 谢逐舟兴高采烈地坐在案前大展身手,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心里想好吃是好吃,不过这汤怎么一股子药膳味。 不愧是天家饭啊,这么养生,这顿饭吃完感觉自己又能多活两年。 裴述没忍住,“有这么好吃吗?” 谢逐舟心说这不是废话吗,“好吃,臣从前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这句话倒是实话,自己从前为了攒学费都是什么便宜吃什么,能吃饱就行。 一时间,连柳全都带着一种怜爱的目光看着谢逐舟。 一直没觉得自己很惨的谢逐舟:? 这是咋了,这么盯着他,难不成是他吃脸上去了? 午餐结束后,柳公公端上了一小盘糕饼摆在了他面前。 谢逐舟心头一颤,“殿下,臣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怎么突然给他投喂这么多吃的,断头饭吃饱了好上路吗这是? 裴述听懂他什么意思了,揉了揉眉心,“没有,吃吧。” 谢逐舟这才放下心来,拿起一块糕饼细细啃了起来,是他想吃的少糖版小糕饼。 盘子里放了四块糕饼,他吃了两块就没再动了。 “吃饱了?” 谢逐舟点点头,“臣能不能把这两块带回屋子里吃。” 怎么感觉自己连吃带裹的有点不要脸呢。 裴述摆了摆手允了。 “谢殿下,臣先告退了。”谢逐舟端起小盘子行了礼后就离开了。 裴述瞅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谢逐舟跟别的官员不太一样。 他最擅长的就是收买人心,也深知给别人画精神大饼没什么用,行多少功就论多少赏。 上一世他便是如此,所以即使他已经是废太子,也有很多人愿意追随他。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认为裴旭争不过他,还不如早早投诚以后还能分一杯羹。 他们想要的不是金银就是权利。 一碟少糖的糕饼还是头一次有人问他要。 到底是真的淡泊名利还是只是想掩盖自己的本性呢。 还真是不简单啊,他的心腹大患。 心腹大患本人正端着小盘子往小院门口走。 闻人言看见他端的什么眼睛都亮了,甜食诶!他好久没吃过了! 他有些激动,“给我的?” 谢逐舟猛点头,“是啊,快吃快吃。” 闻人言眼含热泪地啃了一口糕饼,太好了,他要疯狂炫! 自从穿过来过来之后他就没再吃过甜食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念这口。 毕竟这时候糖和蜂蜜之类的都不便宜,他一个小侍卫也不会有人赏赐,他已经好久没吃到甜的东西了! 闻人言刚把两块糕饼吃完,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 忽然宫门打开了,谢逐舟下意识一看。 这次来的不是裴旭了,而是苏清雅。 第5章 来者不善 谢逐舟看清来人赶紧站在了闻人言身边低头行礼。 苏清雅温婉一笑,“平身吧谢大人。” 谢逐舟寻思着苏皇后早上刚去过御书房,中午就来景王府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总感觉她来者不善。 不过这个软禁是不是太心大了点,合着就是只有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随便进是吧。 “谢大人知道述儿在哪吗?”苏清雅脸上依然带着笑。 “臣带娘娘过去吧。” 谢逐舟揣着袖子带着苏清雅往小院里的那棵桃花树下走去。 苏清雅仰头远远看着桃树,低声似是在感叹,“这棵树开起花来还是像当年一样美呢。” 谢逐舟低着头没吭声,虽然他直觉这句话里有什么不对。 行走在这几个老狐狸小狐狸中的第一条保命法则:多听少说。 谢逐舟根据自己身后苏清雅的速度调整着自己行走的速度。 不能走的太快,不然会显得自己急着要去给裴述通风报信。 如果一旦让苏清雅有自己已经投奔裴述的这种怀疑,那他估计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见了。 他心里清楚苏清雅是故意走得时快时慢地走,目的还是在试探他。 谢逐舟在心里悠悠叹气,跟这群狐狸们打交道真是让人心累啊。 裴述听见脚步声抬眼一看,看见谢逐舟身后跟着的苏清雅微微一笑,“儿臣参见母后。” 谢逐舟暗自挑了挑眉,裴述看见苏清雅来一点都不意外,一看就是早有预料了。 他赶紧跨了几步蹭到了裴述身后,低着头。 苏清雅自然地坐在了裴述对面,笑吟吟地开口,“母后这段时间没来看你,你不怪母后吧?” “母后说笑了,儿臣怎会怪母后呢?” 裴述话音刚落,柳公公就捧着一杯茶放在了苏清雅面前。 谢逐舟偷偷瞥了一眼,今天裴述喝的茶跟给苏清雅上的茶都不是平时景王府惯用的茶叶。 苏清雅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似是聊家常般开口: “这些下人也真是的,怎么给你这边送的茶净是些入不了口的,本宫回去敲打一下他们。” 裴述垂眸笑得无害,“无碍的,儿臣对茶是否是好茶并不在意。” 谢逐舟心中吐槽,又开始瞎掰了,明明昨天还坐在这小桌子上品了半个时辰的茶。 不过他也只是悄悄在心里吐槽,面上并不显。 苏清雅依旧挂着温婉的笑: “昨个小旭还来跟我说想求你父皇放你出去,你父皇脾气是倔了些,不过父子哪有隔夜仇,你莫要怨他。” 裴述也依旧挂着乖巧的笑,“儿臣怎会怨父皇,父皇也是为了儿臣好,儿臣都能理解的。” “那样最好。”苏清雅又四处看了看,“景王府内怎么连婢女都没几个。” “儿臣犯了错正在禁足,怎还有像以前那样那么多人伺候着的道理。儿臣也喜清静,这样就挺好的。” 苏清雅点头,“你倒是懂事,不过你这年纪也该择一贵女成婚定下来了吧。” 谢逐舟忽然幻视过年的时候催婚的七大姑八大姨们。 裴述摇头,“儿臣现如今还是莫要耽误贵女们了,更何况皇兄还未定下来呢,儿臣也不急。” 此言一出,二人都没再说话。 片刻后,苏清雅似刚想起来,“说起来你亲生母亲最后便是在这里...唉,她当年也是大意了。” 裴述笑容略淡了些,“母后说的是。” 这下轮到苏清雅有些诧异地看了裴述一眼,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陛下已经处置了容嫔,你也莫要太挂怀了,别让她忧心。”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苏清雅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谢逐舟脑子已经烧了,感觉他们的对话信息量有些太大了,他一时间有点消化不过来。 裴述罕见地没有跟他拌嘴,只是挥了挥手,“谢大人忙自己的去吧。” 谢逐舟感觉他现在的心情并不是特别好,有些一步三回头地蹭过去找闻人言了。 他有些想知道的事需要问一下闻人言。 谢逐舟凑到闻人言耳边悄声问,“小闻啊,裴述的母亲是不是苏清雅害死的嫁祸给了容嫔。” 闻人言点头,“对啊。” 谢逐舟:“...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闻人言表情无辜,“你没问我我就忘了说了。” “裴述知道这件事吗?” “他知道。” 谢逐舟这下彻底明白了,苏清雅这次来就是想试探裴述的爪牙是否还亮着。 裴述也早就预料到了苏清雅今天会来。 不过裴述是怎么预料到的呢?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今天早上跟他说自己遇见苏清雅了? 谢逐舟摇了摇脑袋,算了这个问题也不是很重要。 他确定裴述平日里喝的茶并不是今天的喝的这个。 他虽然并不是很懂茶,但是平日里也能闻到裴述泡茶时候的茶香,一闻就知道不是俗品。 不过刚刚裴述上的茶显然是苏清雅安排内务府故意送来的次品。 突然说要给裴述择一贵女也是在试探裴述的底线在哪。 如果裴述态度比较松动,恐怕没过几天苏清雅就要安排一位所谓的贵女进来当她的眼线了。 但是裴述拒绝的理由过于无懈可击,苏清雅也不好说什么。 所以她选择最后拿裴述的母亲来试探裴述的态度。 不过他刚刚又仔细问了闻人言,裴述母亲去世的时候裴述并不在宫中。 闻人言跟他都是知道一小部分剧情才笃定是苏清雅害的裴述母亲。 裴述他又是怎么确定的呢? 谢逐舟越想越觉得裴述身上谜团越多,不过他现在跟裴述的关系还不到谈这些的时候。 还是先暂且压下吧。 谢逐舟这边正思索着,天空忽然阴沉了下来,飘起了细雨。 他跟闻人言道别后一路小跑钻回了自己屋子的屋檐下。 远远地却看见裴述还在桃树下坐着,似乎是在喝酒。 谢逐舟本来已经回屋子里坐着了,想了想叹了口气,捞起架子上的披风就出去了。 裴述举着酒杯望着宫墙外的方向发着呆,不知在想什么。 柳全抱着伞在一旁干着急,他想给自家主子打伞,但被主子拒绝了。 忽然,他看见一道绯红的身影抱着披风远远地跑了过来。 谢逐舟站在裴述身后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这不让人省心的。 他走上前去轻轻给裴述披上了披风,“殿下回去吧,莫要染上风寒了。” 裴述似是愣了一下,扭过头怔怔地看了一眼谢逐舟。 他似乎是不知道谢逐舟为何这样做。 谢逐舟没再说话,只是揣着袖子陪他一起站在雨中。 裴述缓缓站起身,“回去吧。” 谢逐舟跟在裴述身后走进了厅内。 柳全低着头送上来了两张干帕子,裴述拎起一张递给了谢逐舟,“谢大人也擦擦吧。” 虽然他并没有在雨中站多久,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捧起帕子擦了起来。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把头发擦干后,谢逐舟把用过的帕子递给了柳全,“臣先退下了。” 他要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 裴述点头准了。 谢逐舟迅速滑走。 柳全低声,“奴才让人烧了热水,殿下去洗个热水澡吧。” “嗯。” 片刻后,裴述走到偏房,褪下衣衫浸在了热水中。 上一世苏清雅也是在今天来的,她就是想看自己这头已经被锁在笼子里的困兽是否还能亮出爪牙。 苏清雅不知道的是他母亲临终前,留了一张血帕给自己,上面写着苏字。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苏清雅害死的嫁祸给了容嫔。 但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并不是可以替自己母亲报仇的时机,他必须忍。 上一世的最后已经大仇得报,他本来以为再经历一次自己内心已经不会有波动了。 不过直到这个时候,他发现他还是会心中充满恨意。 上一世的自己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学会牢固地戴上笑面,导致苏清雅猜到了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 当时自己接下来的那段时间相当难过,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还好经历完上一世的他现在已经学会了如何不让别人猜透自己的情绪。 不知为何,他的眼前忽然飘过了谢逐舟那道绯红色的身影。 谢逐舟到底是为了什么站在他的身边的呢?裴述想不明白。 另一边,也浸在热水里的谢逐舟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有些头疼地想,坏菜了,他不会是感冒了吧。 这具身体果然差的不出他所料。 第二天淋了半天雨的裴述还能活蹦乱跳,谢逐舟躺在床上发起了烧来。 裴述得知谢逐舟发烧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他知道谢逐舟身体不好,但没想到这么差。 柳公公赶紧托门外皇帝派来的侍卫传了太医。 此刻,华清宫内。 苏清雅的心腹丫鬟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娘娘,景王府那边请了太医进去。” 苏清雅蹙起了眉,莫不是裴述病倒了。 自己昨天刚去试探他今天就病倒了,难道是知道什么吗。 “谁病了。” “据他们说是景王府内的那个大臣昨天淋了些雨,今日就发烧了。” 苏清雅想了想谢逐舟那个样子,突然感觉正常了起来。 那样子看起来的确是身子骨差的够呛的。 “继续叫外面那侍卫监视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传过来。” “是,娘娘。” 谢逐舟躺在床上对外面的世界毫无知觉,他已经感觉自己烧的要见自己老祖宗了。 太医进来把了脉,又开了几副药才离开。 柳全熬好了药就端了进来。 裴述坐在床头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药,用勺子喂到了谢逐舟口中。 谢逐舟迷迷糊糊地在喉头咕嘟着,“又到奈何桥了吗...孟婆汤怎么这么苦...” 裴述:“...” 他还是很有耐心地一勺一勺喂完了一整碗药。 他想毕竟谢逐舟今天会发烧也是有他的缘故在的,抛下他不管总觉得良心过不去。 柳全站在裴述身后感觉自家主子今天格外奇怪。 前些日子还给自己说要防好这个心腹大患,今日却来给他喂药了。 喂完药后裴述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叫你。” “是,主子。” 裴述坐在谢逐舟床边时不时换一下湿帕子放在谢逐舟额头上。 这还真是发烧烧的厉害。 由于拿帕子的时候裴述的手也浸了一下冷水。 正昏迷着的谢逐舟下意识寻着凉意迷糊地握住了裴述的手。 裴述叹了口气,到最后也没抽出手来。 罢了,让他先握着吧。 到了傍晚,谢逐舟才悠悠睁开了眼,他一睁眼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这副身体骨实在是也太差了点,他昏过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死了,蹲在奈何桥上喝孟婆汤。 他呆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身边坐着人,他有些艰难地扭过头去。 “醒了?”裴述察觉到床上的人的动静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书。 “嗯。”谢逐舟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嗓子哑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裴述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水递了过来,“先喝些水吧,我叫厨房熬了粥,马上就好了。” 谢逐舟点点头,缓缓坐起身来,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水还是温的。 一杯温水入喉,他总算是能开口说句话了,“谢殿下。” 裴述嗯了一声,“好好养病,本王先出去了。” 谢逐舟点点头。 没过一会,柳公公就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谢大人吃点东西吧,吃完碗放在桌子上就成,咱家等会过来收。” 谢逐舟跟柳公公道了谢,举着碗一口一口喝起了粥。 粥里面似乎也加了药膳,喝起来一股药味。 他感觉自己现在简直是一株行走的中药材。 喝完粥后,谢逐舟把碗放在桌子上又继续钻进被子里闷头大睡。 过了片刻,站在外面廊下的柳公公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收走了碗。 裴述站在外面背着手,“怎么样了。” 柳公公懵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家主子是在问谁,“喝完粥又睡下了。” 裴述点头,“你去库房寻些补品出来吧,他这副身子得好好补补。” 柳公公满脸复杂的应下了,然后捧着碗往厨房走去。 走在路上还不忘想自家主子这个变脸速度还真是快啊。 第6章 有贼 经过昨天一整天的昏睡,第二天谢逐舟起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 只是浑身还有点无力。 他爬起来洗漱过后就往小院子里走去,盘算着吃早餐的时候要到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刚走到桃花树下,就看见了正在舞剑的裴述。 谢逐舟也停下来,揣着袖子看地啧啧称赞。 这肱二头肌,这长腿宽肩窄腰,真是完美的身材比例,看起来就很能...不对,很健康。 他已经在思索着要不要以后也早点起来学着裴述那样舞舞剑。 省得淋雨几分钟发烧一整天。 裴述已经注意到了揣着袖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谢逐舟,收起了剑自己去洗澡了。 柳公公走了过来,“谢大人稍等片刻,殿下沐浴更衣去了,等殿下来就可以用早饭了。” 谢逐舟咽了咽口水,“我们今早吃什么啊柳公公。”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柳公公颇有些扶额,“殿下说谢大人风寒还未好全,晨起喝粥就好。” 谢逐舟喔喔点头,没看出来裴述还怪贴心的嘞。 早饭时间,他一如既往地吃的喷香,一点都看不出来像是还未好全的病人。 虽然烧已经退了,不过药该喝还是要喝的。 谢逐舟看着小碗里黢黑还在咕嘟着的中药面露为难。 啊...这碗看起来就是他昨天迷迷糊糊喝下的巨苦无比孟婆汤了。 他昨天还以为自己再访奈何桥了呢,还好不是,不过这药太苦了他得想个办法溜走。 裴述一眼就看出来谢逐舟准备脚底抹油,“要去哪啊谢大人。” 谢逐舟汗流浃背,“这药还烫着,臣...臣出去溜达一圈再回来喝。” 裴述冷笑,“谢大人这一溜达恐怕恨不得溜达到傍晚才回来吧。” 谢逐舟低着头微微羞赧,怎么就被拆穿了呢。 “柳全。” 柳全听到裴述叫他,低头举着一碟糕饼就进来了。 谢逐舟一眼就发现跟之前吃的小糕饼不太一样,这一碟一看就要更好吃些。 裴述瞅着他盯着糕饼目不转睛的样子勾唇,“药喝完了就给你吃。” 谢逐舟:可恶,被拿捏了。 他瞅着摆在桌子上的中药,犹犹豫豫地伸手端起来嗅了嗅,闻起来就好苦。 谢逐舟蹙着眉头,浅浅地抿了一小口,一下就感觉苦的自己要见阎王爷了。 裴述看着他喝药的样子都感觉头如斗大,怎么这么小孩子口味,“中药越品越苦,一下子喝完漱漱口。” 谢逐舟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猛地灌进了口中。 呜呜,他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那个太医了,这开的哪是药啊苦的他吱哇乱叫的。 柳公公看的满脸愁,赶紧递上一杯水让谢逐舟漱漱口。 漱完口后嘴中的苦味冲淡了不少。 谢逐舟迅速拿起一块糕饼塞到了嘴里,这才是人该吃的东西。 早饭过后,裴述像往常一样坐在树下看书,“你也坐吧。” “谢殿下。”谢逐舟坐下来舒舒服服地眯着眼晒太阳。 正当他晒的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见了“扑通”一声。 谢逐舟下意识扭过头,看见有个人从墙上刚翻下来,许是落地姿势不太对那人正捂着膝盖呲牙咧嘴。 他瞌睡劲一下就没了,大惊失色地扭过头,“殿下!有贼!” 裴述满脸的一言难尽。 柳公公瞅着谢逐舟“吭吭”了两声。 谢逐舟疑惑:咋啦,他说的不对吗? 不走正门翻墙的不是贼是什么,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吗? 裴述扶额,“二哥,我府上有正门。” 谢逐舟懵逼了,原来不是贼也不是林妹妹,是二皇子也就是吴王。 那他刚刚得有多没礼貌啊。 谢逐舟赶紧从凳子上滑了起来,把凳子让给吴王坐。 吴王依旧呲牙咧嘴地回,“你正门门口俩侍卫,一个父皇的一个苏皇后的,我哪敢走正门啊。” 他要是走正门前脚刚进来后脚父皇跟苏皇后都知道他来景王府了。 裴述一想,倒也是,门外还有两个眼线,“二哥,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吴王坐在凳子上摇着扇子,“什么话?没事就不能来了吗?你这话说的为兄真的很受伤。” 谢逐舟看着吴王那样子感觉这位才是真正的影帝。 不过看样子裴述跟这位吴王的关系应该还是很好的,至少没露出那种假温和的表情。 被裴述白了一眼后,吴王收敛了笑意正色道,“玄清道长算了一卦给父皇,说反星直指景王府。” 裴述点头,“我知道。” 吴王叹气,“你打算怎么解决,你现在被禁足在这里出不去,被算计都得吃闷亏。” 裴述轻抿了一口茶,“无碍,父皇也不会真的对我做什么,他还想要自己明君的假名声。” 谢逐舟站在背后目瞪口呆,你们兄弟俩私底下聊天这么直白的吗? 这话是他能听的吗?要是被皇帝知道他不会被九族消消乐吧。 连吴王听见都有些震惊,不过他震惊的是背后还站着一个人裴述就说这话。 这都不是隔墙有耳了这是背后有耳。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人不是父皇派过来的小眼线吗? 自己弟弟怎么看起来这么信任他,自己没偷摸过来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述察觉到了吴王的愣怔,“怎么了?” 吴王拼命给裴述朝后面使着眼色,提醒他背后还站着一个谢逐舟。 裴述明白了吴王的意思,“无碍,他弃暗投明了。” 谢逐舟嘴张的更大了,他现在都想伸手捂裴述的嘴,可别说了活爹!! 这话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他们三个恐怕都出不了气儿了。 还是吴王先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以你的眼光应该没问题,苏清雅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裴述垂眸,“暂且先按兵不动,时机到的时候我会一桩桩一件件地讨回来。” 吴王点头没再说话,小院子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谢逐舟揣着袖子回想起了当时他问闻人言,对方告诉他的。 皇帝目前有七个皇子,嫡子正是裴旭,二皇子是眼前的吴王,三皇子则是裴述。 其余的几个兄弟不如吴王跟裴述聪颖,六王子虽比较聪颖但年纪太小。 而其余几个皇子的母妃们也都不如苏清雅那么有手段。 在后宫中无一例外地被苏清雅打压的举步维艰。 最后的皇位之争还是会落在裴旭、吴王以及裴述身上。 不过闻人言告诉他,吴王是非常闲云野鹤的性子,对皇位之争并不感兴趣,只想当个闲散王爷。 这恐怕也是苏清雅暂时没对他下手的原因。 不过连闻人言那边都不知道吴王跟裴述私底下关系不错。 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原因是他们不知道的。 许久后,吴王忽然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也想替她们报仇,不过恐怕我自己这辈子都没那个能力,到头来只能依靠你的能力。” 裴述罕见地安慰了人: “你这是在说什么?如今我被禁足朝堂上许多事还要你替我去打探,许多事就要拜托你了。” 吴王脸色有些复杂地点了点头,他肯定知道裴述是在安慰他。 不过他也觉得裴述说的很对,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他们还有共同的敌人要对付。 吴王走之前不忘叮嘱裴述,“父皇生辰要到了。” 裴述点头表示他已经准备好了,让吴王不必担心。 吴王十分放心地笨拙翻墙遛出去了,看起来是真的翻墙次数不多动作略显生疏。 谢逐舟一看就觉得吴王没有做贼的天赋。 目送完吴王后,谢逐舟跟裴述告了退,又偷摸蹭过去找闻人言了。 他觉着闻人言这傻孩子跟牙膏似的,挤一点说一点。 闻人言自然知道刚刚吴王来了,看见谢逐舟就知道他是来问什么的。 他有些心虚的目移,他记性是真不好,别人问一句他才能答一句,不问根本想不起来。 以前执行穿书局任务的时候都是全靠自己的统子哥提醒着才不会忘事。 今天也是格外想念统子哥的一天。 在谢逐舟开口前,闻人言迅速抢答: “吴王的生母是被皇帝跟苏皇后联手害死的,他生母去世后是先皇后把他养在了膝下,一养就是十几年。” 谢逐舟明白了,怪不得吴王跟裴述私交甚笃还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也就是皇帝跟苏清雅。 对于吴王而言,皇帝跟苏清雅害死了他的两个母亲,一个生母一个养母。 对于裴述而言,目前已知的就是这两个人害死的是裴述的生母。 说什么紫禁城的风水养人,不过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罢了。 先皇后被害,皇帝未必不知道真相,只不过先皇后之死恐怕正中皇帝下怀。 毕竟裴述当时既是太子又是皇后之子,当时朝堂上支持他巴结他的大臣数量可想而知。 皇帝既想长长久久的在位又想当明君,亲手解决掉自己的妻子或者儿子的这个行为未免过于不明君。 而苏清雅的行为恰好帮他解决了心头之患。 当今皇帝还真是会稳坐钓鱼台。 不过他跟苏清雅的孩子裴旭还真是半点没遗传上两个人的手段跟老谋深算啊。 “皇帝生辰是什么时候?” 闻人言撑着下巴想了半天,“好像就是一个星期后吧。” 谢逐舟心想那确实快到了,也不知道裴述准备了什么。 如果能博得皇帝欢心的话,先不说能不能重回太子之位,能解个禁足也是格外好的。 另一边的裴述垂眸看着杯中的茶叶。 皇帝生辰该准备什么他前两日就叫人准备好了,他现在想的并不是这个。 他的眼前总会浮现出一道绯红色的身影来。 裴述还是会觉得谢逐舟似乎跟别人有些太格格不入了些。 他从未表现出一分一毫地对权利或者钱财感兴趣的样子。 这些东西在他眼里甚至还不如一碟糕饼。 对于有些人有些事,谢逐舟偶尔还会表现出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 裴述坚信不会有人未卜先知,那么谢逐舟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才会表现的如此镇定。 还有那个名叫闻人言的侍卫,上一世蹲在院子门口的侍卫也不是他。 起初裴述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侍卫是谁,又是谁派来的对他不会有丝毫影响。 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皇帝根本没有派人来找过闻人言。 那天苏清雅来的时候明显也跟闻人言不认识。 他也派人查了闻人言的底细,结果是他跟谢逐舟一样都是父母早亡家中无人的情况。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但是同时出现两个还都在他身边就很可疑了。 而且谢逐舟跟闻人言的关系似乎还很不错。 但他们的籍贯并不在一处,不是同乡,而且谢逐舟显然的确磕坏了脑子。 他刚刚第一时间的确没认出来吴王,下意识反应做不了假。 裴述隐隐感觉自己好像触及到了什么事情的边缘,但他目前并没有太多头绪。 也罢,反正来日方长,关于谢逐舟身上的谜团总有一天他会搞清楚的。 不知为何,他心底忽然有一种希望,他希望谢逐舟不是他一开始所猜测的那样。 但如果谢逐舟真的成为他的心腹大患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除掉对方。 他要走的路经不起一点差错,也不允许他有任何的心软跟犹豫。 但莫名的,裴述感觉此刻自己的心情总有些烦乱。 正在跟闻人言闲聊的谢逐舟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他没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 闻人言赶紧赶他回去,“你快回去躺着吧,你不是感冒还没好吗?” 谢逐舟稀里糊涂地被闻人言赶回屋子里了,不过他也的确需要好好休养几天。 虽已经是春天了,但今日还是有些冷。 他把披风捞过来披在自己身上,坐在屋子里颇有闲情逸致地看着书。 他现在对午饭时间既期待又有点害怕。 吃饭当然很快乐但喝那碗苦药显然就有点不快乐了。 两个时辰后,柳公公敲响了谢逐舟屋子的门。 他起身打开一看,柳公公手上还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今天的午餐跟他要喝的药。 “殿下今日独自用午饭,谢大人用完后把碗筷放在门口就行,等会我来收,药莫忘了喝。” 谢逐舟端着托盘回了屋,一脸茫然。 咋了这是,跟他闹脾气啦? 第7章 逮正着 谢逐舟并没有想到自己哪里又惹裴述不高兴了,索性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谢逐舟把托盘放在桌子上低头美美炫了起来。 虽然裴述已经成为了废太子,但是厨房里的这位厨师厨艺实在了得。 他都有一种想给这厨师打包带走的心情了。 吃饱喝足后,谢逐舟盯着那碗黑黢黢的药犯了难,让他喝这药还不如让他出去跑几圈。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摆在窗户前的小盆栽上。 此刻谢逐舟心里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估摸着裴述应该还在吃午饭不会过来,端起药碗伸手就往小盆栽里倒。 刚倒完一抬头,就跟不知何时站在窗外的裴述对上了眼,谢逐舟拿着碗的手一抖。 裴述:“...” 谢逐舟:“...殿下,你听臣狡辩。” 裴述挑眉,一脸我都看见了你还想怎么狡辩。 谢逐舟心虚,怎么自己第一次干这种事就被逮了个正着啊。 “臣...臣也是头一回干这事,初犯初犯。” 裴述点头,“本王看出来了,谢大人倒药的动作略显生疏。” 谢逐舟羞赧低头,倒也不用眼睛这么尖,跟猫头鹰附体似的。 “柳全。” “奴才在。” 裴述摇着扇子瞅着谢逐舟,“去给谢大人再重新煮一碗药来。” “喳。” 谢逐舟:“...殿下真的不用了...臣觉得臣现在健康的可以打一套太极拳。” 裴述疑惑,“太极拳是什么东西。” 谢逐舟也就是一时说顺嘴了,忘了这个朝代并没有什么太极拳这回事。 他只能干巴巴地回答,“臣曾经在老家学的几个动作。” 裴述点点头,“来一段给本王看看?” 谢逐舟一口气哽住,“殿下,这就算了吧,臣磕坏了脑子已经忘了。” 裴述抿唇一笑,“这时候谢大人倒承认自己脑子磕坏了。” 谢逐舟在心里呵呵了两声,听听,这说得是什么话。 他正在心里嘀咕裴述的时候,柳公公端着一碗正在咕嘟的药就走了过来。 谢逐舟满脸绝望,这药他是一定要喝吗? 裴述叹了口气,跟个小孩似的,“喝完给你糕饼吃。” 谢逐舟听见糕饼就来劲了,“凉会臣就喝。” 裴述把碗搁在了桃树下的小桌子上,“过来坐着吧,本王倒要看看你喝不喝。” 谢逐舟几步就蹭了过去,满脑子都是今早吃的糕饼。 十几分钟后,药慢慢凉了下来。 谢逐舟捧着药碗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仰起头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裴述坐在他对面温和地笑,“看来之后还得本王看着谢大人喝药,不然谢大人窗台上的那个小盆栽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谢逐舟:“...”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话有点阴阳怪气的。 不过这事的确是他先偷摸倒药被抓了正着。 谢逐舟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臣知错了,臣之后一定守护好小盆栽,不再喂它喝药了。” 裴述哼笑了一声,没再跟他计较。 站在两人身后的柳全头顶问号,他总感觉自家主子有哪里不太对,但他又说不上来。 喝完药后,裴述站在小桌子前写万寿图。 谢逐舟很自觉地站在他身侧给他磨墨,顺便拍一波马屁,“殿下的字真好看。” 裴述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幅万寿图已经快完成了,曾经他母后也给皇帝写过万寿图当生辰礼。 他母后格外用心,都是在宝华殿写的,每写一个寿字就朝着神佛磕一个头。 一幅万寿图准备了将近大半年才完成,完成后他母后的额头泛红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惜真心错付,她真心当作夫君的人跟她自认为最好的姐妹联起手来要了她的命。 裴述自然知道皇帝对他母后是有情的,不过这份情在他心里完全没有自己的权利地位重要。 皇帝的情跟他的人一样虚伪。 不过他倒是可以利用一下皇帝对他母后曾经的一点点旧情。 最后一个寿字的最后一笔,裴述写的格外苍劲。 站在他身旁的谢逐舟心说这架势看起来可不像是希望皇帝万寿,这架势像是巴不得他明天就寄。 写完字迹干透之后,柳公公走上前把那幅万寿图收了起来。 裴述忽然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谢逐舟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谢大人知道的,本王现在被软禁在此,这万寿图就需要谢大人去送了。” 谢逐舟:“...” 其实,他也可以不知道的。 谢逐舟头如斗大,他怎么天天不是跟小狐狸斗智斗勇都是跟老狐狸斗智斗勇。 他悄悄叹了口气,“臣知道了。” 几日后,万寿节如期而至。 谢逐舟揣着装有万寿图的锦盒就出发赴宴了。 柳公公站在裴述身后面露担忧,“殿下,谢大人他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裴述摇头,“他很聪明,不会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晚宴上,皇帝看起来已经乐得要起飞了。 玄清道长上供了一颗丹药,“陛下,这颗丹药贫道最近刚炼成的,吃一颗即可延年益寿。” 皇帝显然被这句延年益寿取悦到了,笑的眼睛都要没了,“好好好,爱卿有心了。” 他伸手就把小盒子打开了,取出里面的丹药就着酒服了下去。 在底下看的认真的谢逐舟:“...” 这样吃真的没问题吗?怎么有一种头孢配酒的感觉。 他现在不光觉得皇帝身体有问题了,他觉得皇帝精神状态也不咋好。 很快就轮到他上前送礼了,谢逐舟走到皇帝面前行了大礼,“臣替景王殿下给陛下献上寿礼。” 谢逐舟恭恭敬敬地双手捧起锦盒,递了上去。 皇帝打开后看了一眼就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才开口,“景王有心了。” 苏清雅面上温温柔柔地笑着,“述儿还真是好孩子,旭儿也给陛下准备了寿礼,陛下快瞧瞧。” 皇帝挥了挥手让谢逐舟下去了。 完成任务的谢逐舟一身轻松,走回去坐在桌案前美美进食。 谢逐舟吃相很好,他也是略吃了一点垫了垫肚子。 晚宴进行到尾声,皇帝就先行离开了,大臣们都放松了许多交谈喝酒。 不过除了李大人没人跟谢逐舟喝就是了。 景王被软禁他们恨不得离景王府的人越远越好,生怕自己被牵连。 李大人也是偷摸过来跟谢逐舟喝了两杯喝完就离开了。 晚宴结束后,谢逐舟本来打算回去了,他刚走到殿外就被张公公喊住了,“谢大人,陛下召见。” 谢逐舟不敢耽搁,跟在张公公身后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那,皇帝正看着裴述写的那幅万寿图沉默不语。 谢逐舟在殿中跪了老半天,皇帝才像刚想起来有他这个人似的开口,“爱卿平身。” 皇帝瞅了他半天才问,“这幅字是景王写的?” 谢逐舟低头,“是,臣看见景王殿下日日都在写这幅万寿图。” 这句话说完后,谢逐舟也没再开口。 皇帝忽然笑了,“你怎么不跟朕夸景王,也不夸这字好。” 谢逐舟警觉:坑来了。 他依旧低着头,“臣认为,陛下喜欢这幅字,它才称得上是好字。” 皇帝听的哈哈笑了两声,“那爱卿又为何不夸景王呢?” 谢逐舟语气平淡地回答,“臣是陛下的臣子,众皇子的好坏功过不是臣可以妄自定夺的。” 皇帝撑着额头打量着谢逐舟,“朕从前倒没发现爱卿如此机敏,最近这段时间爱卿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谢逐舟摇头,“臣无能,景王殿下并不是很信任臣,臣没能跟殿下说上几句话。” “不过景王殿下还是跟前些日子一样,每日舞剑读书写字。” 皇帝看样子像是信了一多半,“朕的儿子朕还是了解的,他的确多疑。” “爱卿回去继续看着吧,有什么异样及时禀告朕,你的功劳朕都记得呢,到时候少不了你的赏赐。” 谢逐舟心说这就开始给他画大饼了,面上还是行了礼,“谢陛下隆恩。” 他缓缓小碎步退场了,出了御书房他才松了一口气,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御书房内的皇帝,“张盛。” “奴才在。” 皇帝揉着额角,“你觉着那谢逐舟说的话有几分真。” 张公公沉吟了一下,“奴才倒觉着谢逐舟的话不像是假的,景王殿下的确多疑。” 皇帝轻哼了一声,最后也没说什么,“罢了,朕去看看欣贵妃。” “喳。” 谢逐舟打着哈欠走在回景王府的路上。 还好皇帝生日放假三天,要不然他明天得困得爬着去上早朝。 他刚走进景王府,就看见了困得直点头的闻人言。 “不应该到你休息的时候了吗?困成这样怎么不去睡。” 闻人言听见谢逐舟的声音稍稍打起了精神,“我这不是怕你一去不复返嘛,你没事就行,我回去睡了。” 他转过身往自己的屋子里走。 谢逐舟看着闻人言的背影摇头,这傻小子。 他走进小院里,看见裴述正坐在院中仰头望月。 “殿下,臣回来了。” 裴述听见声音抬抬下巴,示意他坐。 谢逐舟了然,这要听他汇报工作,他坐下把刚刚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裴述。 裴述听完勾了勾唇,他这次的目的并不是想让皇帝去念所谓的旧情。 他的目的是让苏清雅着急,听谢逐舟说的苏清雅急着转移皇帝的注意力到裴旭身上。 以皇帝那个性子,又要开始盘算着找谁去制衡裴旭了。 裴述还在想而谢逐舟又饿又困,早知道晚宴的时候他就多吃几口了。 裴述摆了摆手,柳公公端着碗粥就过来了,“吃吧。” 谢逐舟眼睛都亮了,喔喔,是肉丝粥!他都闻到香味了! 他咽了咽口水,“殿下特意给臣准备的?” 裴述没回他,但不影响谢逐舟快乐炫饭。 裴述坐在那微微勾了勾唇角,他就知道谢逐舟在宴会上肯定没吃什么东西。 所有人去参加万寿宴都不是奔着吃东西去的。 裴述猜到了谢逐舟是不想丢景王府的脸面才猫叼似地吃了几口。 谢逐舟吃饱后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眯起了眼。 “今夜就不喝药了,回去睡吧。” 谢逐舟:“?” 今晚裴述怎么这么好心,不会又在给他挖坑吧。 裴述扶额,“你今夜肯定喝了酒,不能喝药了。” 谢逐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都差点忘了自己今晚喝了酒。 他向裴述道了谢后就脚步轻快地回房间了,一天不见他的床,甚是想念。 谢逐舟刚离开,裴述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柳全,怎么说。” “谢大人在御书房的回答和刚刚对您说的是一样的,干爹说陛下看起来是信了。” “另外,今晚陛下未宿在皇后处,而是宿在欣贵妃处。” 裴述点头,“本王知道了。” 他还真没看错自己的“心腹大患”,果然很聪明。 华清宫内,苏清雅抬眼瞥了一眼自己的心腹宫女春桃,“你是说今晚陛下去了欣贵妃那?” 春桃点头,“奴婢去打听过了,今晚陛下直接摆驾去了云福宫。” 苏清雅没说什么,只是表情有些难看。 皇帝已经半个月没进后宫了,今天还是万寿节,他竟然选择宿在了欣贵妃那,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别的她都不怕,她并不在乎皇帝心里有没有她,她只怕皇帝不再看重她的旭儿。 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又不惜铤而走险,就是为了日后旭儿能顺利登上皇位。 到时候,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了。 春桃揣摩着苏清雅的表情,“娘娘,陛下心里肯定是有您的,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苏清雅摆手,“下去吧。” 皇帝心里有没有她都是小问题,苏清雅略思考了一下。 她不能明天一早就去找皇帝,这样会显得她过于急切。 傍晚的时候再提着银耳羹,去装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就够了。 男人嘛,都吃这套。 苏清雅望着自己身侧烟雾袅袅的香炉,盘算着之前玄清道长给她的香丸要用完了,这两天要再去问他要一些。 窗外一声闷雷响起,随即下起了细密的雨。 第8章 海棠 昨晚下了雨,谢逐舟这一觉睡的格外好,还梦见自己去一家店里吃烤鸭。 梦做的并不是很清晰,他醒来后只记得自己抢到了一个金额巨高的券。 当他当着老板的面掏出那张券的时候老板脸都黑了。 他享受着薅羊毛的快乐嘿嘿嘿的将烤鸭往嘴里炫,结果还没吃到就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 裴述瞅着满脸怅然若失的谢逐舟露出一个问号,“谢大人怎么了这是?” 被问到的谢逐舟捧着下巴感慨,“臣昨晚梦到自己吃烤鸭,结果烤鸭还没啃到梦就行了,可惜啊。” 裴述没应声,满脸的若有所思。 早晨吃完饭,又到了一天当中最让人痛苦的喝药时间。 谢逐舟现在已经麻木了,他捧起药碗望天叹气,然后一饮而尽,最后被苦的两眼泪汪汪。 柳公公赶紧递给他一块蜜饯。 他把蜜饯塞进嘴里才感觉自己稍微活过来了一点。 裴述已经习惯了谢逐舟每次喝药时候的小孩子样子,见怪不怪地坐在对面摇着折扇。 谢逐舟眼睛里都是幽怨,满脸的你无情。 裴述扶额,“喝完药了就陪本王逛逛吧。” 谢逐舟老老实实地跟在裴述身后。 虽然裴述现在是被囚禁在这个院子里,但有一说一这个院子的造景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谢逐舟心里都有点猜不透皇帝对于裴述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了。 他一路跟着裴述左拐右拐,“殿下,那个是什么花?” “山茶。” “这个呢?” “杜英。” 谢逐舟走了一路问了一路,格外新奇。 他在本来的世界的时候每天都在为学费跟温饱发愁,根本没有时间像现在一样去赏花,他对于花也不认识几种。 裴述被问的有些无奈,“谢大人你当真是一个都不认识?” 谢逐舟诚实点头,“臣从前没机会了解这些。” 裴述忽然站住了脚,抬手折了一枝开的很好的海棠,放在了谢逐舟怀中。 谢逐舟的心跳忽然微微有些快,干啥啊这是,咋还突然送他花呢。 裴述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看他。 回屋后,谢逐舟看着那枝海棠左想右想,最后还是去找柳公公要了个花瓶放了进去摆在了桌子上。 毕竟是王爷赏赐的东西,还是好好对待吧。 不过说实话,这一枝海棠开的确实很美。 到了午餐时间,裴述没再像昨天那样叫他自己钻在屋子里吃。 谢逐舟摸摸下巴,今天不闹脾气啦? 他们家这位殿下还真是阴晴不定的小脾气。 谢逐舟一边在心里略吐槽着裴述,一边紧跟着柳公公往殿内走。 当他看清桌案上摆的是什么的时候整个人都要起飞了,“今天中午吃烤鸭?!” 裴述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嗯,谢大人这下不用满脸怅然若失了。” 谢逐舟羞赧,怎么还记得早上那茬呢,不过他可以看在这顿烤鸭的面子上原谅裴述之前的毒舌。 他净过手后丝滑入座,拎起一张小饼往嘴上一盖,然后夹起一筷子烤鸭往嘴里一塞。 正在卷饼的裴述:“...” 柳全捂脸扭头,“谢大人,在府外的宴会上千万不能这么吃。” 嘴巴里鼓鼓囊囊的谢逐舟,“嗯嗯嗯!” 表示自己知道了。 裴述欲言又止,“谢大人这吃法究竟是在哪学的...” 谢逐舟敏锐地捕捉到裴述的欲言又止恐怕又是要毒舌他,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才回答,“这是臣在家乡和别人学的吃法。” 要么说互联网是个好东西呢,多看点视频绝对能学到好东西。 裴述垂眸若有所思,“我记着谢大人是宁州人吧。” 谢逐舟嚼嚼嚼,心说小狐狸还想诈我呢,“臣脑子磕坏了不记得了。” 裴述没诈出来倒也不失望,谢逐舟聪明的很要是这么轻易就把他身上的那些谜团说出来那就太不切实际了。 两个人各怀自己的心眼子吃完了这顿饭。 谢逐舟捧着茶眼睛都眯了起来,他这么幸福真的好吗,是不是太怠惰了。 没过一会,一碗药就出现在他眼前,打断了他刚刚的思绪。 谢逐舟:“...”他收回前言。 虽然已经苦习惯了,但是习惯不代表自己能接受每天喝三碗这么苦的药。 裴述坐在对面哄小孩子似的,“良药苦口,现在不喝过段时间又要病,到时候喝的药更苦。” 谢逐舟有被说服到,捏着鼻子一口闷了。 裴述看着他四下找蜜饯的样子弯眸轻摇着折扇,他发觉谢逐舟有时候下意识做的动作有些孩子气。 看他的样子年纪也不大,倒也可怜。 早早家里就没了人,好不容易考上了官职就被塞到他这干容易掉脑袋的活。 谢逐舟完全没注意到裴述在想什么,正疯狂嚼着蜜饯。 柳公公瞅他这样子心生怜爱,偷摸多塞了几颗蜜饯给他,“谢大人拿着当零嘴吃吧。” 谢逐舟眼睛亮闪闪的收下了,不愧是天家饭,连蜜饯都这么好吃。 喝完药后,柳公公在裴述耳旁说了句什么,裴述就打发谢逐舟自己玩去了。 而他们两个转身走入了殿内还关上了大门。 谢逐舟心想他们估摸着要谈什么大事。 当着自己面进去只是告诉他目前不是不信他躲着他谈事,而是他现在知道这些事不合适。 谢逐舟乐的清闲,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他带着柳全给他放在油纸里的蜜饯就去找了闻人言。 闻人言非常快乐地接过来啃,有人投喂真的好,以前都是他统子哥偷摸投喂他。 两个人蹲在一块跟俩小学生似的闲聊着。 另一侧,裴述坐在椅子上捧着茶,面前是正单膝跪地低着头汇报工作的崔鹤。 之前他派崔鹤去点了点张家,张大人也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也早就发现现在皇帝对他的态度已经是想除之而后快了。 崔鹤深夜潜入张府的时候张大人先是意外,却又很快冷静下来。 崔鹤没有多言,只是说他主子给的建议是让他上交兵权。 张大人皱眉思考了半天,如果他此时上交兵权岂不是一点反抗的资本都没有了。 “殿下让我转告您,张大人现在只有交兵权才能保一家老小安然无恙。” “以及殿下知道大人为了将士们做的那些事,让张大人放宽心。” 后面那句话乍一听有一点没头没尾的,不过张大人略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 崔鹤没有多待,趁着夜色迅速离开了张府。 裴述坐在椅子上把玩着茶杯,张大人也是个聪明人。 他这一次选择帮张大人一方面是因为需要张家的助力,另一方面是对方的确是个好官。 自己那便宜爹登基这些年不知道偷摸建了多少园子,国库空虚,在兵这方面花销是能减就减。 张大人就经常从自己家中拿钱给将士们补贴家用有时还会自掏腰包购买粮草。 以至于到最后甚至发掘出了自己的新领域,偷摸做起了商人。 当然这个偷摸是真的偷摸,连皇帝一时间还没发现。 上交兵权后,将士们没了张大人的补贴以及那些粮草时间久了自然会有意见。 即使现在张大人已经辞官,但在将士们的心里也只认他一个人。 这个苦果就由他的好父亲亲自吞下去吧。 小院门口蹲着的两个人跟小学生春游似的,蜜饯吃完了又开始啃闻人言带的小核桃。 两个人聊起了自己没穿过来之前的生活。 闻人言嚼着小核桃,“我平时没有任务的时候就在家里面宅着。” “我的前辈是一位姓林的影帝的忠实粉,给我留了个u盘里面全是他的电影,我来之前刚看完三分之一。” “我本来还以为是个简单的任务,因为以我现在的职位只能接到c级任务,但我现在总感觉这任务恐怕不是c级的。” 谢逐舟蹲在一边捧着小核桃点头,这倒确实,而且闻人言统子哥的失联更是让本来就难的任务雪上加霜。 两个人都觉得这话题越聊越沉重,很默契地转移了话题,“你平时都做些什么。” 谢逐舟掰碎一个小核桃,“上学,打工。” 闻人言看向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极其复杂,“可怜孩子。” 谢逐舟笑了一下,他一直没觉得自己特别可怜。 两个人聊了许久,有时候说到好笑的地方还会凑到一块毫无形象地哈哈笑。 忽然,谢逐舟觉得自己背后凉凉的,扭过头去一看,裴述从小院子里面探出脑袋瞅他俩。 谢逐舟和闻人言同时闭上了嘴,“...” 怎么有一种上班摸鱼被老板抓住的感觉。 裴述笑眯眯,“你们两个聊的很开心啊。” 他眼尖地看见两个人的手里都捏着柳全用来装蜜饯的油纸。 谢逐舟目移,“没有的事,臣只是看他太无聊来做好人好事。” 对不住了,闻人言。 闻人言:“?” 说好的一辈子的兄弟你怎么就突然把锅扔给了我,背上突然好沉重。 裴述哼笑了一声,把身子又缩回了院子里。 谢逐舟把核桃皮塞进闻人言手里,赶紧跟了上去。 裴述走在前面忽然开口,“谢大人跟本王的侍卫倒是很合得来。” 都愿意把自己那么喜欢吃的蜜饯分给人家。 谢逐舟在他身后揣着袖子,“臣跟他有些一见如故。” 裴述笑了一声,“一见如故...谢大人对本王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吗?” 谢逐舟目移,“有吧。” 裴述忽然停下脚步侧身看谢逐舟的脸,“谢大人这个表情更像是在哄本王。” 谢逐舟干笑,这是在说什么啊,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 裴述挑眉,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块蜜饯塞进了谢逐舟嘴里。 谢逐舟眼睛一下就睁大了,这跟他这几天吃的蜜饯不一样,显然要更好吃。 他嚼完后果断,“臣跟殿下何止一见如故,臣第一眼看见殿下就觉得与殿下一定有缘分。” 裴述笑眯眯,“跟本王的侍卫比呢。” 谢逐舟坚定,“他跟殿下没得比。” 再次对不住了闻人言,我也是为了我们以后的零嘴。 裴述弯眸偏过身去了。 站在小院门口的闻人言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怎么感觉有人在说自己。 临近傍晚,又开始下起了雨,谢逐舟站在裴述身侧仰头看着雨中的桃花。 这还真是别有一番趣味。 御书房内,张公公低着头小碎步走了进来,“陛下,皇后求见。” 裴沧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 “喳。” 片刻后,苏清雅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路过玄清道长的时候朝他使了个眼色。 玄清道长懂她的意思,也悄悄的点了头。 她放下心来,走到了皇帝面前,声音如同浸了蜜般,“陛下昨晚怎么没来看臣妾,让臣妾苦等一晚。” 裴沧笑了起来,他觉得苏清雅一直是这样的,清澈如小溪流。 有什么不高兴的说话也顶多是拐一个小弯,从来不绕让人讨厌的圈子。 “朕想着许久没看欣贵妃了,听说她身子不适昨晚去看了看。” 苏清雅撅了撅嘴从食盒里拿出一碗莲子羹,“欣妹妹最近确实是身子不大舒服,不过皇上也不能忘了臣妾。” “皇上您瞧,臣妾特意让小厨房煲的莲子羹,莲子还是臣妾剥了好久的呢。” 裴沧拉过她的手,“皇后辛苦了,下次这些活让下人做就行。” 苏清雅掩唇轻笑,“这怎么行,皇上爱吃的东西臣妾要亲手准备才行。” 裴沧挥了挥手,让御书房内的下人都出去了,玄清道长也跟着一同离开。 他没有立刻回自己的住所,而是趁着下雨拐进了御花园的一个假山后等着。 一个时辰后,苏清雅也非常谨慎地走了过来,“东西呢?” 玄清道长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小盒香丸,“这是一个月的量,您用完了再问我要就是。” 苏清雅点头,“本宫知道了,有劳道长,春桃。” 春桃听见自家主子叫自己,赶忙低着头走了过来,拿出来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玄清道长。 “皇后娘娘这是...” 苏清雅弯唇,“玄清道长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瞧,里面装着满满一盒的金叶子。 “跟着本宫做事不会亏待你的,行了本宫先回去了。” “恭送皇后娘娘。” 两个人都鬼鬼祟祟地离开后,有一道黑色身影才从不远处的假山后走了出来。 他娴熟地跳上了房檐,消失在了雨幕中。 第9章 分忧 谢逐舟就这样懒散了好几天。 柳公公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把躺椅放在了他屋子门前。 这几天谢逐舟没事就窝在躺椅上晒太阳仰头数白云。 这简直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退休生活。 裴述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不远处呲着牙傻乐的谢逐舟。 也不知道皇帝看见谢逐舟这个样子会不会肠子悔青。 不过有一把躺椅就能开心成这样,还真是好哄。 谢逐舟突然想起来明天假期就结束了,要上早朝了。 他的笑容一下子瞬间消失,这就是早朝综合症吗。 能不能让闻人言替他上早朝啊呜呜,明明他才是穿书局的员工。 裴述瞅着谢逐舟变幻莫测的表情哼笑了一声,“谢大人又不想上早朝了?” 谢逐舟目移,“没有的事。” 这小狐狸现在怎么这么了解他,他真的没有读心术吗? 读心术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在裴述眼里能让谢逐舟笑容消失的事情并不多。 目前来说也就两件,喝药跟上早朝。 裴述瞥了一眼恨不得在躺椅上瘫成一滩猫饼的谢逐舟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 现在看来这猫大概率不会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了。 准确来说是他那位好父皇把自己的心腹大患丢给他当他的得力助手了。 有时候啊,还真是世事无常。 在谢逐舟的百般不愿意下,早朝还是如约而至。 翌日凌晨,他坐起身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流泪猫猫头。 以前早八都让他觉得够呛,现在直接来了个早三。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爬下床洗漱。 等他紧赶慢赶走到午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来早了。 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大臣站在那里等候着。 李大人瞅见谢逐舟招了招手,他疑惑的蹭过去就听见李大人说,“看见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谢逐舟:“...谢谢李大人的关心。” 你们的关心真的好朴实无华。 他揣着袖子往那一站竖起了耳朵开始偷听旁边大臣们的窃窃私语。 “张大人辞官了你们知道吗?” “肯定知道,他莫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我听说啊圣上知道他要辞官的时候发了好大一通火。” 谢逐舟边听边想,看来是张大人的辞官在皇帝的预料之外,而且已经打破了皇帝本来的一些计划。 “据说张大人带着一家老小还乡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如今还是少讨论他为好,莫要触到圣上的霉头了。” “你们听说了没有,最近太子殿下办的一件事办的格外漂亮,圣上应该要高兴了。” “我还真没听说这件事。” “无碍的,等会开始上朝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肯定有很多大臣夸赞太子殿下。” 谢逐舟摸了摸下巴,在心里“哦?”了一声。 他等会倒要看看皇帝听见那么多人夸他儿子会是个什么表情。 这么一想他心里甚至还有点期待,看热闹不嫌事大嘛。 他可不觉得以皇帝这个德行看见那么多人夸他儿子他会高兴。 果然,如谢逐舟所预料的那样,当皇帝看着自己脚下的大臣都纷纷夸太子的时候脸色微微沉了些。 谢逐舟撇头悄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太子,眼看着他得意的屁股后面不存在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他转过头去在心里摇了摇头,这傻小子是一点都没遗传上他爹妈的聪明劲啊。 最后在皇帝的一脸强颜欢笑跟太子的得意中下了朝。 许是因为皇帝的心情不好,这次罕见地没有召见他。 谢逐舟乐得轻松,不召见好啊,省得他进御书房跟玩扫雷似的。 一回到景王府,看见的就是哈欠不断的闻人言,“你回来了。” 谢逐舟被传染地也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下次你能不能替我上早朝。” 闻人言果断摇头,“不可以呢亲亲,我要是替你上早朝明天咱俩的脑袋就能玩叠叠乐了。” 谢逐舟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走进小院子里找裴述去了。 裴述看见他倒有些意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谢逐舟盯着桌子上的糕饼,“今天陛下没召见臣。” 裴述挑了挑眉,这还真是稀奇,他那个把多疑当常态的爹这次竟然没盘问。 “去净手吧,这糕饼是给你做的。”裴述低头继续写字。 他并不是特别喜欢吃甜食,不过谢逐舟肉眼可见的喜欢,吃多少都不会腻似的。 谢逐舟欢天喜地地跟着柳公公净手去了。 净完手之后他站在小桌子前捏起一块糕饼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随即幸福地眯起了眼。 把那块糕饼啃完后,谢逐舟才悠悠开口,“恭喜殿下。” 裴述勾唇,“恭喜本王什么?” 谢逐舟瞥了一眼裴述的表情,这人显然已经知道了今天早朝发生了什么,还在这演呢。 “陛下最近应该要打压太子殿下了。” 虽然知道裴述在演,但他还是把话说完了。 裴述有点意外的是,谢逐舟没了记忆竟然还能这么敏锐地摸清皇帝是个什么德行,“哦?怎么说。” 谢逐舟叹了口气,这小狐狸怎么就不懂说话留白的艺术呢,他都知道怎么回事了,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今天早朝,很多大臣都跳出来夸太子殿下,还有说太子殿下如此聪慧,必能早日接过担子的。” “陛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直接黑了八度,不过太子殿下并没有察觉。” 其余的话他就不用说的很明白了。 这个皇帝执着于让别人认为他是一个明君。 所以他不会直接的去为难裴旭,他只会再挑一个皇子给予他一些权利,让太子跟他争。 也就是皇帝眼中所谓的制衡。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裴述当时就是因为这个被废的。 势头太大,皇帝一边提防他一边又要装成慈父的样子。 最后把裴旭提溜上来坐了太子的位子制衡他。 谢逐舟望天,所以说人给自己立那么多人设干嘛呢。 现在又要处心积虑地考虑提溜谁来制衡裴旭了。 不过提溜来提溜去最后其实也只有两个选择,吴王或者是裴述。 其他皇子年龄都不大,提溜上来别说制衡裴旭了,估计都能被裴旭党的大臣们撕成渣。 吴王跟裴述又是一条战线上的,吴王平时又是不问政事只爱闲云野鹤的性子。 所以说最后能让皇帝用来制衡裴旭的也就只剩裴述一个人选。 谢逐舟心里琢磨着,裴述不会早就想到有这一天了吧。 裴述饶有兴趣地看着谢逐舟,他知道谢逐舟肯定明白了。 这盘棋,从自己成为废太子的时候就开始落子了。 距离那一天恐怕不远了,有的东西得提前开始准备。 谢逐舟见裴述没有要说的就告退回自己屋子补觉了。 裴述也没拦他,放他去了。 他坐在树下自己跟自己对弈,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 这盘棋,到底要让谢逐舟入局吗。 裴述此刻竟然有些犹豫跟心如乱麻。 如果让他入局,以谢逐舟的聪慧能帮自己很多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此局凶险,他此刻竟不确定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 柳公公站在他身侧叹了口气,“王爷,莫要沉迷。” 裴述没说话,轻轻地下了一子,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来是朕来的不是时候了。” 听见声音的裴述猛地扭过头去,看见皇帝正站在院口向自己走来。 他心底略微有些意外,起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裴沧笑呵呵的,“起来吧。” 裴述面上表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 此刻他心里也意识到这一世跟上一世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了。 上一世到最后皇帝都从未踏足过这里。 裴沧面色和善地坐在了凳子上,“朕想着许久没来看过你了,一来就看见你在下棋,看来是朕打扰你了。” 裴述低垂着脑袋,“父皇说笑了,父皇能来看儿臣儿臣很高兴。” 裴沧环顾了一下四周,“怎么没看见你那个宾客啊。” “谢大人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身子约莫着还没养好,现在正在屋子里看书。” “父皇若是要见他儿臣现在叫人去叫他过来。” 裴述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客气跟冷淡。 裴沧眯了眯眼,弯唇,“不必了,朕是过来看望你的。” 柳公公低着头弯腰给皇帝奉上了一杯茶。 裴沧瞥了一杯茶杯里的茶,蹙了蹙眉,“这等茶叶如何入口。” 裴述低垂着眼睫,“儿臣府上近几个月送来的都是这等茶叶,儿臣让柳公公挑了最好的泡给了父皇。” “儿臣自知曾经做错了事,衣食用具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裴沧没说什么,只是脸色难看了几分。 片刻后,他好似无意般提起裴旭,“你大哥最近事情办的不错。” 裴述抿了抿唇,“儿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能让父皇这么高兴显然皇兄做的很好。” “前些日子皇兄也来看望过儿臣,他跟儿臣说他把父皇交代的事完成的很好,很得父皇的喜爱。” 裴述面带谦和,“儿臣愚笨不如大哥聪慧,大哥定能为父皇分忧。” 裴沧弯唇冷笑,“是嘛。” 裴述也没再多说,自顾自地捧起茶杯抿了一口。 小院子里静了下来,半晌后裴沧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 裴述在他身后轻声,“儿臣,恭送父皇。” 该说的他都说了,接下来就是狗咬狗的大戏了。 谢逐舟这一觉美美睡到快中午才爬起来。 距离吃午饭还有一会,他就溜达着去找闻人言唠嗑。 闻人言一看见他就好奇地蹭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问,“今早皇帝来说什么了?” 谢逐舟震惊,“啥?皇帝今早过来了?” 闻人言,“?” 合着自己的好兄弟连皇帝今早来了都不知道。 谢逐舟遗憾揣手,“我早上在屋子里补觉。” 早知道就不睡了,还能观摩一下前太子是怎么忽悠他爹的。 多精彩的忽悠辩论赛他就这样错过了。 谢逐舟满怀着遗憾走回了小院子里,裴述不知道去哪了,并没有坐在他一直坐的那个小桌子面前。 他选择回到自己的小躺椅上继续躺着数白云。 裴述坐在一个屋门紧闭的,小房间内听着自己眼线的汇报。 “的确如王爷所预料的那般,皇帝的病大概率跟玄清道长还有苏皇后有关。” “属下亲眼看见那日在御花园玄清道长递给了苏皇后一个盒子,说里面是香丸。” 裴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看来苏清雅的手段跟上一世一样。 用掺了药的香丸让皇帝的身体出问题,然后再让自己朝中的势力引荐玄清道长入宫。 玄清道长给皇帝炼制丹药,皇帝服下后苏清雅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停止用香丸。 给皇帝营造一种他吃了玄清道长的丹药身体就会好起来的假象。 有了这个假象皇帝自然重用玄清道长。 再让玄清道长哄骗皇帝废了自己的太子之位,还想再借着玄清道长之手除掉自己。 不过接下来皇帝一定会开始有动作,苏清雅要有的忙了。 算着已经到了午餐时间,裴述让自己手下退下后起身走进了厅内。 一进去就看见谢逐舟盯着小案上的饭菜蓄势待发。 看见自己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王爷来了,快来吃饭!” 裴述弯眸,眼睛里都是自己没察觉到的温柔,“嗯。” 谢逐舟等他半天了,裴述不回来他也不好意思自己先吃。 虽然柳公公刚刚说他可以先用午餐,但他还是打算等裴述回来一起。 王爷都没回来他这个大臣先吃多不礼貌啊。 这边谢逐舟埋头炫的正香,另一边御书房内查清一些东西后的皇帝气的吃不下饭。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的皇后会借着自己的手去示威。 今天看见景王府给他奉上来的茶他就觉得不对劲了,他可从来没要求内务府苛待景王。 他回来后派张公公一查,竟然是苏清雅的吩咐。 内务府误以为苏清雅的吩咐肯定就是自己的吩咐,二话不说就办了。 还有今天早朝那群大臣们突然跳出来对着裴旭就是一顿夸。 说什么能早日为自己分忧,自己还正值壮年,需要儿子分什么忧。 一个个的都替自己的儿子盯着自己的龙椅。 皇帝突然大发雷霆地砸碎了一个花瓶,下人们都低垂着脑袋不敢呼吸。 张公公也不例外,他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讽刺。 第10章 打压 自从那天皇帝来过之后,后宫的形势就在悄悄的变化了。 这天清晨,吴王早早就翻墙蹿进来了。 谢逐舟对于吴王翻墙这件事已经是见怪不怪。 他甚至觉得可能是翻墙的次数多了,吴王现在落地的姿势都娴熟了不少。 吴王刚一坐下,就非常不见外地在柳公公端过来的小盆里净了手。 随即拿起桌子上摆的小糕饼塞进嘴里啃啃啃,“你府里最近怎么开始常备糕饼了,我记着你是不爱吃这些的。” 裴述没回他话,一副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的表情。 当然,吴王这次来目的也不全是为了蹭吃蹭喝。 他是带着八卦来的,“最近苏皇后那边可是要晕头转向了。” 谢逐舟敏锐地嗅到了瓜的气息,揣着袖子站在裴述身后悄咪咪地竖起耳朵听。 吴王对于他们谈话的时候裴述不赶谢逐舟走这件事也已经见怪不怪了,于是非常果断地开口: “这段时间,父皇不知怎么回事没再去过苏皇后宫中,反而时不时就去探望欣贵妃。” “一来二去,苏皇后那边肯定就不乐意了,偷偷地为难了欣贵妃,然后你们猜怎么着?” 谢逐舟瞪大眼睛,脸上满是好奇,说就说怎么还卖关子呢。 吴王对谢逐舟这个表情格外满意,讲这种事的时候就得有个捧哏,要不然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父皇得知后虽没有大发雷霆,但是禁足了苏皇后半个月,要知道苏清雅自进宫以来就没有被禁足过。” 谢逐舟在心里“嚯”了一声,皇帝这是给苏清雅脸色看了。 看来那天早上皇帝来的时候,裴述肯定给他上了不少眼药。 吴王神神秘秘地放低了声音,“而且啊,我听说欣贵妃怀有身孕了。” 谢逐舟在心里啧啧感叹,苏清雅现在不得着急上火。 欣贵妃入宫多年却从未有过子嗣,这个时候怀了孕。 皇帝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会对欣贵妃这胎格外看重。 如果最后生下来的是位公主那倒还都好说。 如果是位皇子的话,目前的局势就平稳不了多久了。 皇帝这是在后宫中用欣贵妃打压苏清雅,想来不过多少时日就要开始打压裴旭了。 听吴王说裴旭那个傻小子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什么形势。 在朝堂上依旧得意的不行,一副自己明天就要登基的蠢样子。 他还傻呵呵地跑去御书房替苏清雅跟皇帝求情,皇帝自然没给他好脸色看。 不仅如此,最近皇帝也不怎么让裴旭去处理一些事情了。 朝堂上的臣子们嗅觉一个比一个灵敏,一下子就都感觉到皇帝最近对太子的态度有所变化。 不过这个变化目前还没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所以那些臣子们暂时也不会改变站队。 谢逐舟揣手望天,接下来皇帝恐怕就要开始给吴王派活了。 比起裴述,皇帝肯定更想先试试吴王能不能制衡裴旭。 毕竟皇帝他自己也怕自己管不住裴述,要不然一开始也不会把裴述弄成废太子了。 他瞥了一眼正在坐着啃糕饼喝茶的吴王,完全不知道对方是来干嘛的。 感觉他根本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不是所有皇子都想坐上那个位子,比如吴王。 吴王的最终心愿就是在水边买一套大院子,没事钓钓鱼赏赏花。 在一众皇子中这种心愿看起来就非常没志气了。 但是不得不说谁不想过这种日子呢,每天乐的清闲又自在。 比起在宫中尔虞我诈,稍有不慎就会失去生命,还不如做一条湖底的鱼自由。 吴王说完他打听到的情报后就麻利地翻墙回去了。 谢逐舟看着吴王的背影颇有些感慨的样子。 裴述握着折扇,“谢大人在想什么?” 谢逐舟沉吟了一下: “臣在想,吴王殿下的翻墙动作看起来利落了不少,感觉是个做贼...不是,是练轻功的好苗子。“ 裴述:“...” 他略微无奈了一下,“这种话在外面就不要说了。” 谢逐舟忙点头,“臣知道的。” 废话,他又不傻,要是在外面说这话就是妄自议论皇子,他可不想给阎王爷刷业绩。 吃过午饭后,本来还明媚的天气突然阴沉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快要下雨了。 谢逐舟给自己的摇椅拖到了廊下,打算等会他也来闲情逸致一把。 坐在摇椅上听雨,啧啧啧,他也太有诗意了吧。 不过事实证明,谢逐舟是有点诗意,但不多。 这雨才刚开始下没一会,谢逐舟就躺在摇椅上睡着了。 裴述远远地看了谢逐舟一眼,叹了口气,叫柳全去拿了张毯子来。 柳全了然,本来他想直接去给谢逐舟盖上,刚转身就瞅见了裴述伸出的手。 柳全:“?” 他不太理解,但还是把毯子递到了裴述手上。 裴述拿着毯子走了过去,轻轻地给谢逐舟盖上了,这样睡也不怕又感染风寒。 他没想到的是,他刚给谢逐舟盖上毯子,谢逐舟腾一下就坐起来了,嘴里还念叨着: “不好意思老板,我刚刚有点太累了才不小心睡着了。” 裴述被吓了一跳,又疑惑老板是什么东西。 而且谢逐舟刚刚并没有自称臣,总感觉他不小心漏了点什么他自己的情报出来。 谢逐舟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刚刚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在哪打零工不小心太累眯着了,老板来抓自己了。 他脑子回归后,赶紧从躺椅上滑下来,“王爷恕罪,刚刚臣失仪了。” 裴述瞥了一眼他,“无碍的。” 谢逐舟无比真诚,“谢谢王爷给臣搭毯子。” “无事,本王只是看谢大人雨天这样睡恐怕又要感染风寒。” 谢逐舟正感动着裴述竟然这么惦记他,谁知下一刻就听见裴述说: “本王也是怕谢大人感染风寒后没办法上早朝了。” 谢逐舟:“...?” 呵呵,他要收回他刚刚的感动。 他们这些天家人跟万恶的资本主义们有什么区别! 现在还不是他当皇帝呢就开始生怕自己借着生病翘早朝! 这一下给谢逐舟整的也清醒了过来,继续睡是不太可能了。 裴述正坐在廊下看书,谢逐舟干脆直接蹭了过去站在他身边。 裴述自然感觉到了,脸上带了些笑意。 谢逐舟仰着头,望着屋檐上落下的雨,这对他来说算是一种比较新奇的感受。 他以前从未这样静静地赏过雨,每天忙的跟个旋转陀螺似的。 曾经的他碰到雨天都会无奈,雨天通勤不方便他经常因为这个打工会迟到。 也不知道他曾经的那些朋友怎么样了。 他一直对家人的印象很模糊,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事故去世了。 他在各个亲戚家辗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被送到了福利院。 他后来上了高中后就离开了福利院,一边打工一边上课。 很多工作场合都不收未成年人的,最后还是一个夜宵店老板看他可怜让他进来洗盘子。 开的工资并不高,但有时候下班的时候会给他带碗炒饭,让他带回去吃。 因为打工谢逐舟上高中的时候经常会迟到早退,一开始高中的班主任非常不高兴。 后来得知他的家庭情况后班主任沉默了一会。 再之后她给年级主任做了上报,学校让他签了协议,如果在校外出事跟学校无关。 他自然知道在这一点上学校有学校的难处,也没怪谁。 不过班主任跟年级主任对他还是很好的,班主任有时候还会经常帮他补补课。 最后他成功地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接着过着连轴转的生活。 谢逐舟的经历虽然看起来似乎是不幸的。 但他觉得他这一路上其实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老天待他不薄。 现在看着雨想着自己的曾经,竟然有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 如今他身在别的时空,只希望曾经自己遇见的人可以在那个世界拥有自己的幸福。 裴述抬头看着从刚刚就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谢逐舟。 他总感觉谢逐舟此刻在怀念一些他从未经历过的,那些能让人怀念的曾经。 裴述扭头望着面前的桃花树,本来盛开的花已经因为最近经常下的雨凋落地所剩无几。 或许上一世的时候是有的吧,在自己很小的时候。 母亲会把他抱在怀中哼着一些小调哄他睡觉。 也会像世间无数个母亲那样,叮嘱他照顾好自己。 只不过最后因为她错当好姐妹的苏清雅设下的局。 他母亲坐在面前的这棵桃花树下,饮下了苏清雅亲手递过来的那杯鸩酒。 最讽刺的是,他成为废太子后,皇帝竟然选择了把他囚禁在了自己母亲最后居住的冷宫。 他怎能不恨呢?他恨皇帝恨苏清雅,但是他最恨的竟然还是当时那个没有能力保护好母亲的自己。 忽然,裴述面前出现了谢逐舟的手,他捏着装有蜜饯的油纸在自己眼前晃。 裴述:“?” 谢逐舟低下头看着裴述,“王爷眼里的情绪太沉重了,吃颗蜜饯吧。” 裴述微微愣怔了一下,最后还是捏过了谢逐舟手上的蜜饯,塞进了自己嘴里。 他并不喜欢吃甜食,现在竟有一种偶尔吃些甜也不错的感觉。 柳公公站在他们两个身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的主子最近好像有些过于沉迷一个不应该重要的人了。 倒也不是说谢逐舟是什么虎豹豺狼,只是这个时候,这个形势下的裴述不应该有软肋。 柳公公现在宁愿希望是自己多想了,他的主子应该不会太沉溺于一段感情中。 毕竟,先皇后就是因为过于沉溺于感情中,才有了那样的结局。 站在前面的谢逐舟瞅着裴述的表情好了些,才放心地扭过头继续揣手望天。 刚刚也不知道这个小狐狸想起什么了,眼神看的人发怵,一副要把面前这棵桃花树砍了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小狐狸以前经历过什么。 不过看看他那个专业坑儿子的便宜爹跟把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苏清雅。 谢逐舟觉得自己好像也能猜到一二分了。 他总感觉这小狐狸在酝酿一盘很大的棋,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被牵扯入局。 谢逐舟望着连绵不断的雨,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穿到了这里就已经相当于踏入了权利争斗的旋涡中。 不被牵扯入局恐怕就比较难了,只希望自己最后还能苟住一条小命吧。 “王爷。” 裴述听见谢逐舟在叫自己,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如果臣以后面对的是必死的结局,希望王爷最后可以把臣葬在这棵桃花树下。” 谢逐舟知道裴述最后肯定能成为皇帝,以他的智商跟手段,不管过程如何,最后肯定能把那个位子收入囊中。 他也深知自己无可避免地会成为这场局里面的一颗棋子。 自己的生与死都捏在这几个握棋者的手中。 倒不是他不想给自己博一个好结局,只是在这种大环境下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已经很不容易了。 还不如放宽心态先给自己选一个好的埋尸地。 他瞅着这桃树就不赖,自己死了埋进去还能当养分。 谢逐舟站在那思维不停发散着,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个心态似乎放的有点太宽了。 裴述一下就被他这句话惹毛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谢大人你这是在说什么?” 谢逐舟听出来了裴述语气中的生气,真情实感的在头顶冒了个问号。 他怎么不一不小心给这个小狐狸惹生气了。 “臣的意思是,说不好未来有什么变故,臣觉得这棵桃树作为臣的埋骨之地就很好。” 谢逐舟话音一落,看着裴述的脸色又黑了不少。 他赶紧低下了头,坏了,自己怎么还越描越黑了。 令谢逐舟意外的是,裴述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他盯了好一会。 最后他听见裴述冷哼了一声,起身甩了一下袖子离开了。 谢逐舟一抬头就对上了柳公公极其复杂的眼神,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谢逐舟自己蹭回了自己的屋子,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坏了,他这次好像真把人惹生气了,这可咋整。 第11章 尾巴 接下来的这几天,谢逐舟都格外夹起尾巴做人。 裴述看起来是真的生他气了,具体表现在这几天连吃饭都不跟他一起了。 也不怎么出现在桃树下的那个小桌子前。 谢逐舟罕见地开始反思起自己来,他上次说的话好像的确有点太过分了。 毕竟这局都还没开始呢,自己就开始说如果他以后面对的是死局。 肯定不会有领导喜欢听这种好像不怎么吉利的话的。 谢逐舟自认为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抓偏了。 连偷摸进来翻墙的吴王都发现了不对劲,他啃着糕饼扭头一脸八卦,“你跟小述吵架啦?” 谢逐舟有些心虚地偏过头去,“嗯...” 吴王看起来更八卦了,罕见啊,小述也有生气到不理人的时候,这是得发生了多大的事: “因为啥吵的啊,说来听听呢。” 谢逐舟有些无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吴王。 虽然感觉吴王也不能给他支什么招,但至少他比自己更了解裴述一点。 万一听完就知道裴述是因为什么生气的呢。 没成想吴王听完后也一脸迷茫,“就因为这个?没别的了?” 谢逐舟点头,“没有了。” 吴王坐在凳子上陷入了沉思,如果换作旁人的话他会以为是因为谢逐舟说他自己如果死了而生气。 但是是裴述的话他不觉得裴述会因为这句话生气。 因为他了解的裴述虽然看起来对谁都很温和,但是心中其实并没有多少情。 自从他母亲去世后,他心里唯一的最后的一部分真心实意的温柔也一同埋葬了。 他现在唯一的执念就是把皇帝从龙椅上赶下去自己登基。 难道是因为最近有什么事情发展的不顺利才导致裴述跟谢逐舟发脾气? 这也不能啊,裴述也根本不是这种会迁怒别人的人。 吴王越想越想不明白,最后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起身拍了拍谢逐舟的肩膀: “本王建议你去问问柳公公,他跟了小述那么久肯定能感觉到什么。” 一时间谢逐舟感觉自己问吴王就是白问,这回答跟没有回答有什么区别。 吴王摆了摆手,卷走了几块糕饼又翻墙出去了。 坐在屋子里看书的裴述自然也知道吴王来了。 但是他并没有出去的打算,他自己现在也有点想不明白。 为什么他听见谢逐舟说那些话自己的反应会那么大。 他一开始分明也是奔着拿谢逐舟当棋子去的,一个棋子的死活对他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裴述捏着手中的书,心中罕见的有些焦躁。 他总有一种一些事情正在往他无法控制的地步发展。 中午午餐的时候,谢逐舟眼疾手快地拽住了送完饭准备离开的柳公公。 柳公公站住脚,看起来非常疑惑的样子。 谢逐舟仰头看着他,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问,“柳公公,王爷他是因为什么生气的?” 柳公公犹豫了一下,心想让他们一直冷战着也不是一回事。 但他显然也不能把话说的太明白,点到为止就好。 “谢大人等会去给王爷道个歉就成,王爷不会为难谢大人的。” 谢逐舟感觉柳公公比他还懂废话文学的精髓是什么,说了跟没说似的: “还请公公指条明路。” 柳公公叹了口气,“王爷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谢大人之前把话说的太绝了。” 谢逐舟明白了,原来是他之前说的话伤到裴述了,“谢公公指点,我这就去给王爷道歉。” 柳公公刚想说让谢逐舟把午饭吃完再去,结果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起身一下就蹿没影了。 柳公公,“...” 年轻人跑的就是快啊。 裴述此刻正坐在椅子上跟自己下棋,午饭就摆在他的身边。 不知为何,他这几天并没有什么食欲,总感觉有一些食之无味。 他正低垂着眸子沉思的时候,听见自己屋子的门被敲响了。 “王爷,臣能进来吗?” 裴述略微愣了一下,虽然两个人住在同一屋檐下。 但这几天裴述有心躲着谢逐舟,所以他们两个并没有见过一面。 裴述想了一瞬还是回答道,“进来吧。” 得到允许的谢逐舟轻轻推开门钻了进来。 正在下棋的裴述头也不抬,“谢大人找本王是有什么事吗?” 谢逐舟摇摇头又点点头,“臣是来跟王爷道歉的?” 裴述偏头看了他一眼,“谢大人为何要道歉。” 谢逐舟心说这小狐狸又开始装了,“臣之前说话没过脑子,话里有很多不妥的地方,还希望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 裴述没说话,半晌后才轻哼了一声,“在你眼里本王就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谢逐舟瞅着自己面前显然开心了不少的裴述在心里呵呵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狐狸这几天都气的故意躲着自己,现在又开始演起来了。 裴述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别过头去,“本王没跟谢大人生气,谢大人还有别的事吗?” 谢逐舟一下子就蹭到了裴述面前,“有的,既然王爷没跟臣生气,那是不是还可以一起吃饭。” 这几天少了个饭搭子他感觉自己吃饭都不香了。 裴述似是无语了一瞬,片刻后才开口,“可以。” 谢逐舟瞥向裴述还没动的午餐,“那臣先把王爷的盘子端过去了,臣也还没吃午饭呢。” 他也不等裴述回答,直接端着他的盘子就离开了。 裴述坐在椅子上扶额了半天,最后还是起身往厅里走去。 柳公公看见谢逐舟端着托盘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两个冷战结束了。 虽然这场冷战显然是他家主子单方面的冷战。 裴述慢悠悠地在谢逐舟对面落了坐,端起碗慢条斯理地吃起了午饭。 而谢逐舟则是埋头美美一顿炫,饭搭子回来了就是好,吃饭又变得香了起来。 裴述并没有吃多少,后面干脆就放下筷子看谢逐舟吃。 谢逐舟吃起饭来虽然动作很快,但是吃相却意外地特别好。 裴述不知道为什么,又莫名想起来了那只他母后最喜欢的猫。 那只猫的样子其实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上一世加这一世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 他只记得那只猫是被人毒死的,那个时候他母后因为这件事难过了好一阵子。 那只猫是当年母后刚进宫的时候皇帝送她的。 得知那只猫死后皇帝也只是摆摆手,说只不过是一只猫罢了,死了就死了。 最后查到的是一个小宫女不小心把老鼠药撒进了猫的吃食里去。 最后那个小宫女被苏清雅自作主张送到慎刑司去了。 美其名曰是看她母后脾气太好了,帮她母后出气。 现在想想那小宫女大概率也是苏清雅找的替死鬼罢了。 在这如同魔窟的宫里,人命反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如同草芥一般。 谢逐舟正吃得格外沉浸,腮帮子一鼓一鼓,一抬眼却看见裴述一直盯着自己。 好像在透过自己看见了什么东西,想起了什么事。 谢逐舟被瞅的难得的有点不自在,从旁边拿过帕子擦了擦嘴,吃的慢了些。 他这突如其来的偶像包袱啊。 吃完饭后,柳公公照例给他端来了一小盘糕饼。 谢逐舟坐在小案前摩拳擦掌,捏起一块就往自己嘴里塞。 裴述依然偏过头瞅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逐舟突然良心发现地捏起一块糕饼递给他,“王爷你也吃一块?很好吃的。” 裴述接过只稍微咬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 他对糕饼这种东西兴趣不大,但是看谢逐舟吃的很香还是心情挺不错的。 总感觉像是在喂猫。 谢逐舟吃完午餐后就告了退,轻车熟路地拐去门口找闻人言玩,“干嘛呢老闻!” 正靠着墙发呆的闻人言被他吓了一跳,“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 谢逐舟,“...” 明明是他想东西想的太沉浸了,自己那么大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谢逐舟大人不计小人过地凑了过去,“你在想什么呢老闻。” 闻人言犹豫了一下,片刻后才说,“昨天我联系上我的统子哥了。” 谢逐舟一下就精神了,意思是他们的最强外挂回来了? “怎么样,你的统子哥怎么说。” 闻人言一下就蔫巴了: “他说话断断续续的,我一句都没听清,只听清最后一句他说派发任务的时候出问题了。” “这个任务难度系数不是现在的我能接了的,让我先苟着等他回来。” 谢逐舟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也就是说这个任务本来应该不是闻人言的任务。 因为派发任务的时候出了错,才导致闻人言误接了这个任务。 但是目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闻人言的系统一时半会不能在闻人言身边。 谢逐舟瞅了瞅自己面前一脸落寞又迷茫的闻人言,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这倒霉孩子,接任务的时候肯定没看黄历。 谢逐舟安慰了会闻人言就溜回自己的屋子里了。 他一想到明天还要上早朝就头大,不光要早起还要应付老狐狸。 他都不用想就知道明天早朝结束后,皇帝肯定要召见自己。 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谢逐舟就已经站在午门疯狂打哈欠了。 连带着站在他身侧的李大人也跟着开始打哈欠。 自从前段时间过去之后,谢逐舟跟李大人的关系已经成为了忘年交。 李大人看谢逐舟完全是当作看自家小辈一样。 唉,要是他的儿子们能有这么争气就好了,他也就不至于一把年纪了还在为儿子的前程发愁。 前段时间,谢逐舟还只是一众官员中最不起眼的。 而如今有不少官员都三三两两地聚集起来,站在一旁小声议论着谢逐舟。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如今很重用谢逐舟,时不时就要单独召见他。 “他出身那样的寒门,家中父母也都不在了,竟也能爬到跟我们一样的位置来。” “准确来说他现在的官职比我们要高啊。” “嘁,一个虚职罢了,也就是听着好听,一点实权都没有。” “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欣赏他哪。” 站在说出这句话的人身侧的同僚点了点他,示意他看自己。 接着以一种非常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看谢逐舟的脸跟身段。 意思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那人冷哼了一声,小声跟同僚嘀咕道,“他也就是有点霞姿月韵罢了。” 李大人站在谢逐舟身侧听着这些话一时间都有点火大。 他扭头看了看谢逐舟,这位当事人跟没听见似的,又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李大人有些疑惑,“我说,你没听到他们刚刚议论你什么吗?” 谢逐舟摇头,“我听见了。” 他听力还是很好的,再说了那群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音量并不小。 “你听完不生气吗?那样的污言秽语。” 谢逐舟眼皮子都没抬,“人只会嫉妒自己没有的东西,我有的他们没有,何必理会那些酸言酸语。” 李大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颇有些感慨地揣着袖子。 他现在只可惜谢逐舟不是他自家的子孙。 这种气度跟心态,以后想做什么做不成啊。 说不好他还真的能助景王从景王府里出来,接着争那个位置。 李大人眯了眯眼,他忽然也感觉自己应该看准时机站队了。 今日早朝并没有说什么很重要的事,谢逐舟有些无所事事地偷瞟。 今天并没有在早朝上看见裴旭那个傻小子的身影。 之前皇帝让裴旭也跟着上朝,无非就是想表现出一种自己现在看重裴旭的态度。 而如今,在皇帝眼中裴旭风头过盛,甚至还跑过去触他的霉头。 现在自然要把他的势头往下摁一摁,苏清雅那边现在自己也忙的头晕目眩,一时半会也顾不上裴旭这边。 所以说啊,裴旭这个傻小子能走到这一步全靠他母亲。 看似是他跟裴述在斗,实际上是苏清雅跟裴述在斗。 早朝结束后,谢逐舟料到了皇帝要召见他,也没急着走。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张公公就走了过来: “谢大人,陛下召见。” 第12章 后花园 谢逐舟低垂着脑袋跟着张公公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御书房。 他揣着袖子悠悠想,他再来几次感觉御书房都要成他后花园了。 每天被迫宅在景王府,出来就是大殿御书房。 他现在闭着眼都能一路非常精准地摸到御书房来。 皇帝一开始问他的问题还是之前那老几样,无非就是裴述最近有什么异常没有。 谢逐舟的回答也依旧是,没有暂时还跟景王不熟。 皇帝现在倒也不着急,他上次看也确实感觉到了。 他的好儿子对他派过去的人依旧很提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多疑在天家那简直是家常便饭,不多疑才是不正常的。 连皇帝他从一开始就其实也不怎么信任谢逐舟。 只是觉得谢逐舟完事之后好处理,仅此而已。 不过嘛...裴沧他现在也很想知道谢逐舟到底是否忠诚于他。 他低着头似是无意般提起,“今天早朝很多大臣都说朕不要因为皇后的事迁怒于太子,爱卿怎么看啊。” 听到这谢逐舟的瞌睡劲才总算是散了点,老狐狸挖的坑可算是来了。 再跟他聊那种裴述今天怎么样的小问题他都要听睡着了: “臣虽然不知道皇后做了什么,不过能让陛下生如此大的气那想必就是有些问题在里面。” “陛下虽生气,但也只是暂时禁足小惩大诫可见陛下之仁厚。” 谢逐舟短暂地顿了顿接着说,“臣并不常在朝堂之上,不知道太子殿下做了什么。” “不过陛下仁厚又是慈父,想来也是太子殿下不小心做错了事。” “陛下爱子情切这样做也是想纠正太子殿下的错误,何来迁怒这一说呢?” 谢逐舟心里清楚,皇帝问他并不是想让他跟那些大臣一样说谁是无辜的。 皇帝只想听人赞同他的做法,还要说他这样做是对的是理所应当的。 果然,皇帝听完后龙颜大悦,“还是爱卿明事理。” 谢逐舟脸上挂着笑,心说你不就是想听人吹你彩虹屁吗。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皇帝现在并不信任他,想着法子试探他呢。 倒也正常,天家人一个比一个多疑,像吴王那样的神经大条还是很罕见的。 他若是想多做些事情的话肯定得先博得皇帝的信任,这件事并不容易。 好在现在还没有到很着急的时候,他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后面,皇帝又说了一些关于目前王爷们的事情。 话里话外就是想听谢逐舟觉得拿谁制衡太子比较好。 谢逐舟自然是顺着他的话来说,提出了吴王。 对不起了吴王,虽然他知道吴王并不想掺和这些朝堂纷争。 但是皇帝的话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除了吴王他也不好提别人。 如果他这个时候提起裴述的话,以皇帝的多疑性格一定要开始怀疑他跟裴述是不是已经成一伙的了。 真要到这一步那他跟裴述恐怕谁都别想好过。 最后皇帝也没说什么别的,摆了摆手让他回去了。 谢逐舟走在路上思索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帝才愿意把自己的禁足解了。 一直呆在景王府的话他也不能去打探什么消息,也是一件麻烦事。 算了现在急也急不来,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谢逐舟走到景王府门口的时候很罕见地看见了门口两个侍卫不在。 估摸着都是去见他们各自的主子去了。 他缓缓打了个哈欠,刚准备推门进去,忽然听见了拐角处有声音。 谢逐舟,“...?” 什么东西。 他悄咪咪地溜了过去,看见了令他大为震撼的一幕。 一个太监紧贴着墙角站着,而他的肩膀上还踩着一个小孩子,看服饰应该也是某位皇子。 小太监艰难仰头问,“主子怎么样,您能爬上去吗?” 小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显然有点着急,“你别急!差一点!我踮踮脚看能不能爬上去!” 谢逐舟,“...”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再这样下去景王府的墙都要被爬塌了吧。 他叹了口气扬声道,“殿下,门口的两个侍卫不在,您可以走正门。” 那小王爷显然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小太监的肩膀上摔下来。 还好谢逐舟眼疾手快捞了一下,不然那小王爷得屁股着地。 小王爷脚着地候呲牙咧嘴得瞅着谢逐舟,“你谁啊。” 谢逐舟行了个礼,“臣谢逐舟。” 小王爷立刻就知道他是谁了,他三哥府上的那个宾客。 听他二哥说这人还不错,现在是三哥的手下。 小王爷眼睛一转,跟着谢逐舟从正门进去了。 的确跟谢逐舟说的一样,那两个侍卫到现在还没回来。 小王爷一下蹿了进去,猛一看还以为是一只大老鼠。 闻人言本来在打哈欠,打了一半瞅见刚刚跑过去的小王爷人直接傻了,半天嘴都没合上。 谢逐舟走过去用手合上他的嘴,“回神了老闻。” 闻人言满脸震撼,“不是,你咋上了个早朝回来还带了个孩子回来啊!” 谢逐舟无语,“想什么呢,人也是皇子。” 闻人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 谢逐舟现在不能在这停留太久,赶紧快步去追那位小王爷了。 那小短腿腿不长跑的倒是快,呲溜一下就蹿到了裴述身边,“三哥!我来看你了!” 裴述瞅见裴琮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裴琮没回答,手先伸向了桌子上的糕饼,被柳公公拦了下来,“小殿下,先跟咱家去净个手。” 裴琮撇了撇嘴,老老实实地跟着柳公公净手去了。 谢逐舟这时才走到了裴述身侧: “刚刚臣回来的时候遇见小殿下正在翻墙进来,臣看门口的侍卫不在就带着小殿下走正门了。” 裴述罕见地露出来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吴王教裴琮翻墙的。 裴述能想到谢逐舟自然也能,他完全能理解裴述为什么无奈。 吴王怎么自己当贼还不够吗,咋还拉小孩入伙呢真的是。 净完手的裴琮高高兴兴地跑了过来,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块糕饼塞进嘴里嚼嚼嚼。 从前三哥府上从来不会出现糕饼这种东西,不过三哥的小厨房做东西很好吃,糕饼肯定也不例外。 如今一尝果真如此,裴琮已经在想等会能不能卷几块糕饼带走。 裴述抿了口茶,“所以你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 裴琮眨了眨眼,其实是因为昨天二哥跟他说三哥府上的糕饼特别好吃。 他当时就想着一定要来三哥府上尝尝,不过他现在肯定不能实话实说。 不然三哥肯定要教训他了: “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三哥了,特别想三哥。” 裴述显然不信他说的这些话,不过也并无大碍,“最近书读得怎么样了。” 裴琮看起来一下就蔫了,并不老实地打着马虎眼。 谢逐舟站在后面揣着手,看来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长辈见小辈永远喜欢问这种问题啊。 不过这位小殿下一看就不怎么喜欢读书。 在裴述的目光下,裴琮一下子就选择了老实交代,“最近没好好读书。” 谢逐舟挑了挑眉,原来这位小殿下稍微吓唬一下就会说实话啊。 倒也不算是个彻头彻尾的熊孩子。 裴述满脸预料到的样子,挥手给裴琮布置了不少功课, “我会让二哥转告你的夫子检查的,等日后我出去了也会亲自检查你的功课。” 裴琮这下是真蔫了,乖乖巧巧回答知道了。 不过显然,裴琮刚刚的老实交代并没有什么用。 裴述依旧根据裴琮现阶段学的东西好好提问了一通。 裴琮带着糕饼离开的时候,谢逐舟感觉这个小短腿眼睛里都没有光了。 他狠狠地共情了一把小短腿,幻视了一些高中时期被老师提问的自己。 他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裴述,更加感觉天家人切开全是黑的。 当然,除了吴王,在谢逐舟心里吴王依旧是天家里的傻白甜。 虽然这个想法听起来并不是很礼貌。 裴琮离开之后,谢逐舟照旧向裴述一字不差地汇报了今天皇帝问他的问题。 裴述依旧是满脸毫不意外的表情,他似乎完全预料到了。 谢逐舟是真的觉得裴述应该去做神官。 汇报完毕后,柳公公又端过来一碟新的糕饼。 裴述支着脑袋笑眯眯地,“辛苦谢大人了,这是厨房新做的糕饼,尝尝吧。” 谢逐舟狠狠地感觉自己有被拿捏到,“多谢王爷。” 他埋头美美炫着糕饼,一副此生无憾的样子。 裴述满眼含笑地看着谢逐舟,眼睛里带着些许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谢逐舟用完糕饼后就起身告退回屋子里去了。 他得赶紧回去补会觉,感觉刚刚自己吃糕饼的时候困得头都要栽小碟子里去。 裴述依然坐在树下翻看着书,今天早上谢逐舟跟皇帝的对话刚结束没多久他就知道了。 毕竟他在朝堂上的眼线可是离皇帝最近的人。 不得不说,谢逐舟今天早上的回答的确很不错。 他很聪明,完全知道皇帝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 根据裴述对自己那个便宜爹的了解,距离谢逐舟完全博得皇帝信任就差一个契机了。 至于那个契机...裴述抬头望了望天,算着时间春猎就要到了。 这次春猎他应该还是跟上一世的春猎一样,他很有可能根本踏不出景王府。 能不能抓住那个契机,就要看谢逐舟的本事了。 裴述有些焦躁地捏了捏书角,他知道抓住这个契机也是有很大的风险在的。 但是他依旧在心里觉得,谢逐舟对他而言只是一颗很好用的棋子罢了。 但是为何他心中总会有一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呢。 也罢,他想,这些事情本来就是风险跟收益并存的。 为了爬到最后那个位置,他会用尽一切办法的,哪怕这条路充满鲜血。 正躺在床上睡的昏天暗地的谢逐舟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此刻还在做着关于自己曾经吃小龙虾的梦。 等他一觉睡醒已经是中午了,谢逐舟看着窗外的阳光咂摸着他刚刚做的梦。 这梦给他做的又饿又饱的,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小龙虾这种东西。 大概率应该是没有的,谢逐舟有些遗憾地搓了搓自己的脸。 他下床后稍微收拾了一下才出了门,一走出来就看见不远处的裴述望天发呆,跟忧郁王子似的。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裴述在忧郁什么,但是他深知在别人想事情的时候就不要凑上去的道理。 于是谢逐舟脚底一个拐弯,转身过去找柳公公了。 他得去打听一下今天中午的午餐吃什么,早饭就没吃现在还挺饿的。 柳公公瞅着自己面前的谢逐舟满脸无奈,一副看大馋小子的表情。 最后谢逐舟还是盘问到了今天午餐的菜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当然他还是没去找裴述,而是偷摸又去找闻人言了。 闻人言经过一晚上的emo已经迅速接受了他的统子哥近期失联的事实。 闻人言才想起来告诉谢逐舟过段时间有春猎这个剧情节点的事。 谢逐舟蹲在地上,满脸的你快说。 闻人言清了清嗓,娓娓道来,“春猎快结束的时候,会突然有一波刺客出现。” 谢逐舟,“?” 我去,玩这么刺激的吗?这哪是春猎啊,这是围剿皇帝吧。 “不过那些刺客其实也不是奔着要皇帝的命来的。” 闻人言还没说完,谢逐舟就明白了,“意思是这是某个人给皇帝准备的一出戏?” 闻人言对于谢逐舟的理解速度已经见怪不怪了,“对。” 谢逐舟略想了想, “是苏清雅设的局吧,他想让裴旭救驾,刺客们见好就收?” 这样一来让自己跟裴旭重回本来的位置,二来还能给裴旭博一个好名声。 闻人言是真的挺佩服谢逐舟的,脑子是真好使啊,“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我们的任务就是截胡苏清雅。” 谢逐舟摸着下巴,就算闻人言不说刚刚那句话他也是打算去截胡的。 这可是博得皇帝信任的好机会啊,他得好好谋划一下。 第13章 心事 谢逐舟心里惦记这事,连午饭都看起来吃的没那么香了。 吃着吃着就发起呆来,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裴述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鱼,他记着谢逐舟是爱吃的,今日怎么吃的这么心不在焉。 他支着下巴问道,“谢大人在想什么?想的这么认真。” 裴述突然出声吓了谢逐舟一跳,给他整的差点呛着,“臣...没想什么。” 他总不能说他现在正想着到时候怎么把皇帝从刺客堆里捞出来。 他要是真这么说裴述会给他当成疯子吧。 毕竟春猎的事还没发生,他现在要是说出来跟未卜先知有什么区别。 裴述眯了眯眼,“谢大人还是诚实些比较好。” 谢逐舟语塞,这小狐狸怎么就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王爷,臣有自己的秘密了,秘密要是告诉王爷那就不是秘密了。” 裴述,“...哪来的歪理。”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这次本王就不问了,要是旁人问你...” 谢逐舟乖巧点头,“臣知道,要是旁人问臣臣一定好好糊弄过去。” 他又不傻,还是知道窝里窝外的区别的。 听见谢逐舟的回答,裴述突然感觉自己心情好了些,也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谢逐舟瞅着裴述的脸色感觉对方好像突然高兴了起来。 他心说这小狐狸真好哄,随即低头认真扒起饭来。 也不知道等他帮闻人言完成任务之后他的统子哥能不能多带几个人走。 他都想给裴述小厨房的厨师一块绑架带走了。 谢逐舟认真思考起了这个想法,他要是真的带走了恐怕也给人家开不起工资吧。 唉,还是在这里吃吃得了,能吃一顿是一顿。 这都是他在一群狐狸中夹缝生存应得的。 吃饱喝足的谢逐舟卷着一碟糕饼脚底抹油地离开了。 裴述倒也没叫住他,他都不用想就知道谢逐舟又回去补觉去了。 他活了两辈子还真没见过像谢逐舟这样上完早朝必须要补觉的年轻大臣。 裴述时常都在想,他这便宜爹到底从哪找来的人。 谢逐舟先是给闻人言送了几块糕饼,随即就钻回自己的屋子补觉去了。 这早朝上的比他以前上夜班还磨人。 他每次往那早朝一站就跟吉祥物似的,大臣们因为什么事吵架也轮不着他。 他每次上早朝的最终任务就是被皇帝叫去汇报工作。 有时候谢逐舟都会想自己在皇帝那赚月俸是不是赚的太轻松了点。 谢逐舟躺到床上被子一扯闭上眼,他转念一想日后自己的处境肯定会艰难起来。 这些钱都是他该挣的。 在他睡着的时候,有个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景王府。 裴述接过他递过来的药,“确定这药没问题?” 那人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没问题,这药能解百毒。” “不过主子,这药目前只有一颗,需要在被毒伤到前提前服下。” 裴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人行了礼回答了一句是,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景王府。 在谢逐舟还睡的昏天暗地的时候,这一局的棋已经悄然往前走了一步。 谢逐舟在不上早朝的时候又回归了自己往常的生活。 睡觉睡到自然醒,看裴述练剑,裴述沐浴过后一起吃早饭。 然后裴述开始看书、练字偶尔会回屋子里待一段时间再出来。 谢逐舟就懒散的多,裴述看书的时候就站在他身后晒太阳。 裴述练字的时候就帮他磨墨,虽然他干这个的时候柳公公满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谢逐舟有时候都被他看的在想是不是自己磨墨的手法错了,但是裴述又并没有让他退下。 每次谢逐舟磨墨的时候都有些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自己是该停还是该继续。 每次等裴述练完字之后也差不多快中午了,他就坐在廊下等午饭开饭就行。 裴述去屋子里的时候他就可以到处闲逛了。 其实就算他不做这些直接去闲逛补觉裴述也不会说他什么。 但是谢逐舟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在人家的府里面白吃白喝吧。 谢逐舟就这样懒散了几天,又到了要上朝的时候。 他对此已经麻木了,就当是自己上学的时候早八改成了早三。 他正打着哈欠站在午门下,就见李大人蹿了过来,“李大人早...” 突然,谢逐舟敏锐地皱起了鼻子,他怎么在李大人身上闻见一股甜香呢。 怎么好像是小糕饼的味道,他很可疑地的咽了咽口水。 李大人看见谢逐舟这样子笑的颇有些慈祥,他指了指一旁的小太监: “我儿说京城有家糕饼很好吃,我特意嘱咐他买来的。你下了朝之后去找那个小太监拿。” 谢逐舟顿时眼睛都亮了,“多谢李大人!” 李大人捋了捋胡子笑得更加慈祥了,他平时总觉得谢逐舟身上总是有不符合他年纪的成熟。 现在看来到底还是个刚长大不久的孩子,可惜家中无人了。 谢逐舟并不知道李大人是京城中着名妻管严,对孩子也格外慈爱。 他现在只觉得李大人人还怪好的,不计前嫌就不说了还给他带小糕饼。 想到这,谢逐舟偷摸看了看李大人的腿,看起来应该是没事了。 李大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再过一段时日春猎就要开始了,你去得了吗?” 谢逐舟诚实摇头,“我还不知道。” 李大人心知肚明,谢逐舟现在的任务就是看着景王。 当今圣上对景王的戒备还是不小,所以说这次春猎景王大概率还是出不来的。 而谢逐舟作为盯着景王的眼线能不能出来也全凭皇帝心情了。 李大人对朝堂之事敏感的可怕,他已经察觉到了谢逐舟或许对皇帝并不是完全忠心的。 他也算是老臣了,自然知道皇帝选谢逐舟去当眼线的用意是什么。 他也觉得谢逐舟投诚景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李大人又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眯了眯眼,没有人是可以长生不老的。 他现在总有一种预感,皇帝恐怕在那个位子上坐不了几年了。 他得赶紧想个法子先偷摸投靠景王再说。 早投诚早分一杯羹嘛。 更何况他对皇帝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忠诚度。 李大人早就感觉到了皇帝的道貌岸然外加多疑当饭吃。 也罢,该换主子就换主子。 谢逐舟心心念念着他的糕饼,站在朝堂上的时候格外心不在焉。 反正也没人会提起他,心不在焉也无所谓吧。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众大臣们吵个没完。 谢逐舟站在那侧耳听了一会也没听明白。 好像是某个大臣贪污枉法被举报了,有大臣建议彻查,也有大臣建议直接惩治。 谢逐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吵的,这种事不应该先彻查吗。 不过朝堂上的事就算是小事解决起来也不轻松。 现在大臣们分成两派说法也就是因为站队问题而已。 谢逐舟低垂着头,一副雨我无瓜的样子,甚至偷摸摸地微微张嘴打了个哈欠。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倒是觉得皇帝还是彻查一下好。 毕竟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一个小小的贪污案,实际上里面的污秽有多少还不一定呢。 不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是查一下比较保险。 谢逐舟感觉自己头低的脖子疼,仰起头来忽然瞥见了皇帝的神色。 他倒是有点疑惑了,皇帝这个脸色看起来是不打算彻查啊。 谢逐舟有点不可思议,按照皇帝那个多疑的性格不应该把这人从头查到脚吗? 他默默地低下头来,看来这里面有事啊。 早朝结束后,大臣们也没吵出个所以然,皇帝说自己疲了就离开了。 看这样子是打算私底下的时候直接发圣旨先斩后奏。 谢逐舟在原地站了半天也没等到皇帝召见他。 他也乐的轻松,扭头就打算去找那个小太监取李大人送他的糕饼。 谁知在路上遇到了还没离开的李大人,谢逐舟丝滑地蹭了过去,“李大人还不走吗?” 李大人瞅了一眼周围,小声说,“谢大人觉得陛下打不打算彻查这件事。” 谢逐舟也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看着陛下那个神色不像是要彻查的样子,不过其中缘由李大人知道吗?” 李大人凑到谢逐舟耳边说,“我听说那个官员的贪污款项还包括一个修建堤坝时候的银子。” 谢逐舟,“?” 李大人接着说,“而且那个堤坝后来塌了,先皇后的父母跟兄弟都死在了那场意外里。” 谢逐舟满脸大为震撼,不是这贪污案都涉及这种事情了还不查? 不过他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心中有了些猜想。 李大人也没再跟他说什么,从小太监手里拿过糕饼递给了谢逐舟。 还不忘叮嘱他,“回去之后要赶紧吃,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谢逐舟“喔喔”了两声,双手接过了那袋糕饼,眼睛也亮亮的,“多谢李大人!” 李大人和蔼一笑就离开了,他夫人还在府里等他回去呢。 谢逐舟捧着糕点一路小碎步,赶紧赶回了景王府。 他先是给闻人言掏出来了两块,随即抱着袋子一路跑到裴述面前献宝似的: “王爷,快看臣带回来了什么!” 裴述,“?” 他抬头瞅了一眼谢逐舟手里举着的油纸包,里面的糕饼散发着阵阵甜香。 裴述迷茫了一秒,“这是从哪薅过来的糕饼。” 谢逐舟实话实说,“是李大人给臣的,李大人说是京城有名的糕饼店买的。” 裴述沉吟了一下,李大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李大人应该叫李儒之,官职虽然不高但是为官清廉。 上一世李儒之站队他的时间也算比较晚了,后面他交给李儒之的事对方办的倒也不错。 不过他怎么不知道谢逐舟跟李儒之关系这么好。 裴述之前倒是叫人查过,他手下告诉他当时谢逐舟磕到脑袋的时候也把李大人撞倒了。 裴述抬眼瞅了瞅正美美炫糕饼的谢逐舟挑了挑眉,他还不知道他们谢大人人缘这么好。 都不怎么出现在朝堂上还能跟本来对他印象不怎么样的同僚关系这么好。 谢逐舟啃完糕饼后才想起来正事,虽然裴述可能已经知道了,但他还是汇报一下比较好。 得让领导知道养他也不算白养嘛。 谢逐舟揣着袖子站在那里清了清嗓子,“王爷,今天早朝上大臣们为了贪官的事吵起来了。” 裴述丝毫不意外的样子,“是吗。” 谢逐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据说牵扯到了以前的一桩堤坝塌陷。” 他边说边偷摸看了一眼裴述,裴述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逐舟噤了声,他一下就清楚了裴述绝对是知道这些事的。 而且很有可能当年堤坝塌陷这件事裴述现在也完全知道内情。 裴述难得的有些惆怅的样子,仰头望着有些阴沉的天。 谢逐舟站在裴述身后忽然轻轻开口,“王爷,要不要和臣一同喝一杯。” 裴述有些意外地瞅了瞅他,最后还是答应了他,“好啊,柳公公。” 柳公公捂着脑袋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认命地转身去拿酒了。 裴述抬眸,“谢大人,坐吧。” 谢逐舟点点头,揣着袖子乖乖巧巧地坐在凳子上,“王爷,我们喝酒有什么下酒菜啊。” 裴述,“...谢大人想吃什么?” 谢逐舟坦诚,“臣不挑。” 很快柳公公就端来了酒跟几小碟下酒菜。 谢逐舟得到准许后,捏着筷子迅速尝了一下自己面前的下酒菜。 裴述捏着酒盏满脸的丝毫不意外,他举手中的酒盏轻抿了一口。 谢逐舟很快乐地炫了个半饱,对上裴述的目光后心虚目移。 他也拿起了酒盏,“王爷,臣敬你。” 语罢谢逐舟直接举着酒盏一饮而尽,架势给裴述吓了一跳。 谢逐舟的确没怎么喝过酒,最多也就是打工的时候偶尔会跟老板喝一罐啤酒。 酒入口还带着淡淡的果味,他还觉得挺好喝。 谢逐舟没忍住又给自己倒了两杯酒喝,两杯酒下肚后他整个人都呆滞起来。 他整个人此刻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面若桃花。 裴述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就听见谢逐舟说了一句。 “王爷,你怎么会影分身啊。” 裴述,“?” 第14章 撂倒 裴述闻言整个人都疑惑了起来,影分身是什么东西。 谢逐舟眨了眨眼,用指头数着,“有四个王爷,重影了都。” 裴述,“...” 他这下是听懂了,谢逐舟这一看就是喝多了。 裴述有些不可思议地举起自己的酒杯闻了闻,对啊,是果酒没错啊。 柳公公也凑了过来,拿起谢逐舟的酒杯闻了闻。 “主子,都是果酒。” 裴述彻底无奈了,谢逐舟的酒量怎么这么差。 这倒也不能怪谢逐舟,这个果酒的度数其实并不低。 对于谢逐舟这个以前在自己那个世界最多只能喝两罐啤酒的人来说自然是度数太高了。 谢逐舟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喝多了。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还想去扑他眼中的裴述其他的影子。 裴述一个脑袋两个大,赶紧伸手接了一下差点被自己衣服下摆绊倒的谢逐舟。 谢逐舟结结实实地跌进了裴述的怀抱中。 裴述闻到了谢逐舟身上带着甜的酒香,他低头看见了谢逐舟被酒气蒸红的脸,以及他亮晶晶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柳公公站在后面,瞅瞅自家主子又瞅瞅自家主子怀里的谢逐舟。 他揣着袖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累了,毁灭吧。 柳公公这一刻已经感觉到了,事情已经向他无法控制的地方狂奔而去了。 算了,只要他家主子最后能悬崖勒马就行,其余的就随他去吧。 最后醉鬼谢逐舟是被裴述一把抱起来抱回屋子里去的。 谢逐舟喝多了思绪都快不知道飘到哪去了,人却一点都不老实。 他的爪子在裴述身上到处扒拉着,拽拽袖子拉拉玉佩。 裴述忍无可忍,“谢逐舟,你要是再扒拉这几天就没糕饼吃了。” 谢逐舟一听这话顿时老实了下来,靠在裴述怀里一动不动了。 裴述又气又想笑,都喝多了醉的不知道哪跟哪还记得吃糕饼。 他忽然觉得这个之后很适合撬话,“谢大人,你跟闻侍卫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谢逐舟的大脑过载,愣了半天消化了一下他的话,“臣跟闻侍卫...是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裴述,“...” 他一直以为谢逐舟平时那么说是为了糊弄他。 现在才知道原来他那么说完全是因为他就是那么想的。 裴述把谢逐舟放到床上后,没忍住轻轻捏了捏他的脸。 真是满嘴跑火车的人。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裴述他自己却完全不讨厌谢逐舟这个性格。 他想或许是因为人的原因吧。 裴述低垂着眼睫看着床上的人,忽然轻声问,“谢大人,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谢逐舟感觉自己眼前越来越模糊,脑子也基本上已经不动了。 “臣...臣是从...” 裴述还没等到谢逐舟接着说,眼瞅着人头一撇睡着了。 他半晌后才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也不急这一会。 他伸手解下谢逐舟的发带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散着发会睡的更好一些。 谢逐舟这一觉睡到了接近傍晚才醒,他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眼前天旋地转。 他靠着床头缓了好一会,才从头疼脑胀中找到了一点回忆来。 他记得自己看裴述那个可怜小狐狸听见自己提大坝坍塌那个事之后就有点惆怅。 然后他就打算做个好人好事,转移一下裴述的注意力。 最后自己似乎就被几杯很好喝的果酒撂倒了。 大意了啊...他还以为是什么度数不高的酒精水果饮料呢。 不过似乎后面裴述好像还问了他一些问题,问了什么来着... 谢逐舟想了半天都没有想起来,只隐约记得好兄弟从哪来之类的词语。 他最后选择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感觉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 谢逐舟缓了好半天才感觉自己好了一些,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他刚走到树下的小桌子前就看见柳公公满脸复杂地瞅着他。 谢逐舟,“?” 怎么了这是,不会是他喝多的时候又给裴述惹生气了吧? 他赶紧扭过头偷偷瞥了一眼正在廊下看书的裴述。 感觉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啊,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谢逐舟十分心大地没当回事,反正柳公公平时也没少满脸复杂地瞅着他。 他揣着袖子仰起头看天,天色已经慢慢地暗了下去。 天边已经能看见零星的几颗星星。 他这边正思考今天晚上小厨房会做什么晚餐。 突然,景王府的大门被打开了,闻人言步履匆匆地走过来低头禀报了裴述。 裴述抬眸,看见了站在小院子门口的张公公。 两个人都没什么表情,倒是柳公公看见张公公十分敬重的行了个礼。 张公公看见后只是略点了点头,“谢大人,陛下召见,跟咱家走一趟吧。” 谢逐舟头顶问号,都这么晚了皇帝召见他干嘛。 他满头雾水地跟着张公公一路往御书房走过去。 一进御书房就看见皇帝坐在椅子上表情并算不上好,看起来十分疲惫和气恼。 谢逐舟低着脑袋,他估摸着还是因为今天早上的那件事。 恐怕皇帝处理的不是很顺利啊,不过现在叫他来是为了什么呢。 连裴述都知道自己“失忆”这件事,皇帝不应该不知道。 既然已经知道他失忆了还把他叫过来没什么意义啊,让他站这当吉祥物吗? 皇帝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有说话,谢逐舟只能低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谢逐舟感觉自己站的腿都开始泛酸了。 他刚悄咪咪地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坐在椅子上的皇帝突然开口: “爱卿对今天早上的贪污罪是怎么看的?” 谢逐舟在心里吐槽怎么把他当元芳似的,天天问他怎么看。 “臣以为怎么处理这个问题要看陛下的态度。” 他选择了废话文学,就算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到底是什么事也依旧要装不知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而且他要是表露出自己知道的话。 他直觉皇帝肯定又会开始对他起疑心,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皇帝像是想起来谢逐舟失忆了一样,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沉吟了一下才开口,“今年春猎,爱卿就替景王去吧。” 谢逐舟应了下来,跟他预料的差不多,皇帝并不打算放裴述出来。 最多是让自己代替景王去春猎,这倒也是一个比较折中的好办法。 交代完一些事情后,皇帝就似乎很疲惫地摆了摆手让他下去了。 谢逐舟一路走一路揣着袖子琢磨,既然已经确定自己可以参加春猎了。 那么到时候如何从一堆刺客手里踩着裴旭给皇帝捞出来就是个比较难的问题了。 毕竟这一局从头到尾都是苏清雅为了解决他们现在的难处而谋划的。 所以裴旭肯定清楚,那群刺客演员们什么时候来从哪里入场。 谢逐舟想了想裴旭平时那个缺心眼的糊涂样,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毫无胜算。 算着春猎差不多还有个三天就要开始了,这种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那群刺客也是演员,不会真的把皇帝怎么样。 他蹿上去挡几刀估摸着也不是很严重吧。 虽然他很想在衣服里放点东西挡一下,比如几本厚书什么的。 不过谢逐舟深思熟虑了一下感觉还是算了吧。 如果他真的成功挡刀,一群太医冲上来扒他衣服一看,嘿,全被厚书挡着了,那得有多荒唐啊。 而且皇帝肯定会怀疑他为什么会提前准备这些东西,那时候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谢逐舟慢慢走回景王府的时候,一进大门先停下来跟闻人言聊了几句。 闻人言得知他真的要去春猎后,脸上的担忧都要溢出来了: “你真的去啊,要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办?这也太危险了!” 谢逐舟伸手戳了戳闻人言的脸,“哎呀,收益跟风险并存嘛。” 这孩子,本来还跟他商量着要是真的去春猎怎么做,现在知道他真的要去了又担心成这样。 经历了穿书这样荒谬的事,还能在这里遇见一个很好的朋友。 谢逐舟感觉他穿这一趟书并不是很亏。 还有人在等着他,谢逐舟没跟闻人言聊太久。 他揣着袖子蹿的很快,他直觉要是再耽搁一会裴述就要对他发动毒舌攻击了。 谢逐舟一个猫猫冲刺蹿到了站在树下赏景的裴述面前。 他瞅着裴述看自己的那个眼神深感不妙,这是怪他路上耽误的太久了。 谢逐舟眨着眼,在心里疯狂想着等一下该怎么狡辩过去。 没想到裴述最后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即悠悠地叹了口气,“饿不饿。” 谢逐舟一时间眼睛里迸发出一阵强烈的光来,“饿!今晚吃什么。” 裴述没忍住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敲谢逐舟的脑袋,“厨房说煮了虾粥。” 谢逐舟感觉自己的眼泪马上就要从嘴角流出来了,“现在就开饭?” 裴述有些拿他没办法,“先去净手,净完手再吃。” 瞅着谢逐舟去净手的兴冲冲的背影,裴述到底还是有些无奈地笑了。 净玩手的谢逐舟坐在小桌案前粥就小菜一顿猛炫。 裴述见他吃完后才开了口,“陛下已经给谢大人说了让你替本王去春猎?” 谢逐舟点头,他对裴述已经知道这件事丝毫不意外。 现如今他已经差不多知道了皇帝把裴述软禁在这里,也仅仅只是裴述的人被软禁了。 他还留了属于他自己的眼睛甚至是手在外面。 即使现在裴述的人不能出去,但他依旧对朝堂上的事情了如指掌。 有时候他恐怕还可以操控一些事情的发展。 不过裴述目前具体操控了那些事情,谢逐舟目前就不得而知了。 这次谢逐舟去春猎要带的行李还是柳公公帮他收拾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在柳公公脸上看见了自家孩子要远行的惆怅感。 这几日,裴述给谢逐舟也补充了一点春猎的知识。 谢逐舟自己琢磨了一下,感觉这本书里写的春猎倒没有过分讲究。 首先是时间,短则几天天长则一个星期,第一天先是所谓的百官比试。 比试也就大致分为投壶,射箭之类的,差不多就是个活动预热的环节。 最后赢得头筹的官员会得到御赐的东西一件,可能是珠宝字画也可能是武器。 接下来的活动就是春猎了,不过这个活动最后的赢家是谁想都不用想。 那必然是皇帝,春猎最后的赢家肯定是内定了皇帝的。 毕竟春猎这种皇家活动基本上都是供皇帝取乐的。 别人拿了春猎头筹乐了,那皇帝还乐的起来吗? 谢逐舟这么一想感觉也没他什么事,首先前两天恐怕就不会有官员找他比试。 毕竟整个朝堂上他能叫出名的就只有李大人,李大人也并不是喜欢出风头的。 他就摩拳擦掌准备好帮皇帝挡刀就行,其他的就全当春游去了。 谢逐舟抬眼却看见裴述很认真地注视着他,暗金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流淌着光。 谢逐舟忽然想起那天闻人言告诉他的。 裴述刚出生的时候瞳孔中就带着一些暗金,当时所有人都在说他是真龙降世。 毕竟金色以及明黄色这种颜色可是皇家的专属。 而且裴述出生的时候天降祥瑞,所有人都觉得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毕竟裴旭出生的时候可没这么大排场,那个时候苏清雅也不是皇后。 谢逐舟本来觉得这种设定有那么一些玛丽苏的味道在。 不过现在又一想,当时因为他这双眼睛把他封为太子让他早早成为众矢之的的是皇帝。 后来因为这双眼睛把他说成妖兽,把他从太子之位赶下去的也是皇帝。 只要皇帝想,再荒谬的理由也都会被权势合理化。 如果他是裴述,他也恨皇帝。 更别说他能踩到裴述和皇帝之间的恩怨还跟他母亲的死有关。 谢逐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涌出了一番干劲来。 这次春猎,他一定要取得皇帝的信任然后帮自己面前的这个可怜小狐狸大施拳脚。 坐在他对面的裴述满脸迷茫,他不知道谢逐舟怎么莫名其妙干劲满满。 感觉谢逐舟身边的并不存在的火焰都要灼到他了。 第15章 旅行舟蛙 转眼间,春猎就要开始了,官员们需要乘车跟着皇帝一起去猎场。 一大早谢逐舟就拿着柳公公给他准备好的小包袱准备离开景王府。 柳公公看向谢逐舟的眼神中都带着些担忧,“谢大人此次去春猎要小心些。” “猎不猎得到东西都无所谓,别把自己伤着了。” 谢逐舟心虚了一下,不伤着感觉是不太可能了。 毕竟他这一趟过去是要挨刀救皇帝,只希望自己能伤的轻一点吧。 要是伤的重也不知道裴述能不能报销一下医药费,他这妥妥算工伤。 不过谢逐舟心里略微还是有点激动的,毕竟他穿过来这么长时间,这还是他第一次出宫。 他提溜着柳公公给他准备的包袱,小学生春游似的给两个人道了别之后就踏出了景王府。 裴述看着谢逐舟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自己手中的折扇,他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谢逐舟一路走到宫外,一出去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车夫一看见他就下了车,“谢大人,张公公让我接您去猎场。” 谢逐舟喔喔了几声迅速爬上了车。 他坐上马车的软榻上突然有一种自己是旅行青蛙的感觉,不应该叫旅行舟蛙。 青蛙带回来的是明信片,他这趟回来要给他们可怜小狐狸带点好消息回来。 柳公公给他带的行李格外细致,甚至还在里面塞了一小油包的果脯。 谢逐舟从里面捏出来了一块塞进嘴里嚼嚼嚼。 脑袋还时不时凑到马车的窗户旁边东瞧瞧西看看。 头一回出宫的他对外面的一切都好奇的很。 路途较为遥远,谢逐舟激动了没一会就开始犯起困来。 他想着反正还要几个时辰才能到,不如靠着车厢睡一会。 车夫驾驶着马车走的格外平缓,没一会谢逐舟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车夫将马车停在了猎场外围,“大人,到地方了。” 他在车厢外喊完半天都没人理他,车夫吓了一跳以为出什么事了,赶紧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脸都睡出印子来的谢逐舟,他现在也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车夫,“...” 他十分无奈地走上前去摇了摇谢逐舟,“大人醒醒,到地方了。” 谢逐舟感觉有人摇他猛地睁开眼来,他坐起身来缓了一会才把自己的脑子找回来。 他回过神来后连忙向车夫道了谢,拎着包袱跳下了车。 谢逐舟刚下车就被一个小太监领进一个帐中了,“谢大人,这是陛下给您安排的帐子。” 谢逐舟点头,“多谢陛下,多谢小公公引路。” 他伸手从包袱里摸出几两碎银子交给了小公公。 眼瞧着那个小公公笑得比外面花开的还灿烂,“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小公公一边点头哈腰一边退出了他的营帐。 这还是谢逐舟出来前柳公公特意教他的,出去可以用银两打点一下人,银两还是柳公公准备的。 谢逐舟不知为何总想起来宫斗剧里面那些娘娘们都是用金叶子打点人。 不过他现在就算有金叶子也不能拿出来就是了。 他俸禄虽然不少,但是他现在正在做皇帝的“眼线”。 如果皇帝知道他用金叶子打点人肯定又要多疑了。 而且谢逐舟现在也不想太引人注目,毕竟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来之前裴述也给他科普过,一个营帐里要住三个官员,也不知道他的临时舍友是哪两位。 是谁都无所谓反正他基本上都不认识,只希望是好相处的人吧。 谢逐舟低垂着眼睫一边想一边收拾包袱,忽然有人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 他听见动静偏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官员看见他之后显然也愣了一下。 谢逐舟沉默了几秒,又把头扭了回去,显然上天刚刚没听到他的祈祷。 这官员正是之前上朝前站在他不远处说他坏话的官员之一。 那官员显然也有点尴尬,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包袱就出去了。 没过多久,营帐的帘子又被人掀开,这次谢逐舟和来人对视一眼两个人一起笑了。 李大人看见谢逐舟也十分惊喜,“没想到我们两个分到了一个营帐里。” 谢逐舟小鸡啄米般点头,可不是嘛营帐都是随便分的,能分到一块去他俩还真挺有缘的。 李大人兴冲冲地问,“你知道和我们住一个营帐的第三个人是谁吗?” 谢逐舟,“是之前说我坏话的那个官员。” 李大人,“...”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片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大人把包袱往床上一丢,“走不想这些了,我带你出去逛逛。” 谢逐舟喔喔了两声,紧跟着李大人的步伐走了出去。 李大人一边走一边给他讲从前这猎场上发生过的事。 谢逐舟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感叹李大人如果到现代一定是做导游的好苗子。 李大人见他们两个周围没别人,偷偷和谢逐舟说: “从前景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年年都是头筹。” 谢逐舟毫不意外地点头,他还真想不到有哪个皇子能比得过裴述。 两个人略逛了一会就回去了,下午春猎才正式开始。 他们在营帐中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听见外面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就赶紧走出营帐。 百官比试和谢逐舟没什么关系,不过他还是按时出去凑热闹。 这热闹不凑就有些显得格格不入。 李大人凑到他身边问,“你不打算去参加百官比试吗?” 谢逐舟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丢人了。” 他这个不会投壶撑不开弓的战五渣过去凑什么热闹。 远远地谢逐舟看见了两个熟人,吴王正带着六殿下也就是裴琮到处晃荡。 吴王和裴琮显然也看见了谢逐舟,两个人偷偷朝着谢逐舟眨了眨眼算是打招呼。 他们三个虽然很熟悉,不过在外面必须得装作不认识。 毕竟别人可不知道吴王和六殿下动不动就去翻景王府围墙的事。 谢逐舟还看到了裴旭,这傻孩子一看就知道他心里藏着事。 都没以前那么爱蹦跶了,不过看裴旭这样就知道闻人言说的没错了。 苏清雅绝对在春猎上安排了人,尽管她这次春猎因为被禁足没来。 谢逐舟收回目光来,不管怎么样他现在先盯着皇帝那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往那边挪。 不过他还是感觉刺客出现在打猎时间段的概率比较大。 百官比试的时候皇帝坐在高台上并不好演戏。 也如同谢逐舟一开始所预料的那样,一下午并没有官员找他比试。 估计都觉得和他这样的小身板比试就算赢了也赢得不光彩。 谢逐舟坐在最外围供官员们休息的凳子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他在这晒了一下午太阳也没见有人要来刺杀皇帝。 怎么着群演刺客们来刺杀皇帝之前还要开个作战会议吗? 李大人参加完投壶回来瞅见咸鱼似的谢逐舟摇了摇头,“你真不打算去凑个热闹?年轻人多玩玩好。” 谢逐舟晒着太阳换了个姿势坐着,“不了...年纪大了我还能去跳广场舞,年轻的热闹我就先不凑了。” 李大人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看谢逐舟这个样子也差不多明白他在说什么。 李大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还真没见过像谢逐舟这样淡泊的。 他扭过头看着还在进行的百官比试,官员们挤在一块如鱼争饵。 都觉得即使最后不能拿到百官比试的头筹,能在皇帝面前刷个脸就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运气好能拿到百官比试的头筹,还能得到御赐的奖品。 李大人又扭过头看了看谢逐舟,对方正懒洋洋地凭栏眺望夕阳。 完全不知道他这趟来到底是来参加春猎还是来春游了。 李大人看向夕阳,“再过半个多时辰就可以吃晚餐了。” “是吗?!晚上吃什么?” 李大人被身旁突然弹起来的谢逐舟吓了一跳。 偏过头一看谢逐舟眼中瞬间迸发出了光芒。 李大人反应过来后轻轻一笑,“应该是他们从附近打来的羊和鹿之类的。” 谢逐舟听的感觉自己都要从嘴角流出眼泪来了,烤羊肉啊! 李大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这会才感觉到谢逐舟的年纪并不大,还算是个孩子。 如若不是因为家中无父无母的话现在应当还像自己的大儿子那般无忧无虑吧。 谢逐舟完全不知道李大人现在正在同情他。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不知道这本书里面作者有没有写孜然辣椒。 烤羊肉要是没有孜然辣椒粉岂不是没灵魂! 谢逐舟就这样惦记了半个多时辰,营帐外刚燃起篝火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蹭出了营帐。 之前说谢逐舟坏话的那官员看见谢逐舟这个样子嘲讽一笑,嘟囔道: “还真是家中无人,做什么事都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 谢逐舟听见这人的话停下了脚步,那官员心慌了一下,“看本官做什么?” 谢逐舟瞅了瞅这人身上的绿色官袍,又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绯红色官袍。 随即朝着那官员挑了挑眉,“嗤。” 嘲讽的意味都已经扑到那官员脸上了。 那官员此刻却敢怒不敢言了起来,他只是六品官员而谢逐舟无论有没有权力都是一品。 谢逐舟懒得再搭理他背过手和李大人一起向篝火处走了过去。 李大人一路上向谢逐舟小声骂了一路那个官员。 谢逐舟满不在乎地勾了勾唇,“他就是想挑软柿子捏。” 发觉自己好像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好欺负就一下子变了态度。 谢逐舟还是有点好奇地问了一嘴,“他是什么官职?” 李大人思考了一下,“好像是礼部的吧,具体什么官职我也不太清楚。” 谢逐舟满脸不可思议,“礼部的官员怎么这么没素质。” 李大人哽了一下,感觉谢逐舟好像有没说错,那人的确不讲礼仪。 不管怎么说以那人的官职挑衅谢逐舟本来就是无礼。 突然,谢逐舟闻到了一阵烤肉的香,也顾不得说这些了。 他蹦蹦跳跳地蹿到了他自己的位子上,李大人说的没错的确是烤羊肉。 谢逐舟非常惊喜地发现不光有孜然辣椒,还有生菜。 他悄悄竖了个大拇指,这本书的作者真不赖,太上道了。 谢逐舟和李大人一起坐了下来,皇帝坐在人群最中央他们两个则是坐在最外围。 很多官员都悄咪咪往皇帝那边凑,谢逐舟却完全不在意。 他每次下朝都要被单独召见,看皇帝的脸看的够够的了。 谢逐舟远远地听到了皇帝说让他们随意。 他非常迅速地拿起筷子夹向了已经片好的羊肉。 李大人,“...你是真不客气啊。” 谢逐舟蘸了一下辣椒孜然,“?” “陛下不是说让我们随意吗?” 李大人想想感觉有道理,也拿起小刀划起肉来。 一顿饭谢逐舟吃的格外老实,没有像在景王府的时候把生菜放在嘴上再塞一筷子肉进嘴。 而是把肉包在生菜里面慢慢啃,谢逐舟感觉自己没这么文雅过。 他啃着啃着思绪就开始发散了起来,也不知道裴述现在在景王府吃的什么晚餐。 虽然烤羊肉还是挺好吃的,但是他还是感觉没有裴述的小厨房做饭好吃。 唉,现在他的嘴也是被养刁了,竟然开始挑食了。 此刻,景王府内。 裴述捏着筷子正在吃晚餐,不过他并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柳公公把东西撤了之后看见自家主子坐在树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他也能猜到自家主子现在在想什么,估摸着是在想谢大人呢。 也不知道谢大人现在在猎场怎么样了。 谢逐舟吃饱喝足后就溜走了,李大人则是被人留下喝酒去了。 谢逐舟知道自己酒量有多差,他要是喝酒恐怕最后得被李大人舀水似的舀回去。 他洗漱过后就美美地躺上了床,床是临时搭的睡起来并不是很舒服。 不过也没办法,最多在猎场待一个星期凑合一下算了。 谢逐舟想着明天还要接着盯那群刺客什么时候进场,赶紧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 他可不想因为明天早上睡过头错过了刺杀时机。 第16章 保镖 第二天清晨,谢逐舟起了个大早。 他从榻上坐起来的时候帐子外的天才刚大亮不久。 同营帐的李大人和另一个臣子还正睡的正香。 谢逐舟本来想着再赖会床,忽然一阵风吹进了营帐中,这一吹把谢逐舟吹清醒了。 他摇了摇头慢吞吞地下了床,简单收拾了一下榻后他便走出帐子洗漱了。 营帐外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大臣坐在篝火前喝着肉汤。 谢逐舟嗅了嗅闻到是羊肉汤后洗漱的动作都加快了不少。 偶尔出来一趟就是好,伙食都这么棒。 虽然景王府的饭是真的很好吃,但是每天早上都是药膳粥。 对于谢逐舟来说实在是太养生了,他感觉自己每天都一股子药膳味。 哪天要是把他抓去当食材炖粥估计都能炖出一锅药膳粥来。 谢逐舟刚洗漱完就看见李大人打着哈欠从营帐中走了出来: “小谢啊,你怎么起来了也不说叫我一下。” 谢逐舟眨了眨眼,“我看天色还早想着等下再叫你也来得及。” 李大人也凑到谢逐舟身边开始洗漱。 谢逐舟则是很迅速地滑到了篝火旁,拿起一个小碗盛了满满一碗汤吸溜起来。 李大人洗漱完之后也学着谢逐舟的样子盛了一碗汤: “今天就是正式春猎了,你等会什么打算,还像昨天一样找个地方晒太阳吗?” 谢逐舟哽了一下,他昨天偷懒偷的有这么明显吗: “今天就不晒了,我打算四处走走。” 李大人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他今天是不能和谢逐舟一起到处晃悠了。 他今天必须要和同僚们一起去打猎,能不能打到东西倒无所谓主要是不能浑水摸鱼的太明显。 谢逐舟今天肯定也不是随便晃悠,他得找个离皇帝不远也不近的地方随时等着。 他偷偷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裴旭,对方此刻一脸菜色。 听说昨晚裴旭被灌了不少酒,估摸着现在酒还没醒透呢。 谢逐舟捏着小碗心中稍微有些庆幸,敌人状态不好他赢面就会大一些。 裴旭此刻握着碗感觉自己胃中翻江倒海,昨晚他连东西都没吃多少。 他就坐在那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找他敬酒。 母亲说过要和官员们打好关系,虽说他昨晚其实并不想喝太多酒还是强迫自己喝了。 宿醉起来的感觉并不好受,裴旭也不清楚他母亲安排的刺客具体什么时候来。 即使只是演戏刺杀,时机也得随机应变,裴旭很清楚这一点。 他非常重视这次机会,母亲的希望和指望全在他身上,他绝不能失手。 而此刻的皇帝并不知道有两个人的心思完完全全的挂在他身上。 他此刻正在和欣贵妃坐在高台上聊天。 春猎本应该带皇后,但是苏清雅禁足无法出宫,皇帝便执意带着初有身孕的欣贵妃出了宫。 欣贵妃低敛着眉眼,露出谦和温婉的笑意来。 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轻声地回应着皇帝和她说的话。 欣贵妃心里清楚,皇帝的心不在她们任何一个人身上,包括苏清雅。 皇帝最爱的始终都是他自己,如果说是对谁有真情。 欣贵妃微微眯了眯眼,她知道皇帝唯一的真情是给了先皇后。 不过他照样会为了自己的帝位和权利送先皇后上路。 欣贵妃她知道自己斗不过苏清雅,所以入宫这么久她都选择了明哲保身不争不抢。 但是她现在有了孩子,哪怕是为了能让这个孩子顺利降生,她也必须要硬着头皮去和苏清雅斗。 皇帝是依附不住的,她需要找一个足够和苏清雅抗衡的盟友。 欣贵妃偏过头去,看到了下面正捏着碗吃的正香的谢逐舟。 如果是景王的话...欣贵妃握着桌上的杯子陷入了思绪当中。 谢逐舟很迅速地吃完后将碗放到了一旁的木桶中。 他得想个法子能离皇帝近一点还不会被裴旭和皇帝发现。 他望着远处的森林,到时候可以借着树林草丛的掩护躲一躲。 反正天家人都穿明黄色衣服,走路上显眼得像路标似的,就算离得稍微远一点也能看见。 谢逐舟觉得自己这一遭下来之后要是能回去说不好能应聘一个狗仔或者保镖。 官员们吃完早饭后没过多久,就听见不远处敲了几声锣。 李大人凑到谢逐舟身侧,“春猎正式开始了。” 谢逐舟瞅着身旁好像打鸡血了一样的官员们点了点头。 不远处的小太监抱着一副弓一路小跑过来,“谢大人您等等!” 谢逐舟听见声音一个急刹车,“怎么了小公公?” 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停在了谢逐舟身边,“谢大人,陛下说您这是第一次来春猎,吩咐咱家给您准备了初学者用的弓。” 谢逐舟赶紧双手接过,“谢陛下。” 不远处的官员们看向谢逐舟的目光愈发嫉妒。 要知道只有拿到百官比试前三的才能得到御赐的东西。 去年拿到头筹的是兵部的官员,最后也只得了两个巴掌那么大的字画一幅,还是皇帝自己写的。 这谢逐舟昨天连百官比试都没参加,今天却可以直接拿到御赐的弓。 虽然这弓看起来像是随手拿的一把木弓,但怎么说也是御赐的。 谢逐舟低头瞅着自己手里的烫手山芋在心底呵呵一笑。 皇帝这是坑他坑到底啊,看着说是赏赐实际就是让别的官员嫉恨他。 树大招风,他若是想安然无恙就必须要与皇帝站在一块。 李大人显然也猜到了皇帝的用意,他看向谢逐舟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和无奈。 谢逐舟整理好表情后握着弓向森林里面走去。 皇帝在这方面倒是没有再坑他,给他的弓的确是初学者用的。 弓身比较轻便,倒也方便了他抱着到处跑。 至于能不能打到猎物,他觉得皇帝已经给他初学者用的弓了显然也没指望他能打到。 谢逐舟一路上就偷瞄着皇帝那道明黄色的背影,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一路悄悄跟着。 突然,谢逐舟听见了一个比他偷感还重的声音,“谢大人,你要干什么,跟一路了都。” 谢逐舟被吓得一激灵,扭头看见了吴王笑得呲牙咧嘴的脸。 一时间,谢逐舟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他还以为自己的鬼鬼祟祟被皇帝逮住了,没想到是吴王这个缺心眼。 谢逐舟瞅了四周没人,赶紧把吴王拉到了一边,“王爷怎么在这?” 吴王嘿嘿一笑,“我和小琮打了赌,看谁今天猎到的东西多,我正在找猎物呢。” 谢逐舟,“...” 和一个小孩子比谁猎的多,吴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我一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谢大人了,谢大人跟了父皇一路是在做什么?” 吴王眼中的好奇亮的灼人。 谢逐舟把他的脑袋拧了过去,“别问了,那有个兔子追着玩去吧。” 语罢他就脚底抹油溜走继续追皇帝去了。 吴王瞅了半天都没瞅见谢逐舟说的兔子在哪,扭过头回来发现谢逐舟已经没影了。 他直觉谢逐舟要去做什么大事,本来还想追上去问。 突然裴琮举着个兔子从他身侧的草丛里面钻了出来,“皇兄看!我猎到了一只兔子!” 吴王一下子就把问谢逐舟的事抛在了脑后,他还什么都没猎到呢! 谢逐舟尾随了皇帝一路直到太阳西沉刺客们也没出现。 他估摸着大概是因为今天皇帝身边护卫太多的缘故。 营帐外的空地上,李大人正和他的同僚们看今天猎到的猎物。 到底都是文官,猎到的猎物都是一些野兔野鸡。 不像武官那样猎到的都是些鹿和羊那种比较大的猎物。 李大人抬头看见的就是两手空空满脸疲惫的谢逐舟。 李大人疑惑的凑过去问,“怎么了这是?” 这样子看着像是被野鸡遛着跑了十几圈一样。 谢逐舟疲惫地摆了摆手,“没事我只是突然觉得太有组织纪律也不是一件好事。” 那群刺客有组织有纪律的连衣服角都没出现。 李大人完全没听懂,“啥?” 谢逐舟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营帐,一头栽进了被子中。 别看皇帝现在年纪不小了,走的速度还挺快。 这一天算是给谢逐舟撵的够呛,心里盘算着这次回去一定要问裴述多要两盘糕饼。 到了晚饭时间,谢逐舟一个鲤鱼打挺满血复活。 他迅速蹭了出去蹿到了坐在外面吹风的李大人身侧,“李大人今晚晚餐还是烤肉吗?” 李大人被突然蹿出来的谢逐舟吓了一跳,“对,春猎这几天估计不是烤肉就是肉汤。” 谢逐舟点点头,心里庆幸自己这一趟估计不用待太久。 不然这天天烤肉肉汤的,等他回景王府的时候会上火成森林冰火人里面的火娃吧。 半个时辰后,谢逐舟一边坐在篝火旁啃烤肉一边看正在被灌酒的裴旭。 他感觉裴旭再这样被灌酒灌下去,都不用他使绊子裴旭自己就昏迷不醒了。 吃完晚餐后谢逐舟非常顺滑地钻进了被子中埋头大睡起来。 翌日清晨,谢逐舟依旧醒的比鸡早起来的时候还不忘过去捞了一把李大人。 李大人睡眼惺忪地从床上腾一下坐起来,满脸惊魂未定。 谢逐舟心虚地溜走,这不是李大人自己说的叫他吗? 他出去刚洗漱完就瞅见裴旭扶着树吐的昏天暗地的。 谢逐舟擦着脸在心里感叹,也不知道那群大臣昨天是怎么灌裴旭的,能给裴旭喝到第二天早上还哇哇吐。 以裴旭的身份他不想喝自然大部分官员都不敢灌他酒。 只是这孩子太实诚,听了自己母亲的话又不懂得变通。 谢逐舟悠悠地擦着脸,有时候太听话又小死板反而会成为一个人的弱点。 照例吃完早餐后,谢逐舟眼睛很尖地瞅见了北边的树林里面好像掠过了几道黑影。 他一下子就警觉起来,看来那群演员今天就要动手了。 谢逐舟偏过头去,瞅见裴旭满脸魂游天外的样子就放下心来。 李大人放下碗看见谢逐舟满脸打了鸡血的样子有点懵逼。 怎么了这是,是突然打算猎个大的拿个头筹回来吗? 第二日的春猎正式开始,谢逐舟依旧像是打游击似的悄悄地跟在皇帝身边。 今天的天气突然格外的热,临近中午的时候太阳也越来越毒。 谢逐舟蹲在草丛里有些昏沉,他感觉刺客要是再不来自己都要先中暑晕在这里。 裴旭的状态比谢逐舟还差,他本来就宿醉了两天,今天天气这么热他随时都要倒地上去。 皇帝本来带了不少侍卫,但他今天兴致大发想去森林更深处看一看。 张公公眼珠子一转叫人先去前面探探路,免得路上有什么东西伤了皇帝。 这样一来,皇帝身旁的侍卫就少了一半。 皇帝也不着急,骑着马坐在阴凉地等着那群探路的侍卫回来。 突然,一支箭羽划破了周遭的寂静,稳稳得扎在了皇帝身侧的树干上。 张公公吓的差点蹦起来,赶紧喊着周围的侍卫都回来,“有刺客!护驾!护驾!” 霎时间一群黑衣人已经把皇帝团团包围。 皇帝周遭的侍卫都赶紧冲了上去和刺客们厮杀着。 谢逐舟听见动静一直猫在附近等候着进场的时机。 裴旭自然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不过因为他刚刚又有些反胃离皇帝落了一段距离。 说那时迟那时快,一个刺客举着刀朝着皇帝冲了过去。 裴旭刚好赶到本来先冲过去的时候,看见那刺客的动作却愣在了原地。 这个刺客的动作显然和其他刺客不太一样,这人不是来演戏的,他是真的要皇帝的命。 裴旭一时间也被吓到了,母亲只说找了来演戏都刺客也没说真的有人想杀父皇啊。 他这要是冲上去会不会自己就直接死在了这刺客的刀下。 裴旭能看出来谢逐舟自然也能看出来,他咬了咬牙冲了上去,“陛下小心!” 皇帝被谢逐舟推着往后撤了两步,那刀直直地砍在了谢逐舟的脊背上。 这个时候此前去探路的侍卫们都赶了回来,刺客们见形势不好也不再恋战,非常迅速地撤退离开。 皇帝气得睚眦欲裂,挥手叫侍卫们去追追到不杀留活口。 谢逐舟趴在地上眼前的景象越来越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流血。 好疼啊...谢逐舟在心底喃喃道。 很快的他便失去了意识彻底昏死了过去。 第17章 青团 谢逐舟在猎场昏迷的同时,一个人悄悄潜入了景王府。 裴述捧着茶低头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事成了?” 那人低敛着眉目,十分顺服,“是,裴旭没有拦住刺客,谢大人冲在了他前面。” 裴述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他怎么样了?” 属下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知道自家主子说的是谁,“谢大人受了伤,伤势严不严重属下不知。” 裴述摆了摆手让人离开了,他心里也明白当时那个情况自己的属下也不能贸然上前探查,所以他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去为难自己的属下。 他起身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着已经繁花落尽的桃树,谢逐舟做的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好。 这件事除了谢逐舟裴述其实还安排了别的人,如果谢逐舟没做到或者临阵脱逃的话他安排的另一个人就会顶替他做这件事。 裴述站在桃树下轻声叹了口气,虽说是棋子但他还是希望谢逐舟不要伤的太重。 正在昏迷的谢逐舟自然不知道裴述现在的想法,他躺在榻上双眸紧闭。 李大人坐在榻边满脸担忧地守着,皇帝遇刺春猎自然是要草草结束了,李大人估摸着最晚明早他们就要跟着皇帝一起回去。 谢逐舟的伤口还渗着血,刚刚太医过来瞧了瞧随便包扎了一下就离开赶往了并没有受什么伤的皇帝的营帐。 而皇帝甚至看都没看这个刚帮他挡完刀的臣子一眼,还是张公公派人把已经昏迷的谢逐舟送回来的。 李大人攥着自己的袖口,他发自心底的替谢逐舟感到不值。 这样的皇帝根本不配得到自己臣子们的呕心沥血与忠诚。 皇帝比李大人预料中的还要惜命,还不到傍晚就带着欣贵妃坐上马车回宫去了,留下一帮臣子面面相觑。 最终臣子们只能自己想办法联系自家车夫载自己回去。 李大人坐在营帐里犯了难,联系自家车夫还好说,他该怎么把谢逐舟搬回去才能不加重他的伤势。 和他们一个营帐的臣子瞅着李大人,在他身旁晃悠来晃悠去。 李大人被他晃悠的心更加烦,“许大人在旁边晃了半天是有什么事吗?” 他此刻恨不得赶苍蝇似的把这人撵出去,谢逐舟都伤成这样了他还要来逞口舌之快吗? 许止有些尴尬的沉默了好半天,“我家车夫带了医师来,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叫他进来看一下谢大人。” 李大人满脸狐疑,他倒是不嫌弃医师,他是单纯的觉得许止没安好心。 许止看着李大人的表情更尴尬了,他之前对谢逐舟那么无礼其实多半都是因为他几个同僚的撺掇。 他从前自然也妒忌谢逐舟,凭什么大家都寒窗苦读那么多年,而他的运气那么好一朝就能出人头地。 说白了他面对谢逐舟的那些酸言酸语只不过是因为他自己这一生恐怕都达不到谢逐舟的地位。 这些天他时不时就会观察谢逐舟,虽说他内心并不想承认但现实让他看到的谢逐舟的确并不像自己脑补的那样不堪。 许止在今天看见谢逐舟昏迷不醒被抬回来的时候说实话他的心情格外复杂。 他对他本来入仕的一腔热血产生了很深的自我怀疑,当今圣上竟然会对对他忠心耿耿的臣子如此冷漠。 许止他家离猎场本来就不是特别远,联系车夫的时候顺便让他把自己家里的医师也带了过来。 李大人虽然戒备,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你们家的医师靠谱吗?” 许止看着老母鸡护崽似的李大人颇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李大人是个这么护崽子的人。 李大人也不管许止是怎么想的,站在许家医师身侧满脸紧张,“怎么样啊医师,他没什么大事吧?” 医师瞅着毫无知觉躺在床上的绯袍高官看起来比李大人还紧张: “大人他目前无大碍,我先好好给他包扎一下回去之后记得勤换药。” 有了这个包扎一路颠簸也好悬没有把谢逐舟的伤口又扯开。 进了宫也是张公公派人把谢逐舟好好送回了景王府。 柳公公看见还正在昏迷的谢逐舟倒吸了一口凉气,“谢大人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 裴述一言不发走上前的动作却是比柳公公还要快,他横抱起谢逐舟又快又稳德把他抱回了房间。 他看着安静且脸色惨白的谢逐舟罕见的心情不太好,他伸过手轻轻的抚了抚谢逐舟的脸。 此时柳公公敲了敲门告诉裴述太医已经到了,在大门口候着。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皇帝站在龙椅前勃然大怒,他脚下是摔碎的一片片摔得粉碎的花瓶碎片。 所有的下人们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此刻触怒龙颜然后首尾分离。 张公公也站在下面低着头一言不发,现在还不是他可以说话的时候,他深深地低垂着眉眼很好的藏起了自己眼中的讽刺。 皇帝的勃然大怒是因为刚刚侍卫来报,他们没有抓到那群刺客,唯一追上的一个当场就服了毒。 他贵为皇帝自然是有很多觊觎他位子的人,被刺杀并不是什么很少见的事。 但是他无法容忍的是自己不知道要刺杀他的人是谁,自己在明敌人在暗的感觉并不好受。 好半晌皇帝才坐在了龙椅上颇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再接着给朕查,掘地三尺的查!” 张公公低头语气十分恭敬,“喳。” 到了这个时候皇帝才想起来替他挡了一刀的谢逐舟,“谢逐舟怎么样了,人送回景王府了吗?” 张公公顺着皇帝的话开口,“谢大人似乎是伤的有一点重,人已经送回景王府了,能替陛下挡刀是他的荣幸。” 皇帝勾了勾唇,“朕那个好儿子看见谢逐舟是什么反应?” “景王只是看了谢大人一眼就遣人送他回屋子去了,好半天也没传太医,奴才怕谢大人出什么事才叫了太医过去。” 皇帝坐在那里没吭声,他倒是没想到自己那个好儿子这么薄情寡义。 对于张公公的做法他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再怎么说当时也是谢逐舟帮他挡了一刀,不然那刀恐怕要砍在他脖子上。 救驾有功的功臣如果不治而亡那么在朝堂上和民间恐怕都要对他的明君名声有微词。 为了他的好名声他也不能放着受伤的谢逐舟不管。 想到这皇帝又有些不高兴起来,当时太子就站在他不远处竟然不来救驾,难不成太子已经起了歪心思吗。 皇帝眯了眯眼吩咐张公公,“去把吴王叫过来。” 躺在自己屋子里的谢逐舟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又很混乱的梦,在一片黑暗中他没忍住昏昏沉沉的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肩膀上隐隐传来的痛感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他睁开眼看着自己眼前的屋顶有些愣神。 坐在他身边的裴述一下就发现了谢逐舟醒了过来,他语气中都带着些自己没察觉的紧张, “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传太医。” 谢逐舟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的可怕,“殿下,臣想先喝些水。” 裴述闻言点头,很迅速地倒了杯温水递给谢逐舟,“慢些喝。” 谢逐舟一边慢吞吞的咽着杯中的温水,一边在心里庆幸他运气真不错,如果那个刺客来之前在刀上抹了毒的话,十个他都不够人杀的。 事实上他的运气的确很不错刀砍过来的一瞬间,他为了把皇帝推远一些才阴差阳错的躲开了砍向他脖子的那一刀。 谢逐舟抱着杯子呆了半天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一点,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说正事,“殿下,臣觉得这次的刺杀颇有蹊跷。” 他感觉自己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裴述绝对能听懂他的意思。 裴述“嗯”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谢大人这件事办的很好,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吗?” 谢逐舟看着眸中带笑的裴述忽然秒懂,这小狐狸恐怕早就知道这件事, “臣想让太医开的药别像上次那么苦了。” 他自知自己伤成这样喝药已经在所难免,他得讨一副不那么苦的药。 再让那个太医自由下去他不因为自己肩膀上的伤疼死也要被那太医开的药苦死。 裴述哄孩子似的开口,“等下我问问太医,如果不会影响药效的话可以。” 谢逐舟第一次觉得裴述这只小狐狸的话这么悦耳动听,忙不迭的小幅度轻轻点头。 裴述望向谢逐舟的眼神藏着一点柔和,“除了这个没别的想要的了吗?” 谢逐舟望向窗外的嫩绿略微思索,“臣想吃黑芝麻青团。” 裴述头顶问号,“黑芝麻青团是什么?” 谢逐舟瞬间感觉有点汗流浃背,他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没有黑芝麻青团这他要怎么圆。 好在裴述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在谢逐舟的连说带比划下他才理解黑芝麻青团是个什么东西。 裴述叮嘱完谢逐舟便起身离开了他的屋子。 谢逐舟抱着枕头给自己翻了个面,既然如此这件事的细节就过段时间再告诉裴述吧,虽然他直觉裴述知道的比他还多。 他一边如此想一边懒懒的合上了眼,既然如此他就先享受他应得的伤假了。 另一边的柳公公走进小厨房看见自家主子站在案板前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非常直白的吓了一跳,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裴述看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下的糯米团子意思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柳公公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揣着袖子叹了口气,“这种事殿下叫下人来做就好,何必亲自做。” 裴述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有些事他觉得还是亲自来做比较好。 谢逐舟要的东西并不多,他总觉得把这件事交给下人去做不太好。 虽然裴述自己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但他不可否认的是他看到谢逐舟受伤的时候他心中弥漫着有种难以言喻的焦躁。 裴述低着眼睛有些心不在焉的揉着手中的糯米团子,他不应该对一个棋子如此上心的。 罢了仅此一次,他只放任自己这一次。 谢逐舟一觉睡醒的时候如愿以偿的喝到了没那么苦的药,以及一小碟黑芝麻青团。 他把青团塞进嘴里的时候很敏锐的察觉到裴述瞅着他的目光亮的像车大灯似的。 谢逐舟,“?”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嚼还是不嚼,裴述这个眼神是在青团里面下毒了吗? 许是因为谢逐舟的眼神过于直白,裴述伸手捏住了他的嘴,“没放别的东西安心吃你的。” 谢逐舟一边嚼一边,“唔唔”了两声。 青团有些黏他嚼了半天才咽下去,他眼睛亮亮的: 殿下的小厨房这么有天赋吗?光凭臣说的就能还原的这么像。” 裴述听到这话弯了弯眸子,“好吃吗?” 谢逐舟叼着青团说的含含糊糊,“好七!”臣都想把殿下的厨子打晕带走。” 裴述撑着脑袋闻言眼中的笑意更甚,“谢大人这是想连吃带拿啊。” 谢逐舟嚼嚼嚼,罕见的有些羞赧的垂着脑袋,连吃带拿这个词形容他实在是有点太准确了。 接下来两个人也都没有再说话,谢逐舟低头吃的认真,裴述则是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微微出神。 谢逐舟啃着青团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直到他吃完青团裴述端着盘子离开,闻人言偷摸钻进他房间的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草,他好像忘记和闻人言报平安了。 闻人言看见趴在床上脸色并不是特别好的谢逐舟,“嗷”一嗓子就扑了过去。 “老谢啊——你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 谢逐舟赶紧拦住他,“停!站那别动!” 闻人言两眼含泪但还是很听话的站在了原地。 谢逐舟悄悄松了口气,闻人言要是扑过来他这刚不渗血的伤口估计又要裂开: “你过来门口还有人守吗?” 闻人言很诚实的点了点头,“应该没事,我过来的时候景王已经看到我了。” 谢逐舟,“...” 第18章 狐狸 谢逐舟是没想到裴述这么快就接受了他和闻人言关系很好的事实。 按照这个小狐狸的性子,不应该是试探他半天才决定要不要相信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吗。 谢逐舟在心里摇了摇头,索性不去想了,想太多是对他自己的负担。 闻人言坐在他床边陪着谢逐舟说了一会话。 还不忘贴心的从自己的传输局背包里掏出来了一个苹果: “喏,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谢逐舟丝毫不见外的接了过来,“你说的对,不过你给病号的苹果不应该削一下吗?” 闻人言瞅了瞅自己腰间挂的刀: “我也想给你削一下,但我现在身上只有侍卫配的佩刀。” 谢逐舟秒懂了,要是让闻人言用这刀给他削苹果,也不知道是苹果皮先没还是他的手指头先没。 他举着苹果二话不说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闻人言并没有待多久就偷偷摸摸的离开了谢逐舟的屋子。 谢逐舟瞅着闻人言偷感十足的背影,“...” 他感觉要是闻人言这动作放到他们的那个世界去。 恐怕他走进商场之后商场都要换正在放的音乐。 毕竟如果有小偷进入商场会播放特殊音乐。 谢逐舟就这样咸鱼似的趴了好几天,也过上了他曾经梦寐以求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理想生活。 有皇帝的吩咐,太医一天天往景王府跑得格外勤。 谢逐舟瞥着此刻满脸差点把他当宝的太医心下了然。 这些个太医们是真把他当做KPI了,这段时间感觉他们就差把他和药一起煲。 在太医如此兢兢业业的医治下谢逐舟感觉自己都已经快健壮成米其林轮胎人。 裴述像往常一样捧着杯茶坐在谢逐舟床边看书,“这几天身体好些了吗?” 谢逐舟想都不想的懒懒点头,“谢殿下关心,臣觉得好多了。” “臣觉得再补下去臣都要原地成为米其林轮胎人。” 裴述抿了口茶,“谢大人都能继续胡说八道,看起来确实好的差不多。” 谢逐舟,“...” 什么话这是,听听这说的什么话,怎么就一点都不懂他的幽默感呢。 身体好的差不多,接下来自然是禀告工作的时候。 谢逐舟把当时发生的事细细的讲给裴述听。 裴述全程都握着折扇满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谢逐舟心里清楚裴述肯定是知道一部分的。 但是裴述和他们不一样并没有所谓的上帝视角之类的东西。 对于这件事里面的一些意外谢逐舟提醒的很隐晦。 “刺杀陛下的刺客中似乎有两种不太一样的态度。” 裴述略挑了挑眉,“哦?谢大人何出此言。” 谢逐舟瞅了瞅裴述的表情就明白这小狐狸好像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臣赶过去的时候陛下的侍卫已经和那群刺客缠斗了起来。” “陛下此次去春猎带的侍卫也都算是武功高强的,但那些刺客与他们打斗的时候显然格外游刃有余。” 谢逐舟顿了顿,裴述很自然的抬手倒了杯水递给他。 谢逐舟,“?” 这小狐狸怎么突然对他这么殷勤。 他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抿了两口接着说: “这就说明那些刺客的实力显然是要比侍卫们高的,但他们的行为显然是没有打算真的刺杀皇帝,更像是在演戏。” “但是那个伤了我的刺客明显是奔着刺杀成功去的。” “他的同伙看见他都动作后也吃了一惊,他们来的时候恐怕也没想到他们之中有人想来真的。” 裴述自然听懂了谢逐舟的意思。 他是知道这些刺客是苏清雅找来的人,也知道他们只是在做戏。 不过谢逐舟刚刚说的他的确此前并没有预料到。 一伙人之中态度有分歧再正常不过。 但那个真的要刺杀皇帝的人是谁,又是抱有什么目的这才是比较重要的。 裴述看着谢逐舟心底倒是有些复杂的情绪。 这下看来谢逐舟到底是自己的心腹大患还是自己那个便宜爹的心腹大患可就真说不好了。 谢逐舟也在偷摸打量着裴述的神色。 看小狐狸这个样子显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了,接下来该怎么查就是裴述的事情。 突然,裴述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一包用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的糕饼。 谢逐舟闻到熟悉的甜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这是给臣的?” 裴述点头不忘叮嘱,“等会要吃晚膳了,少吃些糕饼。” 一听到晚膳两个字,谢逐舟刚刚还笑的满脸灿烂的脸立刻悲伤了起来。 自从他回到景王府的这些日子,他每天的餐食全都是药膳药粥药茶。 谢逐舟把头闷在枕头里闷声闷气的说,“已老实,求放过。” 裴述弯了弯唇,笑的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想知道的的消息已经全都知道,裴述也没有再久留,出门的时候还非常贴心的带上了门。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谢逐舟嘴中叼着糕饼脑子里也不由得在想那个刺客到底是因为什么刺杀皇帝的。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之前李大人告诉他的那件事。 很多年前方州曾经出现过一场非常大的水患,无数居民在那场水患中失去了性命。 现如今也找不到几个曾经的方洲百姓了,这场水患几乎是灭了城。 而裴述的母亲的父母兄弟都是方洲的官员,他们也在那场水患中去世了。 当年方州堤坝的设计图也是裴述的外公画出来的。 出了事后朝堂上很多官员都把这件事的责任归咎到裴述母亲的家中。 他们说堤坝出问题一定是当时裴述外公画设计图时出了疏漏。 不然一个刚建好没几年且年年有人维护的堤坝为何会突然坍塌。 而当年皇帝也完全没有要帮先皇后母家说话的意思。 甚至这件事都没怎么彻查就草草的翻了过去。 如今方州改名为江州,也换了新的官员赴任。 再加上前些日子那个贪污案哪怕只是涉及了一点点皇帝都不彻查的样子。 谢逐舟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桩事件背后绝对有皇帝的参与。 甚至有可能皇帝才是这件事背后的主谋。 当年先皇后母家势大,这样做无疑就是为了把权力收回自己手中。 即使先皇后母家是出了名的忠臣,也不妨碍皇帝对他们痛下杀手。 而那场水患对皇帝来说可谓是一箭三雕。 在收回先皇后母家势力的同时也削弱了当时的太子党的势力。 同时还借着水患泼了好大一盆脏水给先皇后母家,让忠臣名声尽毁。 还有许许多多的别的好处是数不完的。 皇帝也不在乎他得来的这些好处是踩着千千万万条无辜者的生命得来的。 谢逐舟趴在床上越想越觉得拳头硬了,这皇帝未免太荒唐。 他现在心中都在想他之前干嘛要帮皇帝挡刀,干脆让人给他砍死算了。 不过当时那个情况那刺客其实最后也不能取下皇帝的狗头。 那个时候还是他动作快抢的,不然皇帝身边那几个侍卫估计挡的比他还快。 这边谢逐舟正可惜当时的情况不能取皇帝狗头。 另一边的裴述已经吩咐下去让人查那个要杀皇帝的刺客是谁。 三天后裴述的手下便带着结果悄悄进入了府中。 进门的时候裴述恰巧在沐浴更衣,柳公公便让他站在门外稍作等候。 谢逐舟此刻下了床稍作活动,太医今天早上说他可以下床走走。 他瞅了瞅窗外的天气,感觉今天的温度出去走走正合适。 谢逐舟刚溜达着出了门,就和正在等候的裴述手下对上了眼。 那人看见谢逐舟的时候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之前前辈说的殿下新的棋子。 谢逐舟看见那人也心下了然,知道是裴述的手下。 两个人十分礼貌的对对方点了点头当做打了招呼。 随即谢逐舟便转过身去慢慢的走向另一边溜达去了。 虽然他现在和裴述之间并不像一开始那样存在怀疑。 但是他们现在也没有到对对方彻底坦诚的地步。 所以裴述和自己手下谈话这种事他还是不要过去凑什么热闹了,不合适。 谢逐舟捏着油纸袋一路逛哒到闻人言身边。 闻人言看到他倒觉得有点新鲜,他好兄弟终于能下床走几步了。 谢逐舟摇了摇手中的油纸袋,“老闻,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过来。” 闻人言看着他手上那个熟悉的油纸袋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搓了搓手: “怎么?朝廷发粮啦?” 谢逐舟点头,把油纸袋塞进闻人言怀里,袋子里面装的是满满一袋糕饼。 这是今天小厨房刚出炉的糕饼,拿在手里还有点烫。 闻人言感动的眼泪汪汪,“呜呜好兄弟,离开你谁还把我当小孩。” 谢逐舟,“...” 倒也不必感动到这种地步。 他们两个还没站着聊多久,张公公就打开了景王府的大门: “谢大人,陛下召见。” 谢逐舟哽住了一瞬随即老老实实的跟着张公公往御书房走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到底是哪个嘴上不把门的太医告诉皇帝他能下地走路了。 走到御书房他都没锁定罪魁祸首。 皇帝这次看见他倒没有故意把他放在那站半天当吉祥物,表情也格外和颜悦色: “爱卿来了。” 谢逐舟行了个礼,感觉自己的背有些隐隐作痛,“臣参见陛下。” 皇帝摆了摆手,“你身上有伤就不必行礼了。” 谢逐舟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呵呵了一声。 这让人振聋发聩的马后炮,怎么不等他从御书房出去的时候再说。 皇帝坐在龙椅上撑着额头,“爱卿此次救驾有功,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啊。” 谢逐舟摇了摇头,“臣是陛下的臣子,救驾本就是臣该做的,不敢以此来讨要什么赏赐。” 皇帝用指节敲了敲面前的桌子,“爱卿倒是淡泊名利。” 谢逐舟低垂着头,脸上依然挂着恭敬的笑,好像戴了张面具似的。 皇帝突然话头一转,“不过朕倒是很好奇爱卿那个时候怎么来的这么快。” 听到这句话的谢逐舟心下倒是安心了不少,对咯,这才是他认识的皇帝。 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依旧以最坏的想法去揣测对方目的的人。 谢逐舟心中对皇帝厌恶,面上却是不显: “臣对打猎实在是不精通,也很少有机会出来,于是便想着在附近走走逛逛。” “臣与其他同僚们也不认识,只能独自去逛,没成想逛到一半迷了路。” 谢逐舟稍微停了一下接着说,“臣本来还在找回去的路时隐约听到了附近有吵闹声。” “臣当时以为可能是有同僚遇到了什么麻烦,便想着前去看看。” “臣刚赶到那就看到那刺客举着刀,等下便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想着护驾,接下来的事陛下也都知道了。” 皇帝盯了谢逐舟半天,似乎是在想他说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谢逐舟也没有着急去证实自己的话,毕竟他本来救皇帝的目的也不纯。 更何况以皇帝的性格,他要是急着去证明自己的话没有假才更会让皇帝怀疑。 皇帝最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叫张公公去取了一幅画赏给了谢逐舟: “这画吴王喜欢的很向朕要了好几次朕都没赏给他,爱卿救驾有功朕把这幅画赏给你。” 谢逐舟恭敬的双手接过,心中想的却是: 喔,吴王喜欢,等下次他再翻墙来景王府的时候他就举着这画去吴王身边晃悠。 这个剑他必须要贩。 景王府中,裴述刚听完自己的手下禀报完打听到的消息。 那个真的要刺杀皇帝的人似乎是方州人,父母妻孩都死在了那场水患中。 裴述捧着茶什么都没说,半晌后才开口: “回去告诉宋云野,让他找到这个人把他保护起来。” 手下领了命令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裴述转头看向窗外已经快到午膳时间了,今天谢逐舟怎么没凑到小厨房去问吃什么。 他刚刚听自己属下说碰到了谢逐舟从屋子里出来。 裴述站起身先去了谢逐舟的屋子,敲了敲门却没有人应。 他又在院子中逛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谢逐舟的影子。 裴述满腹疑惑的走到了闻人言身边,“你看到谢逐舟了吗?” 闻人言被突然出现的裴述吓了一跳,“参,参见殿下,谢大人他被皇帝叫走了。” 闻人言瞅着裴述突然变臭的脸色欲哭无泪。 他在心中哀嚎,呜呜,老谢,快回来救我! 第19章 显摆 谢逐舟抱着画轴一路慢慢的磨回了景王府。 他背上的伤还没好透不能走的太快,否则伤口有可能会在开裂。 谢逐舟没忍住在心里吐槽了几句皇帝,他才刚能下地就把他喊过去试探。 试探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他试探完还让自己走回去。 他此刻有些直白的羡慕起苏清雅来,不管怎么说人至少有个软轿坐。 不像他接受完试探之后还得自己走半天走回景王府。 等谢逐舟磨到景王府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正午。 门口的两个侍卫很早就和谢逐舟打成一片,看他这么艰难赶紧帮他推开大门。 谢逐舟道过谢后,走进了景王府,走的那几步看起来饱受摧残。 闻人言瞅见他这样赶紧上去扶,“怎么了这是,咋看起来这么半死不活的。” 谢逐舟捧着画轴点头,“的确感觉我自己离死不远了。” 闻人言,“...呸呸呸,说什么呢这是。” 紧接着他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和谢逐舟说: “哦对了,刚刚裴述来找你,听我说你被皇帝叫走了之后脸色挺难看的。” 谢逐舟闻言头顶冒出一个问号,这小狐狸是又闹脾气了吗? 不能吧,他记得他这两天并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啊。 看出来他在想什么的闻人言欲言又止了半天: “兄弟,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人是关心你,心里着急才脸色不好看。” 谢逐舟看向闻人言,眼神格外意味深长,“兄弟,做人不要太自作多情。” 闻人言噎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又感觉谢逐舟好像说的也没什么问题。 虽然他的穿书经验并不多,但是系统也曾告诉过他对书中人物的想法不要过于想当然。 闻人言想到这里又有点想念他的统子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谢逐舟和他说了再见后便迈着步子走进了小院。 刚踏进小院,裴述的视线就跟激光似的扫了过来。 谢逐舟:? 他被瞅的有些莫名其妙,抱着画轴感觉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裴述略犹豫了一下开口,“父皇他有没有为难你。” 这下倒是谢逐舟有点惊讶了,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今天这小狐狸怎么关心他关心的这么直白。 裴述察觉到谢逐舟的神色,迅速垂下了自己的眼睫。 他不知为何刚刚自从得知谢逐舟被他那便宜爹叫走后心里就格外焦急。 许是因为谢逐舟刚能下地,而他自己担心伤口再开裂吧。 毕竟说到底谢逐舟这伤受的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 裴述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一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弥漫着些许古怪。 还是谢逐舟先反应过来,抿了抿唇道: “陛下不太信我,例行试探了一下被我糊弄过去了。” 对这件事谢逐舟并没有打算遮掩什么,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他心里也清楚裴述肯定已经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既然基本已经是全公开透明的事那还是坦然一点好。 他并不想因为这点事和自己的好上司有隔阂。 裴述毫不意外的点头,虽说他还是有点生气。 不过他生气的点是他那便宜爹多疑就多疑,试完了也不知道让人坐个轿子回来。 此刻的裴述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生气的点好像有一点不对劲。 谢逐舟轻轻拍了拍画轴满脸高兴,“臣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 裴述知道他抱的是什么也知道具体是哪幅画,“谢大人喜欢赏画?” 谢逐舟想都不想摇摇头,“那倒没有,臣只是听说吴王殿下特别喜欢这幅画。” 裴述,“...” 他好像明白了谢逐舟为什么会笑的这么开心。 裴述颇有些无奈的起身走到了他身旁,绕着他左看看右看看。 谢逐舟一时间感觉自己好像打猎回来的猫被家里更大的猫嗅来嗅去的感觉。 他一个激灵赶紧在心里摇了摇头,自己这是都想到哪去了。 裴述见他似乎没什么大事才放下心来,催着谢逐舟赶紧回房休息。 在谢逐舟的满心期待下,没过两日的傍晚吴王便熟练翻墙来到了景王府。 他刚一坐下就拉着裴述一顿诉苦,“最近父皇不知为何,突然叫我去做了好多事。” 吴王这几日是纳闷的很,从前这些麻烦事皇帝可从来不找他做。 皇帝是知道他向来散漫的,而且在他眼中裴旭才是更要去培养的。 他也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有才能的人,一直以来都是放养。 如若是别的皇子可能还会觉得皇帝偏心可能还会因此觉得不高兴。 但是吴王完全不会,他甚至还觉得这样就很好他也乐得清闲。 每天他就溜溜鸟喂喂鱼逛逛园子好不痛快。 这几日让他和那些京中世家打交道,他现在每天早上起来头都是大的,根本不想面对这一天。 裴述捧着茶听着吴王的抱怨微微一笑,“他这是想拿你打压裴旭。” 吴王苦哈哈的抿了一口茶,“你是不知道这几天裴旭那小子看我的目光跟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说起裴旭,吴王非常苦中作乐的幸灾乐祸: “不过我倒是听说裴旭最近过的并不顺心,父皇因为刺杀那件事疑心他有别的心思也就罢了。” “据说苏清雅因为觉得他这件事没办好,在她自己宫里和裴旭大吵了一架,两个人不欢而散。” 裴述面露讽刺,裴旭本来就不是什么贤能之辈,一些事做不好本就正常。 倒是苏清雅,凭借着一些小手段总觉得自己胜算颇多。 说到底不管苏清雅怎么筹谋,目前她的所有重点都还是在皇帝身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所获得的利益归根结底也是皇帝给的。 皇帝给的东西他自己自然也能收回,就如同自己当年的太子之位一样。 这边两个人正捧着茶聊接下来如何做。 另一边已经康复的差不多的谢逐舟听说吴王来了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天知道他这几天期待吴王来景王府期待成了什么样子。 他抱着画轴就赶紧一路蹿到吴王身边,目光灼灼的瞅着吴王。 吴王,“?” 他完全没搞明白眼前是个什么情况,他满脸疑惑的看向裴述发觉对方满眼笑意。 吴王现在是更加疑惑了,这又是在笑什么。 下一秒只听见谢逐舟“咳咳”了两声,“臣听闻吴王殿下对一幅画情有独钟。” 吴王脑子已经停止转动了,直愣愣的瞅着谢逐舟。 随即,谢逐舟“啪”的一下展开了自己手中的画轴。 吴王看清画之后,他先是愣了片刻而后一个弹跳起身两眼放光的凑过去看: “谢大人是如何说服我父皇把这幅画带出来的?!本王求了好久父皇都不肯让我带出来细细观赏!” 吴王这个反应让谢逐舟十分满意,他有些贱兮兮的开口: “吴王殿下有所不知,陛下已经把这幅画赏赐给臣了。” “什么?!赏给你了?!”吴王听到这话一下子嘴都张大了。 他求了快一年皇帝都不肯让他凑近些细细观赏的画就这么轻易赏出去了? 一瞬间吴王周遭都弥漫着一股子柠檬的气息,浓厚到都要冒泡。 谢逐舟非常满意吴王的反应,十分得意的微扬起下巴。 而坐在他身后的裴述总觉得谢逐舟此刻像一只正在摇尾巴的猫。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自己手心有些痒,总想摸一摸谢逐舟的发顶。 最后谢逐舟和吴王的这场闹剧以吴王用一招流泪汪汪头借走画观赏几天而结束。 等到两个人闹完吴王翻墙离开后天色已经擦黑。 柳公公满脸看小孩的表情催谢逐舟去净手用晚膳。 屋子内点燃了足够的烛火,温暖而明亮。 谢逐舟坐在裴述对面埋头吃的津津有味。 而裴述时不时便抬眼看一眼谢逐舟,脸上满是柔和的笑意。 柳公公看着眼前这一幕竟然觉得十分温馨。 不过比起景王府的温馨气氛华清宫里此刻的气氛就格外阴沉。 苏清雅脸色难看的坐在餐桌前,旁边的侍女们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是说你刚刚去请陛下,张公公说陛下政事繁忙今晚就不来了?” 去请人的侍女低着头身子不自觉的颤抖着: “回禀娘娘...刚刚奴婢去请张公公见到奴婢就把奴婢打发走了...” 苏清雅狠狠的将手中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一群废物!怎么欣贵妃的奴婢去请皇上就请的走,你们过去话都没传进去就被打发走了?” 一群侍女噤若寒蝉,深深的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苏清雅一想到今天早上和裴旭吵的那一架更觉得怒火中烧。 自己筹谋了那么久让那谢逐舟摘了桃子也就罢了。 她是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交代裴旭交代的如此仔细还能出岔子。 没抢到功劳就算了,反倒还让陛下起了疑心。 这不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苏清雅火上心头,死死的盯着刚刚去请人的那侍女: “来人!把这侍女拖下去乱棍打死丢到乱葬岗去!” 那侍女满脸惊恐的不停的用力磕着头,“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啊!” 春桃赶紧走上前去捂住那侍女的嘴,叫站在门口的两个太监拖到院子里去。 不过片刻,院子里便响起让人牙酸的棍棒砸在人身上的声音以及那侍女的惨叫声。 其他侍女跪在地上都在不停的颤抖着,但没一个人敢说话。 苏清雅则是听着院子里的惨叫声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悠悠的饮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院子里彻底没了声音。 小太监走到春桃身边轻声问,“春桃姑姑这人怎么办?” 春桃瞥了一眼已经没了气息的人,“叫人悄悄扔到乱葬岗去,别让人发现了。” 得了命令的两个小太监赶紧拉着车麻利去办。 春桃走进来附在苏清雅耳边轻声说,“娘娘,人已经死透了。” 苏清雅看起来心情好了些点了点头,春桃赶紧摆了摆手让其他的侍女们都下去。 侍女们站起身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快速走了出去。 春桃站在苏清雅身侧帮她夹着菜: “娘娘也不必太过忧心了,最近陛下只是叫吴王殿下做了些事,心里总归是有我们太子殿下的。” 毕竟谁都知道吴王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 他那游手好闲的德行做个城主估计都勉强。 苏清雅冷哼了一声,“我担心的不是吴王,陛下只是想让吴王暂时打压一下旭儿的势头而已。” “但是吴王和景王关系一向不错,我们得时时刻刻防范着。” 春桃又给苏清雅倒了杯酒: “那侍卫说自从景王被软禁后,他从未在景王府门口看见过吴王,许是因为怕被牵连吧。” 苏清雅反应却不是很意外,“没想到吴王竟然稍微还有点脑子。” 在她看来如果这个时候还去和裴述混在一起无疑就是自找倒霉。 一个已经废了的太子手上没有任何权利。 她要是吴王还不如想想自己该怎么搏个出路。 苏清雅抿了口酒,眼下她必须要想个办法让皇帝来她宫里。 否则玄清道长给她那香丸的作用就要没了。 皇帝如果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好大概率就不会再重用玄清道长。 想到这里,苏清雅扭头问春桃,“我安插在欣贵妃那的侍女怎么说?” 春桃恭恭敬敬的回答道,“那小侍女说明天傍晚陛下可能会去陪欣贵妃逛御花园。” 苏清雅点头,心中开始盘算着明天如何复宠。 春桃有些不解,“娘娘,既然我们都已经在欣贵妃那安排了人,为何不直接...” 苏清雅懂她的意思,“不可,下药让她小产这件事风险太大,我们目前的状经不起任何波折。”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总归是没有错的。 春桃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晚膳结束后苏清雅和春桃叮嘱了明天她要的东西。 春桃应下后低着头出去吩咐置办。 苏清雅独自坐在软榻上看着香炉中缓缓升起的白烟胜券在握的弯了弯唇。 第20章 合作 翌日,景王府。 裴述一推开屋门就看见谢逐舟趴在床上唉声叹气。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因为刚刚太医来过说他已经完全恢复好了。 对于谢逐舟而言身体恢复好自然是好事。 但也意味着他过两天就要开始像之前那样老老实实上早朝。 这对于谢逐舟而言那简直是晴天霹雳: “殿下,你说太医能不能给我开一方喝完能再生个十天半个月的小病的药。” 裴述扶额,“太医开的是药,不是鹤顶红。” 谢逐舟这时才后知后觉的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 一个王爷站在那他还躺在床上这可是大不敬。 他一时间后背都凉了半截,”请王爷恕罪。” 裴述慢悠悠的坐到了椅子上,“无碍,本王就当刚刚谢大人的伤还没好。” 谢逐舟在心里满意点头,对嘛做人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更轻松。 裴述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自然不是来和谢逐舟闲聊的: “昨天有个人找上了本王,想和本王合作,谢大人不妨猜猜是谁。” 谢逐舟听到这话一个头两个大,他怎么知道谁来找这小狐狸谈合作,“臣申请场外援助。” 裴述蹙了蹙眉,勉强理解了谢逐舟这个“场外援助”的意思,“需要我提示?” 谢逐舟小鸡啄米般点头,“殿下理解能力好强。” 裴述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净爱说玩笑话,这人你认识。” 谢逐舟听到这话,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李大人。 但他仔细一想又觉得不是,如果是李大人的话裴述应该不用跟他说。 而且虽然他已经看出来了李大人有想要站队裴述的想法。 但是李大人毕竟家中还有一大家子人,他做这些事肯定是格外谨慎且考虑很多的。 大概率不会才这么几天就急吼吼的找上门来。 最重要的是刚刚裴述说的是谈合作而不是站队投诚。 谢逐舟觉得李大人手中大筹码根本不够和裴述进行所谓的谈合作。 这个合作能够达成的话前提就是对方可以帮助裴述去做一些事情。 而且这些事情大概率也是裴述目前并不好去操控的事情。 不好操控就说明这些事情有特殊性,不是地点就是事情本身。 谢逐舟低垂着眼睛,从事情本身出发的话可能性太多了,不如从地点出发。 从他和皇帝聊了什么裴述都差不多了如指掌这一点很轻松就能看出来。 裴述在朝堂之上必然安插了一个心腹,且这个人非常有手段。 所以说在前朝对于裴述而言并不是什么不可操控的地方。 那便是后宫,皇帝的妃子众多但基本都被苏清雅打压的都不敢露头。 最近这段时间暂时压了苏清雅一头的显然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欣贵妃。 无论欣贵妃到底想不想压她一头,现在皇帝也已经把她架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 就算欣贵妃她不想争,苏清雅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她。 皇帝是最靠不住的,欣贵妃如果想保护自己和她还未出生的孩子就必须要找一个能护住她们的人。 而欣贵妃正好能作为裴述在后宫的棋,帮裴述做一些事情。 谢逐舟心底有了答案,他抬眼看着裴述,“臣猜是欣贵妃。” 裴述略挑了挑眉,他们家谢大人当真是聪明,一点就通。 看小狐狸这表情,谢逐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也隐隐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猜到了裴述想要欣贵妃去做什么。 不过裴述目前应该并不知晓他知道苏清雅用香丸这件事。 他现在还是不要说出口比较好,少说少错。 谢逐舟差不多也已经知道裴述想要做什么。 他想让欣贵妃促成皇帝重新去苏清雅那里。 苏清雅用的香丸虽然不至于让人暴毙,但是时间一长身体必然会出很大的问题。 至于会出现什么问题,他就不得而知了,连闻人言都不太清楚这件事。 据他所说作者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并没有写出来皇帝因为这香丸出的问题具体是什么。 谢逐舟有时候都在想,皇帝闻这香丸都闻这么久了,他能活到裴述掀桌子那天吗。 他是真的觉得有点悬。 不过也问题不大,皇帝要是寄的快他们岂不是还能省点力气。 到时候裴述顺利登基他应该就可以跟着闻人言一起回去了。 虽然他在现实世界已经去世。 但是闻人言说他们穿书局有一个部门就是专门为他们这样的准备的。 即使已经在现实世界身死,但他们依旧可以“活”在穿书局中。 且和现实世界的活着没什么太大差别,穿书做任务就是他们的工作。 有工作自然就有报酬,他们这些已经在现实世界死了的人得到的报酬都是虚拟货币。 不过这些货币可以在穿书局内部买东西,甚至可以买房车之类的。 听闻人言说他们完成一次穿书任务给的报酬也挺丰厚。 谢逐舟打心底觉得这是一件好差事,在现实世界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差事。 裴述瞅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逐舟,总感觉他在想一些自己无法触及的事情。 他心底忽然升起了一些焦躁来,对于谢逐舟的一切他从始至终总是知之甚少。 谢逐舟很聪明,他如果想套话的话恐怕吃不到多少好处。 但裴述的确很想了解关于他的一切,蓦地裴述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站在小院门口正在摸鱼发呆的闻人言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自己背后一凉。 与此同时,御花园。 欣贵妃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和皇帝一起慢慢的走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 皇帝伸手牵住欣贵妃的手,“爱妃现在有了身孕,朕牵着你走慢些。” 欣贵妃闻言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点娇羞来。 皇帝看着她的样子心底自然是带着些喜爱的。 不过这个喜爱就像喜欢自己家里养的笼中鸟没区别。 在他眼中苏清雅娇蛮自然可爱,但时间久了偶尔也会因为她的任性会生出一点厌烦来。 这个时候再看看欣贵妃,自然觉得她的温婉贤淑更让人舒心。 皇帝心下一想,他也有一段时间没去看苏清雅了。 她禁足结束之后到现在他一直没去过华清宫。 虽说他知道太子干的糊涂事和苏清雅没太大关系。 但到底她是太子的亲生母亲,皇帝每每想到这就觉得心底有些芥蒂。 欣贵妃看皇帝满脸沉思,她趁机抬眼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湖心小亭。 她很敏锐的察觉到湖心小亭里面有人,想来是苏清雅已经准备好了。 皇帝正想着苏清雅就听见身旁的欣贵妃温柔的声音: “陛下,臣妾想走另一条小路,听说那边海棠花开的正好,臣妾想去瞧瞧。” 皇帝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欣贵妃最喜欢的花便是海棠。 他心下一软,“朕本来就是陪爱妃出来走走,想去哪爱妃自己决定就是。” 欣贵妃表情温柔又欣喜,“多谢陛下。” 说完她便低敛下眉眼,说看海棠是假,引皇帝到苏清雅身边才是真。 她虽然并不清楚为什么裴述要让她这样做。 但是既然已经达成了合作也没有时时刻刻去怀疑对方的必要。 更何况她其实并不想和皇帝在一起,一方面是容易引其他妃子嫉妒。 另一方面是她并不喜欢皇帝,当年家中逼她入宫为妃她本就不愿意。 她入宫前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她的志向也从来不是入宫为妃。 如果可以她想去游历天下名山大川,而不是被关在这名为后宫的金丝笼中。 每日都要看着那朱红色的宫墙和四四方方的天。 每日都要迫不得已的明争暗斗,只为了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这样的日子她真的已经过够了,每日只觉得疲惫。 也罢,想来这样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太久了。 等身侧的人驾崩裴述登基,她应该也就真的自由了。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慢慢的沿着四周盛开着海棠花的小路向前走去。 忽然,两个人都听到了一阵古筝以及笛子的乐声。 皇帝颇有兴趣的将目光移到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看清是苏清雅后,他先是目光一凛扭过头盯着欣贵妃。 见她也是满脸并不像假的惊讶后,才扭过头去看苏清雅想干嘛。 苏清雅身着一袭红色舞裙,望向皇帝的眼神媚眼如丝。 舞姿曼妙动人,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京城中曾有人言,苏清雅是这世上与红色最相称之人。 虽说这话带有夸张的成分在,但此刻欣贵妃也不得不感叹此刻的苏清雅的确格外美丽动人。 看皇帝痴迷的眼神就知道苏清雅这一招绝对成功了。 一舞毕,苏清雅站在小亭子娇声道,“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自然是现在就想走上前去将美人搂入怀中。 但一想到自己身边还站着的欣贵妃,一时间有些犹豫。 欣贵妃这时轻轻走上前去: “陛下,臣妾忽然想起臣妾出来时还有东西没整理完,臣妾就先行回宫去了。” 皇帝自然知道欣贵妃这是在给他台阶下,“去吧,回去路上慢一些,朕改天再去看你。” 欣贵妃告退后便走出御花园坐上了软轿往回走。 软轿旁边跟着几个小侍女,其中一个凑过来小声说: “娘娘刚刚为何不拦着陛下,陛下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我们宫里了。” 欣贵妃瞥了一眼那小侍女,什么都没说。 一行人前脚刚回云福宫,后脚刚刚说话的那个小侍女就被打发去领月例了。 欣贵妃坐在软榻上修剪着桌子上摆的花枝,“让她去领月例了?” 玉兰点点头,“娘娘,您都猜到了那是皇后派来的人为何不把她赶出去。” 玉兰是欣贵妃的陪嫁丫鬟,对欣贵妃也一向忠心耿耿。 现在看见自家主子身边被人安插了人,自然心急的不行。 欣贵妃弯了弯唇,“傻丫头,这次我们把她赶走下次皇后不还是要派人来?” “这次她派来的这人并不聪明,也净是些小手段,我们还应付的来。” “若是把她赶走了皇后派了一个更有手段的过来我们岂不是更要头疼。” 玉兰一听觉得她家主子说的确实很对,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主子受委屈了,自从您进宫就没少被皇后欺负,现在您怀了孕她更加变本加厉。” 从前太后还在的时候苏清雅到底心中忌惮太后,很多事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自从前两年太后驾鹤西去后,苏清雅也彻底没了束缚,做事愈发过分起来。 欣贵妃伸手拍了拍她的手,“无妨,这日子过不了多久了,我们也要快熬出头了。” 玉兰虽然没听懂自家主子的意思,但听到自家主子说快要熬出头也是打心底的高兴。 她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自家主子你能平平安安幸福快乐的度过这一生。 这一日过去后,皇帝一连几天晚上都宿在苏清雅宫中。 谢逐舟站在午门下面等着上早朝,两只耳朵听了不少八卦。 “当今皇后真是狐媚惑主,自从太后西去后陛下时常宿在皇后宫中。” “我听说啊...有许多还未出世的皇子都是死于皇后手中。” “这话可当真?陛下为何不严查?” 说话的那人摆了摆手压低声音: “怎么说都是流言,皇后又是当今太子的母后,陛下肯定要给皇后留点面子。” 听的那朝臣无比愤愤不平,“这岂不是祸乱朝纲,陛下就应当把她...”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朝臣捂住了嘴。 两个人都以为自己声音不大,但其实被一旁听力很好的谢逐舟听了个一清二楚。 谢逐舟撇了撇嘴心下鄙夷,且不说苏清雅为人到底如何。 他们这副前朝有什么波动就怪给女子的嘴脸真够倒人胃口的。 还不等谢逐舟开口阴阳怪气他们两句,张公公便突然走了过来: “今日陛下龙体不适便不上早朝了,各位大人可以先行回府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朝臣们一联想到近日皇帝一直宿在皇后宫中也都有些心知肚明。 朝臣们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只有谢逐舟一个人低头偷摸高兴。 不用上早朝那他岂不是可以回去补觉了,好耶! 第21章 凉半截 谢逐舟蹦蹦跳跳回到景王府的时候,还没到闻人言上班的点,小院子门口空荡荡的。 他揣着袖子感叹了一下自己的悲催命运。 凌晨四五点景王府的小侍卫都不用上班啊! 谢逐舟一路走到桃树下,看到正在练剑的裴述两个人都同时愣了一下。 一个惊讶裴述这么早就起来练剑了,一个惊讶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裴述有些疑惑,“谢大人没去上早朝?” 谢逐舟,“...” 他倒还没有胆子大到早朝都敢翘。 “陛下今日龙体欠安,不上早朝了。” 裴述心下了然,是他那便宜爹估计还没起来。 他收了剑偏过头开口,“本王叫人准备早膳,吃过再去睡吧。” 谢逐舟小鸡啄米点头,这感情好,吃饱了好睡觉。 他目送着裴述回去沐浴更衣,看不见人之后谢逐舟便站在那里仰着头发呆。 说是发呆其实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最近的局势。 皇帝实在是太过多疑,即便他前些日子成功帮他挡了一剑。 但是谢逐舟也能感觉到自己在皇帝那的信任度恐怕也就加了一点。 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他们这皇帝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简直日常把怀疑别人当饭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皇帝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这个人是不是别有用心。 谢逐舟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他获得皇帝信任的这条路简直是道阻且长啊。 而且他近日也发现皇帝有一个毛病,他太想做所谓的明君了。 所以很多对他自己有利的事情或者是并不好的指令,他都喜欢让别人说出来。 别人把他的想法说出口后,他再装作一副思考了半天觉得可以的样子。 这样一来皇帝他自己既能获得他想要的利益又能维持自己明君的人设。 虽然谢逐舟也并不明白皇帝为何把明君的称号看的如此重。 思来想去,谢逐舟打算等补完觉之后去问问闻人言。 有问题就去问问神奇海言吧,虽然这死小子跟牙膏似的问一点说一点。 谢逐舟差不多收了思绪,裴述也已经换完衣服走了出来。 小厨房那边显然也已经忙碌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香气。 谢逐舟很夸张的皱着鼻子闻了闻,“王爷,今天早膳是虾粥。” 裴述失笑想起自己母妃当年养的猫也是如此。 那只猫格外骄矜,除了自己母妃对别人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但又格外嘴馋,若是他拿了虾子过来就会很矜持的走过来和他撒娇。 裴述看着谢逐舟跑去净手的背影。 忽然感觉他的头发虽然不像小猫那样毛茸茸,但是看起来很顺滑,应该很好摸。 想到这里,裴述的手心莫名有些痒。 一顿早膳谢逐舟吃的格外开心,吃饱后便钻回了屋子里美美补觉。 与此同时,刚吃完早饭的闻人言站在小院门口迎着太阳哈欠连天。 他还在想今天做点什么打发一下时间,就感觉背后有人在看他。 闻人言赶紧转过身去,就看见裴述站在那里笑眯眯的摇着扇子盯着自己。 闻人言,“....?” 这又是在干什么。 他脑子一懵,反应过来后赶紧行礼,“卑职参见景王殿下。” 裴述摆了摆手,“别这么紧张,本王今日找你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闻人言在心里吐槽老板站自己面前怎么可能不紧张。 “本王听说你和谢大人是老乡?” 闻人言听见这问题冷汗都下来了,“是的,卑职和谢大人的确是老乡。” 同住地球村怎么不算是老乡呢。 裴述点点头,“你和谢大人的老家是在哪?” 闻人言cpu飞速燃烧,想起了刚开始接任务的时候系统嘱咐他的设定: “回殿下,卑职的家乡是在宁州坊塔村。” 闻人言回答的很快,表情也并不像是在说假话。 裴述笑吟吟的,闻人言完全琢磨不透他问这些是出于什么目的。 难不成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他和谢逐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吗? 想到这里闻人言冷汗都下来了。 被书中人物发现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他们的新人手册里面写的很清楚,一定不能被书中人物发现他们所存在的世界是书中世界。 闻人言曾经问过自己的统子哥若是被发现了会有什么结果,书中世界会崩坏吗? 当时他的统子哥只是轻描淡写的说。 如果只是因为被发现他们所处的世界是书中世界,倒不至于会引发书中世界的崩坏。 但是穿书者会有很大的危险,且有小概率会直接死亡。 毕竟书中人物发现这些后,对穿书者做什么都是不可控的。 而且这种死亡已经不是身死这么简单了,有可能连灵魂都会在书中时空的洪流下被碾碎。 之前穿书局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不然这一条也不会写在他们的新人手册中。 闻人言已经开始在想如果他们现在已经被发现了,且他统子哥还不在的情况下该如何处理。 草...这特么是人敢想的吗? 闻人言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心和后背都凉了半截。 后面裴述也没问太多,只是问了几句他们的家乡怎么样。 闻人言依旧照着当时统子哥给他的人设卡背,回答的也算对答如流。 最后裴述没说什么,只是摇着折扇笑容满面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回了小院。 短短十几分钟,闻人言感觉自己像是从阎王殿里走了一遭。 他突然觉得他的好兄弟是真不容易,天天都要面对这个笑面虎。 而他心中太不容易的好兄弟此刻正躺在床上睡的天昏地暗。 谢逐舟这一觉硬是补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才慢悠悠的爬起来。 瞅着窗外已经大亮的天,他心中罕见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怠惰了。 他滑下床伸了个懒腰才去干他今天的正事。 惊魂未定的闻人言站在小院门口发呆,察觉到他身后有人过来的时候满脸的欲哭无泪。 溜达过来的谢逐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乐呵呵的凑了上去,“老闻啊...” 一看清闻人言的表情,谢逐舟呆了片刻,“发生什么事了?” 这表情跟活见鬼似的。 闻人言看清是谢逐舟放松了不少,拉着他就是一顿诉苦。 “所以说你现在是怀疑裴述可能开始怀疑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闻人言巴巴的点头。 听完闻人言说了他们穿书局的手册后,谢逐舟的表情也稍微有些凝重。 如果按照他说的那样的话,那这事确实有点棘手。 但谢逐舟此刻并不觉得裴述怀疑的是这方面。 以他对这小狐狸的了解,他觉得裴述怀疑的应该只是觉得他们两个的来路不明。 毕竟在这宫中沼泽里,一下出现了两个一开始与各方势力都没什么牵扯的人本就不正常。 而且一开始他为了和裴述挑明也的确说了他和闻人言是老乡。 谢逐舟觉得裴述最多只是怀疑他们两个会不会是受谁指使来的。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闻人言,在他的三言两语下闻人言安心了不少。 “好兄弟,幸亏有你。” 不然他感觉没统子哥的他估计在这本书里没活过三章就要寄了。 谢逐舟伸过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安心吧兄弟,我会尽力把我们两个安安全全带回去的。” 闻人言感动的两眼泪汪汪,虽然他只是穿书局的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新人。 他的穿书经验也没几次,但是他依旧觉得谢逐舟是他这么长时间遇见的除了统子哥以外最好的人。 见闻人言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谢逐舟开始问他自己想知道的事: “你知不知道皇帝为什么那么在意他在世人的眼中是否是明君的原因吗?” 闻人言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你别说我好像还真有点印象。” 他们穿书之前其实看不看这本书都无所谓。 因为剧情会怎么发展到时候系统都会告诉他们。 但是这次穿书前闻人言还是老老实实的草草看了一遍原着。 因为他觉得有时候也不能一直依赖他的统子哥,自己也得努力点。 谁知道这一看还竟然成为了未雨绸缪。 “书中说本来该登基的并不是现在的这个皇帝,而是他的弟弟。” 谢逐舟有些惊讶,他还真没听说过这号人。 “他弟弟从小身体就不好,但是是个格外有才能的人,很受先帝的重视,而且很多朝臣都称赞他未来一定能成为明君。” “而当今皇帝就不怎么受重视了,虽然他是长子但是由于各种能力都不如他那个弟弟,在朝堂上一直被人压上一头。” 谢逐舟点点头,“看现在皇帝的这个样子他一定不甘心吧,他做了什么?” 闻人言嘿嘿一笑,说书人似的开始卖关子,“靠他一个人肯定很难成事,他还有一个帮手。” 帮手? 谢逐舟挑了挑眉,按照闻人言这个语气,这个帮手现在肯定还活着。 帮了皇帝这么大一个忙还能活的好好的那一定不是朝臣。 如果是朝臣的话恐怕早就被皇帝想办法已经送上了黄泉路。 不是朝臣的话那大概率就是后宫,能让皇帝觉得安心的必然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住的人。 这样看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苏清雅?” 闻人言听到他的话一下子眼睛都睁大了,“这你都猜得到?” 谢逐舟弯了弯唇,“这不难猜到,所以苏清雅帮了他什么?“ “现在皇帝那弟弟很喜欢苏清雅,本来都打算娶她为妃的。” 闻人言话还没说完谢逐舟就差不多明白了,当今皇帝和苏清雅一起联手害死了他弟弟。 “具体怎么害的我记不清了,他弟弟死后现在的皇帝踩着其他皇子成功登基。” 谢逐舟现在终于知道当今皇帝为何那么在意一个“明君”的头衔。 无非就是因为做了他刀下鬼的弟弟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未来的明君。 而他这个皇位到底怎么说都是来之不正,他心里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即使他已经杀了他弟弟,他依旧想处处比过他。 不过有一点谢逐舟不太明白,“那事成之后苏清雅为什么被封为妃而不是后?” 闻人言笑得有些傻气: “明面上说是因为当年苏清雅差一点成为他弟弟的老婆,立她为后的话肯定要被臣子们嚼舌根。” 谢逐舟想起之前打工的时候老板娘看的那些宫斗剧; “实际上不会是皇帝喜欢上了裴述的母亲想要立她为后吧?” 这话说的闻人言再次瞠目结舌: “你怎么又猜到了,要我说皇帝就应该把你立为那什么道长。” 谢逐舟低垂着眸子勾了勾唇角却没有接话。 他此刻无比觉得皇帝的爱一点也不值钱,就算爱到立她为后又如何呢? 最后还不是拿她的性命换取了自己的利益。 裴述摊上这个便宜爹也是真够倒霉的。 不过知道了这些倒是让谢逐舟想通了一些事。 怪不得苏清雅做了那么多小动作那么多疑的皇帝还是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原来是因为觉得他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苏清雅,觉得不管她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 偶尔有点小脾气借他的名义去达成一些小目的也无可厚非。 包括裴旭,在皇帝眼中也是心情好了给他一点好处。 若是裴旭让他觉得心情不好,那别说好处了,之前给的那些特权也得让他吐出来。 最让他觉得无法控制的人现在已经被他关在景王府内寸步难行。 一时间本来就挺厌烦皇帝的谢逐舟更加开始厌烦起来。 他现在完全可以理解裴述为什么那么想让皇帝从那个位子上滚下去了。 闻人言也有些感慨,“这皇帝可真不是人啊。” 谢逐舟点头,无比赞同。 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事情,谢逐舟也没有再久留赶紧回到了小院中。 倒不是不想和闻人言闲聊,他如果消失太久会引起怀疑的。 更何况他和闻人言聊的都是非常见不得光的事情。 他可不想聊到一半被摸过来的人听完了,那就真的没挽回的余地。 不过...裴述这小狐狸怎么还在怀疑他的出身问题。 谢逐舟走在小道上,格外纳闷的摸了摸下巴。 第22章 府邸 直到柳公公来喊他吃午膳,谢逐舟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最后索性就不想了,毕竟小狐狸未来是要做君王的人,偶尔多疑些也正常。 不管是谢逐舟和闻人言都没想到,裴述这一通问仅仅是想多了解谢逐舟一些。 用完午膳后,惨遭误会的裴述捧着茶坐在树下思索着最近的局势。 皇帝目前这个架势,恐怕过不了几天就要给裴旭甜头了。 他了解皇帝的性格,苏清雅自然也非常了解。 吹了这么多天的枕边风,皇帝对裴旭的疑心恐怕已经消了不少。 接下来他大概率不会再接着给吴王太多权力了。 不过算着日子,那场水患估计也快到来。 到时候就看裴旭能不能处理好这件事,否则皇帝能用的人就只剩他一个。 裴述低垂着眼睛藏起了眼底的讽刺。 上一世裴旭处理这件事处理的简直一团糟。 甚至污了他那爹视作性命的明君名头。 裴述一边想一边弯了弯眸,接下来的戏可就要精彩了。 一旁路过的谢逐舟瞅见裴述这个笑容只觉得不寒而栗。 一般来说,一旦这个小狐狸露出这种笑容就说明有人要遭殃了。 谢逐舟在心底啧啧摇头,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又要栽裴述手上。 没过两日,谢逐舟刚从床上爬起来出屋门,就看到了坐在小院凳子上满脸傻笑的吴王。 谢逐舟,“...” 要么他说吴王才是这个天家最后的傻白甜呢,这笑的傻气都冒泡。 “臣参见吴王殿下。” 吴王一看见谢逐舟,两眼放光就给人拽了过去,“谢大人,好久不见啊。” 谢逐舟心说前几天不才见过吗: “吴王大人看起来很高兴,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吴王“啪”一下拍了拍谢逐舟的肩膀: “最近父皇把处理京中世家的活交给裴旭干了,本王终于自由了!” 谢逐舟被吴王这过于激动的一巴掌拍的一震。 没忍住在心里吐槽,这死小子怎么劲这么大。 裴述站在一旁表情颇为无奈,“皇兄,你把人拍疼了。” 吴王一愣,“啥?我没使劲啊!” 谢逐舟,“...” 这是在说什么,他刚刚差点就被吴王这一巴掌拍到异次元去演番剧。 见谢逐舟满脸幽怨的盯着自己,吴王罕见的有些心虚: “本王刚刚太激动了,手劲稍微大了点,哈哈...” 站在他面前的谢逐舟看着吴王没心没肺的笑,他决定大人不计二哈过。 他揣着袖子问道,“陛下是一件都不让殿下负责了吗?” 吴王摇了摇头,“那倒也没有,父皇还是把一些比较好处理的小世家交给我去办了。” 紧接着谢逐舟就听见他小声嘟囔,“要是父皇一件都不让我做那可是顶好的事。” 谢逐舟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他是真的有点想说吴王这王爷是不是当的忒轻松了点。 裴述显然也看出来了谢逐舟在想什么,弯了弯唇。 吴王这样子裴述倒是已经习惯了。 说是懒散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大智若愚,他这样子苏清雅反而不想浪费时间对他下手。 裴述明白谢逐舟自然也明白,这个局势吴王这样子反而更安全。 几个人并没有聊太久,吴王得赶紧赶回礼部和几个臣子商议事情。 吴王带着糕饼盒子翻墙出去后,裴述就感觉到谢逐舟一直在盯着自己: “谢大人是有什么话想和本王说吗?” 眼前的人闻言垂了垂眸子,“没有,臣只是觉得殿下好像心里有事。” 裴述失笑,他没想到谢逐舟这么敏锐,“本王心中有事才是正常的。” 他若是不步步为营,不把一切可能性都考虑到想好应对策略那他怎么赢下这盘棋。 谢逐舟看向裴述的脸,看起来明明也才刚及冠不久,却要护住那么多人。 这个年纪若是放在他那个世界,应该还正是在上大学还算比较无忧无虑的年纪。 而裴述却每天都站在刀尖上为自己,为自己身侧的人拼一条出路。 还真是一只不容易的小狐狸。 看出谢逐舟眼中的怜惜,一时间裴述忘记了自己想说的玩笑话。 他不懂谢逐舟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那眼神比起怜悯更多是心疼。 直到谢逐舟告退溜回屋子,裴述依然没回过神来。 自他母亲去世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对他露出带有心疼的眼神。 裴述自认为自己选择走的这条路注定是充满风霜孤冷。 这一次他竟然咂摸出一点暖意来。 裴述突然觉得当初同意谢逐舟投奔他自己,是他这两世以来做过最值得的决定。 三日后的早朝上。 谢逐舟正揣着袖子站在那里想等会回景王府小厨房会准备什么早膳的时候。 他突然听到站在前面的张公公喊他的名字: “景王宾客谢逐舟,护驾有功,赏府邸一套。” 谢逐舟听到这猛的抬起头来,啥??? 他这边还在头脑发懵就看见张公公在对他使眼色。 谢逐舟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赶紧低头,“谢陛下赏赐。” 听着旁边臣子们的小声议论,谢逐舟还有什么不明白。 皇帝这坏心眼的是要捧杀他啊!一套府邸足以引起其他臣子的嫉妒。 最重要的是他也被软禁在景王府里出不去,要这府邸有何用! 早朝在众多臣子的暗自不满与嫉妒中结束了。 谢逐舟走出殿门望向刚升起没太久的太阳,感觉自己美好的一天已经提前结束。 裴述见谢逐舟回来就一脸苦闷,问了前因后果后露出一个笑来: “他赏你了府邸?那谢大人安心收着便是。” 谢逐舟闻言欲哭无泪,“臣又出不去,那府邸放在那只有吃灰的份。” 听到这话,裴述的脸上笑意更甚,他握着折扇凑近谢逐舟: “谢大人安心,过不了几日本王就能带你出宫,到时我们一起去看他赏你的府邸是什么样的。” 谢逐舟眨了眨眼,这小狐狸说这话的时候为什么这么笃定。 他在脑子中搜索了半天,才猛然想起闻人言之前确实和他提过一嘴。 这个阶段好像的确出了一件事,让皇帝不得不放裴述出去解决。 不过这件事闻人言只知道个大概,是因为一场水患。 具体过程作者并没有在书中写的太详细。 只知道裴述最后解决的很完美才回了京城。 谢逐舟心中再次升腾起很早之前他就在疑惑的事情。 他和闻人言能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书中世界。 并且闻人言提前读过原着,他们是有一定上帝视角在的。 那么裴述到底是怎么提前知道这些事的,他不信任何人可以未卜先知。 谢逐舟是这样想也是这样问出口的,“殿下为何觉得我们过些日子就能出去呢?” 他觉得自己这样问比较稳妥,毕竟不管换谁来看现在的局势都不会认为皇帝会这么快放裴述出去。 裴述那双十分漂亮的眼睛再次弯起,“这是本王的秘密。” 谢逐舟瞅着面前的笑面狐左看右看,满眼的好奇。 结果裴述完全没有打算告诉他的意思,“谢大人不是也有许多秘密吗?” 这话说的谢逐舟直接哽住,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现在都有不能告诉对方的事情。 于是两个人迅速揭过了这个话题,开始聊起别的事情。 今日天气好,柳公公正在收拾裴述书房中的书准备拿出来晒晒。 他刚抱着一摞书路过小院,就看见自家主子和谢逐舟贴的格外近。 柳公公,“?” 他这是真情实感的疑惑,裴述素来不喜欢与旁人挨得太近。 怎么自家主子的很多习惯到谢逐舟这里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这两个人谈事就谈事,有必要贴的这么近吗? 柳公公完全没想明白的摇了摇头,兀自抱着书走到廊下晒去了。 深夜,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进了景王府。 裴述取下鸽子脚上的纸条拆开细细看了起来。 之前他吩咐部下去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上次真的想除掉皇帝的人疑似是曾经方州的居民。 自从上次刺杀失败后,这个人便离开了那个刺客团伙。 现在他们已经查到了一点那个人的行踪,正在追查中。 裴述低敛着眉眼看着纸条上的字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没有一个方州居民不想杀皇帝的,他们所有最在乎的人和事都淹没在那场洪水下。 但是裴述的确没料到还有方州的居民幸存。 上一世这个刺客团伙中并没有出现这个人。 而且一切也都按照了苏清雅的计划进行。 裴旭成功从演戏的刺客们手下救出了皇帝。 不光解了苏清雅的困局,那段时间的裴旭可谓是风头更盛。 这一世不光突然出现了谢逐舟,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方州幸存居民。 种种迹象来看这一世的确有很多事情的发展有了颇为巨大的改变。 但不管怎么说整体走向并没有变太多,目前也看不出来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裴述按下心中的疑虑,用烛火点燃了他已经看完的字条。 待字条燃尽后,他提笔写下了要寄给部下的字条: 找到那人之后把他保护起来,不能有任何闪失。 如若这人真的是方州幸存的百姓的话,他还真的有挺多问题想问一问。 毕竟发生方州水患的时候裴述的年纪还小,他母亲对于此事也是缄口不言。 裴述也只知道当年那件事的一个大概,上一世的时候虽然已经查清楚是谁动的手脚。 但是这件事的具体细节他到现在都还不甚清楚。 写完之后裴述把纸条绑在了信鸽腿上,他举起鸽子刚准备放飞的时候,一旁路过的谢逐舟突然探过头来: “殿下从哪抓来的鸽子,这么肥!我们明天炖鸽子汤喝吗?” 裴述,“...” 信鸽,“咕咕咕!” 还不等裴述有动作,信鸽直接扑棱着翅膀迅速飞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它的背影甚至带上点慌忙逃窜。 裴述扭过头去就看见谢逐舟满脸遗憾,样子活像看一碗鸽子汤飞走了: “...别看了谢大人,那是信鸽。” 闻言,谢逐舟这才收了收自己刚刚刚分泌的口水。 他就说嘛,宫中哪来的这么肥美的鸽子,一看就是有人精心养着的。 谢逐舟很识趣的没有问裴述在和谁联络,嘱咐了什么事。 他心里清楚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很多。 不过... 谢逐舟还是没忍住在心里吐槽,这宫中的安保工作是不是做的忒差了点。 裴述的部下动不动偷摸潜入宫中到景王府汇报情报就不说了。 说不定是因为人家武功高强,发现不了也情有可原。 信鸽飞进来也能理解,天黑,信鸽再肥体积也没那么大。 不过这么长时间了他们连吴王翻墙进来都没抓到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 每次吴王落地拿动静都跟陨石撞地球似的,就差给地上砸一个坑出来。 谢逐舟揣着袖子悠悠望天,这难道就作者给男主角的金手指吗? 裴述此刻并不知道谢逐舟在想什么,还以为他在为鸽子汤的事耿耿于怀: “别想了,虽然鸽子汤暂时不能给你煲,但明日本王可以吩咐小厨房给谢大人炖鸡汤。” 谢逐舟听的再次吞了吞口水,“喔喔,这敢情好!” 他抬起头看着裴述的侧脸,心中不得不感叹着小狐狸长的真是帅。 要是放在他和闻人言所处的那个世界,恐怕收到的情书都要按麻袋算。 两个人默默无言的肩并肩抬头看了一会天上的星星。 谢逐舟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璀璨的星空了。 以前在自己的世界抬头只能看见零星的几颗。 夜已深,裴述偏过头来想催谢逐舟回去休息。 结果却看到了他呆呆的仰头望天的样子,看起来竟有几分孩子气。 裴述最终还是没忍住,抬起手来轻轻揉了揉谢逐舟的发顶,连语气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时候不早了,谢大人快回去休息吧。” 谢逐舟“嗯嗯”了两声,告退之后迅速溜回了自己的屋子。 直到他躺到床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 刚刚裴述是不是摸了他的脑袋来着。 不对... 摸了脑袋是不是长不高,他要不要先下床跳三下。 最终,谢逐舟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还是被他的困意所打败。 他闭上眼睛陷入了很沉的梦乡之中。 第23章 疑心 翌日午膳,谢逐舟如愿喝到了昨晚裴述答应他的鸡汤。 裴述似乎在筹备什么事,午膳急匆匆的吃完便迅速离开。 捧着鸡汤的谢逐舟在心中摇了摇头,他们小狐狸还真是忙。 吃饱喝足后,谢逐舟顺手牵羊把桌子上的一小碟糕饼顺走了。 他以身体力行彰显了顺便哪有顺手快。 不过这碟糕饼他自然也不是顺回去给他自己吃的。 他吃的不错自然也要给他好兄弟带点,有好大家分。 闻人言满脸乐呵的啃着糕饼,“怎么感觉裴述小厨房厨师做糕饼的手艺又进步了不少。” 同样啃着糕饼的谢逐舟无比赞同的点头。 两个人捏着糕饼嚼嚼嚼,话题就绕到了不久之后的那场水患中去。 闻人言缓缓的叹了口气: “书中对这部分并没有写的特别详细,只说了裴旭处理的一团糟,皇帝别无他法只能让裴述去。” “裴述去那边基本上就是去收拾烂摊子的,不过几个月他把烂摊子收拾的特别好回了京城。” 谢逐舟听的认真,闻人言忽然不吭声了,他非常震惊的扭过头去,“没了?” 闻人言点头,“没了,书里就写了这么多。” 这下谢逐舟是真头疼了,这知道和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若是真到了皇帝放裴述去治理水患的时候,皇帝肯定也会叫自己跟着去。 毕竟在皇帝眼中自己还是他安插在裴述身边的眼线。 知道的情报知之甚少,他到时候就得见机行事。 谢逐舟是真的感觉以皇帝的德行不会只派他一个人去监视裴述。 他感觉自己得想法子准备点东西,毕竟比水患更严重的是水患结束后留下的瘟疫。 这个时候的医疗条件并不好,到时如何处理瘟疫还要过去勘察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做好了决定,谢逐舟向闻人言道别后便匆匆往裴述的书房走去。 之前裴述和他说过,书房中的书他可以随意翻阅。 也不知道裴述的书房里面有没有医书,如果没有的话他得拜托李大人从宫外买几本。 这事肯定是不能拜托宫中的那群太医们,不然迟早要传到皇帝耳朵里去。 自然如果他去找柳公公也不合适,如果让裴述知道的话,等水患真的来临的时候他会起疑心。 虽然他现在去翻阅医书也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意思。 但是他现在想的也只是到时候可能派的上用场,再加上他到底是从现代过来的,能出一点力就出一点力吧。 没成想,在裴述的书房中还真有好几本医书,看样子裴述也经常翻阅。 这还真让谢逐舟有点意外,他也没有多想,抱着那几本医书便跑回了屋子。 在谢逐舟的废寝忘食下,两天时间飞速而过。 今日午膳是谢逐舟最喜欢吃的菜,但显然他的心此刻并不在这上面。 谢逐舟快速扒拉完饭后向裴述告退,还不忘顺了块糕饼叼着就回房了。 裴述看着谢逐舟的背影十分疑惑,往常吃饭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个表现。 而且这两日他很少见谢逐舟无所事事的在小院子里溜达,连闻人言都不找了。 裴述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谢逐舟绝对有事瞒着他。 “柳全。” 站在门口的柳公公听见裴述叫自己,赶紧走了进来,“奴才在。” “最近谢逐舟有没有什么反常。” 柳公公听见自家主子这个问题愣了片刻。 他偷摸揣摩了一下裴述的神色感觉好像应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前两日谢大人从书房取了几本书走,应该是钻回房里读书去了。” 读书? 裴述挑了挑眉,谢逐舟怎么会突然读书,“什么书。” “回殿下,是殿下前段时间常看的医书。” 柳公公看着自家主子的眼神一下子变的意味深长起来。 裴述没有再多问,起身向自己书房走去。 柳公公说的没错,谢逐舟的确只把他前些日子常看的基本医书全都抱走了。 裴述靠着书架望着窗外的树影目光悠悠。 他看医书都是有原因的。 上一世那场洪水带来的瘟疫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他也差一点就死在了那场瘟疫中,为了尽快救那一整个县的百姓们于水火之中。 他甚至故意被传染以此配合带过去的太医们以身试药。 上天待他不薄,那么折腾到最后还留了一条命。 但是因为上一世裴旭拖的太久,他过去收拾烂摊子的时候还是太晚。 尽管他已经拼上了命,还是有很多百姓死在了那场瘟疫中。 上一世最后的得出来的药方他都记在脑子里,这一世的他看医书也是为了提前做准备。 那么,谢逐舟是为什么要看医书呢? 裴述眯了眯眼眼神有些危险,看来他们谢大人的秘密还真不少呢。 坐在屋子里专心看书的谢逐舟丝毫不知道裴述对他的某些怀疑已经达到了顶峰。 摆在他面前的不止有那几本医书,还有他已经写了不少东西的纸。 谢逐舟拿起纸来看了一眼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他已经把思路捋的差不多了,到时候肯定可以稍微帮点忙。 突然,谢逐舟张嘴打了两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心想是谁在背后念叨他。 在谢逐舟的紧张筹备下,半个月的时间转眼便过去了。 翌日早朝听着旁边的大臣们不断争吵的声音,谢逐舟意识到那场水患事件已经来临。 而站在他身边的大臣们还吵个没完: “臣以为这种事应当让太子去处理,太子去当地百姓才能心安。” “许大人说的轻巧,太子身份尊贵去那种地方显然不合适。” 一旁立刻有个大臣跳出来反驳: “此次水患并不是小事,如今京城中的百姓们也在议论纷纷,如果再拖下去恐失民心。” 恐失民心这四个字显然刺痛了皇帝,“那爱卿们觉得派哪个皇子去比较合适啊?” 这话就是决定一定要派一个皇子去安抚民心了。 皇帝的此话一出,大臣们吵的原因又换了一个。 现皇子能去的无非也就是太子和吴王。 虽然大臣们心底门清最适合去处理这件事的是裴述,但谁也不想说出口触皇帝霉头。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臣子在太子和吴王之间吵个没完,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谢逐舟正揣着袖子安心近距离吃瓜,就听见头顶的皇帝突然来了一句: “谢大人怎么看啊?” 突然被cue的谢逐舟,“?” 他能怎么看,他肯定是用眼睛看。 谢逐舟心里清楚的很,皇帝已经做好决定了只不过是缺一个人替他说出口。 他抬起头揣摩了一下皇帝的心思,“臣以为太子去更合适。” 话音刚落,谢逐舟就捕捉到了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满意。 “谢大人的想法甚好,就按照他说得来吧。” 这话听的谢逐舟在心里呵呵了两声,明明自己都想好了在这说什么呢。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皇帝会想让裴旭去。 因为皇帝打心底的就不觉得吴王是个好的接班人,也并不打算给他任何机会。 前些日子给吴王些甜头也只不过是想拿吴王短暂的压一压裴旭在朝堂上的势头。 如今裴旭依靠着苏清雅打消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怀疑。 皇帝自然不介意把这事交给裴旭去处理。 一是能让裴旭去锻炼一下自身的能力,二是这事若是办的好也算是桩功绩。 皇帝显然是心意已决,底下的大臣们也都停止了争吵,站在那里神色各异。 谢逐舟也懒得管周围的大臣是用什么眼神看他的。 他现在只觉得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吴王的话,吴王恐怕要高兴的在门口放鞭炮。 下了朝后,皇帝没有再单独召见谢逐舟,而是径直回了御书房。 谢逐舟一个滑步蹿到了李大人身边: “李大人,你快和我说说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李大人闻言,“...” 合着谢逐舟什么都不知道刚刚还敢在朝堂上那么笃定的说让太子去。 李大人表情颇为无奈的把谢逐舟拽到了一边小声和他说: “出事的是青州知安县,前两日洪水泛滥冲垮了不少屋子。” “其实这事按理说不难处理,没有到要派皇子的地步,但是这几日京城中又开始翻出了当年方州的事,陛下这才...” 听到这里,谢逐舟还有什么不明白。 皇帝急吼吼的让皇子去也有怕当年方州的事被重提的原因在。 方州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谢逐舟暂时并不清楚。 据闻人言所说,他看原着的时候作者只在最后写裴述查明了当年的真相。 但是真相具体是什么作者并没有太多提及。 谢逐舟现在只觉得爱打哑谜的不许写书。 闻人言的统子哥没回来,他们知道的这点东西和不知道没太大区别。 现在还是只能抓瞎走一步是一步。 不过看皇帝现在的种种举动都说明当年方州发生的事恐怕不小。 谢逐舟虽然对这事感到好奇,但他也知道这事不太好去问裴述。 再怎么说这件事都和裴述的母亲有关,他没有揭别人伤疤的想法。 回到景王府后,虽然谢逐舟清楚裴述恐怕已经知道朝堂上发生的那些事。 但是他还是尽职尽责的走到了裴述面前细细禀报了那些事。 裴述撑着额头,有些慵懒的看着谢逐舟。 谢逐舟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殿下,臣脸上是沾了什么脏东西吗?” 裴述扯了扯唇角,笑得散漫,“没有,谢大人继续说。” 谢逐舟眨了眨眼,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往下接着说。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他和裴述之间的关系好像稍微往后退了点。 他在心底摇了摇头,只当自己多想了,毕竟他觉得自己最近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禀报完之后,谢逐舟便告退迅速溜走,他心里还惦记着他那基本没看完的医书。 裴述坐在原地,一时间并没有动,他此刻耷拉着眼皮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上一世他就查清了,青州的这场水患只是单纯的天灾没有人为的因素在。 所以他现在并不怀疑谢逐舟和这场水患有关系。 只是他想不明白,谢逐舟为何突然开始看医书。 以及很多事情发生的时候他的表现也都很平静。 就好像这些事情他一开始就知道一样。 裴述不相信有人可以未卜先知,但谢逐舟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不平常。 前些日子他去试探闻人言也没试探出个所以然。 他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一点披漏都没有。 他低垂着眉眼,指节不自觉的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现在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怀疑谢逐舟是否别有目的。 裴述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除非谢逐舟这个人的手段足以掩盖住自己的目的。 他坐了半晌后,蓦地抬起头望着天缓缓露出一个笑。 还真是“心腹大患”啊...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人了。 此刻坐在屋子里专心致志翻阅着医书的谢逐舟并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隐隐松动。 他现在只想趁有限时间多给自己脑子里塞点相关知识。 毕竟裴旭那个样子过去肯定要捅娄子,他多知道一分就能多助力裴述一分。 第二天中午,吴王熟门熟路的从他常翻的墙头跳了下来,人还没完全落地话就到了: “你们两个是不知道,裴旭今早离京的时候那个表情啊...格外春光满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处理好回来了。” 谢逐舟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听吴王说这话脑子里已经出现了画面。 也不知道这小子处理的一团糟回来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 裴述则是满脸毫不意外,“他让裴旭去本来就是有心想帮裴旭铺路,裴旭得意很正常。” 只不过他若是太过得意后面肯定就要吃亏。 毕竟皇帝给的这些好处都是有代价的,后面不合他的心意的话照样会给人一脚踹下来。 落地刚站稳的吴王听到这话本来想说些什么。 但抬头看了看谢逐舟和裴述的时候想说的话突然就抛到了脑后。 对人际关系格外敏感的吴王摸了摸下巴,总感觉他眼前二位今天的氛围好像有点变化。 难不成是又吵架了? 第24章 慈悲 谢逐舟被吴王探究的眼神看的一头雾水,这又是在看什么。 吴王按下心中的好奇,和两个人闲谈了一会。 坐在石凳子上的裴述知道吴王有话想说,便让谢逐舟先回房。 人前脚刚走吴王后脚就凑了上来,“你俩又吵架了?” 裴述瞥了正在啃糕饼还不忘八卦的吴王,“吃你的。” 举着糕饼的吴王眼珠子一转,看裴述这个态度一下就猜到了俩人之间大概率出了什么问题。 吴王摸了摸下巴,但他看刚刚谢逐舟那个样子好像根本不知情。 那这么说也就是他这好弟弟一个人偷摸闹别扭咯? 顿时他放下了手中的糕饼,表情贱兮兮的绕着裴述左看右看: “你这样可不行啊,有问题不好好解决的话可是要出大岔子的。” 他的话刚说完就看见裴述抬起眼,眼神略带了些危险。 吴王敏锐的从这道眼神里读出了“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的质问。 他立刻老实下来,一屁股坐回了石凳上,“我就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此时不服软后面裴述恐怕要给他找活干,做人嘛还是要能屈能伸。 这边问不出来改天他要去问问谢逐舟,不然他要好奇的抓心挠肝的。 吴王没想到,他今日没问成的还没过一个月就暂时没机会问另一个当事人了。 这一日,一封急报从青州传到了京城。 自从裴旭到达知安县后,不光当地的水患后的工作没有彻底做好,还爆发了很严重的瘟疫。 而裴旭则是带人跑到了一百公里外的知府县中整日不敢出门。 这件事如火星般瞬间点燃了整个京城,如今京城中的大部分百姓们都在讨论此事。 很多并不好听的话如雪花般落下,甚至还有不少传进了皇帝耳朵里。 别的皇帝倒是无所谓,不过有些话就实实在在的戳进皇帝的心窝子里。 比如说他没有从前明君了,不然身为太子的裴旭也不会把这些事处理的一团糟。 更大胆的则是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当今皇帝真是年纪逐渐变老做事也开始犯糊涂。 最重要的是京中已经开始有许多人说他不如从前的那位,那位才是真明君。 这句话是真真切切的戳到了皇帝的痛处。 皇帝无比震怒的叫裴旭滚回京城来,剩下的他要重新选皇子过去。 早朝上有许多大臣都在提吴王的名字。 虽然大臣们都清楚,吴王并不是合适的人选。 让他去处理京城中世家的一些小纠纷还好,青州的瘟疫问题恐怕吴王应付不来。 最合适的人选现在被软禁在景王府,但是没任何人敢提。 谢逐舟偷摸瞥着皇帝的神色,他心底已经猜到了现在皇帝的想法。 皇帝现在是想派裴述去收拾烂摊子,但是人是他软禁起来的,他现在也有点不好直接提。 下一瞬,皇帝的视线就投到了谢逐舟身上。 突然和皇帝对视的谢逐舟:... 皇帝这是又想借他的嘴把他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他在心底认命的叹了口气,又要做皇帝的嘴替了。 不过片刻,谢逐舟就听见坐在上面的皇帝的声音:“谢大人是如何想的呢?” 一时间,所有朝臣的目光都转到了谢逐舟身上。 谢逐舟这下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如芒刺背: “臣觉得,可以让景王殿下去处理此事。” 此话一出,朝堂上登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怕此刻说话皇帝若是盛怒会牵连自己。 坐在最上方的皇帝撑着下巴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 谢逐舟揣着袖子低着头神色不变: “景王是戴罪之身不假,倘若这件事能处理好也算是将功抵过了。” 他这个时候的神色不变完全是因为皇帝现在的想法就是这个。 不多时谢逐舟便听见皇帝笑了两声: “按爱卿说得来吧,爱卿身为景王宾客此事也跟着景王一起去吧。” 谢逐舟微微弯了弯腰,“臣遵旨。” 下了朝后,所有人都看着皇帝心情颇好的离开。 皇帝前脚刚走,后脚下朝准备出宫的臣子们便都开始小声议论纷纷。 “这谢逐舟到底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提了景王陛下竟然不生气,还按照他说得来。” “这谁能知道,不过陛下现在到底对景王殿下是个什么态度啊。” “若是这件事景王殿下处理的好可就不好说了,毕竟太子殿下可是把这事处理的一团糟...” .... 臣子们讨论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谢逐舟耳朵尖听了个完完全全。 李大人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将谢逐舟拉到了一旁,声音虽小但带着急切: “你个傻小子!你刚刚朝堂上那番话不是在给自己挖坑吗?!” “景王若是把这事处理好了那倒问题不大,若是他没处理好陛下到时候怪罪的第一个肯定就是你!” 谢逐舟有些愣怔的看着李大人着急的神情,露出一抹苦笑来。 李大人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如果这件事没有处理好皇帝怪罪下来遭殃的肯定是他。 就算裴述已经是个被软禁的王爷,但他到底也是皇子,皇帝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而他只是皇帝手中可以随时替换的一枚棋子,皇帝想换掉他杀了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谢逐舟垂着眸子轻声开口,“我知道,但是陛下当时想让我那样说。” 李大人沉默了许久,他虽然并不是什么重臣。 但是他在朝堂上这么久,自然也能隐约猜到些皇帝的意思。 皇帝既点了谢逐舟的名字就是要他当下说出来,谢逐舟别无选择。 皇帝这是一手将谢逐舟往一条死路上推。 过了许久,谢逐舟才听到自己身边的李大人一声无奈又无力的叹息。 他实在是不忍心看谢逐舟被皇帝当做替罪羊使唤。 但是他的官职不高,有时候自保都有些困难,也帮不了谢逐舟什么。 谢逐舟看着李大人担忧的神色心中有些暖的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李大人也不必过于悲观,我相信裴述,也相信我自己。” 事在人为,他只要把这件事办好皇帝便暂时不会为难他。 “你这真是...”李大人满眼无奈,但此刻不管是他还是站在他面前的谢逐舟都别无他法。 时间不等人,谢逐舟向李大人道别后便匆匆赶回了景王府收拾东西。 半个多时辰后,谢逐舟站在小院门口看着同样背着包裹的闻人言,头顶冒出一个问号来: “你怎么也收拾了包裹,裴述给你也捎上了?” 闻人言此刻也满头问号,“你回来之前裴述突然走了过来让我也去收拾包裹。” 站在他身侧的谢逐舟想不明白,“他带你过去干嘛。” 闻人言此刻看起来比谢逐舟还要迷茫,“不知道,可能把我带上当吉祥物外加啦啦队吧。” 谢逐舟:... 一个人能组成一个啦啦队的确也挺厉害的。 他们两个站在小院门口没等多久,裴述便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提着包裹的柳公公。 马车已经停在了景王府门口,一行人没有多耽搁动作麻利的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的三个人谁都没说话,闻人言和谢逐舟并排坐着大眼瞪小眼。 一时间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淡淡的尴尬气息。 马车刚行驶到宫门口便停了下来,坐在窗边的裴述抬手掀开了帘子。 谢逐舟透过车窗看见外面站着一个官员,那人十分恭敬的行了礼: “臣许择参见景王殿下,陛下派臣带人此次跟着殿下一起前往青州。” “随队的侍卫、太医以及药材和一部分粮食已经准备完毕。” 谢逐舟闻言心下了然,说是派来帮裴述的实际上是来监视的。 他在心底吐槽,皇帝这是派了一队他的同行来啊。 由此可见皇帝对他和裴述的疑心并没有完全消除。 面对皇帝如此明晃晃的不信任,裴述脸上依旧挂着笑,“那便有劳许大人了。” “这是臣应当做的。” 马车一下子多了起来,闻人言借口自己身份低微不配和王爷同乘一辆马车溜去了别的车上。 谢逐舟本来想学闻人言一块换车,他还没张口就被裴述拦了下来: “怎么,谢大人也觉得自己身份低微?难不成是不想和本王同乘一辆马车?” “臣没有这样想。”谢逐舟赶紧否认道。 听到这话弯了弯唇,只是这笑未达眼底,颇带着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谢逐舟看见裴述这表情,顿时像被拎了后脖颈的猫一般老实了下来。 他这个时候觉得坐在他身旁的小狐狸的态度比g省夏天的天气还要变幻莫测。 外面的车队整顿好之后,所有马车都缓缓行驶了起来。 感觉到裴述心情并不是特别好的谢逐舟坐在软榻上格外安静。 他觉得还是不要触裴述的霉头比较好,省得这小狐狸等会又给他挖坑。 还不等谢逐舟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一旁的裴述又开口了: “谢大人今日话倒是少了。” 谢逐舟噎了一瞬,心想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抬眼看去裴述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些散漫,“臣是在想事情。” “是吗?本王听说谢大人最近在看医书,可看出来了什么门道?” 一瞬间,谢逐舟茅塞顿开全都懂了。 他可算是知道今天裴述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原来是柳公公这大嘴巴把他这几日偷看医书的事告诉裴述了! 按照这小狐狸的性子肯定想了好几天为什么自己突然看医书。 谢逐舟瞬间就汗流浃背了起来,这他该如何解释。 他总不能说自己提前算到了青州必有水患,水患结束之后必会发生瘟疫吧。 想不出来该怎么解释的谢逐舟选择回答裴述的第二个问题: “臣今日在朝堂上听别的大臣们说青州已经出现了瘟疫,臣想了许多应对之策殿下可想听?” 裴述闻言勾了勾唇角,“谢大人且慢慢讲,本王会仔细听。” 谢逐舟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也变得正经了起来: “洪水之后会出现瘟疫是必然的,最近已经临近夏日,气的流动速度更快,许多疾病会通过气传播。” “其次,知安县百姓们平日里挑水的河流肯定已经被洪水所污染。” “周围没有干净的水源,百姓们只能被迫继续饮用已经被污染的水。” “这些水的污染基本上都是来源于上游冲下来的畜生的粪便和尸体,瘟疫自然会发生。” 谢逐舟说的口干舌燥,他刚停顿下来就见裴述倒了杯水朝他递了过来。 “多谢殿下。” 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嗓子之后,谢逐舟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若是普通瘟疫的话还比较好解决,我们只需要切断上流的水源找干净的水源让百姓们引用。” “到时候再加上将已经患病的百姓隔离、医治,城内的瘟疫就可以暂时停止传播。” 说到这,谢逐舟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当然也有可能并不是普通的瘟疫,这需要我们到达青州的时候再看。” 听谢逐舟说了这么多倒是让裴述有些意外。 有上一世的经历他自然知道此次瘟疫并不是普通的瘟疫,而是鼠疫。 但没有经历过的谢逐舟却能在短短时间内想出还算比较详细的应对之策。 说没有一点震惊自然是假的,裴述稍微坐直了身子视线直直的望向了谢逐舟的眼睛。 他没有从谢逐舟的眼睛中看出任何得意或者是想要借此讨要赏赐的意味。 他眼中只有对知安县百姓们的担忧以及焦急。 裴述在心底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他若是再不明白谢逐舟的非比寻常那他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但无论如何就算他与旁人不同,他担忧百姓的心情都不是在作戏。 他可以怀疑谢逐舟的来历,但是他不可以怀疑他怀揣着慈悲的心。 若是如此,他便可以容忍谢逐舟有自己的秘密。 如果日后到了谢逐舟觉得合适的时机想告诉自己的话,自己也乐意至极去听。 裴述目光软了下来,抬手打开了桌子上放着的盒子盖子。 里面是他一早就叫小厨房准备好的糕饼,“谢大人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 第25章 烈酒 青州知安县离京城的距离并不近, 车夫说如果像平时那种速度一个多星期才能到。 他们现在这么快马加鞭的赶,最短也需要一个星期。 晚上如果附近有旅店就睡旅店,没有的话只能宿在马车上。 饶是谢逐舟和裴述所乘的马车已经算是很舒服的马车。 但这两日马不停蹄的赶路依旧让谢逐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颠散架了。 他望向一旁正捏着本书看的裴述,突然就服了老。 同样都是颠了两天,怎么裴述看起来就一点事都没有。 反观他已经像是只剩半口气,每天短暂的休整时间都得跳下马车缓半天。 谢逐舟捧着茶在心底摇了摇头,年轻人身体就是好。 虽说在书中裴述年纪要比他大上三岁,但怎么说他现实世界加上书中世界的年纪加起来肯定比裴述大。 他们越靠近青州,谢逐舟本来还算轻松的心情就愈发沉重。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从知安县逃出来的尚未被传染的难民。 每一个都瘦的皮包骨头,蹲在路上向路过的车队乞讨。 裴述不能在路上多耽搁,便挑了几个看起来比较老实靠谱的侍卫。 让他们自己领一车粮食,发给路上遇到的难民,过些日子再到知安县汇合。 被点名的几个侍卫领了命令手脚麻利的去做了。 裴述一扭头便看见了谢逐舟一直盯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他见状也弯了眉眼: “谢大人一直看着本王做什么?” 谢逐舟瞅人被发现也不觉羞赧,他眸子中满是认真: “臣只是觉得王爷真的是顶顶好的人。” 穿书也有一段时间了,谢逐舟只看到了众皇子中只有裴述一个人心中有芸芸众生。 这一刻谢逐舟才开始打心底觉得裴述是众皇子中最适合也是最配做君王的人。 他说出口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直球的简直有些过分。 裴述低垂着眼眸没吭声,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耳朵尖微微有些发红。 而心很大的谢逐舟丝毫没有察觉,低着脑袋津津有味的看着裴述收拾包裹时给他捎带的话本子。 等一行人到达青州已经是两天后。 青州知府一看到他们的车队就赶紧迎了上来: “微臣参见景王殿下,微臣已经备好了府邸供殿下暂时居住。” 谢逐舟听到这话都愣了,要知道知府距离知安县还有一段并不近的距离。 一瞬间他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裴旭来这里将近一个月知安县的困局完全未解甚至还更严重。 合着是还没到知安县就被这个知府拦下来花天酒地去了。 裴述并没有给这知府什么好脸色,看都没看他一眼,“不必了。” 语罢便喊车夫接着往前快马加鞭的行驶。 站在后面被吹了一脸土的青州知府暗自啐了一口。 当初太子殿下来的时候都没给他脸色看,还非常干脆的住进了他准备的府邸里。 这个已经被软禁许久的景王殿下竟如此不识好歹,怪不得会被陛下软禁。 想到如今知安县的情况,青州知府在心底哼了一声。 既然这个景王殿下想到知安县送死那就随他去吧,反正他已经仁至义尽。 马车上裴述的脸色依旧算不上好,虽然裴旭的糊涂他上一世就知道了。 裴旭抵达青州的时间并不算晚,但是到知府的时候就被那蛀虫几句话引走。 他连知安县都没进去,跟着知府在当地花天酒地了好一段时间。 等他想起知安县的时候,知安县已经开始爆发瘟疫。 这样置百姓姓名于不顾的人,就算登基也会是昏君。 这样的人怎么配和他争。 坐在他身侧的谢逐舟自然也已经发现了裴述此刻心情并不好。 他完全可以理解裴述此刻的心情,裴旭办的这糊涂事谁看谁不恼火。 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殿下,大约还有两个时辰就能到知安县了。” 谢逐舟一听精神起来,拿出自己的包裹在里面扒拉出了好几条白色纱帘来。 他抽出其中一条递到裴述手上: “臣怀疑瘟疫可能通过气传染,所以提前准备了这个,殿下等会记得戴上。” 说完谢逐舟还不忘抽出一条,钻出马车递到在外面坐着的柳公公手上。 裴述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白纱有些愣神。 这条白纱一看就是谢逐舟亲手做的,是几条白纱缝在一起,两边还有两条比较细的布条。 上面的针脚细密又整齐,一看就知道缝他的人恐怕很经常做这种事。 裴述此时脑子中想的全都是谢逐舟为什么会对这种事如此擅长。 难道是因为从前的生活处境并不好,才让他学会了做这些事情吗? 蹲在外面教柳公公怎么戴这个的谢逐舟丝毫没有察觉到裴述已经在猜他的从前。 他在出发前缝了好多个类似于现实世界中口罩的东西。 本来以为已经够了,谁知道皇帝又派了那么多人跟着来。 没有的人他暂且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等到达知安县的时候叮嘱他们拿东西遮住口鼻。 车轮滚滚向前,如同车夫所说的那样两个时辰后一行人准时到达了知安县。 一踏入知安县谢逐舟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一路上全是三三两两靠在一起的居民,许多蜷缩在地上闭着眼不知生死。 尚且还有点力气的百姓此刻都跪在路边恳求他们救救自己。 一座本来生机勃勃的城现在的样子已经与死城无异。 谢逐舟的心彻底沉了下来,看这些百姓此刻的样子,他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这场瘟疫并不是普通的瘟疫。 马车抵达县令院子的时候县令早早就站在门口等候。 县令一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裴述赶紧行礼,“微臣参见景王殿下。” 裴述点点头,脚步不停的往院中走去,“现在是什么是情况都告诉本王。” 他一时间都没顾上后面跳下来的谢逐舟。 谢逐舟也没在意这些,伸手先把闻人言拽了过来,“把这个戴上先。” 闻人言老老实实的戴上了谢逐舟递给他的白纱,偏过头低声: “我嘞个豆这不是口罩吗,你怎么还有这技能。” 谢逐舟满脸的故作深沉,“这就叫技多不压身,戴好了我怀疑病菌会通过空气传播。” 闻人言边乖巧点头边抬腿往院子里走,还没迈出一步就被谢逐舟拽了回来。 “先别急着进去,你会不会骑马?” 被拽的一趔趄的闻人言点头,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音量说: “我们在穿书局这些都是要学的,我肯定会骑。” 谢逐舟放心了不少,“走,我带你出去逛一圈。” 坐在屋中的裴述认真的听着县令说着现在大多数得了瘟疫的百姓的症状。 一旁站着的太医也听的认真,“殿下,臣以为这应当不是普通的瘟疫。” 裴述自然知道这一点,他偏过头交代县令: “把那些已经被感染的百姓单独隔离起来,城中目前的水和粮食都不要再吃了。” “本王此次过来也带了两车粮食,可以暂解燃眉之急,剩下的本王叫人从别的城里调粮食来。” “知安县向北五十公里有一条小溪对吗?” 县令目瞪口呆的点头,“回殿下,是有一条小溪。” 那条小溪当地人都很少有知道的,景王初次来知安县怎会知道这件事呢? 裴述闻言安心了不少,和上一世的差别应当不是很大: “那条小溪虽然水流较小但暂时还没被污染,先带人去把发生水灾的上游隔断。” “接下来每日都遣人去那条小溪打水,打回来的水先烧开再发下去给百姓喝。” 县令闻言赶紧派了一队人出去,跟着裴述一同来的柳公公也带着几个侍卫跟了上去。 “有纸笔吗?” 裴述抬起眼问道,县令赶紧从一旁的屋子里取了纸笔墨过来。 一时间,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裴述一个人身上。 而裴述神色如常的提笔,写下了一个又一个药名。 站在他身侧的太医一下都看入了神,认真的恨不得把纸扒拉到自己面前看。 最后一笔写完时,太医的表情已经从一开始的疑惑变成了现在的惊叹。 是药三分毒,太医心里也清楚。 裴述写的这张单子虽然药性凶猛,但是大概率只要熬过饮下药的那一晚就会慢慢好起来。 “找一个病的比较重的百姓喂他喝下试一下,若是熬过今晚无事且有一点好转,明日就把这药方熬好分给城中百姓。” “微臣遵旨。”太医小心翼翼的收好那张药方,提着药箱出去准备煎药。 裴述又花了一些时间打点好了一切,其余人也出了门准备在县令院子门口支一个粥棚。 粥棚支起来后,百姓们就可以领粥吃,至少不会被饿死。 他坐在那里思考着还没开始办的事,接下来他需要去勘察一下知安县的地势。 以及根据井的分布大致猜一下地下水的流向。 还要派人去查一下到底是城中哪个方位的百姓患病人数更多。 这样就差不多能查清楚鼠疫爆发的主要源头在哪。 虽说这些事上一世他已经做过,但这一世必须重新做一次以防万一。 一个城的百姓等着他来救,他不能有任何大意。 裴述站起身准备去带人和他一起去先看一下患病的百姓。 他站起身环顾一圈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对,他那么大一个谢逐舟跑哪去了?! 知安县城东。 站在城中一个水井前的谢逐舟打了个喷嚏。 在他身旁的闻人言立刻紧张兮兮的转过头来,“你没事吧,别是被传染了。” 谢逐舟戴着自制口罩翻了个白眼,“你不要乌鸦嘴。” 说完他便在从侍卫那顺来的手绘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闻人言左手拿墨条右手拿砚台,为自己开解,“我这明明是担心你。” 谢逐舟弯了弯眸,在心里盘算着再挨个找一下城西的水井就可以了。 两个人不敢耽搁时间,上了马往城西奔驰而去。 另一边的裴述在县令院中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谢逐舟的人。 他满心疑惑的走出小院,开口问门口正在忙着搭粥棚的几个侍卫: “你们有谁看到谢大人了吗?” 几个侍卫迷茫的摇了摇头,而一个搬着粮食路过的侍卫立刻扭过头来: “回殿下,谢大人刚到这的时候就和闻侍卫一起问属下借了马要了地图出去了。” 裴述心中的困惑达到了顶峰,但他也没打算去找谢逐舟。 现下最重要的是去看城中百姓们目前状态如何。 待裴述回来后已是两个时辰后,他刚走进院子就看见谢逐舟蹲在地上点燃了面前的一大堆东西。 “谢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裴述一边说一边靠近谢逐舟,一走近就闻到了面前的人身上有一股发苦的药香和酒香。 谢逐舟扭过头来,“殿下回来了,先把外衣脱了吧我帮殿下熏一下。” 听到这话裴述才发现谢逐舟点燃的是一堆药材。 他定睛一看里面有苍术、雄黄等好几种药材。 裴述丝毫没察觉自己的目光和自己的心一样软成一片,“谢大人那几日的医书没白看。” 谢逐舟,“....” 不是,怎么这茬还没过去。 他赶紧转移话题,“殿下刚刚接触了被传染的百姓吧。” “臣在屋中桌子上放了烈酒,殿下记得用烈酒擦身。” 裴述这才知道谢逐舟身上的酒香是从哪来的。 他低头看着谢逐舟看向他时含笑的眼眸,蓦地感觉自己的心微微一颤。 他直愣愣的站起身走进了屋子。 按照谢逐舟叮嘱的那样,用烈酒净肤后换了新衣服。 一阵风从没关严实的窗缝里吹了进来,似是吹起了桌上摆着的烈酒的酒香。 裴述站在桌边罕见的发起了呆,那阵被风吹起的酒香一直在他鼻尖萦绕。 理智告诉他现在并不是一个可以发呆的时间段。 但他的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刚刚谢逐舟专注的望向他的眼神。 裴述就那样呆站了半晌后突然抬起手扶上了自己的眼睛,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跳如鼓。 他想,他一定是醉了。 第26章 渐燃 屋外,谢逐舟依旧十分认真的拨弄着地上正在缓缓燃烧的药材。 他丝毫没注意裴述在屋子里待的时间似乎有点长了。 又过了片刻,裴述才拎着外袍从屋内走出来。 他径直走向立在药材上的架子前,抬手将自己的外袍搭好。 虽然他们只是短暂的接触了一下被传染的百姓,但是该做的消毒也要做好。 若是他们两个因为过于大意而被传染,那事情恐怕就要变得更加麻烦。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哪怕是一点很小的事情他们都不能马虎。 谢逐舟站起身,“殿下,臣已经叮嘱过明日发汤药的时候把熏衣的药材也一起发下去了。” 裴述搭外袍的动作一顿,他没想到谢逐舟的心这么细,已经考虑到了这种程度。 他本来还以为这些事情要等下自己去叮嘱太医们做。 还不等他再多想些什么,站在他面前的谢逐舟摸索着掏出了一张地图凑到了他面前: “臣刚刚带着闻侍卫一起盘查了一下城中的水井分布,殿下请看。” 裴述偏过头细细看去,地图上谢逐舟把每个水井都标的格外清楚明白。 甚至还按照水井的分布大致画出了地下水的流向。 他伸手将地图接了过来,仔细的看着上面标注的文字,捏着地图的手有些紧。 他看过了,一切情况都和他上一世所经历的情况一样。 但是也有许多地方是不一样的,上一世他的身边没有谢逐舟。 这些事情全都是他带着人亲自去做的,甚至还要以身犯险。 曾经让他无比头疼的事情,自从这一世谢逐舟出现后似乎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谢大人之后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吗?”裴述低敛着眉,最终还是选择说出了这句话。 他当然知道现在不应该说这种话,但他并不清楚该说什么来表达他的心情。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只学会了用金钱权力来收买人心。 金钱和权力是一个会让人上瘾的魔咒,足够让许多人趋之若鹜。 他已经习惯这样做,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妥善的对待别人的真心。 总是下意识的习惯去用这些策略去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 不该是这样的,他想说的并不是刚刚那句话。 正当他内心有些颓丧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面前的人带着笑意的声音: “殿下为知安县百姓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陛下的赏赐吗?” 裴述轻轻摇了摇头,对他而言从这件事中谋取一些利益是最不重要的。 他会来这里不仅仅是想通过这件事来完成自己的一部分计划。 更多是因为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也是他想做的。 站在他面前的谢逐舟露出一个格外温和且真心实意的笑: “臣与殿下的心是一样的。” 不为谋利,只为天下百姓。 一瞬间裴述被他这个笑晃了神,站在原地看着他许久未言。 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当时觉得谢逐舟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实在是过于草率。 与此同时院外,柳公公利落的翻身下马,一旁的侍卫看向他的眼神再没有任何轻蔑。 连许择看向柳公公的眼神都带着些佩服。 他本就出身武官世家骑射自然是他的看家本领。 别说是公公了,平时他那些同僚的骑术都不如他。 但刚刚他们赶往上游的那十几公里路,柳公公奔骑的速度丝毫不比他慢。 许择现在觉得柳公公的确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 而柳公公根本没理会他身后的人现在用的是什么眼神、什么态度看待他。 从上游隔断水流的工作他已经做好了,现在当务之急是禀告他主子,看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步履匆匆的走进了院中,一眼就看到了自家主子和谢逐舟站在一起。 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站的距离近的有些夸张。 最重要是自家主子此刻看谢逐舟的眼神温柔的让人有点牙酸。 上一次见到自家主子这样的眼神还是先皇后还在的时候。 自先皇后去世之后他几乎就再也没看到过裴述露出这样的神情。 柳公公虽直觉自己此刻不应该吭声,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殿下,上流的污水已经隔断完毕了。” 裴述偏过头来,神色淡淡的看了柳公公一眼。 柳公公顿时被这一眼看的有点头皮发麻。 然而谢逐舟却对此毫无察觉,“臣推测这场鼠疫的源头是城西。” “臣在盘查水井的时候发现城西患病的百姓更多,所以怀疑病鼠更多聚集在城西。” 一般来说都是因为食用了病鼠污染过的粮食和水才会患上鼠疫。 不过大多数百姓就算发现了自家的粮食被老鼠啃食过也不得不吃。 因为不吃的话就会被活活饿死,百姓们根本没得选。 如果太子当时带着粮食及时赶到说不定现在的情况就不会这么糟糕。 既然已经确定这场鼠疫的爆发源头在哪,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消灭病鼠。 上一世裴述就因为灭鼠头疼不已,这一世的他决定——“谢大人有什么灭鼠的办法吗?” 谢逐舟:啊?我? 他看着弯眸笑的闪亮亮的裴述欲言又止,“殿下知道一般是怎么灭鼠的吗?” “一般来说是用水来灌鼠洞。” 这话一听谢逐舟总算知道裴述为什么要问他了。 这法子效率也太低了点,一个一个灌得灌到什么时候去。 谢逐舟攥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陷入沉思,灭鼠的方法他隐约记得自己从前在一本书上看过。 但突然叫他想他还真有点想不起来。 见谢逐舟一脸沉思的样子,裴述走到柳公公面前低声叮嘱: “已经去世的百姓的尸体上要洒石灰,千万不要埋进土里。” 柳公公点头记在心里,“殿下,石灰恐怕不太够用,染病去世的百姓数量实在是...”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话,最后只余下一声叹息。 裴述也短暂沉默了片刻,“剩下的就只能用火葬了。” 已经被感染鼠疫的尸体埋进土里会污染地下水。 站在一旁的谢逐舟猛一拍脑袋终于想了起来,“殿下可以弄到硫磺吗?” 裴述听见谢逐舟的声音扭过头来弯眸,“可以,谢大人需要多少?” “越多越好,我们可以用硫磺熏蒸灭鼠。” 柳公公闻言都十分惊讶,硫磺熏蒸灭鼠之前他们还真没听说过,也没试过: “谢大人,硫磺熏蒸真的有用吗?” 谢逐舟十分笃定的点头,“有用,硫磺熏蒸后产生的气体老鼠闻到后会窒息而亡。” 裴述点了点头,吩咐柳公公亲自去办这件事,叮嘱他越快越好。 安排好一切后谢逐舟才突然想起来,裴述怎么没对他说的话产生任何疑问。 按常理听到自己从未尝试过的办法,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柳公公那样的吗? 他并没多想全当做裴述也是觉得事权从急,不管什么方法全死马当作活马医。 从始至终,谢逐舟都丝毫没想过是他在裴述心中变得不同的可能性。 两个人商量完事情后忽然安静了下来。 正当裴述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就看见谢逐舟十分眼尖的跑去帮太医熬药了。 他们带过来的人虽不少,但大部分都是武官,太医只带了几个过来。 武官到底是心没有那么细,熬药这种事交给他们做很容易做不好。 城中患病的百姓又格外多,几个太医恨不得一个人长八只手去熬。 几个太医一听谢逐舟说要来帮他们,个个都喜笑颜开。 多一个人帮忙熬好汤药的速度就可以更快一些。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太医仔细教了一遍谢逐舟怎么熬,谢逐舟站在廊下的炉子学的格外认真。 此刻他面前的树被风吹过,影影憧憧的摇晃着绿影。 阳光透过绿影照在他的月白色衣袍上。 裴述站在那里看着,忽然觉得这一幕如画一般。 而一身月白满脸专注的谢逐舟此刻在他眼中竟像画中神只。 尽管此刻谢逐舟的衣摆因为这一日的奔波已经沾染了不少灰尘。 但这并不影响裴述所看到的,打心底觉得的神圣。 谢逐舟自以为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廊下守着好几个炉子,丝毫不敢大意的盯着炉子上的药。 而熬好的汤药已经送到了已经病重到临近死亡的百姓手上。 有的百姓虽然对这汤药抱有怀疑,但为了活下去都老老实实的喝了下去。 太医们虽然知道这药方肯定是有用的,但至于能不能起死回生他们心里也没底。 所有人包括县令在内都在赌一个奇迹。 县令站在院子外满心焦灼的看着他的百姓们。 一开始他听说陛下派了太子殿下来处理此事,心中很是开心。 太子身份尊贵,陛下把太子派过来可见朝廷对他们这边的瘟疫还是很重视的。 他身为县令只希望在太子的处理下,这场瘟疫能快些过去。 知安县并不大,这些百姓平时都是与他朝夕相处的。 在县令眼里,百姓就如同他的家人一样,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百姓。 可他没料到的是,太子停留在了距离他们还很远的知府那里,甚至都没踏入知安县。 本来还只是一场普通水患,在迟迟没有干净粮食和药材的情况下硬是拖成了鼠疫。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百姓因为患病倒了下去,而他无能为力。 后来得知陛下又派景王过来的时候,他心底第一反应是期盼又害怕的。 期盼景王能够带着粮食药材和医术高明的太医来救知安县的百姓们。 害怕的是如果景王和太子一样只停留在知府那边该怎么办。 县里的情况是一刻都拖不起了,如果景王和太子一样。 他只能安排家中长子暂时处理县中的一切,而他自己要亲自出去寻找有办法的游医。 现如今他心中无比庆幸景王是重视他们这些百姓们。 他也只希望这场鼠疫能快点过去,他们知安县能早点恢复生机。 谢逐舟这一坐就坐到了天色已黑。 今天晚饭他都是坐在炉子前啃了块干粮喝了点水便草草了事。 这一整日他不光奔波了一天,还高强度的专注熬药,不一会谢逐舟就靠在廊下的柱子上睡着了。 刚与裴述谈完事情的县令一走出门就看见了睡的很沉的谢逐舟: “哎呦,谢大人怎么睡在了这里!” 裴述听到屋外县令的话,腾一下就站起了身几步走了出去。 县令说的没错,裴述一走出门就看见了靠着柱子睡的昏昏沉沉的谢逐舟。 他朝县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声音小些莫要把人吵醒。 县令立刻非常有灵性的闭上了嘴,动作小心的行了礼后回了自己的屋子。 裴述先蹲下将谢逐舟面前的几个炉子上的药锅取了下来,紧接着仔细的灭了火。 这几日赶路基本都是在马车上睡的,谢逐舟睡的并不好,今日倒是因为太累睡的格外熟。 裴述俯身看向自己面前熟睡的人,目光中都透露着暖意。 若是谢逐舟此刻还醒着,看见他这个眼神估计都要怀疑裴述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这些日子虽然已经入了夏,但知安县的夜晚还是有些冷,若是这样睡在廊下肯定要感染风寒。 裴述轻手轻脚的将熟睡的谢逐舟横抱了起来向屋中走去,他也清楚的感受到了怀中的人的体温。 此刻的裴述虽然已经有一点感觉到,他对谢逐舟的态度已经与一开始截然不同。 但他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觉得谢逐舟是和他走在同一条路上的同路人。 许多年后的裴述回忆起这些的时候才意识到。 原来在自己完全没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心火渐燃。 ... 翌日清早,谢逐舟在窗外的阵阵鸟鸣声中睁开了眼。 他迎着透过窗照射进来的阳光迷迷糊糊的坐起身,脑子中还在想可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睡了个好觉心情也变得不错了起来,谢逐舟颇有些懒散的伸了个懒腰。 这一个懒腰让谢逐舟的脑子突然回归。 不对...他昨晚不是靠在柱子上睡着了,现在怎么是在床上醒的? 第27章 知己 谢逐舟的一切疑问都到看见裴述的那一刻得到了解答。 “谢大人起来了。”裴述捏着碗瞅见谢逐舟走过来笑眯眯的开口。 几步蹭过去的谢逐舟总觉得裴述这个笑容格外的小狐狸。 二人早上吃的也是厨房内一起煮的白粥,并没有要求他们额外做什么。 谢逐舟端着碗开口试探,“昨晚是殿下扶臣回去的吗?” 裴述还没来得及回答,坐在不远处吃早饭的闻人言突然被一口粥呛的“吭吭”咳嗽。 霎时间,两个人的目光都被咳嗽的停不住的闻人言吸引。 闻人言一边库库咳嗽一边行了礼抱着碗溜了。 留下满脸迷茫的谢逐舟,怎么了这是喝个粥都能被呛成这样。 柳公公站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有些无奈的瞥过了眼。 说实在的他很能理解闻人言的这个感反应。 昨晚他带着硫磺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准备禀告裴述,在院外正好碰到了准备进去找谢逐舟的闻人言。 他们两个当时都只是很客气且礼貌的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因为裴述和谢逐舟的屋子是紧挨着的,两个人默默无言的同行了一段路。 这份沉默直到他们看见裴述抱着谢逐舟进屋的时候戛然而止。 虽说是因为谢逐舟睡着了裴述才有这个举动,总不能让人直接睡在廊下吧。 但两个人看着裴述看向谢逐舟的目光实在是不可能不震惊。 当时柳公公甚至感觉从闻人言的眼底看出了一点惊悚来。 柳公公并不知道闻人言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眼神。 不过他也是打心底的觉得露出这种眼神虽然有些夸张但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别说是闻人言了,饶是跟着裴述这么久的他当时都有些被冲击到。 闻人言此刻捧着粥碗坐的远远的,内心格外复杂。 昨晚裴述看自己好兄弟的眼神他看的真真切切的。 那种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的眼神,他现在想起来都会起满胳膊鸡皮疙瘩。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裴述对他好兄弟突然变了一个态度。 别的他不知道,反正张飞肯定不这么看刘备。 闻人言思绪纷扰,他昨晚几乎一宿都没合眼也没想到他好兄弟知道这事吗? 不过刚刚看谢逐舟那个反应显然是不知道的。 他开始在脑海中搜刮着他在穿书局工作时积累的少的可怜的经验。 要攻略书中某个角色的工作肯定是有的,并且数量很多内容也五花八门。 他认识的男同事或是女同事基本上都接过这种工作。 甚至是他们穿书局最大股东的儿子前些时间也接了这种工作。 这种工作往往是成为谁的白月光然后再死遁促成一些剧情之类的。 他平时接的工作都是他统子哥帮他接的,也没替他接过这种工作。 以至于他思索了半天都没想到书中人物要是喜欢上穿书人怎么办。 想了半天的闻人言再次发出了与之前一样的感叹: 草,这特么是人敢想的吗? 且不说现在他统子哥还没回来,他和谢逐舟的未来一眼望得到头的两眼一抹黑。 没有金手指的他压根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会是什么走向,裴述到底是什么态度。 而且他清楚知道这本书里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感情线。 作者写到裴述登基之后便草草的结了尾,连裴述感情线的影子都没出现过。 不过更重要的是裴述和他好兄弟要是真走到一块了,那他俩谁上谁下啊。 闻人言想起了自己曾经看原着的时候作者对裴述身段的描写。 他又想了想自己好兄弟的那副身体,他觉得这个问题不用想了。 那他好兄弟以后还下得了床吗?还能正常走路吗? 不会以后他每次见他好兄弟都只能看见他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样子吧。 “老闻?老闻你在想啥呢?叫你半天都没反应。”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闻人言听到谢逐舟的声音一个激灵。 谢逐舟蹲在他旁边以为他身体不舒服,说话的语气中都是担忧。 但等闻人言转过头来的时候,不知为何谢逐舟总感觉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的一生,跟走马灯似的。 谢逐舟:...?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感觉我已经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我的未来?” 闻人言听到这话表情更加复杂,“那你就先暂且止步吧,先别看了,别看了。” 谢逐舟满头问号,欲言又止了老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闻人言昨晚可能撞鬼了。 两个人并没有来得及再闲聊几句,谢逐舟拍了拍闻人言的肩膀蹿回去开始熬药。 昨天在几个太医和谢逐舟的努力下,许多百姓都已经饮下了汤药。 如太医们所预料的一样,百姓们饮下汤药后大部分都有吐血的症状。 但能熬过昨晚的百姓今天显然身体情况都好转了不少。 包括谢逐舟和裴述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以来萦绕在知安县上空的阴云也终于散开了些。 太医们熬药的时候也有心情偶尔调笑两句,不过这些调笑当然和谢逐舟没太大关系。 虽说这些太医们也有不少墙头草,对谢逐舟抱的态度并不好。 但是现在怎么说都是裴述来处理知安县的事,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今时不同往日,裴述现在可不是那个被软禁在景王府内的景王。 等这件事处理好回京后,景王还会不会一直被软禁可就真不好说了。 他们这些专业级墙头草现在自然是选择安分一点。 当然谢逐舟也没有想要和他们开玩笑套近乎的心思。 他心里清楚的很,这几个太医里面必然有皇帝的眼线。 皇帝整天就喜欢到处在别人身边安插自己的眼线。 “谢大人,谢大人。” 谢逐舟听到不远处的柳公公小声喊他,他忙站起身蹭过去: “怎么了柳公公?是殿下要吩咐臣什么事吗?” 柳公公摇了摇头,十分神秘的开口,“谢大人跟咱家来。” 谢逐舟云里雾里的跟着柳公公回到了他和裴述暂住的小院子。 他一走进门就看见了院中的小桌子上放着一个描的很精致的木盒子。 他一下子就知道了这盒子里面放的是什么,一时间谢逐舟的心跳都有些加速。 柳公公满脸笑眯眯的瞅着猛的扭过头满脸不可思议看着他的谢逐舟: “咱家昨日去附近县中取硫磺的时候顺便一起带回来的。” 谢逐舟眼睛亮晶晶的,“会不会太麻烦公公了。” 他此刻心中暖烘烘的,没想到裴述还会叫人给他带糕饼回来。 他已经好几天没吃到糕饼了,此刻说不高兴肯定是假的。 “不麻烦,谢大人快去净个手吃两块吧,糕饼可不经放。” 谢逐舟再次向柳公公道过谢后赶紧跑去净手了。 柳公公站在原地看着谢逐舟的背影心中又高兴又无奈,叹息着摇了摇头。 他无奈的是自家主子这个心思真的是搞的几乎人尽皆知。 昨日谢大人说需要硫磺之后自家主子不光传了信给林大人要硫磺,还让他顺带带一盒糕饼。 以至于昨天傍晚他赶到附近清正县见到林大人的时候,人满脸八卦的问他: “柳公公,主子怎么突然还让我弄糕饼来,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了?是不是遇到未来皇后了?” 话音刚落,林北鹤就看见柳公公拿着糕饼盒子满脸复杂的仰望天空: “可能吧...哎对了林大人,之前的朝代有过男皇后吗?” 林北鹤:...??啥?! 直到他提着糕饼盒子带着几车硫磺走的时候,林大人显然也没有反应过来。 柳公公觉得这话林北鹤要是能反应过来才有鬼。 今早看闻侍卫的那个样子显然也有和他们一样的感觉。 但偏偏两个当事人一个似乎觉得是对知己的态度,另一个对此事好像还毫无察觉。 对知己真的要好到连他几天没吃到糕饼都记在心里才算合格的知己吗? 柳公公对这不甚清楚,但他感觉知己肯定不会用那种眼神看对方。 在柳公公和闻人言没聊过的情况下,两个人莫名其妙的达成了共识。 他瞅着坐在小桌子前埋头狂啃,两个腮帮子都嚼的鼓鼓囊囊的谢逐舟。 莫名有一种自家藏起尖牙和尾巴的狼想拐别人家养的油光水滑的猫的感觉。 “柳公公殿下去哪了?” 吃了半盒子糕饼的谢逐舟终于想起来自己已经一早上没有看到裴述。 吃着裴述特意叫人带回来的糕饼,谢逐舟罕见的良心隐隐作痛。 “回谢大人的话,殿下吃过早饭后便去城西盯着人熏蒸硫磺了。” “喔喔。”谢逐舟赶紧三下五除二的将手中剩下的半个糕饼啃完。 老板在干活他一个员工坐这摸鱼啃糕饼,这多不好意思啊。 谢逐舟飞速炫完后就拉着闻人言一块往城西赶去。 闻人言在前面骑马语气颇为不解,“你去城西找裴述,我过去是要干嘛的?” 坐在后面的谢逐舟总觉得闻人言这个“找裴述”的语气格外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说什么呢,我是去找裴述帮忙的,你是我的司机。” 谢逐舟话说的格外理直气壮,他又不会骑马不薅着闻人言过去的话。 光凭他这两条腿走到城西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闻人言装作十分难过的样子: “一开始还叫我好兄弟,现在已经直呼我司机,那些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谢逐舟毫不客气的一巴掌甩在了闻人言胳膊上,“别演。” 他这一巴掌并没有使劲,打的闻人言呲着大牙嘿嘿笑。 不多时,两个人便赶到了城西,刚刚离得远远的谢逐舟都闻到了硫磺的味道。 现在离得近了便感觉这硫磺味道着实浓烈的有些呛人。 谢逐舟出溜一下从马背上滑了下来,闻人言没有久留骑着马赶回去帮其他侍卫发汤药去了。 独自走着的谢逐舟裹紧了自己脸上的自制口罩。 这种刺激性的气体还是少闻一点比较好。 他没走一会便看见了站在人群中央用他做的自制口罩捂住口鼻的裴述。 虽说下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但谢逐舟还是从那双露出来的眼睛中看到了严肃和认真。 站在他一旁的县令眼睛盯着忙碌熏蒸硫磺的人眼中满是担忧。 硫磺熏蒸灭鼠这种方法他们以前并没有尝试过,还不知道这种办法有没有用。 如果这种方法有用的话以后其他地方若是出现鼠疫灭鼠就能轻松许多。 “殿下。” 听到谢逐舟的声音裴述猛的扭过头去。 看见人揣着袖子往自己身边走的时候,裴述的眼睛流露出笑意来,“谢大人怎么来了?” 谢逐舟边回答边往他身边走,“臣听柳公公说城西已经开始灭鼠了,臣放心不下便过来了。” 一群人满含希望的看着正在熏蒸的硫磺,等到熏蒸完毕后便可以知道结果。 裴述心里惦记着谢逐舟身体不好,并不想让他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这里的事情有县令盯着就足够了,裴述偏过头对谢逐舟小声说到: “谢大人先和本王回去吧,这里的气味太难闻了。” 谢逐舟在心中微微惊讶了一下,这小狐狸这两天怎么这么贴心。 裴述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硫磺熏蒸灭鼠是许多先人实验出来的结果,他心中明白一定是有用的。 所以他此刻跟着裴述回去等待结果便好,没必要一直待在这里。 回去之后他还要帮太医们接着熬药发给百姓们。 谢逐舟心中想着事情,跟在裴述的身后走到了马前。 他抬头看见自己面前的两匹马愣了一瞬,“殿下,臣不会骑马。” 这话给裴述说的也愣住了,“那谢大人刚刚是怎么过来的?” 谢逐舟低下头有些羞赧,他当然是打了个专属出租马过来的: “闻侍卫会骑马,臣拜托他送臣到城西的。” 裴述牵着马绳站在原地表情暗了一瞬,不过低着头的谢逐舟并没有发现。 他抬起头的时候只看见裴述动作利索的上了马,微笑着朝他伸出手来: “上来吧谢大人,本王带你回去。” 第28章 百合粥 “老闻,多亏有你帮忙我们发汤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闻人言笑呵呵的看着拍了拍自己肩膀的另一个侍卫: “举手之劳而已,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叫我就成。” 前些天舟车劳顿的好几天,闻人言已经成功和这些侍卫们处成了好兄弟。 不管看到哪个侍卫他都能准确的叫出对方的名字打招呼,甚至还能笑着聊几句。 他甚至在这群人中打听了不少情报,已经差不多推出来哪些是皇帝的眼线。 有这些情报他就可以避开皇帝安排的眼线去打听一些能帮到谢逐舟的事。 闻人言笑眯眯的一边和身边的侍卫开着玩笑一边给百姓们分发着汤药。 虽然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不该忘记的事,但他站在那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直到他看见坐在裴述马上赶回来的谢逐舟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原来他忘去接谢逐舟了!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显然不是这个,最重要的是他好兄弟怎么是坐在裴述怀里回来的!! 闻人言站在原地嘴都张大了,他环顾四周其他侍卫刚刚都去搬新到的一批硫磺并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坐在马上的谢逐舟偏过头来,“多谢殿下,臣先下去了。” 语罢便出溜一下滑下了马,两三步跨进了小院中。 还没反应过来的闻人言直愣愣的看到裴述对着他格外意味深长的一笑。 嘴都合不上的闻人言:? 不是,怎么突然对他笑的这么危险还带着点耀武扬威的。 蓦地,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和他示威呢。 虽然闻人言也不知道他和谢逐舟的好兄弟关系是怎么让裴述感到危机感的。 退一万步来说这死小子现在搞明白自己对他好兄弟到底是什么感情了吗? 别说八字还没一撇,现在八字有没有都说不好这人还吃上醋来了。 闻人言越想越觉得他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另一边坐回廊下熬药的谢逐舟压根不知道外面的两个人此时在用眼神打架,而且还打的还格外激烈。 他刚刚本来是想和蹭闻人言的马一样直接坐到后面去。 但裴述朝他伸出手他抓住后就被人一把拽到了前面。 谢逐舟一开始也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坐在前面好像有一点尴尬。 不过后面也就渐渐把这点尴尬抛之脑后,他一个蹭马的不能要求这么多。 万一他要求太多人下次不带他了怎么办,他一时半会肯定学不会骑马。 谢逐舟回想起刚刚坐在裴述前面闻到他衣间的馨香,以及他感受到的格外温暖的怀抱。 他看着面前冒出袅袅白烟的药炉,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裴述以后若是娶妻应该会是个好丈夫。 这一想谢逐舟的思绪就有点收不住了,等到裴述娶妻那应该是他已经成功登基的时候了吧。 毕竟裴述这个人万事都求稳,在自己前路未定的时候不太可能给别人轻易许诺。 而且以谢逐舟对裴述的了解,他觉得对方若是成婚后应该会是很认真的人。 这么说的话那到时候岂不是直接封后,说不定他和闻人言还能围观一下再走。 他还没亲眼看过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呢,到时候得长长见识。 等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他和闻人言应该就能回去了。 听闻人言说想要正式加入穿书局并不容易,到时候要学好多东西。 等到那个时候要拜托闻人言多帮他补补课,进穿书局就有工作了。 摆在他面前的药炉路面的火苗噼啪作响,谢逐舟嗅着浓郁的药味回过神来。 他不禁弯了弯唇笑自己这才走到哪到哪就开始想结束之后的事了,现在想这些还太早。 这个时候的谢逐舟完全没想到,他的未来最后会是一个此刻他根本没想过的一条路。 在他收回思绪的时候眼前的药也熬的差不多了。 谢逐舟将他们几个人熬好的药一块送了出去。 送完药他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站在药棚子旁边稍微看了一会。 能够自己来取药喝的百姓们脸色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 他站在那里也听到了不少百姓说起,被单独隔离起来的那群百姓现在有好几个都退了烧。 他眉眼带笑的站在那里,心中满是毫不作假的高兴。 百姓们能好起来也不枉费他们这几日这么殚心竭虑。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谢逐舟下意识转过头去。 远远的就看见县令满脸笑容的骑着马跑了过来。 马刚停在谢逐舟面前,县令都还没来得及下来就兴冲冲的开口: “谢大人!你那个法子太有用了!刚刚我们去看那些老鼠全都死了!” 县令刚想跳下马和看起来跟他同样高兴的谢逐舟好好说道说道。 抬眼却看到了裴述笑眯眯眼底却带着些警告的表情。 看见这个表情,县令马上冷静了下来想起来自己刚刚虽然没有近距离接触老鼠但还是和人一起进了屋。 他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去烈酒净肤再用药熏一下比较合适。 下了马的县令后退了几步,朝着裴述行了礼后还不忘对谢逐舟挤眉弄眼: “谢大人,等会我们好好聊聊!” 虽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聊的谢逐舟还是稀里糊涂的答应了。 “谢大人的脾气真好。” 听到裴述这么说谢逐舟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开了口,“多谢殿下夸奖。” 不过这小狐狸最近这几天怎么回事,嘴跟抹了蜜似的。 有些日子没听到裴述阴阳怪气自己了,谢逐舟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一时间谢逐舟都在心底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县令到最后也没能如愿以偿的和谢逐舟聊上天。 等他收拾好一切后新一轮的硫磺熏蒸又要开始,他急匆匆的又跟着侍卫们出了门。 瞅着忙的脚不沾地的县令谢逐舟心中也颇为感慨,在这本书中这么为民着想的好官可没几个。 书中的人物并不知道自己所生活的世界是一本书。 在谢逐舟眼中,他们都是有血有肉认真履行自己职责的活生生的人。 他也不再想别的,转过身再次投入了熬药工作中去。 还有很多百姓需要他们熬的汤药,他也不能松懈下来。 这一忙又是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才停下来缓口气。 谢逐舟感觉自己现在是彻底被中药腌入味了,走哪哪一阵药香。 不光是他一个人这么觉得,闻人言靠近他的时候动作很夸张的嗅了嗅: “老谢,毫不夸张你现在闻起来好像我大学时候最爱吃的一家店。” 谢逐舟捧着粥碗和馍馍莫名其妙,“什么店?” “药膳鸡汤,每次我一走到那个街口就能闻到中药材的味了。” 谢逐舟:... “形容的很好,下次不要再形容了。” 闻人言听到这话捧着粥碗笑的没心没肺。 谢逐舟边喝粥边睁大眼张望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裴述的身影。 “别看了,城西那边的熏蒸差不多已经结束,裴述刚刚过去看具体情况了。” 闻人言啃着馍馍头都不抬的说,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好兄弟在找谁。 他在心里啧啧直摇头,他好兄弟显然也是在意裴述的。 不过他感觉谢逐舟现在更像是在意朋友的这种。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捅破窗户纸。 突然间,闻人言感觉自己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他也忽然就明白了以前自己的一些同事磕cp的快乐。 他这不光是磕cp还是超近距离磕,这谁能比得过他。 谢逐舟偏过头看了一眼突然又在傻乐的闻人言,满脸的一言难尽。 这傻小子又在乐什么呢? 算了,他要是能想明白他岂不是也是傻小子了。 等晚饭时间已经结束的时候,谢逐舟依旧没看到裴述的身影。 眼瞧着人是赶不回来吃晚饭,谢逐舟便溜达到厨房问厨子要了个干净的小锅和一些米。 厨子一听说是裴述赶不回来吃晚饭,神秘兮兮的从架子上拿下一个小纸包: “谢大人,这是草民藏了好久的干百合,小火慢慢熬粥喝最香了!” “连县令大人都不知道草民藏了这个!谢大人偷偷和景王殿下熬粥吃!尤其是谢大人,你也太瘦了要好好吃饭啊。” 厨子笑的慈祥和煦,还不忘偷摸叮嘱: “大人偷偷的,可别让县令大人看见了,不然啊他流的口水能把知安县淹了!” 谢逐舟捧着厨子放在他手心中的小纸包,心中暖烘烘的。 他左手拎着小砂锅,右手拿着一碗米和干百合回到了廊下。 天色已晚,太医们早些时候就已经都回各自屋中休息。 谢逐舟慢悠悠的升起了白天熬药用的小炉子,架起了小砂锅,将干净的水和已经淘洗过的米和干百合慢慢地熬。 估摸着裴述还要再忙一会才回来,他也不着急,按照厨子叮嘱的小火慢熬。 别的东西他虽然不太会做,但熬粥他还是很熟练的。 以前勤工俭学的时候最常吃的就是粥和榨菜。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光竟然有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 原来那段时光已经离他很远了,他现在都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度过那段时间的。 谢逐舟撑着下巴,坐在廊下听着周围的虫鸣声发着呆。 最后实在觉得无聊,便起身去屋内拿了盏点燃的灯,坐在廊下慢悠悠的翻着书看。 周遭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在他不知不觉中时间就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院外,裴述和柳公公下马的动作都格外轻。 毕竟时间已经很晚了,两个人都怕院中的人已经睡着动作太大会把人吵醒。 裴述走在前面脑子里还在不停想着事情: 逐舟的硫磺熏蒸灭鼠的法子的确好用,城西的病鼠现在已经灭的差不多了。 不过县令刚刚来报说石灰已经用完,明日处理尸体恐怕就要用火烧... 还有青州知府干的那些腌臜事也不知道林北鹤调查的怎么样了。 还有... 刚走进小院的裴述忽然闻到了一阵甜香,一时间他竟忘了刚刚自己在想什么。 坐在廊下看书的谢逐舟听见小院门口有人进来,笑盈盈的抬起头来: “殿下回来了,臣给殿下熬了粥,殿下快去收拾一下。” 裴述本想走近却又猛然想起自己刚从城西回来,还未净肤换衣。 他停下脚有些怔怔的看着不远处坐在廊下的人。 他眼中的谢逐舟坐姿格外随意,拿着书的那只手露出一截霜白纤细的手腕。 此刻的月光如银霜般洒在谢逐舟的衣衫,而他此刻仰着头眉眼带笑的看向自己。 裴述看到了谢逐舟身旁的烛火微微跳动,也在自己心中投下了暖黄色的光。 站在裴述身旁的柳公公看见自家主子这个专注而又温柔的神情,非常自觉的脚底抹油偷溜离开。 “殿下?”谢逐舟眼瞅着裴述半天不吭声,再次开口唤他。 裴述回过神来,“劳烦谢大人再等本王一会,本王收拾好之后就来。” 谢逐舟点点头,目送着裴述步履匆匆的走进屋子。 他顺手用块布垫着打开了小砂锅的盖子,一阵甜香扑面而来。 粥已经煮好,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谢逐舟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自己熬粥的手艺还没丢。 虽然煮粥好像并没有什么难度,但并不妨碍他此刻的满意。 裴述这次的速度格外快,不多时便换好衣服走了过来。 远远的谢逐舟就闻到了一阵酒香与药香。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碗盛了满满一碗粥递给了裴述: “殿下快尝尝,张大哥给臣塞了些干百合让臣加煮进粥里。” 裴述接过粥碗舀起一勺吹凉了后塞进嘴中。 “怎么样殿下,臣已经许久没煮粥了,但想来味道应该不算差。” “很好吃。” 捧着粥碗的裴述偏过头看去,看着谢逐舟眼眸亮若星辰,听到自己说好吃后弯起了眉眼。 月色朦胧如水,在自己眼中的谢逐舟好像也披上了一层薄纱。 他握着粥碗的指节紧了紧,有风吹过吹的挂在不远处的衣服哗哗作响。 裴述想他应当会记得这一幕,以及这碗粥的味道许久。 第29章 麦浪 第二日清晨谢逐舟哈欠不断的从床上十分艰难的爬起来。 昨晚和裴述聊的太久,等洗好砂锅之后天都有点擦亮。 刚刚听到外面有动静他差点没起来,最后还是想到今日还要帮太医熬药才艰难睁开眼。 若不是责任感突然给了他一棍,他恐怕能睡到日上三竿去。 他下了床打开门将一早就有人放在他门口的水端了进来动作麻利的洗漱。 收拾好之后谢逐舟一边挽头发一边往外走,还不忘在心中感叹长发确实不太方便。 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怎么挽头发他也算摸到了一些门道。 只不过就是速度太慢了,往常他都要早起一会,今天起得晚只能边走边挽。 裴述坐在小石桌旁眼瞧着谢逐舟挽头发,这边顺好那边又炸毛翘起来。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朝着谢逐舟招了招手: “谢大人过来吧,别和自己头发打架了,本王帮你挽。” 谢逐舟闻言也不和裴述客气,两三步蹭了过去。 裴述说得对,让他自己挽他不知道得跟自己打架到什么时候。 瞅着已经蹿到自己面前坐下的谢逐舟,倒是让裴述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对方会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显然他们的谢大人在他面前并不知道不好意思这四个字怎么写。 他甚至还微微有点摇头晃脑,“殿下帮臣大概挽一下,走路的时候不散就成。” 裴述失笑,抬手轻轻拍了拍谢逐舟的脑袋,“知道了,谢大人别乱晃脑袋 等会要挽偏了。” 坐在前面的谢逐舟乖乖巧巧的坐直了身,他可不想顶着挽歪的簪子出门。 柳公公站在一旁看见这一幕叹了口气,还好这小院子里就住了他们三个。 不然现在这一幕要是被任何一个旁人看到事情就要麻烦了。 如若是被皇帝派来的那些人看到,恐怕他们还没回京城皇帝就已经知道这件事。 不过没旁人在柳公公也觉得随他们去吧,他兀自出去站在小院门口守着。 让谢逐舟有些意料之外的是裴述挽头发的动作格外熟练,不一会就把他的头发整理的服服帖帖。 谢逐舟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顶的发簪,语气中都带着惊讶,“殿下挽头发挽的好熟练。” 坐在他身后的裴述目移,上一世他到成功登基的时候依旧身旁无人。 他又格外不喜欢旁人近身伺候,所以这些事都是他自己做的,时间久了自然熟练。 裴述眼瞧着谢逐舟几步滑回房间在镜子面前照了照又几步走了出来: “殿下挽的真好,臣自己挽的头发总是有点松松散散的。” 裴述闻言眼底流露出一抹笑意来,“下次谢大人直接喊本王帮你挽便是。” 谢逐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句话似乎有些过于亲密了,依然开心点头。 这样他就不用天天花将近半个时辰和自己的头发搏斗。 两个人吃完早膳后刚走出门就看见匆匆走来的县令: “殿下,焚烧尸身要用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开始焚烧。” 谢逐舟这才猛然想起因为石灰不够,接下来的尸体要用火来焚烧。 毕竟因为感染鼠疫而死的百姓的尸体不能埋进土中,长久的放着也会变成感染的源头。 这几日要近距离接触尸体和病鼠的都学着谢逐舟那样弄了一个自制口罩。 谢逐舟和裴述准备好之后都来到了焚烧尸体的地方。 他虽然知道自己可以不过来的,但他心里总觉得他该过来一趟。 周遭远远的站着很多百姓,所有人都没有吵嚷只是静静的站着。 他们中的很多人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好,哪怕被身边的人扶着也要站在这里。 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很多人的眼眶都是红的,明显是刚刚才哭过。 在这里即将要被焚烧的都是他们的挚爱亲朋还有他们的孩子。 一场瘟疫卷走了知安县将近三分之一的百姓的生命。 不久前还站在自己面前有说有笑的活生生的人,如今却撒手人寰无知无觉的躺在这里。 一阵风吹过,带着周遭站着的百姓若有若无的哭泣声传到谢逐舟耳中。 谢逐舟站在那里,扭头看见县令表情严肃的站在他们身边,他的眼眶也是红的。 在他面前躺着的准备被焚烧的尸体,都是他的县民,他的家人。 火不知从哪里燃了起来,火焰吞没了他们面前的所有的尸体。 谢逐舟站在原地,心中格外沉重,他看着面前的火不知为何眼眶酸涩。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只是这一局中可有可无的棋子。 这一局的走向如何,情况如何,与他的关系都不大。 他只要尽力保证最后是裴述登基,顺利完成闻人言的任务再让他的系统带他们回去就好。 直至这一刻前,谢逐舟一直是这样想的。 他现在忽然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不应该如此把自己当做旁观者。 他已经踏入了这本书的漩涡之中,他应该去做些什么。 在他面前的所有人此刻都不仅仅只是书中一句话带过的在瘟疫中死去的百姓。 他们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他们的生命苦涩却也璀璨如歌。 冲天的火光映入谢逐舟的眼底,自山间吹来的风吹起了他的衣摆。 忽然他听到了站在他身边的县令的声音: “要是往年这个时候大家伙都开始准备过些日子收麦子了。” 听到声音的谢逐舟转过头去,看着眼眶依旧红却努力露出笑意的县令。 “谢大人应该没见过那种场面吧,有风吹过去的时候一阵一阵的麦浪。” “一开始我考取功名之后被派到这小县城里当县令,我心中肯定是不乐意的。” 谢逐舟知道县令只是想找人说些什么,安安静静的听着。 “我觉得我寒窗苦读十余载还不容易高中最后竟要到这种小地方来做官。” “我当时真的是满腔愤懑,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里的百姓让我接纳了我自己。” 县令看着谢逐舟,眼中满是认真: “我知道知安县在朝中的大人物眼里什么都不算,但知安县却是我视作珍宝的地方。” “在我眼中,被瘟疫带走的不仅仅是百姓,还是我的家人。” “谢大人我心里悔啊,要是我早些发现这场瘟疫不正常是不是就能少去世些百姓,是不是...” 说到最后,这个已经年到中年的男人竟哽咽不已。 谢逐舟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县令的肩膀,什么话都无法说出口。 他完全能够理解县令此刻的心情,所以他觉得现在不管说什么话来安慰都是苍白的。 县令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平复下来,他背过身去悄悄擦了一下眼角的泪。 随即他有些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起来,他刚刚在一个小辈面前那样失态。 他借口要去看看焚烧的怎么样了,赶紧几步往前面走去。 谢逐舟目送着县令走远,他面前的火焰也越烧越旺。 他揣着袖子心中坚定下来,他现在已经决定要踏入这趟洪流之中。 比起瘟疫和战火,蔓延在人间的应该是稻海与麦浪。 谢逐舟转过身去往小院中走去,太医们还等着他过去帮忙熬药。 就这样,接下来在谢逐舟和裴述以及各个侍卫太医以及县令忙的脚不沾地的半个月共同努力下,知安县的鼠疫总算是治理的差不多了。 大部分百姓们已经恢复了健康,基本上已经可以下床正常活动。 更重要的是已经没有最新的有症状的百姓出现。 既然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就该启程回京了。 这一日清晨,众人收拾好之后便准备启程。 忽然道路两旁走过来了许多百姓,其中一个老太太走了过来轻轻的捧着谢逐舟的手: “草民们听县令大人说了,是二位大人救我们于水火,大人们的恩情草民们没齿难忘。” 听到这话的谢逐舟心中又感动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未被别人如此郑重的道谢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比较好。 这时裴述走上前来,语气中满是郑重,“老人家不必道谢,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 谢逐舟疯狂点头,这话说的没错身在高位者本就应当把百姓放在心中。 一行人并没有再停留太久,裴述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上了马车后,谢逐舟从窗子探出头去,看着知安县的县令和百姓们渐渐的远成一个小黑点。 直到彻底看不见谢逐舟才舍得坐回来,他扭过头眼睛带笑的开口: “殿下,若是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回知安县看麦浪吧。” 裴述也露出笑来,“好。” 他眼瞅着谢逐舟高兴起来,靠着马车的车厢随手拿起一本书翻阅着。 没过多久,谢逐舟便觉得眼前的字越来越模糊,很快就头一歪睡了过去。 一直在飞信鸽的裴述感觉身边的人没动静,抬眼一看谢逐舟已经睡的昏天暗地。 裴述抿了抿唇,拿过来一条薄毯盖在了谢逐舟身上。 谢逐舟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大中午,他坐起身来的时候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他脑子发懵的看了看四周,半天没看到裴述的身影。 要不是因为他相信裴述的人品,这个情况他都要以为裴述给他卖了。 谢逐舟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起身拨开马车的帘子跳了下去。 刚下车就看见闻人言蹲在路边一手糕点一手糖葫芦啃的正香。 听见动静的闻人言扭过头来,“哟,你醒了兄弟,你好能睡。” 谢逐舟头顶一个问号,“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其他人呢?” 闻人言迅速把嘴中的糕饼咽了下去: “裴述说在青州知府这边休整几天再回京,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看你睡的太香了没舍得叫你,吩咐我在这守着,等你睡醒了再把你带到知府府邸。” 谢逐舟看着笑容十分奇怪的闻人言有一点无语,“你怎么笑的这么不值钱。” 这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上去了。 闻人言摆了摆手,“你不懂,走吧走吧我们去知府府邸,我刚刚偷摸去买了糕饼你要不要吃?” 谢逐舟瞬间上演了一个川剧变脸,露出一个非常完美的笑容: “吃!要么说你是我好兄弟呢,太够意思了!” “你变脸速度真的好快,和谁学的啊。” “我觉得应该是裴述。” ...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的走到了知府府邸门口。 闻人言格外没见识的张大了嘴,小声问谢逐舟: “这知府府邸的大门是不是有点太气派了?” 别说闻人言,饶是谢逐舟此刻也有点被惊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知安县县令的府邸跟这一比简直像是茅草屋。 谢逐舟一时间摸不清楚这知府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他绝对贪了吗? 进了门之后,闻人言已经变成刘姥姥,他现在的表情已经和刘姥姥进大观园没差别。 他们两个走的这一路看了一路的亭台水榭。 谢逐舟都在心中暗自吃惊,这知府府邸内布置的竟要比外面那扇一看就很贵的木门还要奢侈好几分。 隐隐约约间,他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裴述为什么突然说要在这里休整几天。 说是休整其实是要抓这知府的把柄吧... 再一想到他们第一次见知府时那知府的态度。 一时间谢逐舟更觉得这知府怕不是个傻的,贪赃枉法的这么明显还那么狂妄。 两个人跟着管事的一路穿过许多道门,总算是走到了知府给他们安排的院子。 管事的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他前脚刚走后脚闻人言就凑了过来: “这知府府邸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感觉都要比景王府差不了多少。” 谢逐舟点头,“确实是,感觉这知府在青州都活的像个土皇帝似的。” 柳公公一出来看见的就是两个人头凑到一块嘀嘀咕咕场面。 柳公公:? “谢大人,闻侍卫,怎么到了还不进来?” 两个人听到柳公公的声音一个激灵,赶紧老老实实的进了门。 谢逐舟揣着袖子跟在柳公公身后,直觉接下来的这几天有好戏看了。 第30章 赶出门 走进知府给他们安排的小院子时谢逐舟依旧没看到裴述的身影。 瞅着他左瞧瞧右看看的样子,柳公公语气中带着些笑: “殿下和知府一起出门了,知府今晚要办接风宴,谢大人你也准备一下。” 谢逐舟:? 他们这都准备回京城了,这知府要办接风宴? 这是在接哪门子风,抽风吗? 而且他要准备什么啊,宴上又不让他上去表演节目。 直到谢逐舟跟着柳公公进了屋,才知道柳公公口中的准备一下指的是什么。 一进门就看见了衣架上摆着好几套颜色不同样式不同的衣服。 而且制作衣服布料一看就知道价格格外昂贵。 柳公公拍了拍谢逐舟的肩,“谢大人选一套自己喜欢的,今天晚上接风宴穿。” 谢逐舟满脸懵,十分缓慢的眨了眨眼,“这些我全都要试吗?” 说实在的,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体验中并没有一次性试十几套衣服这种事。 他此刻突然感觉裴述莫不是把他当做换装游戏了。 一个接风宴而已有必要穿的这么隆重吗,而且一次性试十几套衣服会很累吧... 谢逐舟本想找借口试两套意思意思就好。 扭过头却看到了柳公公满眼期待的目光: “谢大人快试试,咱家觉得这些都很适合你,特意给你取过来的。” 谢逐舟看着柳公公的神情,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 他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裴述为他准备的这些衣服。 到底是对方对自己的心意还是好好试试吧。 听说谢逐舟要试十几套衣服,本来还在院子里啃糕饼的闻人言赶紧跑过来迫不及待凑热闹。 瞅着闻人言和柳公公应急探照灯似的眼睛,谢逐舟认命的一套一套试了起来。 这一试倒让他有些惊讶,他穿这些衣服竟然意外的合身。 不管是肩膀还是腰身都正好合适,没有一点宽松或者是紧绷的情况。 前几套青色以及深蓝色的倒还好,倒也不是不好看。 但围观的两个人总觉得好像和谢逐舟的气质并不是特别搭。 直到谢逐舟穿上那套绯红色的衣衫,腰间系着云母白的衣带从屏风后缓步走出来时。 本来都已经看的有些昏昏欲睡的闻人言唰一下眼睛就睁大了。 他突然回想起自己看原着的时候,书中写苏清雅是这世间与红色最相衬之人。 虽说他并没有亲眼看见过苏清雅穿红衣的样子。 但他此刻就是觉得说这话的人肯定是没见过他好兄弟穿红衣。 他好兄弟才是这本书里穿红衣最好看的美女...呸美男子! 连站在闻人言身旁的柳公公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艳。 虽说谢逐舟平时穿的朝服也是绯红色的他穿朝服的时候的确已经足够俊朗。 不过柳公公没想到谢逐舟穿上绯红色私服竟还要俊朗风雅几分。 他打心底觉得自家主子没看见这一幕简直是遗憾。 这简直就是翩翩我公子,机巧忽若神。 虽然闻人言和柳公公都觉得绯红色的这套很合适。 但毕竟是知府办的接风宴,这场接风宴的主角也是裴述他一个随行的臣子还是不要抢风头比较好。 最后几个人一致挑了一套月白色的,谢逐舟穿好单是站在那就像一幅画。 柳公公看着谢逐舟格外满意,就该让他多穿些不同样式的衣服。 可怜他们谢大人和他们一起被软禁在景王府,平时穿的私服换来换去总是那几套。 柳公公在心中暗自决定,等离开青州的时候他一定要把这十几套衣服一块带回景王府。 而闻人言则是站在一旁抱着胳膊感叹: “人长得好看就是好,穿什么都像拍杂志封面似的。” 他此刻在心底啧啧感叹,以后要是带着谢逐舟回穿书局。 不知道要有多少同事跑过来跟他打听这帅哥是谁,有没有联系方式。 一时间他心底忽然升腾起了一阵与有荣焉,真不愧是他好兄弟。 谢逐舟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看了一眼柳公公。 毕竟书中这世界可还没有杂志封面这个词语。 看到柳公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时候,谢逐舟才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城西有名的茶楼中。 坐在桌前的裴述低头抚着茶杯,看起来好像在很认真的听坐在自己对面的知府说话。 实则他垂着眼睫思绪已经飘到了知府府邸: 逐舟现在应该已经开始试衣服了,也不知道他叫人准备的那些他喜不喜欢。 林北鹤办事的速度不错,短短几日就准备好了他叮嘱的一切。 那十几套衣服穿在逐舟身上想来应该是合身的。 那天晚上抱他回去的时候大概丈量了一下,应该没太大问题。 不过感觉他现在还是太瘦,还是得再养一段时间。 平时也没少吃糕饼,三餐也有按时在吃,怎么还是那么瘦。 等回到京城之后得让小厨房想办法做些逐舟爱吃的... “殿下?景王殿下?您在听微臣说话吗?” 坐在对面的知府刚刚说了一大堆话说的口干舌燥。 停顿的时候想给自己倒杯茶水,一抬头却发现裴述似乎并没有在听。 他强压下心底的不快,知安县的事他已经全都听说了。 作为一个自以为聪明的人他刚刚拍了不少裴述的马屁,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结果他这一抬头却看见人根本没在听,一时间本就不乐意的知府肝火更盛。 要不是因为他想让景王回去述职的时候多说点他的好话。 不然他现在才不看这区区景王的脸色,一个不得皇帝重视的景王罢了。 前些日子他和太子殿下说话的时候都格外认真。 这被软禁这么久的景王倒还给他脸色看。 青州离京城到底是远,青州知府在这地方做了太久的土皇帝。 以至于他现在似乎已经忘记了一件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现在手上持有的权力只不过是朝廷暂时给他的。 察觉到知府语气中的不耐,裴述抬起眼目光格外冷凝的瞥了知府一眼。 仅此一眼而产生的威压,竟让知府感觉到有些头皮发麻。 下一瞬知府就看见眼前的人勾了勾唇角,“本王在听,知府接着说便是。” 知府愣了一瞬,刚刚看见那个带着些杀意的眼神好似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好好...微臣刚刚是说...” 坐在他面前的知府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裴述捧着茶杯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 这知府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什么青州在他的领导下百姓安居乐业之类的。 说到底就是想让裴述回京之后在皇帝面前说说他的好话,替他讨要功赏。 裴述低敛着眉眼藏起了眼中的嘲讽,这蠢货... 忽然,楼下传来了一阵丝竹管乐声。 裴述偏头看去正巧与楼下正在准备弹琵琶的女子对上了目光。 那女子向裴述投来一个眼神,格外的媚眼如丝。 裴述看了一眼笑的牙都快露出来的知府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是知府特意安排的一场表演,说的再透彻一点就是想用美人拿捏裴述,这是在试探他的底线在哪了。 对这些手段裴述一向是嗤之以鼻,不过他现在的确需要和那个女子聊聊: “知府大人这是何意?” 听到这话,知府以为裴述态度有松动,立刻殷勤开口: “这女子是我们青州弹琵琶弹的最好的女子,若是景王殿下愿意...这女子微臣就献给您...” 裴述懒得和知府多费口舌,直接站起了身,“可以,让她和我走。” 知府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他就知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他赶忙让过身来给裴述让路,楼下的女子都没想到事成的如此迅速。 她有些傻眼的看着知府,用眼神询问他她这琵琶还用弹吗? 知府朝着她偷摸摇了摇头,用口型告诉她跟上裴述。 得了命令的女子点点头,抱着自己的琵琶安安静静的跟着裴述上了马车。 二人上了马车后之间的氛围格外沉默,女子坐了半天才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她轻轻的凑到裴述身边伸出了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面前的人语气不善的开了口: “把你的手收回去,老老实实坐回去,除非你不想要你那双手了。” 女子闻言双手一颤,迅速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许是因为裴述刚刚的语气实在是太过狠厉,接下来的一路这女子连头都不敢抬。 将近半个小时后,马车稳稳的停在了知府府邸门前。 见裴述下了车,女子也赶紧跳下马车跟在他身后。 坐在院子里叽叽喳喳说话的谢逐舟和闻人言听见小院子开门的声音同时安静下来。 谢逐舟的嘴边还有糕饼碎屑,看到裴述的那一刻瞬间露出笑意,“殿下你回来了。” 脸阴沉了一路的裴述此时的脸色也柔和了许多,“嗯,本王回来了。” 他瞧了瞧身穿月白色衣袍的谢逐舟弯了弯眼睫,他没料想错,他穿这套很好看。 谢逐舟本想开口说衣服的事,一起身才看见裴述后面还跟着一个。 霎时间,一个小院陷入了寂静之中。 有一瞬间谢逐舟的心底闪过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爽。 站在不远处的闻人言一时间眼睛瞪大,双手握拳,头上顶了一排问号。 不是,他刚磕上的cp这就be了?裴述这死小子到底在干什么!!! 裴述看了看面前几个人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他们这是误会了。 他有些无奈扶额,朝着谢逐舟招了招手,“谢大人,你随本王来。” 听到这话的谢逐舟一脸懵的指了指自己,叫他过去干嘛。 十分不理解的谢逐舟磨磨蹭蹭的滑了过去,和那女子一起跟着裴述进了屋。 还站在屋外的柳公公扭过头瞅了一眼仍处于震惊中的闻人言叹了口气。 随即抬起手拽着人的衣领子走到小院门口守着门去了。 坐在桌前的谢逐舟沉默的拿起三个杯子,挨个倒了茶水。 女子看着递给她茶水的谢逐舟愣了一瞬,声音很小的说了句谢谢。 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听从知府的意思才去的茶楼。 前些日子知府也逼着她去敲太子的门,万幸的是那一晚太子收到了一封信就急匆匆的离开了青州。 裴述捧着茶杯蓦地开口,“你的名字是不是叫唐亭。” 唐亭点头,面露慌张,她从未告诉过别人自己的真实姓名。 她也不清楚面前的这位景王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绣梅阁中所有人公认的姐姐,绣梅阁背后的经营人其实是知府,对吗?” 裴述越说唐亭越紧张,她死死握着茶杯一句话都不敢说。 坐在一旁的谢逐舟瞅瞅裴述又瞅瞅几乎要把那个茶杯当救命稻草的唐亭。 他有心想开口,却又实在不知道裴述在说什么。 “绣梅阁中的所有女子都是很小的时候被知府用不正当手段抢来的。” “你们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学习琴棋书画以及舞蹈,等到十几岁的时候就会逼你们出来接客。” 谢逐舟的心随着裴述的话越来越沉,他现在算是全听明白了。 这知府纯纯一个渣滓,虐待女子们逼她们去接客满足他自己的贪欲。 怪不得这知府府邸如此奢侈,原来钱都是这样来的。 唐亭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她面色煞白,死握着茶杯的手此刻不停地颤抖着。 裴述抿了口茶语气并没有什么波澜,“本王知道你这些年收集了不少证据。” “把证据交给本王吧,本王会带回京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随着裴述说出这句话,坐在他们两个面前的唐亭依旧缄口不言。 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裴述感觉到坐在他身旁的谢逐舟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殿下,可以让臣单独和她聊一会吗?” 裴述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下来起身走出了门,把屋子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走到小院门口和柳公公以及闻人言面面相觑了几分钟后。 裴述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这是被谢逐舟赶出门来了? 第31章 礼物 裴述离开后,唐亭的脸色看起来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她对京中朝堂知之甚少,只从知府那听说他是一个不甚被重视的王爷。 不过自从她看见裴述到现在这一个时辰,只觉得对方周遭的气氛格外可怖。 她虽然不懂那些政事但她见识过那么多人。 只觉得这不像是一个被忽略的王爷该有的气度。 唐亭也是由衷觉得这位景王殿下可比太子殿下看起来要有能力的多。 但这些也不是她一介草民可以随意评判的就是了。 她刚刚也只是在恐惧裴述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她这些年明明都非常谨慎。 她身上背负着的是很多姐妹们的希望,她不能大意。 “在下该如何称呼你呢?” 唐亭正出神之际忽然听到了一道十分温柔的声音。 她抬起头来看见声音的主人正是刚刚给她倒茶水的那位好心人,“您称呼民女玉兰便是。” 玉兰是她在绣梅阁用的艺名,这个称呼伴随了她许久。 本来她是无比排斥这个名字的,没有人会喜欢上一个自己并不想要的称呼。 直到后面被知府强行掳来的和她一样的可怜女孩子们声音软软的喊她玉兰姐姐时。 她才觉得很多问题并不是这个名号的错,错在那活该被杀千刀的知府身上。 谢逐舟坐在唐亭对面,神情格外的和善,语气也十分的柔和: “玉兰小姐是害怕景王殿下无法处理好这个问题是吗?” 被戳破心思的唐亭没吭声,默认了谢逐舟这句话。 她虽然不怎么相信知府的话,但是她到底是赌不起的。 万一景王真的不受重视,那么即便是带着她收集了这么多年的证据回到京城也没有用。 她觉得皇帝是不会在意她们这些草民的死活的。 唐亭本来是想找机会将这些事告诉太子。 但那晚太子走的非常着急,她并没有找到机会开口。 “在下想玉兰小姐应该也听说了知安县发生的那些事吧?” 唐亭讷讷的点了点头,景王成功治理知安县水患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 知府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想利用她与景王拉近关系。 谢逐舟目光坚定的与她对视,好似要望进她眼底一般: “玉兰小姐从之前陛下派太子殿下来,而后又派景王殿下来,就应当能看出来陛下对知安县水患一事格外重视。” 唐亭自然看得出来京中大人们对知安县水患很重视。 但她不明白这和捅破知府干的这些腌臜事有什么关系。 她是这般想也是这般问出口的: “民女知道,不过民女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谢逐舟并不着急,语速缓缓的和她解释起来: “知安县本就在青州的管辖范围之内,而此次水患事态发展的如此糟糕与严重,自然与知府脱不开干系。” “陛下本就要因为这件事问罪知府,此时不给他致命一击更待何时?” 语罢,谢逐舟略顿了顿,语气和目光都愈发真诚与坚定: “在下能理解玉兰小姐心中的顾虑,在下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给你以及那些姑娘们一个交代。” 唐亭看到面前谢逐舟眼中无比坚定的真挚,心中动摇起来。 谢逐舟瞅准时机添柴加火: “玉兰小姐应该也明白,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机会就不知道何时才能来。” 他站起身来走到唐亭身侧,轻轻的蹲下身来与她视线齐平: “这么些年收集证据很不容易吧,辛苦你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谢逐舟眼瞅着唐亭一瞬间就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他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唐亭。 接过手帕的唐亭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动作幅度很小的擦着眼泪。 这么些年,唐亭自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麻木。 她做的这些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绣梅阁中和她朝夕相处的姐妹们。 这种事情知道的人多一个就是多了一分风险,她不敢去赌。 而且若是她在收集证据的事情被知府知道了那肯定要杀了她封口,她不想连累别人。 这么些年她都已经负重独自走过来了,结果刚刚听到那句“辛苦你了。”一下子就没忍住红了眼眶。 人独自在黑暗中行走的久了,看见一点亮光就会莫名的想流眼泪。 小院外,裴述低声和柳公公交代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闻人言很有眼色的站的离他们两个远了些,此时他的脑海中突然有声音响起。 “小言,穿书局那边有结果了,这次接任务的时候总系统发生了错乱,让你穿错了书。” 听到声音的闻人言倏地睁大了眼,他悄悄背过身去害怕裴述和柳公公发现他突然的异样。 他在脑海中呐喊,“呜呜!统子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系统被他这一声非常亲昵的统子哥喊的一愣: “总系统那边还没修缮完毕,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还是不能在你身边,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闻人言一下子就蔫了,好似被霜打的茄子一般: “我知道了...我会老老实实跟在逐舟身边的,你不用太担心我,早点回来...” 系统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惊诧起来,“你的意思还有第二个穿书...”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一下子没了声音,闻人言在脑海中喊了好几声统子哥,对方都没有再回应。 闻人言一下就明白过来,这是链接又被切断了。 他虽然心中十分失落,但是他也明白无论如何他都要好好完成这个任务。 虽然闻人言有许多地方做的不是特别好,但他如今也已经是一个十分合格的穿书者。 “殿下。”谢逐舟打开屋门探出头来。 听到声音的裴述一下子转过身去往屋内走去,“本王在,怎么了?” 谢逐舟稍微仰着脑袋,眸光微亮的瞅着裴述: “臣已经和玉兰小姐说好了,她把证据藏在绣梅阁,臣等下和她一起回去取。” 裴述闻言蹙了蹙眉,偏头看到刚刚还紧张的一直发抖的唐亭现在情绪已经平静下来。 最重要的是她手上攥紧的还是谢逐舟的帕子。 他脸上仍带着笑意,周遭的气压却低了不少: “不必劳烦谢大人了,本王派别人和她一起去取。” 谢逐舟只疑惑了一瞬就突然想起晚上还有知府办的接风宴。 他现在要是跟着唐亭一起去绣梅阁恐怕会赶不回来。 “那便听殿下的安排。”谢逐舟点点头,觉得裴述想的周到。 坐在桌子前的唐亭悄悄的看了看裴述的脸色,她心中忽然就冒出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这景王殿下莫不是.... 察觉到她目光的裴述扭过头,盯着她的眼睛笑得格外危险,“多谢唐小姐配合。” 唐亭一个哆嗦,赶紧摇了摇头。 刚刚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被一条巨大的毒蛇盯上了。 直到裴述收回目光,唐亭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这景王殿下的气势也太可怕了.... 最后裴述让柳公公去通知了林北鹤,让他在绣梅阁附近等着。 唐亭十分郑重的向两个人行了大礼,“民女在次多谢景王殿下与谢大人。” 谢逐舟走上前去将人扶起,“我们会尽力的。” 面前的唐亭站起身再次行了一个礼后才离开。 她走出知府府邸时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晚霞,随即才坐上了裴述准备好的马车。 这么多年来她终于看到了名为“希望”的东西。 她曾经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父母虽都是农民家中并不富裕,但一家人其乐融融也吃的饱饭。 后来这一任知府上任,上来就把他家的地强行征收。 父亲母亲在知府府邸外想讨个说法却被人活活打死。 知府见她虽然年纪小但长的还算漂亮,将她带到了当时还未建成的绣梅阁。 她是第一个被掳到绣梅阁的女子。 当时的她也就不到十岁的年纪,日日都要学习琴棋书画以及舞蹈。 若是学的不够好挨饿还是最轻的惩罚,好几次她都险些失去性命。 若不是有后面被知府用差不多手段掳过来的女孩子们帮助,她早就死了。 她成年那一日,知府将她的第一晚高价卖给了一个当地富商。 她恨啊,她怎么可能不恨,那是刻骨铭心的恨意。 可恶人自有天收并没有出现,她也学会了蛰伏。 知府一直以为已经完全驯服了她,这些年也越来越信任她。 后面的这些年,知府甚至已经把最新掳来的女孩子们交给她让她教。 在她的保护下后来的女子们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挨打挨饿。 现在的她只希望裴述能让那活该被杀千刀的知府死的不要太痛快。 他一手创造的给女子的炼狱,也该让他好好品尝一下人间炼狱的滋味。 行驶在青砖路上的车轮轱辘作响,坐在马车上的唐亭终于露出了一个格外快意的笑来。 .... 知府府邸内,裴述低头仔细打量着谢逐舟,“怎么不穿那套绯红的?” 谢逐舟眨了眨眼,“臣觉得那套有些太显眼了,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主角呢。” 他说的是心中所想的实话,哪有一个随行官员穿的那么隆重的,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站在他面前的裴述抬起手帮他整理穿的不是很齐整的地方,喉间溢出低低的笑: “无碍的,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宴会。” “谢大人穿月白的也很好,只不过本王还没看过你穿绯红衣袍的样子。” 此言一出,霎时间谢逐舟连耳朵尖都有些红,怎么突然这么夸他。 他喔喔了两声含糊道,“下次有机会的话臣就穿....” 得到这个答复的裴述弯眸笑意更甚。 而站在他们两个身后的闻人言和柳公公不知为何。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条路过的狗,还被人突然踢了一脚。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十分复杂的情绪。 夜幕降临,接风宴也准时开始。 这次的宴会谢逐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坐在桌案前十分舒服的吃吃喝喝。 毕竟这次的宴会和皇帝的寿宴可没得比。 而且有裴述在,他只负责吃吃喝喝看戏就好,其余的有裴述顶着。 他刚举起杯子准备饮,就见柳公公捧着一罐东西走了过来: “谢大人莫要喝酒,喝这个,上次你喝那果酒一杯就倒了。” 谢逐舟:... 关心他收到了,但倒也不必突然提起他的黑历史。 不过他还是很好奇的探过头去,“这里面是什么?” 柳公公回答地轻快,“是殿下给谢大人特意准备的果汁。” 谢逐舟猛的就想起了以前冲浪的时候看到的那句话:不能喝就去和小孩坐一桌。 成为小孩桌的谢逐舟给自己倒了杯果汁含泪一饮而尽。 自从上次被一杯果酒撂倒后,他在这个世界就失去了喝酒权。 不过这果汁竟然还挺好喝,不知道裴述是从哪搞来的。 他放下杯子向坐的离他稍微有些远的裴述看去。 坐在裴述旁边的知府嘴一张一合的喋喋不休着,一张脸都要笑烂了。 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场由他主办的接风宴即将成为他的鸿门宴。 谢逐舟埋头吃起了桌上的菜,感觉这个位置简直太好了,前排看戏位。 宴会进行到一半,一群舞女们挥舞着长长的衣袖入了场。 一时间丝竹声阵阵,舞女们姿态婀娜又优雅。 知府自以为自己这个主意好的不行,景王今天能带唐亭走说明他肯定吃这套。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知府完全没注意到裴述的视线始终不在面前的舞女身上。 他的视线一直都放在坐在对面低着头吃的津津有味的谢逐舟身上。 眼神柔和的仿佛是在看一只格外矜美的猫。 一旁的知府还乐的找不着北的时候,丝竹声突然停了。 他不悦的抬起头来,想问坐在角落中的乐师突然停下干嘛。 一抬起头却发现所有人都面色惊恐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知府心喊不妙,扭过头去看见一群手握佩刀的侍卫们。 “这是本王送给知府的礼物,你可还满意?” 知府听到裴述的声音将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他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条正在对他微笑的蛇。 第32章 幸运 谢逐舟看着脸色惨白的知府还不忘举杯抿了口果汁,落得如此下场都是这知府应得的。 不远处的裴述一声令下,门外的侍卫们立刻冲上前去将知府团团包围。 知府看这情况立刻识时务的腿一软跪了下去,声音格外凄厉: “景王殿下为何突然发难!微臣在青州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微臣是无辜的啊!” “无辜?”裴述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 他随意的朝一个侍卫招了招手,那侍卫瞬间会意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了自己的佩剑。 裴述拿过剑往前跨了一步,用剑身狠狠的抽在了知府脸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你说自己无辜的时候有想过绣梅阁底下埋着的无数尸体吗?” 知府听到这话知道他所做的事情已经败露,低着头眸中闪过一丝凶狠。 他倒是没想到唐亭这么有本事,他让她去勾引裴述,这女人竟然把绣梅阁的事告诉了裴述! 若是他此次安然无恙,他一定要把唐亭千刀万剐!! 知府一边咬牙切齿一边低着头嘴硬: “绣梅阁与微臣无关啊!您不能听信玉兰她一人所言!” 刚刚裴述抽他的那一下用力快准狠,知府只觉得自己口中都是血。 他一边为自己辩解,嘴角的血一边不停的往下落,看起来十分狼狈。 裴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知府,“不止绣梅阁,你这几年没少私吞白银吧。” “还有赈灾粮,本王怎么不知道朝廷发给知安县的赈灾粮里面掺了那么多泥沙。” “朝廷一开始发的赈灾粮到底去了哪知府心知肚明。” 几句话将知府彻底钉死在了原地,知府怎么都想不到裴述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他明明这些年做这些事的时候都非常小心谨慎,怎么可能会被抓住把柄! 一整个屋内被邀请来宴会的人都低着头不敢吭声,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毕竟现在坐在位置上的富商和官员们真正清白的可不算多。 大部分都是和知府有勾结的,其余一小部分是知府想要拉入伙的。 所有人都觉得景王现在如同活阎王一般,逮到谁谁必死无疑。 只有谢逐舟抬着头眼睛格外亮的伸着脖子凑热闹,看起来在这群人中格格不入。 他打心底觉得裴述刚刚用剑身抽知府脸的那一下动作实在是太帅了。 他就说凑热闹能学到真东西吧,以后有机会他也要这样做,这简直帅的没边。 坐在谢逐舟另一边的一个富商察觉到他的表情。 实在是没忍住用一种看异类的目光看了眼谢逐舟。 他觉得这人是真不怕死,看就算了还看的这么明目张胆。 表情还是满脸看热闹,真不怕触景王霉头被一块带走。 裴述那边的事情很快就解决完了,平时舌灿莲花的知府此刻面如死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事到如今他辩无可辩,裴述能这么确定说明他已经掌握了所有证据。 比起叫嚷自己无辜,现在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跟着侍卫走。 若是幸运的话说不定裴述还能稍微放自己一马,让自己死的痛快些。 本来还满脸杀气的裴述转过身猛然看见谢逐舟伸着脖子吃瓜的样子。 一瞬间他周遭的低气压就散了不少,看着对面那个现在样子颇有些傻气的人抿着唇笑了起来。 意识到被裴述笑了的谢逐舟也不生气,他知道自己吃瓜的动作看起来的确有点傻。 他悄悄朝着裴述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用口型说了一句:“殿下刚刚真帅。” 说完后他便起身离开了厅内,将地方留给了裴述自由发挥。 主要是因为他刚刚听到柳公公说裴述派去取证据的人回来了,他得过去看看。 里面有裴述在没什么问题,证据的事不得马虎,他不能再接着凑热闹了。 谢逐舟脚底抹油的太快,根本没发现裴述在看清楚他的口型后耳朵尖通红的样子。 厅内的人没一个敢抬头看裴述的,自然也没有发现刚刚还杀气腾腾的景王现在面红如桃花。 谢逐舟一路跟着柳公公回到了他们暂时居住的小院。 刚踏进院门,他就看见屋顶上挂着一个人。 谢逐舟:...? 不是,他是误入了什么凶杀案现场吗?他现在该做什么,要跑出去报官吗?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挂在屋顶的那人却突然动了。 那人似檐下燕般格外轻盈的跳了下来,两三步蹿到了谢逐舟面前左看右看。 也是这一下谢逐舟才借着月光看清了面前人的脸,一个面容格外清俊的少年。 柳公公无奈扶额,拽着人的衣领子一把把他拽过去,“林大人您不要这样,吓到谢大人了。” 林北鹤笑嘻嘻,“我这不是好奇嘛,等你们好半天了怎么才回来。” 自从上次听柳公公说了那种奇怪的话后,这几日林北鹤天天好奇的抓耳挠腮。 得知他们人到青州知府这的时候他就想偷摸过来看,可惜被裴述叮嘱做事一直没机会。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他取完证据后马不停蹄的就蹿了过来。 这一见面林北鹤瞬间觉得柳公公当时说那些话一点都不奇怪。 这长相,这身段,谁看见谁不迷糊,看起来性格也很好。 啧啧啧,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 谢逐舟听到柳公公喊的姓才明白过来,合着这刚刚角色扮演蜘蛛侠的是裴述的手下。 裴述的手下原来这么活泼的吗....他还以为会和裴述是一种类型的。 刚刚那个从屋檐上旋转轻盈落地的姿势都能和峨眉山的吗喽抢编制了。 吴王应该和这位来学一下,省得每次翻景王府的墙的时候看起来都格外笨手笨脚。 被柳公公提醒了一下的林北鹤这下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 他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从一旁的布包里掏出来了两本册子,递到了谢逐舟手中。 谢逐舟接过一翻看,才知道里面都是这些年唐亭收集的知府的证据。 册子中的蝇头小字密密麻麻的,十分整齐的记了一页又一页。 他拿着册子没什么形象的坐到了院中的石凳上细细看着。 这知府所犯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他一时半会竟然都看不完。 谢逐舟觉得等他们把这册子带回京,皇帝看完之后这知府肯定落不了什么好下场。 他这边看的认真,旁边的林北鹤也没闲着。 他拽着柳公公小声嘀嘀咕咕,“殿下和这位谢大人成了吗?” 柳公公下意识看了一眼谢逐舟,发现对方此刻的注意力在册子上根本没注意他们两个才松了口气: “林大人注意些,莫要说的这么正大光明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林北鹤一秒严肃,声音放的更低,“那他俩现在到哪一步了?” 柳公公听到他的问题揣着袖子思考了一瞬,“应该到殿下单相思且不自知的阶段了吧。” 林北鹤:?? 他是不是这几天太忙了导致他耳朵出问题已经开始幻听。 他们殿下竟然还会对一个人有单相思这种情况吗? 而且还是单相思且不自知,柳公公这意思就是他们殿下当局者迷吧。 林北鹤琢磨了一阵,感觉还挺新鲜。 他跟着裴述做事已经跟了好几年,可以说他是最先一批跟着裴述的人。 这些年他从未看到过裴述对什么人或事表现出别样的情绪。 林北鹤偶尔都会觉得裴述有点太无情了些。 不过俗话说的好无情破万局,现在自家主子有了在意之人他一时间竟也摸不清楚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是不得不说,自从他们主子有在意的人之后,身上多多少少有了点人情味。 他真心觉得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人不能一直活的太紧绷不然迟早要出问题。 一旁的谢逐舟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得用纸笔记一下重点。 这两本册子一看就知道唐亭记的时候处于一个很慌乱紧张的状态。 应该是因为害怕被知府发现她在偷摸记录证据。 所以说唐亭所记载的一切有些地方实在是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他需要去记一下重点以及给需要去证实的地方做一个分类。 到时候裴述解决完他那边的事情回来就能直接一目了然的看了。 谢逐舟一边想一边捧着册子埋头往屋内走去。 留在屋外的林北鹤和柳公公面面相觑了一瞬。 证据已经送到,人也看到了,林北鹤便没有多留。 他可不想等会再看见裴述,不然可能又要给他派活。 他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再不休息都要感觉自己要昏过去。 林北鹤如此想着和柳公公道了别之后又娴熟的翻上了屋顶消失在了夜色中。 柳公公目送着林北鹤离开后自觉不能打扰谢逐舟,便往裴述那边赶去。 他估摸着自家主子那边应该解决的差不多了,他得赶紧过去收拾一下接下来的摊子。 走回屋中的谢逐舟抬手点燃了烛火,将册子放到桌子上研好墨之后便开始细细记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处理好所有事的裴述往小院步履匆匆的走着。 那些知府沆瀣一气的富商们他已经处理好了。 柳全现在已经在那看着侍卫把人挨个押了下去,接下来就是该审的审,该罚的罚,该杀的杀。 刚刚听柳全说林北鹤已经把证据送了过来,他需要再去筛选一下。 他那便宜爹可没耐心看完两本册子。 裴述仰头看了看高悬的明月,时辰已经不早了想来逐舟应当已经睡着了。 一想到谢逐舟裴述的心尖就泛着软。 明明平时那么喜欢补觉躲懒的人为了百姓连轴转起来比谁都拼命。 有谋略又有勇气,这样的人才实在是太难遇到了。 他事到如今对他那便宜爹亲手送了一个宝给自己还觉得世事难测。 裴述思绪万千的走进了小院中,一看见谢逐舟的屋子灯火通明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几步走到了窗前,谢逐舟嫌屋内闷所以并没有关窗子。 听见有动静的谢逐舟心里咯噔一下,他记的太入神猛一听到面前有动静被吓了一跳。 抬起头看清是裴述后,他一颗心立马放回原位,笑的眉眼弯起: “殿下回来了,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灯火摇曳,刚刚谢逐舟那一笑在裴述眼中竟有点月夜荷塘清风徐来的感觉。 昏黄烛光下映亮的眉眼,笑意,怎么看怎么风姿撩人。 裴述压下心底暗涌的莫名情绪,垂下眸子轻声问,“处理好了,谢大人现在在做什么?” 谢逐舟仰头抬手揉了揉因为低头太久有些僵的脖颈: “臣看过了玉兰小姐收集的证据册子,其中含糊不清的地方有些多,臣现在在整理。” 隔着窗户聊也不是回事,裴述干脆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谢逐舟见他过来,非常自然的举起了他所整理好的册子给裴述看: “臣已经把重点证据摘抄出来了,需要核实的地方臣单独列在另一张纸上。” 语罢谢逐舟浅笑道,“接下来殿下要有的忙了。” 许多事时间跨度都很久,查起来并不容易。 谢逐舟都能想到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裴述得有多忙。 不过他并不担心裴述会处理不好,他直觉这小狐狸应该有不少秘密。 不然怎么能在刚踏入青州就知道知府干的那些腌臜事,还能精准找到关键证人。 虽然他确实很好奇裴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对方没有主动说的打算,他也不想逼问。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还是要多一些边界感比较好。 裴述非常小心的将谢逐舟记的几页纸收了起来,目光如窗外月色般柔和: “谢大人辛苦了,时候不早了快休息吧,接下来的本王会去处理。” 本来忙的太入迷的谢逐舟压根没觉得困。 结果听到裴述这一说他突然就感觉到被困意袭击。 谢逐舟没忍住偏过头去打了个哈欠,“那臣便去睡了,殿下若是有什么事记得叫臣。” 裴述瞅着困成一团的谢逐舟,最终还是尊从自己的内心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能遇到谢大人,是本王的幸运。” 第33章 回京 深夜,谢逐舟躺在床上摊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一闭上眼脑海中就自动播放刚刚裴述笑着说遇到他很幸运。 谢逐舟一时间感觉自己可能是疯了,脑子怎么还循环播放上了,他再次翻了个身深深叹了口气。 都怪裴述,怎么还突然偷袭他呢!这下好了,他在床上摊了几轮煎饼了都睡不着。 他将头埋进了被子里,双眼一闭就是倒头硬睡。 而谢逐舟不知道的的距离他一墙之隔的裴述也失了眠。 他坐在灯光下十分仔细的看着谢逐舟摘写了半天的几张纸。 因为是刚写好没多久的,仔细闻的话就能发现纸张上还有淡淡的墨香。 这若隐若现的墨香却如丝如线般轻轻缠绕住了裴述的心脏。 他提起笔本来是要在另一张干净的纸上写下最先要去证实的事。 结果裴述的思绪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谢逐舟在昏黄烛火下的眉眼。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在纸上写下了一个“舟”字。 裴述一瞬间就怔住了,半晌后垂着眸子认命的露出一个笑来。 第二天一大早谢逐舟坐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昏脑胀。 他现在脑子中只有一个想法:睡眠不足是真的很要命。 他也突然间格外怀念从前在景王府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的美好日子。 谢逐舟的脑中蓦地冒出一个格外不成熟的想法——他得想办法生一个睡一天就能好的病。 当然这个想法最后还是被理智回笼的他成功打败。 他磨磨蹭蹭的爬下了床,眼睛都睁不开的穿好衣服后走到窗户前伸手推开了窗。 昨夜他怕晚上不关窗户吹一夜会得风寒,早早就关上了窗。 醒来之后他只觉得屋子里格外的闷,赶紧就把窗户打开通风。 刚推开窗户谢逐舟就和窗外正在练剑的裴述对上了眼。 谢逐舟打了个哈欠,心想这小狐狸真是刻苦。 明明有时候比他还要忙,还能抽空早起练半个时辰剑。 这要是放在他那个世界肯定也是一个让人又恨又佩服的卷王,“殿下早安。” 谢逐舟的声音里带着些刚睡醒的沙哑和软,裴述放下剑眉眼温柔: “谢大人早,今日你可以去躲懒了,要不要睡个回笼觉?” 谢逐舟一听这话,一瞬间激动的眼睛都睁大了,“果真吗?” 他感觉自己心跳都加快了,他都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睡过回笼觉。 “果真,这几日本王都会带人亲自去查一些事情,谢大人可以休息几天。” 谢逐舟一听非常果断的撂下了一句,“多谢殿下,臣去补觉了。” 接下来便是滑关窗,只留了一个缝用来通风。 裴述眼中带着宠溺的弯了弯唇。 这表情看的站在一旁的柳公公抬头望天,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看来现在自家主子已经不是不自知的单相思了,而是心知肚明的单相思。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进步呢? 当然这些调侃的话柳公公只敢在心里说说,再怎么说都要给自家主子留点面子。 柳公公想的正入迷的时候,突然听到裴述的声音。 “今日你也不必跟着去了,等逐舟醒来交代厨房做些他爱吃的,他还是太瘦。” 一块被放假的柳公公和裴述有同样的想法,“殿下放心,奴才会叮嘱厨房那边的。” 柳公公这些日子也觉得谢逐舟有些过于瘦了,一直以来身体也不太好,一看就得好好补补。 屋内已经埋头睡的正香的谢逐舟丝毫不知道自己喜提食补套餐。 而掐着点从屋内窜出来的闻人言也同样被裴述放了假。 这一刻,裴述的身影在闻人言眼中格外高大。 他瞬间就原谅了之前裴述用眼神和他打架的幼稚行为。 闻人言在心底美滋滋的想,跟着裴述混还能偶尔捞几天假,真好。 最后在所有人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只有林北鹤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此刻的林北鹤还正在府邸外的马车上苦苦等候。 他昨夜天真的以为只要不碰到裴述,裴述就可以暂时忘记他不给他派活。 事实证明他还是想太多,他前脚刚踏进旅店后脚就接到了裴述的信鸽。 要不是因为裴述给的银子太多他早就不干了。 在心底暗自吐槽的林北鹤一看见裴述上了马车后瞬间换了个表情,“殿下我们今日去哪?” 裴述将等下需要他去做的嘱咐了一遍,林北鹤听的格外认真。 领命后他便起身离开了马车,一个飞身踏上屋檐后没了踪影。 裴述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垂下眸子目光冷凌。 接下来他要好好清洗一下青州,不然这帮乌合之众真要在青州当土皇帝了。 裴述离开府邸后,谢逐舟这一觉愣是补到了日上三竿。 若不是因为院中的鸟雀把他吵醒了,他恐怕还能再睡上一个时辰。 这倒也不能说他懈怠,实在是这几日连轴转了太久。 猛然放假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懒散,恨不得把这段时间没睡够的觉都补回来。 谢逐舟洗漱好后慢悠悠的走出了屋子,出来才发现闻人言比他还过分。 都这个时候了依旧没看到闻人言的人,恐怕还在睡的昏天暗地。 他在心底啧啧摇头,这小子真实诚,有觉他是真睡。 也如同谢逐舟猜的一样,正睡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的闻人言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好兄弟偷摸开了玩笑。 不过他就算知道了恐怕也只会笑的比谢逐舟还灿烂。 最终还是谢逐舟担心他赶不上午餐敲门把他叫了起来。 觉还可以再睡,饭一定要吃最热乎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这一日的午餐属于是已经丰盛到让谢逐舟怀疑是不是裴述专门为他准备的断头饭。 尽管脑子里突然跳出来了这个想法,谢逐舟依旧埋头吃的很香。 俗话说的好,吃饱了好上路,就算这句俗话并不是用在这里的。 接下来的这几日,裴述显然非常忙碌,基本上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这几天谢逐舟几乎没和裴述碰过面。 每天清晨他还没醒的时候裴述已经离开,而晚上他都已经快睡着了也没看见裴述的身影。 不过每日清晨他走出屋门的时候看到院中一小油纸包的糕饼,谢逐舟就知道裴述是回来过的。 谢逐舟坐在小石凳上啃着糕饼,每天的糕饼类型还不一样。 在裴述忙的几乎在谢逐舟的世界消失的半个月后,总算是将所有事都顺利结尾。 又是深夜,裴述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赶回,他手中还捏着晚上特意去给谢逐舟买的糕饼。 他走在路上没忍住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 查到最后与上一世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两样。 青州的许多事情其实里面都有苏清雅和裴旭的手笔。 这些年知府吞来的白银最后有一小半都交到了苏清雅手中。 而苏清雅拿这些白银则是帮裴旭打点朝堂的大臣们。 大臣们得了她的好处自然会在朝堂上多说些裴旭的好话。 这一世有唐亭收集来的证据查起来还算容易。 上一世的时候皇帝虽对裴旭治水患做的糊涂事震怒,但并没有立刻让裴述前往知安县。 因为上一世并没有谢逐舟的存在,皇帝思虑了好几天拖到了不能再拖的时候才不得不决定让他去收拾烂摊子。 而唐亭也是在这几天中将自己收集来的证据交给了裴旭。 结果当晚绣梅阁就突然起火,许多人都被活活烧死在了楼中。 唐亭虽然当晚并不在绣梅阁中但也惨遭毒手,曝尸荒野。 裴述上一世能知道这些也是处理完水患后路过这里。 偶然听到有百姓说绣梅阁的那场大火格外不正常起了疑。 待他查清一切后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月,他带着所有证据归京。 上一世的他决定将有关裴旭和苏清雅交给皇帝。 他觉得裴旭和苏清雅做的这些事简直到了伤天害理的程度,应该被惩罚。 否则怎么对得起那些在他们敛财路上受尽灾难的百姓们。 那个时候的裴述压根没想到自己将证据交给皇帝后,皇帝对他十分震怒。 他觉得裴述不顾及手足之情,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够了,查这么清不就是想置裴旭于死地。 当时的裴述到底也才刚及冠没两年,虽比其他皇子都成熟不少,但到底还是阅历城府不足。 后面他自然就想明白了,什么道义,什么手足之情都是假的。 皇帝当然知道这件事的恶劣程度,他觉得这只是宣扬出去无异于是在打他这个“明君”称号的脸。 而且皇帝觉得众多皇子中只有裴旭可以暂时制衡裴述。 他那个时候甚至怀疑裴述这样做是不是为了扳倒裴旭,若是裴旭被扳倒下一个岂不是他。 因此这件事后裴述又被整整禁足了一年才结束软禁。 整个大宁在他这便宜爹的引导下看似光鲜亮丽实则一滩烂泥。 裴述的思绪沉浸在他上一世的经历中,整个人周遭都有些杀气腾腾。 但当他推开小院门看到谢逐舟的那一刻。 他瞬间收敛了所有的杀气,连表情都很迅速的换成了温柔的笑。 谢逐舟:? 他怎么感觉自己刚刚好像看到这小狐狸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难道是他刚刚眼花产生的错觉吗?不能吧。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不在这上面了。 因为站在他眼前的裴述轻轻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油纸袋。 谢逐舟咽了咽口水,用手去扒拉袋子,“殿下今日买的是什么糕饼?” 他直觉这些糕饼应该都是出自同一家糕饼铺子。 因为裴述带回来的所有糕饼都不太甜,很合他口味。 前些的绿豆糕还让他有些念念不忘,也不知道离开青州前还能不能再吃到。 他如此想着把袋子扒拉开一看,里面装了满满一袋的绿豆糕,瞬间谢逐舟眼睛都亮成应急探照灯。 这小狐狸莫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这么了解他。 裴述的目光一直在谢逐舟身上没离开过,一看他这个表情便放下心来: “柳全和本王说前些日子你吃绿豆糕吃的多些,本王想着你应当是爱吃的,所以又买了些回来。” 谢逐舟双手捧着油纸袋闻言,心底蓦地一暖,从前哪有人对他细致入微过。 穿到这本书后他不光认识了对他格外真诚的好兄弟,以及面前这个对他一直很好的小狐狸。 他一直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以他从一开始便很快接受了自己穿书的这个玄幻事实。 现在看来上天真的待他不薄,这趟穿书旅程下来他收获了很多很重要的朋友。 此刻他只希望接下来的路能够更加顺遂一些。 捧着糕饼的谢逐舟对裴述露出一个格外真心的笑: “殿下应该还没用晚膳,和臣一起用些糕饼吧。” 裴述没有这么晚还吃东西的习惯,但他还是欣然答应。 柳公公很识趣的站的远远的并没有上前。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家主子哪是想吃糕饼,分明就是想和谢大人单独呆在一块。 突然柳公公十分耳尖的听到自己身后有开门声响起。 扭头一看是莫名看起来有点像正在做贼的闻人言。 闻人言听到小院中有动静便想过去查看一下,结果刚走两步就被柳公公拽了回来。 满腹疑惑的闻人言顺着柳公公手指的方向一看——月色下他好兄弟和裴述坐在一块品茶吃糕,他好兄弟好笑的特开心。 都看到这一幕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柳公公这是怕他窜过去打扰他俩。 闻人言一个急刹车就站稳了,站在原地揣着袖子脸上挂着十分诡异的姨母笑,完全忘记了表情管理。 也丝毫没注意到身侧的柳公公看他的眼神格外复杂。 柳公公叹了口气拍了拍闻人言的肩膀,“咱家屋内桌子上还有袋糕饼,闻侍卫拿回房吃吧。” 闻人言一听马上就乐的不行,道了谢后火速溜走。 直到回房后闻人言才后知后觉柳公公恐怕是觉得他刚刚笑得太吓人。 不行,他以后就算是近距离嗑cp也得注意点表情管理。 第34章 八段锦 翌日清晨,一行人都起的很早,今日就要乘马车离开青州回京。 上车前谢逐舟偷偷摸摸拽着闻人言打了一段大学生版八段锦。 闻人言:? 大清早这是在干什么,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标准的八段锦是一定要打不可吗? 注意到闻人言疑惑的目光,谢逐舟非常的语重心长: “我们今天就要启程回京了,又得坐马车颠个十天半个月的。” “趁现在赶紧临时抱佛脚一下,省得到时候回到京城的时候我们成两具还活着的尸体。” 闻人言一思索竟然觉得他好兄弟说的有点道理。 作为一个坐习惯了飞机高铁以及汽车出行的现代人,突然坐了好几天马车还真是不习惯。 别说是谢逐舟目前用的这具有些病弱的身子骨。 饶是闻人言这个用自己身体穿书,日常在穿书局还没少训练身体的人都有点吃不消。 想到这里闻人言忽然好奇心起,一边和谢逐舟一块打不标准八段锦一边凑过去小声问: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穿的这具身子骨和你现实世界的长的像吗?” 谢逐舟心说这问题问的确实挺突然,但他还是老实回答,“都不止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他第一次照铜镜看到自己穿过来用的这具身子骨的脸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只不过这张脸比他现实的脸更加有书卷气一点,也更加明艳一点。 他觉得兴许是因为是长发的缘故,和他现实的样子的气质还是有点细微差别。 闻人言都有些瞠目结舌,他还真有点搞不清谢逐舟这算什么。 他在书中和他现实中的样貌一样是因为他是穿书局的工作人员。 按理说不是穿书局工作人员的人是接触不到这方面的。 之前他也问过他好兄弟是怎么穿过来的,谢逐舟当时的回答是救人被大货车创过来的。 闻人言思考了一会就放弃了,因为以他的经验压根思考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还是等统子哥回来的时候问问统子哥,也不知道总系统修缮的怎么样了。 他还是很想念统子哥的,若是统子哥在的话他和谢逐舟应该是强强联手。 到时候岂不是可以很快完成任务回穿书局领奖金。 这次拿了奖金之后他要好好休假一段时间,到时候要去哪里玩呢.... 而谢逐舟的心情就没有闻人言这么轻松了,一想到回去之后要面对那些个老狐狸就头大。 不过也有许久没见过京城中的大家了。 不知道李大人还有吴王和六殿下最近都过的怎么样。 裴述一出门,看到的就是两个人满脸若有所思但动作又格外诡异的样子。 裴述:...? 这是在做什么,祈雨吗? 柳公公实在是没忍住,站在两个人身后“吭吭”了两声。 这两个还真是活宝,大清早就这么有精神。 听到动静的两个人立刻老实了下来,闻人言向裴述告了退之后便飞速溜走。 只留下谢逐舟一个人站在原地独自尴尬。 还好裴述并没有追问他们两个刚刚在做什么,不然谢逐舟真的要把脑袋塞地缝里去。 等其余侍卫们把所有东西搬上车之后,一行人便整装待发的上了马车。 来的路上因为鼠疫的严重所以格外争分夺秒。 回去的路上并不着急按照平常赶路的速度不快不慢的走着。 晚上基本上也不睡在马车上了,而是有旅店就住旅店。 谢逐舟也逐渐习惯了不少坐在马车上赶路的日子。 就这样所有人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回到京城。 刚踏入京城城门太医们以及侍卫们便告了退。 谢逐舟本以为裴述要直接回宫和皇帝汇报知安县的那些事。 没成想走一半裴述忽然命车夫拐了个弯,谢逐舟坐在窗边眼瞅着他们离皇宫越来越远: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不直接回宫述职吗?” 裴述手握折扇抿了抿唇: “先不急,本王不是答应了谢大人带你去皇帝赏你的那套府邸瞧瞧?” 说实在的,若不是有裴述提起,谢逐舟都快要忘记这茬了。 一想到等会就能看到自己的第一套房子,谢逐舟整颗心就冷静不下来。 尽管皇帝估计也就是挑了一个他自己看不上的府邸赏给了他。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可都是府邸,在京城中的府邸啊!他要是自己攒钱买得不吃不喝攒多少年的俸禄才行。 马车在道路上左拐右拐了一阵子便缓缓停了下来。 柳公公还没来得及走进车厢告诉人到了,就见谢逐舟矫捷一滑蹿下了车。 柳公公:.... 谢大人刚刚怎么跟个大耗子似的,呲溜一下就蹿下了马车。 谢逐舟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刚刚那个动作有点过于没形象,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府邸。 他此刻仰着头瞅着面前的府邸大门的谢逐舟也还算满意,大门看起来还是挺气派的。 虽然和青州前知府的完全没法比,但那杀千刀的钱都来路不正,和自己也完全没法比。 他伸手推开门进去溜达了一圈,府邸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大,但庭院的造景还算雅致。 谢逐舟还是挺满意的,位置是偏了点但这可是京城啊。 不知道现在有多少朝中大臣还过着“京漂”的生活。 一大部分大臣们在京城别说府邸了,可能连稍微大点的院落都买不起。 有些大臣都是在京郊租的房子,每次上早朝入宫都要花将近一个时辰。 连老白可都说过,“游宦京都二十春,贫中无处可安贫。” 这样一想谢逐舟更加满意起来,人还是要学会知足,知足者常乐嘛。 姗姗来迟的裴述站在他身侧也算满意,就是觉得面积小了点配不上谢逐舟。 他偏过头去看着满脸高兴的谢逐舟,心下暗自决定等他脱离了这处处受限的局面后定要给他换一栋更大的府邸。 两个人并没有逛太久,毕竟皇宫里还有那么老大个皇帝在等他俩回去述职。 抵达皇宫的时候,谢逐舟耷拉着脑袋下车的步伐肉眼可见的沉重了许多。 他也是真的不想面圣,有一段时间没看见皇帝了也完全不想念。 这老狐狸不光给他挖坑还干缺德事,那是一点人事也不做。 走在他前面的裴述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身后的人好像心情不佳,他转过身来悄声说: “等下本王独自去见父皇便可,谢大人直接回景王府便是。” 走在后面的谢逐舟非常没出息的心动了好几秒,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不必了,臣和殿下一起去。” 听到两个人的对话,走在他们旁边的一个面生的小太监目光闪烁了一下。 谢逐舟瞄了一眼低着头眼中露出一抹意味深长来。 他就知道皇帝这老狐狸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试探他们的机会。 他能立马会意裴述刚刚那句话也是因为裴述在自己人面前从不叫皇帝父皇。 裴述这么叫皇帝绝对是有他可以非常确定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 谢逐舟不用想就知道是皇帝派来接他们的那个小太监。 恐怕他和裴述刚刚的对话这小太监会恨不得把标点符号都告诉皇帝。 所以说刚刚裴述和他说话的语气也稍显平淡,在外人眼中他们现在本就不该亲昵。 谢逐舟与空气斗智斗勇半天虽然大部分都猜对了。 但他唯独没有猜到的是刚刚裴述说那句话仅仅是因为知道他不想去面对皇帝述职。 裴述压根不在乎皇帝会如何想,他实在是太了解皇帝的德行,到时候忽悠几句就没问题。 就这样,谢逐舟因为过于聪明而失去了可以正大光明逃避的机会。 偏偏本人此刻还毫无察觉,甚至还在感叹自己脑子转的真快。 两人碍于有皇帝派的人在,一路上并没有再说什么,默默无言的走到了御书房门前。 站在御书房门前等候已久的张公公看见两个人后十分恭敬的行了礼: “殿下和谢大人稍作等候,咱家现在进去禀告皇帝。” 裴述颔首,“麻烦张公公了。” 张公公转身走进御书房没过多久便走了出来,“殿下,谢大人,二位进去吧,陛下已等候许久。” 谢逐舟微低着脑袋,缀在裴述身后走了进去。 皇帝坐在龙椅上撑着脑袋翻着桌上的奏折,连头都没抬,仿佛刚刚走进来两个空气人似的。 谢逐舟在心底呵呵一声,这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怎么出去这么久回来皇帝还是喜欢玩这套,一点新花样都没。 他悄悄抬头瞅了眼裴述,发现对方也一副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 看来皇帝这招不光喜欢对臣子用,还喜欢对皇子用。 也不知道这招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皇帝如此着迷。 谢逐舟都站的思绪开始想以后他的府邸怎么装才高端大气上档次。 “回来了,说说吧。”不知过了多久,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才开了口。 裴述走上前一步行了礼,语气十分恭敬的说了起来。 谢逐舟站在他身后低着头听的格外认真,裴述的汇报说的格外官方。 从知安县水患原因一路说到如何解决的瘟疫,官方到谢逐舟都有点听的打瞌睡。 知安县汇报完就轮到说青州知府的事,谢逐舟眼瞅着皇帝从平静到红温。 看来青州知府的死罪是逃不掉了,不过裴述怎么完全没有提起裴旭和苏清雅呢? 回京的路上裴述已经将他查到的有关裴旭和苏清雅的证据告诉了他。 谢逐舟自然是觉得有如此详细的证据足以将裴旭摁到谷底。 不过他转念一想皇帝还想用裴旭来制衡裴述。 如果裴述现在贸然提起说不好还会引起反效果,毕竟皇帝的脾气说不好就会莫名抽风。 还不如先按下不提,等以后裴旭和苏清雅有致命错漏的时候再数罪齐发。 皇帝听完裴述对青州知府的调查后可是气的够呛。 他是没想到竟然有官员敢背着他在自己的土地上当土皇帝。 不过刚刚听裴述的禀告他已经收回了许多白银回来。 想到这,皇帝颇有些满意的眯了眯眼。 那知府明日斩立决便是但他这些年吞的白银收回之后自己还能再建个园子。 实在不行干脆造船南下一圈也不错,他好久没有出宫了。 虽然说造船的话光那知府的银两可能不太够,但他可以从国库里调一点出来。 裴述垂着眸子不用想都知道皇帝突然在乐什么。 他这便宜爹永远都是这样的,只在乎自己能够正大光明的获得多少利。 汇报完后皇帝沉吟着开了口,“这一趟下来述儿你做的不错,想要什么奖赏啊?” 裴述语气依旧恭敬,“儿臣本就是将功抵过,不敢再以此邀功。” 皇帝神色不明的摆手让裴述先回去,谢逐舟则是依旧站在原地。 他心底门清,皇帝只是让裴述先回去可不代表他现在也能走。 等裴述离开之后皇帝肯定还要盘问自己。 裴述显然也是知道的,他和皇帝行了礼后就先独自离开。 他前脚刚离开御书房,皇帝后脚就开口问谢逐舟,“刚刚景王汇报的可是真的?” “回陛下,景王殿下说的话没有编造的地方。” 皇帝轻哼了一声,“也没有瞒报的地方吗?” 谢逐舟的语气真诚又恭敬,“没有任何瞒报。” 他这算是睁眼说瞎话,不过皇帝派来的侍卫所看到的和裴述刚刚汇报的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所以谢逐舟并没有任何心虚,在他们来之前皇帝派去的人肯定已经来汇报过。 若是那些侍卫和他们汇报的不一样皇帝应该早就翻脸不认人了。 眼瞧着在谢逐舟这也是问不出什么,皇帝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爱卿也先回去吧,这一趟也辛苦爱卿了,你的功朕都记得呢。” “多谢陛下。”谢逐舟掩下心底的高兴面色如常的行礼离开。 他高兴不是因为看皇帝给他画饼,而是因为终于结束例行盘问。 谢逐舟离开御书房后脚步一秒变轻快,和刚回宫的时候截然不同。 可算是忽悠完皇帝了,接下来他要狠狠摆烂几天! 第35章 自由 “张盛。”龙椅上的皇帝语气颇有些疲惫的喊。 “奴才在。” “去把朕派过去的那个奴才喊进来。” “喳。” 很快,刚刚跟着谢逐舟和裴述的那个小太监就低着头走了进来行了个大礼,“奴才参见陛下。” “嗯。”这意思就是让他赶紧说。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开始说,“刚刚景王殿下给谢大人说让他先回景王府,被谢大人拒绝。” “景王殿下和谢大人交谈的语气听起来感觉二位并不熟络,除此之外就没再说什么。” 皇帝闻言有些不耐烦的叫人下去了,“张盛,你觉得谢逐舟可信吗?” 张公公握着拂尘略沉吟: “回陛下,那些侍卫来禀报的时候也说几乎没有看到景王殿下和谢大人走的很近过。” “奴才觉得谢大人应当是可信的,景王殿下一直十分多疑,恐怕很难信任任何一个人。” 皇帝闻言并没有开口,而是用手指的指节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半晌后在勾了勾唇角: “若是朕换一个人来监视景王呢?” 张公公面色依旧如常,“其实陛下派谁去监视景王殿下都一样,陛下选自己认可的便好。” 话音刚落的片刻后皇帝轻嗤一声: “罢了,到底是朕的儿子,景王啊脾气性格都是最像朕的,太子就有些怯懦。” “若不是因为那是她的儿子,现在可就没太子什么事了。” 张公公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心里很清楚皇帝现在说的她指的是景王的母亲。 皇帝可以去回忆可以这样说,但他作为一个奴才是绝对不能乱接话的。 张公公自然也理解皇帝话中的意思,当年方州的事皇帝也参与了进去。 景王要是知道当年方州的事与皇帝有关自然迟早有一天会为他自己的母亲报仇。 所以说皇帝现在才费尽心思打压景王,为的就是不让他获得过多属于自己的势力。 “你说的倒也是,派谁去都一样,换了人景王照样不信还不如让谢逐舟一直在那。” “朕倒是没想到景王不借着这次机会让朕放他出来,倒是稳重了不少。” 他还记得当时把裴述从太子之位赶下去的时候,裴述看自己的目光。 一种极力忍耐却依旧流露出一点失望与愤怒的眼神。 明明就发生在一年多以前,皇帝此刻却觉得那头小兽似乎成长了不少。 皇帝撑着额头望向远处,唇角依旧带着散漫的笑意: “世事难料,说不准这谢逐舟啊以后也能成为景王的软肋。” “就算是一只豺狼野豹有了软肋也得被人拔掉爪牙,朕实在是很期待啊。” 张公公依旧没接话,只是脸上仍然挂着一抹笑意。 回到景王府的谢逐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床上。 不得不说出去跑了这么一大圈,还是他在景王府的床最舒服。 虽说人已经咸鱼趴倒在床上,他脑子中的思绪却一直没有停。 据闻人言说接下来后面的重要剧情应该皇帝南下。 当然在南下之前也有许多比较琐碎的剧情节点发生。 可惜他好兄弟的金鱼脑子是想不起来了。 闻人言的原话是后半本作者好像放飞自我了一样写的极其潦草。 皇帝南下后过了一段时间裴述造反夺得了皇位,随即草草的结了尾。 因为写的过于无聊他后半本基本上就是一目十行的看过去了,压根没往心里记。 毕竟他当时还想着到这之后还有统子哥给他说剧情节点,所以问题不大。 谢逐舟叹了口气,这倒也不能怪闻人言,换做是他面前摆着一本算得上是烂尾的书他恐怕也不会仔细看。 而且他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他感觉自己踏入这本书中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意外的事。 闻人言也说他看的这本书中就没有他穿的这个人的剧情。 一本书中突然多了一个角色说不准剧情就会发生改变。 所以说他心中总有一种直觉后面发生的事恐怕会和本来书中的剧情不太一样。 即使他现在去想都想不明白,他在现实世界死后为何他的灵魂会穿到这本书中。 他的穿书又到底和穿书局总系统出问题这件事有没有关联。 谢逐舟想不明白索性也就先放一放,目前的线索太少他也不是狄仁杰。 慢慢来吧,这些事情总有一个抽丝剥茧的过程。 躺在床上的谢逐舟的眼皮子越来越重,思绪也渐渐模糊起来。 在彻底睡着之前他脑海中的最后一个想法是,裴述事处理的这么好皇帝为什么还不放他出去。 这臭皇帝... 谢逐舟睡着后没过一会,裴述便站在了他房门前敲了敲门。 他心里惦记着因为赶路太匆忙谢逐舟午膳并没有吃多少。 他一回来就吩咐小厨房做糕饼,现在才刚刚出炉,想来谢逐舟看到会很高兴。 裴述略敲了几下门屋内并没有人应,他担心出什么事干脆直接推开了门。 他第一眼便瞅见了躺在床上睡的昏昏沉沉的谢逐舟。 瞅着床上躺着的人,裴述弯了弯唇角,并不打算喊人起来。 舟车劳顿这么多天了,得让人好好休息一下,不然以谢逐舟的身体恐怕要生病。 他走到窗户前轻轻将窗推开一条缝隙,能稍微进些风,又不至于吹的感染风寒。 紧接着他走到谢逐舟床边坐了下来,伸手将人盖的薄被拽下来了些。 睡觉捂这么严实没睡一会恐怕就要被热醒。 他顺手轻轻捋了捋谢逐舟因为睡姿不好而贴在脸上的发丝。 算着日子也是要彻底入夏,再过几天天气就要一天一天热起来。 也不知道今年夏天他还有没有冰块拿,若是他那便宜爹不给他就得想办法搞一些冰块过来。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逐舟的身子骨肯定不能太受热。 到时候想办法把门口两个侍卫引开一段时间就行.... 这个时候不管是睡着的谢逐舟,还是思绪万千的裴述都没想到。 他们所想的一切没过几天竟然已经不再算是麻烦。 几天后的早朝上,谢逐舟照例站在大臣中间非常正大光明的划水。 知安县的水患解决的非常完美,怎么说皇帝都还是要给裴述和谢逐舟奖赏的。 当事人之一的谢逐舟揣着袖子想,不知道皇帝会赏赐他俩什么好东西。 他在心底嘿嘿直笑,他还是很好打发的再给他一幅字画或者是府邸都行。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能从皇帝那薅一点是一点。 还不等谢逐舟在心中继续畅想,张公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景王裴述、景王宾客谢逐舟治理知安县水患及瘟疫有功。” “景王解禁足迁居宫外景王府,宾客谢逐舟赏黄金百两,钦此。” 谢逐舟一下就愣在原地,最后的理智让他没有当着一众议论纷纷的大臣面前张大嘴。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宕机,接下来的动作都是习惯性的行礼,“臣多谢陛下恩典。” 接下来的一整个早朝,谢逐舟都被突如其来的大馅饼砸的头脑发晕。 皇帝这是疯了吗,又是解裴述禁足又是给他黄金百两。 不过当谢逐舟的目光忽然落在太子党的大臣身上时他就忽然明白了过来。 皇帝这是借裴述敲打裴旭,身为太子裴旭做的事实在是糟糕透顶。 还险些污了皇帝在外所谓的“明君”称号。 再加上前些日子太子以及太子党实在是过于张扬,肯定是让皇帝心生不快了。 自从裴述被禁足后,太子党的人气焰越来越高。 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的事情,彻底惹怒了皇帝。 所以皇帝才会直接选择用解景王禁足来打压太子以及太子党。 冷静下来的谢逐舟在心底默默的啧啧了几声,这何尝不算是一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太子党的人也是蠢到家了,这下好了裴述被放出来这群人肯定接下来得夹着尾巴做人一段时间。 毕竟当时裴述被禁足这件事,太子党中有不少人可都没少参与。 谢逐舟轻哼了一声,等机会到时他得好好替裴述报复回去。 不过让谢逐舟感到意外的是早朝结束后皇帝竟然没有召见他。 只是派张公公过来给他带了句话,“谢大人接下来还是跟着景王殿下就行。” “之前陛下赏您的府邸咱家这两天也已经叫人收拾了出来,到时谢大人直接住就成。” 谢逐舟赶忙道了谢,“多谢陛下,多谢张公公。” 张公公面上带笑的转身离开。 留下谢逐舟开始畅想起来,前几日裴述带他去看了那座府邸,只能说不算破败。 张公公口中的“收拾”恐怕已经是重新好好打理了一番,接下来他就可以拎包入住。 他还没想太久,李大人就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 “这下是真得好好恭喜你!可算是不用和景王殿下一起被禁足在宫中!” 一直没急着走的许止有些犹豫的蹭了过来,说了一句“恭喜谢大人。”便面色微红的快步离开了。 李大人瞅了瞅谢逐舟,又瞅了瞅落荒而逃的许止,“他之前不是讨厌你吗?” 谢逐舟耸了耸肩,“可能是被当时英勇护驾的我感染到了吧。” 李大人闻言哈哈一笑,“你净爱说玩笑话,好了好了快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宫吧。” “等你出宫安顿好,我带你去京城里最有名的乐福楼吃顿好的!” “喔喔,这敢情好!”谢逐舟虽然并不知道乐福楼,但听李大人这描述应当很好吃。 他没有再磨叽,赶紧一路蹿回了景王府。 一踏进景王府谢逐舟便看见一堆下人们在园中忙忙碌碌,将东西搬上马车。 谢逐舟庆幸还好自己东西少,应当一个马车就能拉的完。 等出了宫他应该得去弄些下人和厨子回来,不然那府邸他平常一个人得收拾多久才能收拾干净。 他一边想,一边在往自己屋内走,路上碰到了正站在桃花树下望着自己的裴述。 谢逐舟顿时一阵恍惚,他忽然想起自己刚穿到这世界第一次见裴述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子的。 他当时坐在还正盛开的桃花树下远远的看了自己一眼。 他有些呆的看着一步步向他走近的裴述,听到了眼前的人带着笑的嗓音: “谢大人怎么呆住了?不去收拾东西吗?” “臣现在就去。”谢逐舟撂下这句话后就匆忙逃走。 留下裴述瞅着人有些泛红的耳朵尖意味深长的一笑。 而站在裴述身后正在帮忙的柳公公移开目光全当刚刚什么都没看见。 谢逐舟的东西很少,很快便收拾好搬上了马车。 他瞅着和他一块蹿上马车的闻人言愣了一秒,“你咋也跟着蹿上来了?” 闻人言知道他的意思,嘿嘿一笑,“裴述把我塞给你了,让我平时多照顾照顾你。” 谢逐舟闻言,看向闻人言的目光瞬间格外复杂,“到底是谁照顾谁?” 依旧呲着大牙乐的闻人言摆摆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我们两个可以不用那么偷偷摸摸的唠嗑了!” 坐在一旁的谢逐舟瞬间被说服,的确是这个理。 车夫见两个人都已经坐好便开始启程,马车缓缓的向前跑了起来。 坐在窗边的谢逐舟掀开了帘子往外看,并没有看到裴述的身影。 不知为何,他心中毫无由来的有些闷闷不乐。 察觉到自己的心情的谢逐舟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点问题。 明明都解了禁足重新获得自由,还获得了不少奖赏,在京城也算的上是一个小富豪。 裴述也不用在闷在宫中,解禁足之后又可以回归朝堂接着完成自己的局。 明明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刚刚的那一瞬他到底在闷闷不乐什么呢? 罢了,罢了,谢逐舟一直主打一个遇事不要多想不内耗。 或许等之后的某一瞬间他就能明白自己刚刚忽然为什么闷闷不乐了。 这个问题就交给以后的自己吧。 坐在马车上的谢逐舟和闻人言有说有笑的奔向宫外。 两个人此刻都觉得自己终于暂时奔向了自由。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此刻两个人都拥有真心实意的开心。 第36章 情谊 不过半个时辰,马车缓缓的停在了谢逐舟的府邸门前。 他刚准备起身却看见闻人言“腾”一下站起来蹿的比他还快,险些磕到马车顶。 谢逐舟,“....” 这到底是谁的府邸,怎么感觉闻人言比他还要激动。 他走下马车眼瞧着闻人言走在府邸门前啧啧感叹,“真不错,这牌匾上写的‘谢府’俩字看起来特别气派。” 谢逐舟一听也和他一块揣着袖子站在那仰着头看,“我怎么觉着这牌子上题的字有点眼熟...” 闻人言摸着下巴也思考起来,“看起来也不像是现实那些名家的笔迹啊。” “不过这字写的真不赖,苍劲有力的,是皇帝写的吗?” 谢逐舟学着他的样子摸了摸下巴,“我觉得不是,我又不是什么重臣皇帝哪可能专门题牌匾。” 忽然他脑海中突然闪过皇帝寿宴时,他亲手呈上去的那幅万寿图。 蓦地,他终于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牌匾上的字眼熟。 这是裴述的字,他不可能认错的。 “算了算了,谁的字现在也不是很重要,快快快我们先进去看....” 闻人言一边说一边兴高采烈的偏过头,却看到自己的好兄弟有些失神的看着府门上的牌匾。 他脑海中猛然窜出来一个猜测,这不会是裴述写的吧.... 看他好兄弟现在失神的这个样子确实是没跑了.... 裴述这死小子胆子这么大的吗?这要是被皇帝瞅见了他们几个还能出气儿吗? 他又瞅瞅他好兄弟现在的样子,闻人言又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别的先不说,裴述确实对他好兄弟够上心,不管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不过他好兄弟现在完全是坠入爱河不自知了吧。 闻人言再次摸了摸下巴,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去点透他好兄弟。 就让裴述且追着吧,只有磨的时间久了才知道珍惜。 不过若是他们两个心意相通之后他好兄弟还会打算和他一起回穿书局吗? 算了现在想这些都还太早,不过若是裴述之后对他好兄弟不好的话他绝对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回穿书局。 闻人言心很大的将这些事都暂且抛到了脑后,拽着还正在出神的谢逐舟的袖摆往前走了几步: “别想了别想了,你的府邸第一次推门一定要你来推,快推快推,我好奇里面长什么样好奇好久了。” 谢逐舟有些哭笑不得,别人弄都是剪彩仪式,他们这得叫做推门仪式吧。 但他还是顺着闻人言的意思,轻轻伸手推开了门。 这一开门两个人都有点傻眼了,眼前是错落有致的山石奇木,亭台水榭。 许多谢逐舟叫不上来名字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在一旁的小池塘中投下风雅的影。 被眼前景色震惊到的闻人言扭过头去看到的是比他还要震惊的谢逐舟: “老谢你前些天不是来看过了吗?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震惊。” 前些天刚到京城的时候,刚进城门皇帝派来的那些人就和谢逐舟他们兵分两路。 而坐在那些人车上的闻人言就直接被带回了宫中,并没有来看过这座府邸。 合不拢嘴的谢逐舟解释道,“前几天我来看的时候压根不是这样的,咱俩是不是走错地了。” “你清醒一点,外面的牌匾上写着那么大俩字‘谢府’怎么可能是走错了。” “...那就是皇帝脑子出问题了,把从青州知府那搜刮回来的银子全用来给我建府邸。” 闻人言听的十分一言难尽,“说实话那我还是更相信咱俩走错地方了。” 谢逐舟完全能理解的点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远在宫中御书房外的张公公握着拂尘望着天微微有些出神。 也不知道谢大人到府邸了没有,他看到的时候应当会比较惊喜吧。 皇帝给的那仨瓜俩枣压根不够整理出一座府邸的。 还是景王殿下亲自跑过来私下给了他许多银两拜托他打理好。 和小柳说的一样,他们主子现在对那谢大人的心思确实是搞的人尽皆知。 但这个人尽皆知也是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而已。 张公公对自家主子有了心悦的人这件事的态度并没有很反对。 孩子长大了总要有自己的想法,他跟了裴述这些年还没见过那孩子害羞的样子。 虽说他对谢逐舟的为人并不是特别了解。 不过在有限的接触中他能感觉到那孩子也是个机敏的。 他听小柳说那孩子人很好,他也算是能稍微安心一点。 皇帝并不知道柳全是张公公一手教养从小养到大的。 柳全是十几年前张公公回府时路过人牙子的时候买下的。 本来他并不打算买,不过听那人牙子说这孩子是家乡发大水,父母没粮吃拿他换了粮。 听到这话张公公到底还是心软了,将人买了下来,并起名“柳全”。 柳全从前想认张公公为义父,但是被张公公拒绝了。 当时还算年幼的柳全不知道张公公拒绝他的原因。 他只知道自己的恩人和一个人正在谋划很大一局棋。 后来那人被人毒害去世,这盘棋由她儿子接手继续下下去。 柳全为了报答张公公的恩情义无反顾的入了局。 现在柳全多多少少也理解了一些,张公公不同意可能也是怕出事之后会连累他。 张公公轻轻甩了甩拂尘,既然小柳说那孩子不错就多关照些吧。 被过度关照的谢逐舟和闻人言逛的嘴都合不上。 “我嘞个豆...不是我说老谢,你这府邸也就是占地不大,这造景可比那知府府邸好多了。” “那知府府邸一看就是暴发户,你这府邸看起来特别像老钱。” 谢逐舟非常的深有体会,回过神来之后他是不觉得这府邸是皇帝的手笔。 再加上他之前对裴述藏在朝堂上的人的推测,这府邸恐怕是裴述的手笔。 猜到一切的谢逐舟一时间心软成一片,他觉得他很难找到一个比裴述还真心待他的人。 闻人言抱着手臂歪了歪头,“不过我觉得你这府邸还缺了点东西。” 谢逐舟满脸疑惑,“缺什么?” 这要是再添下去不知情的人进来都是要出门直接找皇帝举报的地步。 “缺点仆人管事之类的,这地方要是就我一个的话,我就算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也得打扫到明年去。” 谢逐舟,“....” 他是真的没想到闻人言如此丝滑的把自己划入了打工人的区域里。 闻人言话音刚落,忽然有一个人蹿到了两个人背后,“老奴马楷参见二位大人。” 闻人言,“...妈呀!!!老谢你这府邸里面有冤魂!!!” 被蹦跶的闻人言紧紧拽着袖子的谢逐舟也吓了一大跳。 自知吓到人的马楷马上就立正了,“老奴是景王殿下派来的管事。” “老奴刚刚见两位大人聊的正起劲就没有擅自过来。” “景王殿下还派来了别的下人来侍奉大人。” 马管事拍了拍手,几个人听着动静走了出来。 “奴婢春杏参见谢大人,站在奴身边的是夏桃,是奴的妹妹,大人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奴便是。” 夏桃听到自家姐姐的声音有些讷讷的向谢逐舟行了礼。 接下来便是一个车夫和一个侍卫,车夫一看就是普通人。 而那侍卫却是瞧起来好威仪,挺鼻薄唇往那一站格外引人注目。 只不过就是话格外的少,只说了自己姓董后就没有再开过口。 闻人言听到侍卫的时候满脸的裴述个死小子怎么还找人抢他活干! 侍卫的活别人干了他干什么?待在府中养老吗? 他忽然回过味来一想感觉这好像也不错啊... 最后一个身形稍胖的男子语气恭敬的开了口,“奴赵圆参见谢大人,谢大人若是有想吃的糕饼可以直接告诉奴。” 谢逐舟敏锐的耳朵竖起,突然福至心灵般的,“你是景王府的厨师?” 赵圆笑的格外憨厚,“谢大人好眼力,您这些日子在府中吃的饭菜和糕饼都是奴做的。” 一瞬间,谢逐舟眼底迸发出了格外炽热的光芒来,这可是他心心念念想绑架的厨子! 别说是谢逐舟,连闻人言眼睛都亮了,景王府做的糕饼谢逐舟也是给他吃过的。 那简直是好吃的没得说,霎时间他就原谅了裴述找人抢他活干的事。 闻人言此刻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完全是成为了“爱屋及乌”里的那个“乌”。 裴述会找别的侍卫一方面是因为觉得闻人言是他们逐舟的好朋友,还是连带着善待一点。 另一方面是他觉得闻人言武功平平,若是真的要出什么事恐怕护不住谢逐舟。 侍卫姓董,虽然格外不善言辞但武功却是裴述身边仅次于林北鹤的存在。 若不是因为林北鹤轻功和一把剑使的强的可怕,否则谁第一还真说不好。 当然此时谢逐舟并不知道这个事实,他还以为是裴述从他自己身边随便调来的人。 在他们来之前春杏和夏桃就已经把府邸内部彻底收拾的干干净净。 谢逐舟和闻人言一起躺在院中的两个躺椅上,桌案上放的是春杏刚切好的井水冰镇西瓜。 两个人齐齐思考自己现在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怠惰了。 也算是提前过上以前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 正在俩人商量着等会做点什么打发一下时间的时候。 站在前院的下人们忽然呼啦啦跪成一片。 谢逐舟,“?” 怎么了这是,跪的这么整齐划一。 他有些好奇的坐直身体,刚伸长脖子就看见了缓步走来的裴述,他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谢大人对这府邸可还满意?” 谢逐舟腾一下从躺椅上蹿起来行了礼,“臣觉得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他都有一种住旅游景点里的那种感觉。 他刚刚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在门口支个摊卖门票,一两银子一张他都能卖发财。 裴述闻言露出一个非常开心的笑来,只要谢逐舟满意那他也没算白忙: “谢大人有空吗?要不要和本王一起去用个膳?” 明明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从裴述口中说出不知为何突然多出了几分暧昧与引诱。 站在后面的闻人言眼睛敏锐一眯,这小狐狸这语气怎么这么怪呢。 他立刻扭过头看向谢逐舟,只见自己好兄弟完全没有get到裴述的语气,语气甚至高兴的有点欠揍: “臣时间多得很,殿下我们去哪吃?” 裴述,“....” 他怎么突然感觉他这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闻人言则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他好兄弟是京城第一木头疙瘩。 裴述这追老婆之路可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他得好好看看。 闻人言瞬间开启看戏模式,只见裴述脾气很好的弯眸,“去乐福楼好吗?” 他的语气落在谢逐舟耳中是格外温柔的询问和征求意见。 谢逐舟心想裴述这是会算卦吗,怎么连他唯一知道的店都知道,“臣不挑的,殿下挑就好。”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着,闻人言看戏看的太入迷也跟着往前挪。 还没挪两步就吃了柳公公一拂尘,闻人言并没有感觉到疼不过倒是被拂尘戳的一激灵。 闻人言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心口,他刚刚差点伸着脖子跟着一块走。 虽说他要是真跟着去了也不至于出什么事,但肯定会遭受一顿裴述的眼神攻击。 他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府中等他好兄弟带东西回来投喂他吧。 而半个时辰后兴高采烈跑过来的李大人则是扑了个空。 闻人言一听李大人是谢逐舟的朋友便语气很好的从门中探出脑袋说: “谢大人和景王殿下一同出门了,现在不在府中。” 他并不清楚李大人是否真的和谢逐舟交好,所以并没有迎李大人进去。 毕竟谢逐舟这府邸要是让一个别有心思的人进来,这一瞧恐怕明天皇帝都知道谢府装的格外雅致。 李大人自然也能理解闻人言的想法,很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道谢离开。 不过他当然还是有点纳闷,两个人不是刚搬入新府邸也要黏在一起吗? 看来逐舟和景王之间的君臣之谊好得很啊。 第37章 乐福楼 谢逐舟坐在裴述的暗蓝色马车上颇有些好奇的左顾右盼。 这辆马车与他们去知安县时坐的马车并不是同一辆。 这一辆显然要更奢华许多,别说马车四角挂的黄金装饰,连马车内壁都绣有十分复杂的暗纹。 真不愧是天家富贵啊...通过一辆马车就足以可见一斑。 他又偏过头用目光扫了一下裴述穿的衣袍。 之前被软禁在景王府的时候,谢逐舟虽说直觉裴述压根不缺钱。 只是为了在皇帝面前演戏外加上小小的卖惨才穿的朴实无华了些。 自然这个朴实无华也是仅仅在天家之中算朴实无华。 裴述现在解了禁足拿回了应当属于一个王爷的权力后自然不用再遮遮掩掩。 谢逐舟感觉现在的裴述好像周遭都在闪闪发光。 他微微偏过头去,这就是有钱人朴实的金闪闪特效吗,真的好闪耀。 裴述握着玉骨折扇眼睛弯弯的凑了过去,“谢大人怎么不看本王了?” 偷看被逮住的谢逐舟非常的理直气壮,“殿下现在太闪耀了,臣的眼睛要被闪瞎。” 他听到身侧的人闷声低笑了一声,随即凑的更近。 紧接着谢逐舟又听到了裴述衣服布料摩挲的声音。 他有些好奇的扭过头去,只看见裴述将挂在自己腰间的玉佩随意的抽了下来。 随即更加贴近他,将那玉佩仔细的挂在了谢逐舟腰间,“这下谢大人就和本王一样闪耀。” 裴述虽没听说过“闪耀”这个词,但他也能大概的理解其中意思。 不过谢逐舟现在的注意力也完全不在裴述鹦鹉学舌般说的话。 他看着自己与裴述过近的距离、他的指节和他亲手系上的玉佩。 谢逐舟觉得自己此刻的脸应该已经彻底红透。 他毫不夸张的感觉自己脸红的跟菜市场摊子上的特码头一样。 裴述自然是故意这样做的,既然心悦之人有些木头,他肯定不能坐以待毙: “谢大人是身体不舒服吗?脸怎么这样红?” 感知到自己心脏狂跳的谢逐舟有些磕磕巴巴,“可...可能吧...殿下你先离臣远些,有点热。” 已经得逞的裴述也没有再得寸进尺,摇着并不存在的狐狸尾巴弯眸坐了回去。 而谢逐舟则是坐在窗户旁边吹了许久的风脸上的红晕才慢慢消了下去。 这小狐狸也太会撩人了....而且为什么他刚刚心跳好快。 裴述依旧垂着眼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给人打上了一点点属于自己的标签。 他自然是有自己的私心在的,若是以后可以把谢逐舟整个人都打上自己的印记就再好不过。 不过现在肯定是不可操之过急,要是把人吓跑了那就是得不偿失。 不过多时,谢逐舟刚觉得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的时候柳公公就掀开马车帘子走了进来,“殿下,谢大人,乐福楼到了。” 柳公公本来是坐在马车中随时候命的,不过他刚刚看到自家主子突然凑近谢逐舟的时候。 他就非常有眼色的赶紧退了出去,把地方留给马车内的两个人。 马车刚停下时车夫刚想开口就被柳公公用眼神拦住。 车夫就这样眼瞅着一向稳重的柳公公偷摸趴在马车帘子外面侧耳听了老半天。 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后才走进马车内禀告他们已经到地方。 怎么说都是在外面,谢逐舟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一个滑铲就直接先蹿出去。 而是先等裴述掀开车帘走了下去,他才紧跟在人身后走下了车。 毕竟他要是先跑出去在有心之人眼中看到的可就是另一层意思了。 那就是裴述已经对他宠信到连下马车都是他走在前面裴述跟在后面,君臣之位倒反天罡。 这些想法到谢逐舟下车时戛然而止,他抬着脑袋满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乐福楼。 他现在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李大人说乐福楼是京城中最有名的一家酒楼。 眼前这栋建筑未免也有些太过于华美,在这一整个坊内都算妥妥的地标性建筑。 而他周遭停着非常多看起来十分奢华的马车,虽然肯定不如裴述的奢华就是了。 从乐福楼中进出的人身边都跟着好几个奴仆,看他们的衣着也就知道非富即贵。 谢逐舟此刻是真的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没见识。 也没人告诉他乐福楼看起来比宫中一些娘娘们居住的宫殿还要华美啊。 他紧跟在裴述身后,悄咪咪的用眼神偷看着周遭的环境。 没看的太明目张胆也是怕自己给裴述丢人,身边的人就只是进个酒楼这么稀奇。 走在前面的裴述轻摇着手中的折扇,他知道自己身后的谢逐舟对周围的环境好奇的不行。 所以他走的速度也并不快,让身后的谢逐舟看了个够。 站在三楼的老板瞅着下面走的格外慢的裴述真情实感的疑惑了一下。 他们主子今天是怎么了,往常都是步履匆匆的来步履匆匆的走,今日为何走的这样慢。 她倚靠着栏杆美眸轻眯,这才注意到裴述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身形格外鹤骨松姿。 老板一下子来了兴致,转过身去下了楼站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处静静等待着。 谢逐舟一通观察下来,发现了楼层数越高人便越少。 一楼人流量格外大,基本上每个包间都是人声鼎沸的样子。 还有不少人是坐在大厅中与人拼桌才勉强坐得下。 而二楼显然就没那么多人了,包间里进出的人的穿着一看就知道是京中贵族。 也没有一楼那么吵闹,从包间中路过的时候能稍微听到一点丝竹管弦的声音。 谢逐舟抬起头来看向三楼,三楼格外静悄悄的,他连一个人都没看到。 正在他抬头左顾右盼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道格外妩媚的女声: “参见景王殿下,殿下许久没有亲自过来了,那些东西民女都已经准备好了,殿下现在就可以看。” 裴述点点头,“先不急,这些事情暂时先放一下,今日本王只是带他过来用膳的。” 韩烟桥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微微偏着脑袋用目光打量着谢逐舟。 不过这目光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 随着她目光的打量这一份好奇也带着了好几分惊艳与欣赏。 “殿下这是打哪找来的小郎君,如此芝兰玉树的,真叫人看着心生欢喜。” 裴述挑了挑眉,将身后的人往自己背后又稍微藏了一点,“行了,带本王上楼吧。” 韩烟桥用团扇掩着自己的面轻轻一笑,“殿下,林北鹤近况如何?” 被问的裴述还没回答,身后的谢逐舟的耳朵就已经竖起来了,他总觉得这话里好像藏着什么不得了的瓜。 裴述本来并不打算接话,但他敏锐感觉到身后的人显然非常好奇的样子。 “...他近况还不错,不过本王先让他待在青州处理余下的事情。” 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韩烟桥笑的更加明艳,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 “殿下前些日子送过来的那些女子们民女都已经完全安排妥当。” “她们有些伤的太重,民女找了大夫替她们医治,殿下可以放心。” “她们的琴棋书画的技艺都十分精湛,乐福楼也算是她们很好的归宿。” 通过走在自己前面的两个人的只言片语,谢逐舟听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 青州知府被斩立决后,裴述私下派人将绣梅阁中目前的所有受害者女子都送到了乐福楼中。 这些女子们所有人都是家破人亡,她们也不想留在青州这个伤心地。 所以在裴述的手下问她们是否愿意被安置到京城的时候大家都选择了同意。 一直听说京城繁华如梦,她们也想来看看。 乐福楼也并没有拿她们的卖身契,每个月都会发月银,如果想离开她们可以随时离开。 “女子们本就是自由的,民女希望在乐福楼的所有女子们都能找回自己。” 韩烟桥的话音刚落,一楼就响起了一阵胡璇舞的乐声和一阵欢呼声。 被声音吸引的谢逐舟伸出身子看去,只看见舞台中央他们的老熟人正在翩然起舞。 唐亭感觉到上方有视线,抬起头来看到了谢逐舟的脸。 她朝着谢逐舟格外明媚一笑,又转身投入到自己的舞蹈中。 谢逐舟也回以一笑,转过身快步跟上裴述的步伐。 韩烟桥带着两个人走进三楼最大的一间包间中,“二位稍等,民女这就让厨子们做。” 之前裴述来乐福楼都不是为了来吃饭的,单纯是将这段时间楼中收集的情报带走。 乐福楼作为京城中最出名的酒楼,每日人流量大到惊人。 人多的地方情报自然也多,不过这些情报里面也是真真假假掺在一起。 每过一段时间裴述就会来一趟挑选自己需要的情报,再派人去验证真假。 楼中的各个女子男子大部分都身怀绝技,武功高强。 这些人也都是裴述的手下,只听从裴述调遣。 不过谢逐舟并不知道这些,他有隐约感觉到乐福楼的非比寻常。 但他依旧觉得这算是裴述的底牌,他贸然去问并不合适。 正当谢逐舟坐着放空的时候,身旁的裴述开了口: “乐福楼里面的全是本王的人,以后谢大人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自己不好处理的时候。” “就带着刚刚本王给你的那块玉佩来乐福楼,本王的手下任由你调遣。” 本来思绪正放飞的谢逐舟听到这话倏地回了神,有些怔怔的看着裴述。 裴述说的这两句话已经不止是将自己的底牌亮给他,是把自己的底牌塞给他让他随意使用。 “见玉佩如见人,即使如果真到那个时候本王不在你身边他们也会听你的,不用担心。” 裴述低着眼眸,神色认真的用指尖挑起挂在谢逐舟腰间的玉佩,又抬起眼弯了弯唇: “谢大人要收好这块玉佩,好吗?” 依然处于震惊和懵逼的谢逐舟一下回过神来,露出很认真庄重的神色: “臣多谢殿下恩典,殿下的心意臣已心领。” “但这块玉佩太贵重了,臣不能随意收下,还请殿下收回吧。” 瞬间,谢逐舟感觉自己话音刚落裴述的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不少,甚至有一种要莹莹垂泪的感觉: “谢大人是瞧不上本王赠予你的玉佩吗?” 谢逐舟突然感觉自己背上格外沉重,他一下子有些手忙脚乱的解释起来: “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这玉佩太贵重了。” 这解释显然不能让裴述满意,他的表情依旧看起来格外委屈。 如果现在有不知情的旁人在的话,大概率都会觉得裴述这是被欺负了。 坐在他身侧的谢逐舟捏着腰间的玉佩,感觉自己像是捏了一块烫手山芋,一轮交锋中他选择了妥协: “那这玉佩臣暂时就替殿下保管着,臣会收好的,若是以后殿下想收回...” 他话还没说完裴述忽然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他蹲下身来仰头看着坐在凳子上的谢逐舟,眸子中是格外真挚的泪光: “本王不会有收回的那一天,所以谢大人将它收好,好吗?” 谢逐舟最终还是败给了裴述这副眼泪要掉不掉的委屈表情。 他当然知道裴述这表情可能是演的,但他看到这个表情心底依然是酸软一片: “臣会收好的,殿下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臣也想赠予殿下回礼。” 裴述眨了眨眼,眼中很快闪过一丝得逞的小狡黠: “以后若是有机会,谢大人将自己的曾经讲给本王听,好吗?” 与他对视的谢逐舟看到了裴述眼中的狡黠。 他也感觉到了裴述是真的很想了解他的所有,谢逐舟的心此刻如水一般泛着软: “...好,以后有机会的话,臣一定说给殿下听。” 裴述如听到什么天籁般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蓦地扬唇笑的温柔。 此刻站在包间门口的柳公公抱着手臂有些无奈的看着身边的韩烟桥。 她正贴着门偷听的格外认真,隐隐约约听到几句裴述语气委屈的语句时眼中瞬间迸发出八卦的光芒。 啊呀,他们主子这是故意示弱呢。 第38章 暗格 直到包间内没有再传来自家主子示弱的委屈声音,韩烟桥才依依不舍的将耳朵从门缝上撤离。 本来想多听一些,但包厢的隔音太好,具体的话她是一点都没听到,实在是可惜。 没偷听够的韩烟桥第一次觉得包间里的隔音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对于自家老板这个毫无形象的偷听行为。 站在她身后的姑娘们都捧着盘子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倒不是说韩烟桥平时苛待她们,只是她们都知道三楼不是一般人能上来的。 能坐到三楼包间里的全都是贵客中的贵客,她们并不敢直视。 若是因为自己的直视让那些贵人们不满,要给韩烟桥添麻烦的。 老板平时待她们特别好,她们并不想给老板添麻烦。 韩烟桥转过身来轻轻挥了挥手,“好了,把菜都送进去吧。” 她一声令下,身后端着木盘的姑娘们便鱼贯而入将一碟碟看起来格外精致的饭菜摆在了桌子上。 谢逐舟坐在椅子上瞅着桌子上的饭菜捏着筷子眼中的光亮到惊人。 他都不敢想等会这些菜炫到自己嘴里的时候,他得成为多么阳光开朗的一个人。 菜布好后,韩烟桥便带着姑娘们离开了包间,关好了包间的门。 谢逐舟捧着小碟子眼巴巴的瞅着裴述,裴述不先动筷他也不好意思先吃。 注意到他目光的裴述抿了抿唇,“吃吧,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谢大人随意些就好。” 有他这句话谢逐舟瞬间就放下了所有包袱,如饕餮般四面出击。 他虽然炫饭炫的快,但吃相依旧格外好,甚至带了点优雅。 裴述则是陪着谢逐舟略吃了一点,他对吃东西并没有太热衷。 从前母亲总说他比起旁人来总像是少了些舌头,吃东西也不管好吃与否,能入口便好。 但他还记得之前谢逐舟说过的自己陪着他一起,他会感觉吃饭更香一点。 一顿吃饱喝足后,谢逐舟坐在椅子上捧着茶杯,眯着眼睛看起来格外满足。 站在门外与柳公公聊了个尽兴的韩烟桥算着时间,轻轻敲了敲门,“二位大人可吃好了?” 裴述抬手给谢逐舟手中的茶杯添了些茶,“进来吧。” 一行人又低着头进来,将桌案上的盘子碗碟收了个干净,紧接着迅速离开包间。 韩烟桥待人全都离开后才开了口,“殿下,前些日子陛下来过楼中。” 她算是看出来自家主子对旁边那位的信任,所以她干脆就直接开口说重要的事。 也如同她想的那般,裴述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 倒是谢逐舟捧着茶杯满脸这是我能听的吗?我要不要先出去的震惊表情。 裴述只是轻轻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他察觉到了乐福楼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酒楼?” 韩烟桥的表情稍微有些凝重,“民女暂且不知,他来楼中后只是用了些饭菜,饮了些酒。” “不过也叫了一位女子乐师进包间弹了会琵琶,那乐师是雇佣来的,并不知道楼中机密。” “陛下离开后那乐师告诉民女,他问乐师殿下之前是不是经常来乐福楼。” “乐师回答的也没什么纰漏,她告诉陛下殿下也是乐福楼的贵客,经常来乐福楼用膳,只是最近许久未见殿下来过。” 谢逐舟听的认真,也就是说现在皇帝已经有些怀疑乐福楼中是属于某个势力的。 或者说,他现在在试探乐福楼到底是不是中立,想让乐福楼为他所用。 但他也担心如果乐福楼背后如果真的有势力,那势力太棘手的话自己并不好占为己有。 如果是朝中势力那皇帝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直接强制收走就行。 但如果是江湖势力皇帝就需要掂量着来,毕竟江湖人有的时候可就不那么讲道理了。 就算皇帝权势再大惹恼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因为畏惧咽下这口气。 不过皇帝直接开口问的就是裴述,他到底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怀疑裴述暂且未知。 但现在一定能看出来的就是皇帝还是更怀疑乐福楼是属于朝中某个官员或者某个贵族的势力。 谢逐舟并不觉得皇帝已经掌握了什么关于裴述的证据。 否则他不会那么轻易的把裴述从宫中放出来的。 虽说放不放裴述出来都不影响裴述去下这局棋,但皇帝显然不这么觉得。 他只觉得野兽被关在笼子里就会安全许多,也算是一种掩耳盗铃。 裴述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轻抿了一口茶看起来完全不担心,“无碍,随意他试探便是。” 他这是笃定皇帝不可能在乐福楼中查出来任何消息。 不过也是,谢逐舟觉得裴述有这种想法也并不奇怪。 他刚刚一路上来的时候总觉得乐福楼的建筑构造并不是特别正常,他估摸着恐怕是有什么密道在。 脑洞都开到这里了,谢逐舟扭着脑袋视线环顾了一圈,猜哪个才是机关。 以前在打工的餐厅的时候,老板娘闲下来会用挂在店中的电视看几集电视剧。 按照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开启密道的机关不是花瓶就是某个小摆件,或者是灯架子。 他越看越怀疑摆在架子上的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花瓶就是开启密道的开关。 另一边的裴述照例问了几句韩烟桥楼中近况,也没有别的不正常的地方。 裴述能放心将乐福楼交给韩烟桥也是有原因的。 一方面是因为韩烟桥做事很有手段,而且心思非常缜密。 尤其是在收集情报方面,她不会因为大意放过任何一点可能有用的情报。 不管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不对,她都能迅速察觉到,且快速查清。 楼中的各项事务在她的管理下都格外的井井有条。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看起来虽然十分的弱不禁风,但其实一把长剑使的又快又狠。 她的武功用来自保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曾几何时韩烟桥还赢过林北鹤一次。 虽说他们比试了许多次她才赢了那一次,但对方是林北鹤够韩烟桥高兴好几年了。 不过嘛...韩烟桥捏着团扇瞅了瞅目光一直随着谢逐舟动的裴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能找到机会和裴述比试比试。 四年前裴述刚弱冠之时,皇帝派他去治理一个小地方的叛乱。 裴述也是在那里遇到了林北鹤,看出了他是十分有才能的人,便想让他做自己的手下。 那个时候的林北鹤比现在不稳重的多,他当时非常故作深沉的说如果裴述能打赢他,自己就做他的手下。 结果就是一向觉得自己武功强的可怕的林北鹤被裴述揍的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自那之后林北鹤便成为了裴述的手下,且将这件事视作黑历史般的缄口不言。 不管是谁问他,他都抱着剑转眼就跳上房顶原地消失。 不过韩烟桥有的是办法打听这些事,所以当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开始想和自家主子比划一下。 只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自家主子已经将自己的锋芒尽收,也开始玩弄起了计谋。 韩烟桥还真有些怀念当年那个锋芒外露格外意气风发的裴述。 但转念一想自家主子也是要做帝王的人,如今的沉稳就很好。 询问完事情后,裴述便要起身带着谢逐舟一起离开。 “殿下今日不去筛选一下情报带着离开吗?”韩烟桥出声询问。 她捕捉到裴述犹豫的目光时瞬间就明了自家主子这是怕旁边的人觉得无聊。 韩烟桥果断握着团扇笑吟吟的开了口,她刚刚已经和柳公公打听过了,知道了谢逐舟的名字: “谢大人接下来有什么事吗?如果有空的话方不方便和殿下一起去筛选一下要用的情报?” “谢大人也看到了,今日楼中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民女有些忙不过来....” 她话并没有说完,只是眼中带笑的眨了眨眼。 谢逐舟非常单纯的以为韩烟桥只是想拜托他帮忙,一起和裴述筛选一下情报。 他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愿意的心情,能帮裴述点忙他有也会觉得很开心,“如果方便让臣去的话,臣很愿意帮忙。” 谢逐舟这话的意思只是单纯担心那些情报不方便让他看。 裴述弯眸,“自然没有什么不方便谢大人看的,本王还要多谢谢大人帮忙。” 转身间,裴述悄悄向韩烟桥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他刚刚还在想有什么理由能和谢逐舟再多单独相处一会。 韩烟桥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及时,这简直就像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一样。 接收到裴述目光的韩烟桥抿唇悄悄退下深藏功与名。 她在裴述将谢逐舟悄悄藏背后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自家主子对谢逐舟的态度有些护犊子。 等菜做好的时候她特意去向柳公公打听了一下,自家主子果不其然心悦人家。 主子身边常在的那几个手下没一个会追人的,助攻这事还是得看她。 助攻成功的韩烟桥心情颇好的哼着曲子摇着团扇慢悠悠的下了楼。 包间内的谢逐舟偷摸溜到了他瞅了半天的小花瓶,一个迅速出手将那小花瓶举起来颠倒了个个。 裴述靠在包间内的一个矮柜上眼神带笑的看着谢逐舟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 结果出人意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谢逐舟十分尴尬的嘿嘿一笑将小花瓶放了回去: “臣看这小花瓶怪好看的,拿起来帮忙清清灰。” 靠在矮柜上的裴述轻笑出声,“来,谢大人过来。” 谢逐舟总觉得裴述和喊猫似的,但他还是十分乖巧地挪了过去。 裴述转过身来,当着谢逐舟的面打开了面前矮柜的抽屉,“谢大人把手给我。” 逗猫的意味更加明显了,但谢逐舟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将手搭在了裴述手上。 感觉到柔软的触感,裴述有些缓慢的眨了眨眼。 不过也只是呆滞了片刻,紧接着就握着人的手探进了抽屉中。 谢逐舟的注意力全在裴述拉着他的手在抽屉内部左摸摸右摸摸,完全没有注意旁边的人微红的耳朵尖。 “咔”一声,谢逐舟敏锐的听到了矮柜传来的声响,他用指尖摸了过去原来是抽屉上方藏有暗格。 “感觉到了吗?”裴述附身在谢逐舟耳边轻声问。 气息轻轻喷洒在谢逐舟耳廓上,他瞬间感觉自己脊椎骨一阵酥麻,“臣感觉到暗格了。” “暗格里面还有锁,用的是华容道,需要本王带着谢大人先开一次吗?” 他的话音刚落,抽屉上方的暗格“啪”一声便弹了出来。 裴述:.... 有时候心悦之人太聪明感觉也不太好,有点失去了表现机会。 暗格中央是一块圆形的凹陷,这就是密道门的“锁”。 “谢大人把那块玉佩摁进凹陷里就能打开。”裴述站在一旁依旧是笑吟吟的。 谢逐舟将腰间的玉佩抽了下来,按照裴述说的那样放了进去。 玉佩与暗格中的凹陷正好卡的严丝合缝,一旁架子后的墙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这玉佩便是乐福楼中密道的钥匙,也是开启乐福楼最大的秘密的钥匙。 谢逐舟望着静静的躺在暗格中的玉佩,心中升腾起一阵十分复杂的心情。 有感动,有惊讶,也有一点的不知所措。 裴述这是将自己的最大的一张底牌都交给了他。 他忽然有一点理解到以前那些人才们为何都说士为知己者死。 被人交付以最真诚的信任后,的确只想回报他最好的东西。 “谢大人莫要发呆了,跟上本王。” 被裴述的声音点醒的谢逐舟赶紧两三步跟了上去。 “这里的砖是松动的,谢大人用手摁一下密室的门就可以打开。” 裴述用手摁了一下砖头,密室的门缓缓打开。 “平时这里有大幅的画挡着,谢大人来的时候记得把画取下来。” 谢逐舟嗯嗯了两声,瞅着眼前黑黢黢的密道咽了咽口水。 这也有点太黑了,感觉走进去伸手不见五指的。 裴述往前走了一步,拿起放在一块石砖上的火折子,点燃了挂在墙壁上的火把: “跟本王走吧谢大人,若是害怕的话就牵着本王的手。” 第39章 情报 谢逐舟总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下意识想拒绝。 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密室店打工的经历。 他在监控室看到过不少彪形大汉被吓得嗷嗷叫一下抱在一块的情景。 谢逐舟忽然觉得现在牵一下手总比等会被吓到尖叫有形象的多。 毕竟眼前这个密道看起来确实黢黑的有点吓人。 越看脑子中越会出现各种之前自己在视频平台看到的鬼故事,感觉解说的声音都在自己脑中响起来。 下一刻谢逐舟就握住了裴述伸过来的手,眼神坚定的仿佛要入党,“臣准备好了。” 这下倒是轮到裴述颇有一点惊讶,但他也十分坚定的握住了谢逐舟的手: “谢大人跟着本王走就好,本王会保护好谢大人的。” 裴述举着火把,牵着谢逐舟的手走的格外稳。 密道中的环境也并没有谢逐舟进来之前脑补的那么恐怖。 不过密道中的路实在是太复杂了些,谢逐舟跟着裴述左拐右拐走了许久才隐隐看到前面尽头的光。 谢逐舟真心实意的觉得要是真有人进了密室恐怕也很难找到尽头。 即使他已经跟着裴述走了一遍,他也没有信心自己下一次一个人来走的时候能找到路。 密道的尽头也是乐福楼中的一个房间,只不过没有门,想要进入只能走密道。 而且这个房间在三层楼错开的设计中完美的被隐藏了起来,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 谢逐舟环顾四周啧啧感叹,设计乐福楼的建筑师一定很厉害,居然能想到这样隐藏密道。 裴述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几个木箱子,“这些就是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情报,今天我们筛选完就可以。” 谢逐舟一个脑袋两个大,这几个木箱子可不小,这工作量确实大。 若是他刚刚没答应韩烟桥来帮裴述的话,也不知道这小狐狸得自己忙活到什么时候去。 这种工作要赶紧开始,也是这个时候谢逐舟才发现他与裴述的手还没有松开。 瞬间,谢逐舟感觉自己开始快速升温,自己像是被人点燃了一般。 他也猛然间发现自己比起尴尬他现在更多感觉到的竟然是害羞和心跳加速。 这一秒,谢逐舟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完蛋了,他好像对裴述心动不已,这怎么办! 裴述察觉到身后的人半天没动静,有些疑惑的扭过头去。 看到谢逐舟表情的那一刻裴述顿时也失了声。 牵着他的手的谢逐舟此刻面若飞霞,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些羞涩。 并不大的房间内迅速开始升温,裴述刚想张口说些什么。 突然间有人站在外面的墙壁前格外有规律的敲击了好几下。 裴述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这是他们的暗号这样敲的话是外面有事需要他赶紧出去。 他一想就知道是自己抛下去的饵被人咬钩了。 在来乐福楼的路上裴述就已经察觉到了后面有马车在跟着他的马车。 不过在刚接到谢逐舟的时候这辆马车并没有跟着,恐怕是半路才跟上来的。 一看就是有人派过来监视他的,能做这种事的不是皇帝就是苏清雅。 他当下就决定要把背后之人引出来,所以并没有让车夫甩掉后面的尾巴。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让车夫把马车停在比较显眼的位置,生怕那尾巴跟丢。 不过这背后之人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偏偏挑这种时刻来。 谢逐舟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再看看裴述现在恼火的表情立刻就知道外面恐怕出了点事。 他赶忙松开裴述的手,“外面应该是出什么事了,殿下先出去看看吧,臣先在里面帮殿下筛选着。” 事已至此,裴述也不能再拖下去。 若派那人来跟踪他的是皇帝的话,他这么久不出现在乐福楼对外的包间内会让他起疑。 裴述点头,“有劳谢大人了,本王处理好外面的事就回来。”语罢裴述便步履匆匆的带着火把离开。 房间内静了下来,谢逐舟呆站了一会感觉自己脑海中全是刚刚与裴述牵着手的画面。 他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赶紧把情报筛选一点出来。 人一旦忙起来的时候脑子中就顾不得想其他的。 这些情报大部分都是一些比较零碎的事情,不过肯定是有用的。 谢逐舟现在拿在手中的纸上写着京城中各个大官员们的各个事情。 他一张一张翻阅着,把自己觉得有用的放在一起。 忽然有一张纸上记录的情报引起了谢逐舟的注意。 纸上有自己认识的老熟人的名字: 李儒之因前两日与同僚聚会饮酒过多被夫人用扫把追了两条街,回府之后跪了一个时辰搓衣板。 谢逐舟:... 李大人,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在这里见到你。 谢逐舟十分残忍的将这张情报归到了没用的那一筐中。 他又往下翻了几张,又是一行小字映入了他眼中: 礼部官员许止,因和几个同僚争论景王宾客谢逐舟德行问题被几个同僚排挤。 谢逐舟捏着纸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优先吐槽什么比较好。 许止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他脑残粉的...为了他和同僚争辩辛苦了许止同志。 但他其实倒也没有太在意别的同僚是怎么看待他的。 还有就是这情报是不是有点太杂了,什么都有。 乐福楼什么时候开京城八卦站他都是支持的。 他将那些鸡零狗碎的说是情报实则八卦的纸全都塞在了一个箱子中。 就在谢逐舟怀疑到底有没有非常有用的情报的时候。 一张毫不起眼的夹在众多纸张中的情报纸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谢逐舟用指尖将那张小纸片夹了出来,看清上面的字后蹙紧了眉头。 与此同时裴述已经通过密道回到了三楼的包间内。 而柳公公已经站在了包间门口,装作里面一直有人的样子。 裴述十分镇定的坐在椅子上,还不忘抬手给自己倒了半杯茶。 不多时包间门前便响起了一道声音,“哟,柳公公在此,想来贤弟也在这乐福楼饮酒?” 这如此吊儿郎当的声音,不是裴旭能是谁? 裴述心底忽然升腾起一丝不耐烦来,虽说他早就料到来人不是皇帝就是裴旭。 但裴旭真的来的时候他又觉得还不如让柳公公随便打发走算了。 他此刻脑海中全是谢逐舟刚刚面若飞霞握着他的手的样子。 本应该趁热打铁一下的.... 门外裴旭的声音还在响起,“今日能碰到贤弟还真是巧,不知方不方便与孤共饮啊?” 裴述突然感觉自己偏头痛,无声叹了口气,“皇兄现在怎么与臣弟如此生分了,皇兄进来便是。” 话音刚落,裴旭就摇着扇子笑吟吟的走了进来,“贤弟好久不见啊。” 裴述起身行了个礼,“的确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皇兄,皇兄近日可还好?” 一句话将本来还算和平的气氛瞬间挑的剑拔弩张起来。 裴旭最近过的并不好,他知道自己知安县的水患没处理好。 他也知道因为他的胆小和疏忽让知安县的水患发展成了鼠疫。 他回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皇帝斥责的准备。 但他当时还是觉得小小一个知安县而已,虽然是因为他的过错死了不少人。 那知安县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人死了便就死了,也不重要,哪场瘟疫不死人啊。 再说了这事也不完全是他的问题,是那青州知府硬要挽留他在那边多逗留几天。 虽说他也心虚自己因为看到那么多美人才同意留下来的。 但他依旧觉得主要的错不在他,要罚也是要重罚那知府。 让裴旭没想到的是他回到京城后陛下连见都没有见他。 只是让张公公来转告他老实呆在东宫反思,自己好自为之。 傻小子裴旭听到这话的时候还以为这件事不大。 没有正式下圣旨处罚他就说明这件事遮掩遮掩就过去了。 他的心存侥幸直到裴述带着治理完毕的消息回来的时候才被击了个粉碎。 裴旭完全没有想到裴述治理瘟疫的速度能这么快,处理的能这么好。 虽说裴述面圣禀报的时候他不在现场,但事后他也听母后说了。 裴述处理的速度特别快就不说了,而且那药方都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 还有他身边那个宾客想出来的硫磺熏蒸灭鼠的法子,这是之前从未有人想到过的。 那两天满朝文武都在对这件事讨论纷纷,很多都是在夸裴述和谢逐舟。 还有很多臣子私底下说还是裴述当年更有太子风范一些。 这些话让裴旭听到觉得他们简直是在往自己的心窝子放箭。 他心里清楚一直以来在朝堂上说他好话的大臣们都是他母后用银两打点好的,基本上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 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不想被裴述压一头让自己母后失望伤心。 今日裴述刚被解除禁足回到自己府邸的时候,裴旭就自作主张派人跟踪了裴述。 他从一个大臣那里打听到了皇帝在怀疑乐福楼属于朝中的某个人。 那跟踪的人刚告诉他裴述去了乐福楼他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他想的很简单,裴述刚出宫哪里都不去直奔乐福楼一定说明这地方有问题。 既然如此他赶到乐福楼就直接去找裴述,若他手下遮遮掩掩拖延时间就说明肯定有问题。 裴旭压根没想过自己派过去的人早就被裴述发现的可能性。 现在如此顺利的看到裴述他只觉得是裴述和乐福楼没关系,也没觉得是自己的计划漏洞百出。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裴述见到他一上来就戳他心窝子。 裴述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最近过的并不好,还故意来一句“今日可好?” 裴旭咬了咬牙面前露出一个笑来,“孤近日自然好得很,倒是贤弟刚结束软禁出宫定然不习惯吧?” 对于他有些幼稚的反击裴述勾了勾唇角: “多谢皇兄关心,这京城啊和臣弟被软禁之前的没什么不一样,自然没什么不习惯的。” 这句话的讽刺意味就格外重,裴旭再傻也听出来裴述在嘲讽他。 嘲讽他费那么大力气和心思好不容易将裴述软禁自己登上太子之位。 结果这么长时间他的势力压根没有做成任何事,自己的势力还成了皇帝把裴述放出来的重要原因。 现在的状况就如裴述刚刚说的那样,他的势力和裴述被软禁前没什么两样。 还是被属于裴述的势力稳稳压了一头,他的势力面对裴述的势力甚至抬不起头。 裴旭被讽刺的心中格外窝火,几欲想起身直接离开。 但又觉得好不容易抓到裴述这一回,自然得多试探试探。 结果几轮下来,裴旭不但没有试探出任何他想知道的事情,还被裴述说的那些话气的够呛: “贤弟刚结束软禁出来看来也没什么事做,孤要去给父皇分忧了,贤弟继续喝你的茶吧。” 这句话显然没对裴述造成半个指甲盖的攻击,裴述起身行了个礼语气依旧和刚刚一样平淡,“皇兄慢走,臣弟就不送了。” 裴旭心中火更盛,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瞪了一眼柳公公。 柳公公一瞅裴旭这样就知道是被自家主子气的就差站那叫唤了,他微笑着行了个礼,“太子殿下慢走。” 随即目送着被气的脸色黢黑的太子离开了乐福楼。 裴述揉了揉额角,他算是看出来了裴旭派人跟踪他不是苏清雅授意的,试探他的问题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早知如此就让柳全随便应付应付这傻子算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门外有柳全守着,以裴旭的性格他肯定不会杀个回马枪。 裴述没有耽搁,站起身开了密道大门走了进去。 他刚走近密道尽头的房间,就看见谢逐舟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看的格外认真。 听到他走进了来的声音时,谢逐舟立刻蹿起身: “殿下你回来了,臣刚刚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情报需要殿下过目!” 第40章 心虚 裴述接过谢逐舟递过来的纸条一看,表情也变得凝重和严肃起来。 这张纸上赫然写着关于方州水患的情报: 某醉汉说当年方州堤坝出问题有三方面原因,而他参与了其中一方面。 这个情报看的裴述眉头瞬间就皱在了一起,这和他上一世所经历的并不一样。 上一世乐福楼并没有这种情报,也没有这情报上所说的方州水患的原因分为三部分。 裴述现在想起上一世自己的经历突然有一种过于顺利的不真实感。 他的上一世最后查到的是方州水坝坍塌只是因为皇帝派人在水患来临之前对水坝动了手脚。 被动了手脚的水坝自然抵挡不住洪水的冲击。 真相查明后他非常顺利的用各种手段逼迫皇帝退位自己登基。 裴述上一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如今这么一想只觉得其中许多事情其实本不应该那样顺利。 仿佛有一双手无形的推着他一路一帆风顺的走上了那个位置。 他在意的一直都是查清方州当年的事情真相,还母亲母家一个清白以及让皇帝付出应有的代价。 至于最后皇帝的位置是不是他的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现在与上一世不同的情况到底是在提醒他什么呢? 难道说上一世他查明的真相其实另有隐情? 裴述第一次觉得这些事情像一团迷雾一样围绕在他身边。 站在他面前的谢逐舟也有些头大,他本来以为方州水患的事只是皇帝和苏清雅的局。 现在一看其中的隐情还是很多,恐怕不只是皇帝和苏清雅在其中主导。 他心里清楚裴述非常在意当年方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真相里面还有其他人的存在,那只让皇帝和苏清雅付出代价显然是不够的。 真相变得格外扑朔迷离起来,连谢逐舟都没忍住皱起了眉头。 忽然,裴述抬起手轻轻的揉了揉谢逐舟的眉间,“谢大人别皱眉,我们总有一天会查清这些事的。” 闻言,谢逐舟仰着头有些怔怔的看着裴述温煦的表情。 半晌后才缓缓露出一抹笑意来,的确如此,这些事情慢慢查总会有头绪的。 接下来的情报两个人一起筛选速度便快了许多。 不过剩下的情报都再也没有出现有关于方州水患的字眼。 两个人收拾好从密道走回乐福楼后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 裴述让柳公公将韩烟桥喊了过来,韩烟桥走进包间看到两个人的脸色都不算好就知道接下来要问她的事不简单。 韩烟桥也收起了之前的笑意,表情严肃起来。 裴述将纸条递给了韩烟桥,“这张纸上的情报是从谁身上打听到的你知道吗?” 接过纸条的韩烟桥看过后摇了摇头,“民女不太清楚,给民女三天时间,民女会给殿下一个答案。” 裴述一边点头一边取过一个茶杯倒好茶水后递给谢逐舟,对于韩烟桥这个回答他并不意外。 毕竟情报量太大,韩烟桥每天的精力也有限不可能每份情报都了如指掌。 谢逐舟接过裴述递过来的茶杯低垂着眼睫,微微有些出神。 目光一直在他身上的裴述朝着谢逐舟偏过身,“谢大人在想什么?” 握着茶杯的谢逐舟眨了眨眼,“臣在想这请报上说的三个方面大概指的是什么。” 若是有个大概思路接下来也有方向查,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 “本王觉得其中一个方面许是有人在堤坝上动了手脚。” 裴述语气带着些笃定,虽说他现在有些怀疑上一世查到的真相是否完整,但有人在堤坝上动手脚这件事肯定是存在的。 这个想法谢逐舟自然也是有的,接下来只需要猜测一下剩下两个方面是什么。 蓦地,谢逐舟脑海中闪过一件事,那就是之前被皇帝草草掩盖下去的贪污事件。 他当时不想问裴述的原因是怕提起对方的伤心事揭了他的伤疤。 但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查这方面还是问清楚比较好:“殿下知道前些日子陛下压下去的贪污事件吗?” “本王知道。”这件事与方州当年的事情有关,事情发生的当天张公公就已经告诉了他。 “臣以为,堤坝建造的过程主要分为材料选择、如何设计坝体结构以及具体施工。” 谢逐舟现在只庆幸自己在打工闲暇时翻看过不少书,不然现在真要两眼黑了又黑: “之前的贪污案就涉及了当年方州堤坝材料的购买,虽说那官员贪污的金额不多,但肯定还有别的官员曾在这其中谋过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一件事中一旦有可以获利的机会出现,就一定不会只有一个人动歪脑筋。 这话裴述也是赞同的,有一个人从中贪污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只是这些人现在还没被抓到而已。 不过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朝堂上的官员们都知道皇帝并不想听到有人提起关于当年方州的事。 所以就算他们知道哪个官员曾经从中贪污恐怕也不敢再禀报。 皇帝不想听这种事他们禀报了不但没有好处还可能会因为触了皇帝的霉头被罚,太得不偿失。 谢逐舟太清楚这些官员们会怎么想,所以这件事还需要他们私底下细查。 大脑飞速运转的谢逐舟并没有发现裴述悄悄的挪了挪凳子,坐得离他格外的近。 本来被谢逐舟的想法深深说服也陷入思考的的韩烟桥:... 自家主子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靠近谢大人的机会。 一旁的柳公公已经完全可以做到看见也当没看见,目光格外平静。 抿了口茶的谢逐舟思考了一瞬,“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堤坝的设计图,若是有的话臣想看一下。” 裴述沉默了一会,“本王现在暂时也没有设计图。” 暂时? 谢逐舟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两个字,略挑了一下眉,也就是说现在还是有设计图的,只是不在裴述这里。 能让裴述暂时拿不到手的大概率就是在皇帝那里。 “谢大人不必忧心,再过些日子本王就能把设计图交给你看。” 一听到这话,谢逐舟就想起了潜伏在皇帝身边的张公公。 也不知道最后皇帝知道张公公其实是裴述的眼线之后会不会当场气晕。 待谢逐舟带着打包有饭食的木盒子回到自己府邸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 一推开门谢逐舟就瞅见闻人言蹲在架在池子上方的桥上面十分幽怨的盯着自己。 实实在在被吓了一跳到谢逐舟:? “你现在是在演蝙蝠侠吗老闻?” 怎么还好意思说人家马管事是府邸怨魂,他现在这个样子明明更像。 闻人言健步如飞从桥上蹿下来,“老谢啊,我等你等的好苦!!” 谢逐舟瞅着嗷嗷待哺的闻人言后知后觉,“你不会还没吃晚餐吧?” 看到闻人言满脸的你无情你无义谢逐舟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抬起手轻轻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木盒子,“还好我回来的时候带了点吃食回来,不然你不得饿死在府里。” 看到木盒子的时候,闻人言瞬间笑的没心没肺,“呜呜老谢你真是我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说完闻人言便抱着木盒子跑去净手准备狼吞虎咽。 谢逐舟看着闻人言的背影抿了抿唇,这活宝。 他慢悠悠的走到池子上的亭中揣手坐着,仰着头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思考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忽然闻人言突然悄无声息的又蹿了过来探出个头来: “老谢我忘告诉你了,下午的时候张公公来过,他说皇帝让你之后就跟着裴述,早朝的时候再进宫就行。” 谢逐舟:... 忽然感觉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皇帝这还真打算让他一条卧底路走到底啊。 主要问题是既然都准备让他一直当眼线了干嘛还要让他去上早朝!! 闻人言瞅着自己好兄弟突然格外痛苦的表情还以为是觉得这事棘手: “没事儿放宽心,裴述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你就当和以前一样就成。” 听着闻人言故作老气秋横的语气,谢逐舟直觉这傻小子误会了什么。 但他现在暂时把这个直觉抛之脑后,闻人言说的也没错。 现状和以前一样没什么不好的,有些事还是需要他和裴述一起查更快。 闻人言跟只萨摩耶似的凑过去,“不过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啊?” 现在裴述回到了自己在宫外的府邸,还让他跟着谢逐舟,他总不能再跑回裴述那当看门侍卫。 谢逐舟拍了拍闻人言的肩膀,“你啊...你负责看家,我负责在外面乘风破浪。” 闻人言听到这话表情复杂,他这是从景王府看门侍卫变成谢府看家侍卫。 他这次任务要是真完成了大概率只有他被带飞的这一种可能性。 以后要是有人问他这么难的任务没有统子哥带他是怎么完成的时候。 他一定要故作深沉的来一句:国服瑶,战绩可查。 第二日清晨,谢逐舟在一阵虾仁粥的香味中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出幻觉了。 他迷迷糊糊的下了床,打开门就看见夏桃捧着木盘子板板正正的站在门口。 而木盘上放着的是刚煮好的虾仁粥,还冒着袅袅白烟: “谢大人晨安,姐姐让奴婢问您是在屋中用早膳还是在院中的石桌上用。” 谢逐舟的脑子还没开机,看到夏桃的时候足足思考了一分钟才想起来是裴述派给他的侍女: “在院中吃就好,你们吃了吗?若是还没吃一起吧,把马管事和赵叔也喊过来。” “喔喔对了,还有董侍卫,顺便把闻侍卫那小子喊起来,我们一块吃。” 夏桃被他这一串的人名大点兵说的大脑宕机,赶紧捧着木盘子转过身找自家姐姐。 谢逐舟将放在门口的水端进屋子,刚洗漱完就看到春杏站在门口语气格外恭敬: “谢大人,奴婢刚刚已经听夏桃说过了,奴们身份卑贱不配和大人同坐一桌用膳。” 和自己头发搏斗的谢逐舟压根没听进去: “无妨就当家宴了,关上门又没人知道,还有春杏你会挽头发吗?救救我!” 春杏:.... 最终,府中的所有人都没有拗过谢逐舟,所有人都坐在石桌旁一起用了早膳。 虽说一顿早膳只有谢逐舟和闻人言吃的格外开心和神色如常。 其余人都吃的颇有些惶恐,饶是董侍卫眼中都带着些迷茫。 早膳用完后,谢逐舟便坐上了马车赶往了景王府。 已经早起习惯的谢逐舟抵达景王府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裴述快练完剑的时间段。 谢逐舟揣着袖子站在树下看得格外起劲。 瞅着裴述舞剑的样子,谢逐舟忽然想起那句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来。 裴述见人来了略练了一小会便收了剑,“谢大人坐那稍作等待,本王先去沐浴更衣。” 谢逐舟毫不见外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待裴述离开后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赏景。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宫外正儿八经的景王府邸。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裴旭为什么那么费死八活想把裴述往下拽。 眼前的庭院中亭台楼阁错落,飞檐青瓦盘根错节,假山奇石罗列无数。 水池造景中小型瀑布的水声潺潺,无数锦鲤游荡其中。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谢逐舟在心底啧啧了两声,当真是奢华的过分。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这府邸肯定是皇帝故意赏给裴述的。 就像之前皇帝赏他府邸一样,为的就是让别的势力嫉恨他。 嫉恨他的人多了,接下来的路自然是寸步难行。 谢逐舟正在这边感叹着,忽然感觉到有人坐在了他身侧。 他偏过头一看,裴述身着锦衣,在阳光下十分耀眼夺目。 见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裴述握着玉骨折扇弯了弯唇角,“谢大人来这么早应当还没用早膳,和本王一起用吧。” 谢逐舟瞅着桌案上摆着的明显是两人份的早膳陷入了沉默。 他看着裴述的温柔笑意欲言又止了半天。 不知为何,心底忽然升腾起一阵莫名其妙的心虚感。 第41章 一见如故 裴述看着谢逐舟格外心虚的表情以及挽的格外好的头发还有什么不明白,“在府中用过早膳了?” 谢逐舟巴巴的点头,这也不能怪他,他好不容易勤快一次起的早早的在府中吃肯定没问题。 裴述又凑近了些,脸上依旧挂着笑,“谢大人今日的头发挽的好。” 这句话落到谢逐舟耳朵里,他莫名感觉好像带着些危险的气息: “臣挽头发还是挽的不太好,今晨臣是拜托春杏帮臣挽的。” 听到是春杏,一瞬间裴述周遭的危险气息就散的干干净净。 谢逐舟直觉裴述这变脸小狐狸刚刚是怀疑他的头发是闻人言帮忙挽的。 他之前也试过让闻人言帮他挽,结果发现他们两个人手笨的半斤对八两就选择了果断放弃。 他很明智的觉得这事肯定不能告诉裴述,不然恐怕他和闻人言都得遭殃。 “谢大人坐过来些,本王昨日学了个新发式给你梳一下瞧瞧。” 谢逐舟瞅了瞅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心说新发型不新发型倒是无所谓。 但他俩目前这个距离他要是在坐过去点,这得快坐到裴述怀里去了吧。 他磨蹭了一会还是轻轻的往裴述那边坐过去了一点点。 反正上次在知安县裴述骑马带他回县令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离得很近了,也不差这一次。 裴述看着面前的人丝毫不设防的在自己面前露出霜白的脖颈十分缓慢的眨了眨眼。 他一直觉得谢逐舟的肤色很白,若是在他的后脖颈咬上一口,印记恐怕要许久才能消吧。 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人半天没动静,谢逐舟有些傻气的仰起头,“殿下怎么了?” 裴述抬手用指尖将谢逐舟的脑袋支了过去,“没事,谢大人坐好莫要乱动。” “喔喔好,臣不乱动。”谢逐舟马上坐直了身子,却听见裴述轻轻笑了一声。 接下来的这十几分钟,谢逐舟只感觉周遭都安静了下来。 他只能感觉到裴述的指尖捋过他发丝时,连带着轻扫过他脖颈间的皮肤的酥麻感。 谢逐舟觉得自己又像是被点燃了一般迅速升温,连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都蜷的格外紧。 正在挽头发的裴述一下就发现了谢逐舟的耳尖微红了一片。 他有些坏心眼的又凑近了些,感觉到裴述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脖颈的时候,谢逐舟下意识轻轻打了个激灵。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被裴述光明正大的偷袭了,连尾椎骨都在泛着阵阵麻意。 站在一旁的柳公公赶紧把身子转了过去,仰头悠悠望天,这天看起来可真天啊。 若是放在以前他恐怕还要疑惑一下,挽发就挽发坐那么近是为何。 如今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家主子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撩拨谢逐舟。 人有时候还是要灵性点,该装瞎时就装瞎,这才是合格的手下。 待头发束好的时候,谢逐舟脸红的仿佛刚从火锅里涮完捞出来的虾滑似的。 接着坏心眼的裴述还让柳公公拿来了镜子,“谢大人看看,这个样式的发式喜不喜欢?” 谢逐舟从镜中看去,注意力压根无法集中在在头发上,注意力完全在自己通红的脸上。 他的脸怎么这么红...现在煮熟的大虾都没他的脸红。 见人羞的半天不吭声,裴述到底还是没舍得逗人逗的太狠,把人吓跑就不好了: “本王觉得谢大人很适合这个发式,谢大人可还喜欢?” 谢逐舟悄悄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裴述给他梳的新发型上面。 看过后,谢逐舟依然面若桃花偏过头望向裴述的眼,弯了弯眼: “臣也觉得这个好,殿下眼光真好,手也比臣的巧。” 这下倒是轮到裴述红了耳朵尖,他也压根没想到自己撩人结果把自己撩上了头。 饶是谢逐舟再木头也感觉到了他与裴述之间的气氛十分有九分的不对。 两个人都同时错过眼去,谁都不好意思再接着看对方的眼睛。 一阵清风徐来谢逐舟才觉得自己略微降温了一点。 不知为何,他刚刚有一瞬间的感觉自己和裴述这样好像并不奇怪。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很快随着这阵清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柳公公看着时机硬着头皮开了口,“殿下您该用早膳了,接下来还有事等您处理。” 这句话总算是把两个人的思绪都点回来了些。 谢逐舟最后还是陪着裴述用了些糕饼,不然他总觉得裴述独自用膳看起来怪可怜的。 更何况俗话说的好,糕饼这种甜食都是装在第二个胃里的,就算他刚用完早膳没多久也能塞两块。 用完早膳后谢逐舟便陪着裴述一起处理事务。 这些事务也都是皇帝派给裴述去做的,他刚刚伸着脖子看了几个,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在谢逐舟看来这种小事随便派个大臣去都能处理。 皇帝为了不让裴述接触权力核心还真是“煞费苦心”,专门搜刮这种小事让裴述去做。 谢逐舟一边磨着墨一边在心里吐槽狗皇帝不做人。 要是以后有机会他一定要把这狗皇帝吊死在迎客松上喜迎八方客。 一想起狗皇帝这些时日对他的刁难,谢逐舟磨墨的力道都大了些,活像在磨皇帝的项上人头。 他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等待裴述指示的柳公公。 看见这熟悉的一幕,谢逐舟忽然就想起来当时他们还被软禁在宫中的时候。 自己第一次给裴述磨墨的时候柳公公看他的眼神带着些欲言又止,现在想起这件事他心底就有些好奇。 刚到休息的时候,谢逐舟就迫不及待的蹿到了柳公公身边,“柳公公,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满头雾水的柳公公点点头,“自然可以,谢大人请讲。” 谢逐舟组织了一下语言,“当初我给殿下磨墨的时候,柳公公为何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的语气非常平和,柳公公自然也知道谢逐舟只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柳公公略微思考了一下,“倒也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殿下不太喜欢不算相识的人靠近他。” 谢逐舟也觉得这话没什么问题,那个时候他和裴述确实也算不上相识。 “不过那个时候谢大人磨墨的时候离殿下那样近,殿下竟然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现。” 柳公公抿了抿唇接着说,“许是因为谢大人和殿下一见如故吧。” 听到一见如故这个词,谢逐舟难免想起来自己一开始为了蜜饯糊弄裴述的时候。 他再次有些心虚的弯了弯眸子,和柳公公道了谢后脚底抹油溜了回去。 现在想来裴述还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如何拿捏他。 一早上的时间在裴述被那些鸡零狗碎的事磨的没脾气中飞速流逝。 谢逐舟完全能理解裴述现在的心情,他们现在还没到能和皇帝撕破脸的时候。 皇帝硬塞给裴述的事情裴述就算是明面上过得去也得处理一部分。 坐在桌案前的裴述很罕见的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而除了磨墨有些没事做的谢逐舟转身悄悄离开了书房。 他一路溜达到了景王府的小厨房中,问厨子要了碟糕饼。 又端着糕饼一路找到了几个侍女,要来了一壶茶。 当裴述满脸疲惫的抬起头时,看到的就是端着上面摆着糕饼和清茶的木盘正在笑眯眯的谢逐舟: “殿下先休息一会再处理这些事情吧,人要劳逸结合嘛。” 不知为何,当看见谢逐舟的那一瞬,裴述想炸了皇宫的心思淡了不少。 两个人正捧着茶杯闲聊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朝着裴述恭敬的行了礼,“参见景王殿下,老板让奴送东西给您。” 小厮低着脑袋,将手中的竹筒双手递给了裴述,“东西已经送到,奴先回乐福楼复命了。” 裴述点头摆了摆手,叫他自行离去便是。 京城中的所有达官贵人都知道乐福楼的老板是韩烟桥。 所以平日里韩烟桥不能亲自将情报送到裴述手上。 若是被人看到她进出景王府,这件事定会很快传到皇帝耳中并且会引起他的怀疑。 有需要紧急送到裴述手上的情报的话,韩烟桥就会派刚刚那个小厮来送。 这小厮腿脚功夫好人也机灵,送东西送的格外快。 裴述拆开竹筒拿出纸条细细看了起来。 原是昨天他们在乐福楼看到的情报出自于谁身上这件事已经有了眉目。 坐在一旁跟着看的谢逐舟打心底觉得韩烟桥这动作真是快。 昨天晚上的时候说的是最多三天,这才不到一天就已经查到了些东西。 裴述手底下的能人志士当真是不少,也不知道苏清雅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和裴述争。 捏着纸条的裴述怕谢逐舟看不清,还特意将纸条往谢逐舟那边偏了些。 谢逐舟也将目光移到了纸条上,上面写的内容是方州水患的那条情报是一个女乐师收集到的。 女乐师说那醉汉看起来不像是朝中官员,倒更像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宾客。 那人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做事的动作也格外不拘小节。 在那之后这女乐师偶尔也见过几次那人,但近期那人没再来过。 谢逐舟:.... 难不成真的是他的同行吗? “谢大人是怎么想的?”靠在谢逐舟身侧的裴述低头轻声问。 谢逐舟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臣觉得这女乐师说的不无道理。” “假设当年方州之事真的存在三方面的原因,那么这人能知道说明他跟随的人定是京中某个达官贵人。” “能在乐福楼消费的起的说明此人平时的月银并不少。” “再加上他所说的自己参与过方州水患之事说明他大概率是某个人的宾客或者幕僚。” “毕竟若他本人处在权利中心的话,殿下不应该对他毫无印象才是。” 一口气说了很多话的谢逐舟抿了口茶缓了缓才接着说: “权力越大的人就越怕自己做的一些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泄露,大部分都会卸磨杀驴杀之而后快。” “而此人还能活的好好的,恐怕是因为他手上很可能有关于当年方州真相的一小部分证据。” “因为这个他跟随的人才不好对他动手,还得好吃好喝的供着他。” 谢逐舟的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裴述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那么现在的方向就是查此人到底是谁的宾客,有特征相似的便想办法让画师画下来再带去让那女乐师瞧。 裴述现在也不知道此人到底是属于谁的势力。 这一世现在发生的事情和他上一世所发生的并不相同,他现在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件事。 现在没有了上一世记忆带来的捷径,只能先慢慢查: “本王觉得此人若真的是谁的宾客的话,恐怕与裴旭那边的势力脱不了干系。” 闻言谢逐舟想了一下觉得说的没错,那女乐师说近期没见过那人。 说明那人最近可能是忙了起来,要说最近京中哪个势力最焦头烂额,那肯定非裴旭的势力莫属: “殿下说的对,但臣觉得此人大概率不是裴旭本人的宾客或者是幕僚。” “先不说裴旭,以苏清雅的心计和手段她就算暂时无法除掉此人也应当不会让此人大摇大摆出现在京城内。” 按照这个思路来看的话,这人跟随的大概率就是和裴述一条线上的某个达官贵人。 若跟随的是官员的话,这人的官职恐怕很高。 但身居高位的那些老狐狸平日里并不会轻易对自己支持哪位皇子进行表态。 而且谢逐舟对目前朝堂上的局势以及势力分布都不清楚,他很难去锁定要查的目标。 听了谢逐舟的猜想的裴述没有任何犹豫的吩咐人去查哪个高官站队裴旭。 上一世虽然苏清雅借那道士的确吸引了不少大臣站队裴旭,但始终是没有高官选择跟随裴旭。 而这一世的种种迹象却表明裴旭身后定然是有高官支持。 裴述又一次陷入了深思,他的这一世和上一世为何如此不同。 难道是因为这一世他遇见了逐舟吗? 第42章 拜访 两个人用完午膳后,谢逐舟便起身告退还不忘顺走一盒糕饼后才离开了景王府。 下午皇帝召裴述进宫,但并没有指名道姓也要谢逐舟跟着去。 谢逐舟本着能摸鱼就摸鱼的态度果断打算回府美美躺平。 皇帝又没说要见他,说不好是想和裴述单独谈,他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马车走在半路上,他又忽然想起来昨晚闻人言和他说的昨天下午李大人找他扑了个空。 谢逐舟猛的从马车中探出头来问车夫,“老陈,你知道李儒之大人的府邸在哪吗?” 握着马绳的老陈被自家大人突然出现吓的心里一咯噔,“老奴知道,大人有何吩咐?” 车夫知道谢逐舟就安心了,至少不会在这偌大的京城里迷路,“把我放在李府门口就成。” 有个认路的车夫就是好,出门跟打了专属滴滴似的。 老陈一口答应下来,在前面的路口拐了个弯平缓前进。 直到快到李府的时候,谢逐舟才想起来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他好像忘顺路买礼品了,现在自己两手空空。 不管怎么说都是头一次上门,不带礼物好像不是很礼貌。 急的直揣袖子的谢逐舟忽然把目光移到了从景王府顺回来的装在锦盒中的糕饼身上。 纠结了五分钟后,马车稳稳在李府门口停了下来,谢逐舟最终还是提着盒子从车上滑了下去。 谢逐舟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不多时李府中的管事便将门打开。 管事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的穿着,这穿着这气度,一看就是家中大人的同僚。 还不等满面笑容的管事的将谢逐舟迎进府,李大人便嗷嗷叫唤着从屋中跑了出来: “夫人你听我解释!昨日我收了同僚的那壶酒真的就只是顺手我一口都没喝!” “我听你胡咧咧!还顺手,你分明就是想趁我哪天不在家的时候拿出来偷喝!” “嗷!夫人别用手揍我会手疼,你还是拿那个扫把揍吧!” “别以为你油嘴滑舌两句这事就过去了!这两日你喝了多少酒心里没数吗?” 站在门口看着李大人被自家夫人追的嗷嗷叫唤的谢逐舟:.... 他也没想到自己来拜访李大人的时机会这么巧,昨天在乐福楼看到的八卦情报现在直接在他眼前上演。 他现在是不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直接提着盒子直接上马车回府给李大人留点面子比较礼貌一点。 管事的非常见怪不怪的深吸了一口气,“大人,夫人,有贵客!” 这一嗓子直接把在院中狂奔的两个人喊定格,两个人迅速停了下来。 一刹那间,李夫人将自己手中的扫把迅速塞给了旁边的侍女。 而李大人则是一个急刹车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两个人的速度都快到谢逐舟压根都没反应过来,就整整齐齐的站在了那,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夫人笑得格外端庄,“刚刚让大人见笑了,你们两个先聊,我去吩咐下人煮茶。” 直到李李夫人带着侍女消失在了两个人的视线中的时候,李大人才偷摸松了口气: “小谢,你来的可太是时候了,再晚一点我就要被那扫把狠拍一顿。” 拎着盒子的谢逐舟总感觉自己好像来的不怎么是时候。 李大人瞅见谢逐舟手里拎的盒子笑容满面,“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啊。” 谢逐舟格外诚实的回答,“这是我从景王府顺过来的。” 李大人闻言笑的更高兴了,“这敢情好,我还没收到过从皇子府里顺过来的东西!等会得给我夫人瞅瞅!” 他一边笑一边把谢逐舟带到了专门用来见客的屋中。 得知盒中是糕饼后,李大人专门将其中一大半都拿了出来放在碟中叫下人给他夫人送去。 他夫人也喜食糕饼,从景王府顺过来的糕饼,这得让她夫人尝尝。 剩下的一部分也被李大人拿出来用来和谢逐舟当茶点。 “昨日我还说带你去乐福楼,结果我去的时候你府上那侍卫给我说你和景王殿下一同出了门。” 谢逐舟捧着茶杯抿了抿唇,“下次得空我请李大人去乐福楼。” 李大人想也不想就摇头,“这不行,你自己一个人俸禄还是留来傍身吧。” 谢逐舟自然知道李大人这是替他考虑,笑得格外暖。 接下来两个人的话题便围绕着朝堂上最近发生的事。 最近朝堂上平和的让人都有些不习惯,由于景王解了禁足,太子党的人最近都格外的夹着尾巴做人。 望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一直安静的听李大人说话的谢逐舟忽然开了口: “李大人能否给我说说朝中高官的事,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 李大人闻言陷入了思索,抿了口茶将自己知道的都很详细的告诉了谢逐舟。 谢逐舟细细听着,没发现任何一个和裴旭有关联的人。 “说起来,我一直感觉吴丞相对太子的态度有些奇怪。” 李大人一下就看到坐在他对面的谢逐舟瞬间精神起来,“这话怎么说?” “朝中大部分官员都觉得吴相对太子并不看好,但我却觉得他这个不看好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毕竟之前陛下派给太子让他去历练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因为吴相开口建议的。” 李大人沉吟了一下接着开口: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多想了,我听说知安县那件事吴相上书皇帝,里面狠狠把太子骂了一顿。” 这些话听的谢逐舟眼睛都亮了,他要听的就是这个! 在朝中越位高权重的官员就越不会轻易对一个皇子表态。 除非他是自信过了头,太高估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毕竟枪打出头鸟,若是皇帝对哪个皇子心生不满的话第一个遭殃的就是疑似站队此皇子的高官。 虽说这丞相大多数时候都是上书裴旭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好。 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也给裴旭博得了不少利益。 不过谢逐舟觉得皇帝怎么想的还真不好说,他总觉得皇帝心中恐怕会怀疑这人是太子党的。 只是他也需要往裴旭那边放些砝码才能让裴述和裴旭之间的天秤齐平。 现在说这些也有点早,他现在只需要知道这丞相可能和裴旭有关就好。 这样他们就有方向查他们早上猜的宾客到底跟随的是谁。 谢逐舟赶紧站起了身朝着仍然一头雾水的李大人道了谢: “多谢李大人,我明白了我得去景王府一趟,下次得空再来拜访。” 李大人疑惑着起身将人送出了门,直到看不到谢逐舟的马车他都没想明白谢逐舟到底明白了什么。 站在景王府大门口的侍卫看见从马车上蹿下来的谢逐舟都愣了片刻: “参见谢大人,景王殿下现在还在宫中未归,大人先进去等吧。” 裴述很早之前就和他们交代过,若是谢逐舟找他他不在府中的话就让人进去等。 谢逐舟有些不明白皇帝是召裴述进宫说什么了,这都将近一个多时辰了还不放人回府。 他进了府后便径直走到廊下坐着等了起来。 府中的侍女们送来了茶和糕饼,这也是裴述之前交代的。 只不过谢逐舟对此并不知情,他还在心底觉得这景王府的侍卫和侍女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贴心。 夏日的雨说来就来,天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闷雷,随即便下起了细密的雨。 嘴中嚼着糕饼的谢逐舟靠着廊下的柱子听着雨声,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格外惬意。 从雨中望去,景王府中的园林看起来更是别有一番趣味。 所有的景色都蒙上了一层水雾,在雨中静静的氤氲着。 忽然看到撑着油纸伞向自己快步走过来的裴述时,谢逐舟竟有一种恍惚感。 他有一刹那之间总觉得这幅景象对他而言好像曾经发生过似的。 这个念头很快便被他抛之脑后,毕竟人会很经常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嘛,很正常,说不好他以前做梦梦到过类似的场景。 裴述刚下马车就听到侍卫说谢逐舟又回来了,正在府中等他。 所以他撑着伞走的速度才会格外快,身后的柳公公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跟着。 “谢大人不是回府休息了吗?怎么这又回来了。” 谢逐舟站起身来行了礼,“臣有事禀告。” 两个人一同进了屋坐下细细交谈,谢逐舟将自己在李大人那打听到的和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都告诉了裴述。 “谢大人说的有理,本王会让人先去查吴相身边的宾客。” 谢逐舟察觉到了裴述眼中的一抹奇怪,“殿下在想什么?” 被问到的裴述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句没什么含糊了过去。 非常善解人意的谢逐舟知道裴述这是不打算和他多聊这个话题,也没打算接着追问。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好半天裴述才再次开口: “有些事情本王暂时也没弄明白,等本王明了的那天会和谢大人说的,好吗?” 谢逐舟看向裴述格外真挚的眼,弯了弯眼眸,“好。” 其实裴述作为皇子,就算不和他解释他也觉得无可厚非。 但是刚刚裴述和他解释的话还是将他心中刚刚那丝难以察觉的失落扫的一干二净。 他这时才想起来问,“陛下把殿下叫去宫中说什么了?怎么说的这样久?” 如果现在有第二个朝臣在的话,恐怕都要惊讶的瞪大双眼。 哪有臣子这么贸然问皇子皇帝和他说了什么的。 偏偏两个当事人都没把这当回事,裴述甚至回答的语气中还带着点高兴: “例行盘问而已,顺便和本王说了下个月他要在苍风湖旁办曲水流觞宴,到时应该也会让一部分臣子参加。” 此话一出,谢逐舟就非常自觉的把自己划分在了这部分臣子中。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到时候皇帝肯定要把他也薅过去。 背着身站在门口的柳公公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依旧望天。 他心中清楚自家主子刚刚语气中透露的高兴不是因为皇帝召见他而高兴,而是觉得谢逐舟这是在关心他才高兴。 “那陛下是打算让殿下去筹备布置这曲水流觞宴吗?” 裴述摇了摇头,“本来好像是裴旭在争取办宴,但皇帝最后还是定下了裴烁去办。” 谢逐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裴烁便是吴王的名字。 皇帝不选裴旭选吴王谢逐舟觉得倒也正常的很。 毕竟京中谁人不知众皇子中吴王是最好风雅的。 怪不得这两日都没见过吴王,原来是因为这事被绊住了脚。 见天色已经不早,裴述留谢逐舟在府中用了晚膳才放他离开。 是夜,裴述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没有丝毫睡意。 他不禁又回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世,上一世的时候吴相是站在他这边的,后面也帮了他大忙。 这一世他也派人去和吴相交涉过,但对方的态度始终都很模棱两可。 起初他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上一世的时候吴相也是很晚才决定选择站他的队。 而这一世吴相竟然成了苏清雅和裴旭那边的人脉,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述没有觉得没了吴相的助力他之后的路会格外寸步难行的想法。 这盘棋局的走向目前来看是完全掌握在他手中的,有没有吴相的加入都问题不大。 他比较在意的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和上一世比起来还有什么不同之处。 此前他太过自信,觉得自己有上一世的经历定然可以更快的替自己母亲报仇以及将皇帝从那个位置拖下来。 但现在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此前想的过于简单。 夜色中,裴述很轻很缓的叹了一口气,也罢接下来就不能再大意了,要把未雨绸缪的可能性做好。 就算这一世发生的和上一世不同又怎样,他依旧有信心自己能够好好将那群人收拾的一干二净。 那场曲水流觞宴就快到了,他要借着这次机会狠狠的褪裴旭一层皮才好。 窗外的雨依然连绵不绝,在无形中棋局上的棋子悄悄往前走了一步。 第43章 反思 这日天还没亮,谢逐舟便打着哈欠不情不愿的起了床赶往宫中,今日要上早朝肯定是不能迟到的。 站在朝臣队伍中的李大人一下就看到了谢逐舟,赶紧招手喊人过来,“谢大人快来。” 谢逐舟听见声音赶紧凑了过去,顺便小声问站在他身旁的李大人,“李大人,哪个是吴相啊?” 李大人回答的声音也格外的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什么组织的接头人: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不怎么和别人说话的就是吴相。” 谢逐舟闻言,偷感很重的抬眼偷偷摸摸瞅了过去。 那吴相站在朝臣队伍最前方站的格外笔直,身旁的官员们想和他搭话却又不敢随意开口。 “这气度看着就像简在帝心的高官。”谢逐舟偏过头小声嘀嘀咕咕。 “可不是嘛陛下格外重用他,不过我听说他与那道长不和,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哦? 谢逐舟轻轻挑了挑眉,他怎么感觉这所谓的不和更像是避嫌呢? 倏地,站在队伍最前端的吴相似有所感般的转过身来目光直直的看向谢逐舟。 这是一道带着不屑和一点敌意的眼神,好似要把谢逐舟看穿。 谢逐舟格外不卑不亢的朝他行了一个礼,随即缓缓的勾了勾唇角。 虽说这笑不带任何情绪,但吴相突然觉得这人压根不惧怕他。 二人之间隐隐的火药味一触即发。 吴相眼神瞬间变得有些阴涔,轻哼一声转过了身。 “吴相看你的眼神怎么这么不和善呢?你这么久不在朝堂上和他有什么牵连吗?”李大人有些惊慌失措。 谢逐舟依旧不紧不慢,“谁知道呢,可能是看不惯我这种白拿俸禄不怎么干活的人吧。” 李大人一听就知道谢逐舟这是在瞎掰,他心中还是格外担忧,“你就不怕他在陛下那给你穿小鞋?” 他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谢逐舟缓缓露出一个格外锐利的笑意,“他不敢的。” 李大人直接被这句话震住,惊讶的连嘴都合不上。 他赶紧扭过头去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官员注意他们两个后才松了口气。 那可是简在帝心的丞相,其他那些位高权重的官员都不敢和他起大冲突。 怎么到谢逐舟这就成了一个无足畏惧的存在。 谢逐舟说这话自然不是因为他自以为自己在皇帝那比吴相的可信度和可用度高。 而是因为他知道吴相他也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的顾虑都很多。 更何况他的存在涉及的是裴旭和裴述之间的种种争斗。 吴相现在想的都是要怎么在皇帝那避嫌,不让皇帝怀疑自己已经站队皇子。 所以他一定不会轻易在皇帝面前对另一个涉及皇子争斗的臣子发表态度。 因为他知道皇帝多疑,哪怕只是一点错漏都会被皇帝无限放大。 吴相恐怕和他一样,在不能一击制敌之前不做那些有风险的事。 看来会是一个比较棘手且难缠的对手啊。 谢逐舟低垂下了眼睫,藏起了自己眼中的锋芒。 早朝上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朝臣之间也没有吵闹,和平的谢逐舟都有些不习惯。 只不过皇帝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坐在龙椅上格外疲惫的揉着额角。 看这样子是苏清雅应该又开始用那香丸了,不过他们近期恐怕不会故技重施。 裴述刚被解禁足他们就故技重施的话会有很大概率被皇帝怀疑。 要是那道士被怀疑是苏清雅的人,对于苏清雅而言才是最大的麻烦。 与其得不偿失不如先按兵不动,现在的局势不管对哪一方势力来说都没到兵行险招的时候。 早朝结束后,谢逐舟并没急着走,他看张公公刚刚那个眼神皇帝恐怕要召见他。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张公公便走到他面前,“谢大人请吧,陛下召见。” 谢逐舟跟着张公公的步伐向御书房走去。 恍惚间他回想起自己刚穿到这本书里的时候也是这样跟着张公公走进景王府的。 还不等他再回忆什么往昔,就已经到达了御书房。 这次皇帝倒是没有再把他放那么久才开口,而是十分的开门见山: “最近朕听说爱卿和景王的关系倒是没有以前那么僵了,爱卿做的不错啊。” 此言一出,谢逐舟一时间都没分清皇帝这是在试探他还是真有人这么和皇帝说过。 “陛下谬赞,许是因为有知安县水患一事景王殿下对臣的态度的确稍有缓和。” 这个时候他最好还是不要反着皇帝的话说,不管是试探还是别的,皇帝能这么问说明他已经有了这个心思。 而且按照逻辑来说,他已经跟着裴述这么久,也共同解决了不少事情。 不应该还和一开始在皇帝面前演的那样生疏和充斥着怀疑和一点敌意。 “朕还真没看错爱卿,爱卿还和此前一样便好景王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告诉朕。” “是。” 顿了片刻,皇帝才接着开口,“下个月朕打算办场宴会,到时候谢大人和景王一起去吧。” “臣遵旨。”谢逐舟心底毫不惊讶,他就知道皇帝肯定也要把他薅过去。 “好了,朕身子不适,爱卿先下去吧。” 谢逐舟行了礼后迅速脚底抹油的溜走,没成想还没出宫就被裴旭拦了个正着。 他瞅着眼前的裴旭颇有些意外,“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有什么事吗?” 裴旭笑容中带着些危险,“谢大人平身吧,孤想和谢大人聊聊,不知谢大人可否有时间。” 这话虽是个问句,但谢逐舟瞅着裴旭身后已经撩开的马车帘子,显然是不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 罢了,他也想知道裴旭这傻小子拦他到底是想和他说什么: “太子殿下开口臣自然是有时间的,太子殿下请。” 裴旭听到这话表情看起来舒心了不少,先行上了马车。 谢逐舟紧跟着裴旭一块上了裴旭的马车,坐进去的时候他偷摸左瞧瞧右瞅瞅。 总感觉裴旭的马车比裴述的还要奢华一点。 这小子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树大招风啊。 “谢大人跟了孤贤弟那么久感觉如何呢?”裴旭握着折扇状似无意开口。 谢逐舟:.... 裴旭的试探给他一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装成熟感。 哪有这么开门见山的明晃晃的试探的,简直都要把他想打听裴述相关情报的心思写脸上了。 “臣与景王殿下还没有熟络到可以随意闲聊的地步。”谢逐舟选择睁眼说瞎话。 让谢逐舟没想到的是裴旭竟然还真的信了他的瞎话:“孤的臣弟向来多疑。” 谢逐舟的嘴张了张又合上,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的走到了目的地。 “之前谢大人也没怎么出过宫,孤这次带你来京城有名的地方饮茶。” 谢逐舟跟着裴旭下了马车,看清自己眼前的建筑时,一句“谢殿下。”卡在了嗓子眼。 这不就是乐福楼吗?裴旭这傻小子直接把他带到裴述大本营来了。 他刚刚坐在马车上本来还在担心要是等会他和裴旭谈不妥裴旭直接撕票怎么办。 现在倒好,压根不用担心了,把他带到乐福楼岂不是让他如鱼得水。 裴旭带着谢逐舟刚踏进乐福楼大门,韩烟桥便轻抚着团扇走了过来,“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看清裴旭身边站着的谢逐舟时,韩烟桥直接沉默了两秒。 裴旭还以为是韩烟桥不知道谢逐舟的身份不知道该怎么喊,“带孤去三楼的包间吧。” 他自然是不知道乐福楼有密道这件事,乐福楼的三楼对外说的是只对贵客开放。 韩烟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得体的笑容,“三楼的包间已经为殿下准备好了,殿下请。” 等两个人走进包间后,韩烟桥赶紧把平时跑腿的那个小厮喊了过来: “你现在赶紧去景王府一趟,告诉景王殿下谢大人被太子殿下带到乐福楼来了。” 小厮一听韩烟桥的语气就知道事态紧急,领了命之后就赶紧离开。 包间中的裴旭直截了当的开了口,“谢大人有没有想过换个明主呢?” 捧着茶的谢逐舟听到这话心中有点一言难尽,这傻小子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自称明主的。 谢逐舟果断选择了装傻,“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旭轻哼了一声,“谢大人当真听不明白吗?莫要和孤装傻。” 这傻小子看来也没那么好糊弄啊...谢逐舟在心底默默的想。 “谢大人要知道,孤才是太子,而他裴述只是景王。” 谢逐舟本来没想和裴旭说的太僵,但裴旭这话一出他心底忽然就有些不爽。 他这太子来之不正,本来就是苏清雅在背后算计帮他博来的。 谢逐舟抬了抬眼皮,眼底泛着些冷意,“太子殿下想怎么做呢?” “简单,定期把裴述的情报告诉孤就好。”裴旭以为谢逐舟同意了他的话,语气中都有些洋洋得意。 谢逐舟闻言勾了勾唇,“太子殿下应当知道,臣是陛下派去景王殿下身边的。” “那又如何呢?父皇他总有一天会...” “太子殿下慎言,再者臣为朝廷做事就是为殿下做事。” 裴旭听到这句话眯了眯眼,“谢大人确定没得谈了?” 谢逐舟的表情很淡,语气也格外平静,“还请殿下莫要为难臣。” “呵。”裴旭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轻甩了一下袖摆,“孤倒不知道谢大人竟如此忠君,还希望谢大人以后不要后悔啊。” 撂下这句狠话后,裴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间。 谢逐舟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饮了口茶,他刚刚是拿皇帝压裴旭。 他的意思就是裴旭也只不过是个太子,之后能不能登基还说不好呢。 他也料定了自己一口咬死他是忠于皇帝的裴旭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虽然他刚刚很想把手里的茶泼裴旭脸上就是了,但理智最后还是告诉他这样做会给裴述惹麻烦。 不过裴旭突然来找自己背后出主意的人肯定是苏清雅。 可惜了,刚刚就应该再冷嘲热讽裴旭几句。 谢逐舟罕见的开始反思自己,不过他反思的是感觉自己刚刚吵架没发挥好。 “逐舟!” 正在反思的谢逐舟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到裴述满脸焦急的站在包间门口。 这小狐狸平日里都格外光映照人的,此刻站在他面前看起来却格外风尘仆仆。 “殿下怎么来了?”谢逐舟疑惑问道,坐在椅子上抬头看裴述的样子惊讶的有点傻气。 站在裴述身后的韩烟桥很有眼色的将包间门关上。 裴述几步走到了谢逐舟身侧,“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谢逐舟颇有些骄傲的抬起头,“虽然臣刚刚吵架没发挥好,但是看样子还是把他气了个够呛。” 站在他身侧的裴述见人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他和你说了什么?” “裴旭想让臣监视殿下,把殿下以后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他。” “他倒是会异想天开。” “可不是嘛,臣刚刚直接拿陛下呛他...” 包间内的两个人正聊着,包间外的韩烟桥趴在包间门上偷听。 虽然什么都听不到但也不妨碍她此刻笑得格外灿烂: “诶柳公公,刚刚殿下听到谢大人被太子带走的时候什么反应?” 柳公公颇有些无奈的瞅了韩烟桥一眼,什么都没说。 知道从柳公公这问不到什么,韩烟桥径直去找刚刚自己派过去的小厮。 小厮一听老板问这个一下就来了精神,“奴刚把这事告诉景王殿下,殿下唰一下就站了起来。” “那表情看起来当真是着急的很,奴给殿下传了这么多消息还是头一回瞧见殿下这么着急。” 韩烟桥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格外意味深长的笑容。 自家主子肯定知道以谢大人的能力,裴旭不光占不到什么便宜还得碰一鼻子灰。 明明知道却还是比谁都要着急,这是得有多心悦人谢大人啊。 韩烟桥越想笑的越灿烂,不行她得等着看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才行! 第44章 宴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裴述私底下对吴相身侧的宾客通通细查了一遍,结果是一无所获。 能够正大光明出现在吴相身侧的宾客们没有一个是络腮胡。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个人剃了胡子,但裴述的手下已经将吴相身边出现的各个宾客查了个底掉。 要么就是这段时间压根就没有进出过乐福楼,要么就是进出过但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对此谢逐舟和裴述都不奇怪,能掺和进方州那件事的人肯定不简单。 如果真的是吴相身边的人,以他的性格即使现在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杀之而后快也不会让他明晃晃的出现在自己身边。 这件事还是需要时间慢慢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而谢逐舟依旧和往常一样每日都在景王府帮裴述处理一些小事。 这一日清晨,谢逐舟刚到景王府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满脸生无可恋的吴王。 “臣参见吴王殿下。”谢逐舟瞅见人赶紧行了礼打了招呼。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吴王这个可怜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眼瞅着他眼底都没光了。 吴王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谢大人不必多礼,和本王这么客气做什么。” 谢逐舟本着人道主义还是开口问了一下,“吴王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 这一问可算是把吴王的闷了许久的话匣子彻底打开: “谢大人你是不知道,自从父皇把筹备曲水流觞宴的事交给本王之后,本王这段时间每日都忙得跟旋转陀螺似的。” “本王一共给父皇看了五版宴会图纸,父皇都不甚满意,昨日本王又带着第六版图纸去给父皇过目,结果你猜怎么着?” 谢逐舟瞅着吴王逐渐崩溃的表情感觉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结果。 “结果父皇看完之后沉吟了半天说,还是第一版的图纸更好,用第一版吧。” 谢逐舟:... 这确实没话说,这是真可怜。 他现在觉得吴王和自己这样的苦逼打工人没有任何区别。 谢逐舟往前挪了两步,非常同情的拍了拍吴王的肩膀,“臣非常懂殿下的心情。” 吴王听到这话一瞬间就要感动的嗷一嗓子站起来和谢逐舟兄弟抱一下: “还得是谢大人通情达理,本王就知道你懂...嗷——” 吴王话说一半还没起身,就被站在背后的裴述拽着衣领子一下子又给拽的坐了回去。 吴王扭头瞅了一眼眯着眼笑的格外危险的裴述小声嘀嘀咕咕: “不让抱就不让抱呗,拽本王衣领子干嘛...” 他嘀咕的格外小声,导致谢逐舟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吴王殿下刚刚有说什么吗?” 吴王眼看着裴述的笑危险的意味越来越浓,他赶紧假笑着挥了挥手: “没,没说什么,谢大人兴许是幻听了。” 揣着手的谢逐舟颇有些狐疑的瞅了两眼吴王,吴王被他瞅的格外心虚,赶紧转移了话题: “明日就是曲水流觞宴了,谢大人也会去吗?” 此言一出也算是成功转移了谢逐舟的注意力,他点点头,“陛下让臣随景王殿下一起去。” “那敢情好,到时候让谢大人看看本王筹备的宴会景色!这可是本王的心血之作!” 谢逐舟看着又和打了鸡血似的的吴王,心想二哈就是精力充沛,自己都能给自己加油打气。 吴王并没有在景王府待太久,宴会开始前他得亲自去再检查一遍,以免到时候出什么错漏。 他离开后,裴述依旧弯眸偏过头语气格外温柔的开口,“明日谢大人要和本王共乘一辆马车吗?” 谢逐舟犹豫了几秒还是摇了摇头,“殿下和臣共乘一车去不合适吧...” 他都不敢想要是皇帝看见他和裴述坐一辆马车过去得是个什么表情。 裴述也没勉强,尽管在他看来就算皇帝看见他们两个同乘一车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既然谢逐舟有些担忧还是顺着他来吧。 接下来的时间谢逐舟这在景王府一坐就坐到了天擦黑。 他揉了揉因为一直低着头处理事情而有些僵硬的脖颈,心想他现在怎么跟当社畜准点打卡上下班似的。 在自己那个世界还没来得及过上的生活倒是在书中世界体验过了。 时候已经不早,谢逐舟今天本来是想回府和闻人言一块吃晚餐。 但看见景王府桌案上摆的琳琅满目的饭菜时他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裴述不知何时悄悄的走到了他身边,“谢大人今日不如留在这同本王一起用晚膳?” 谢逐舟悄悄咽了咽口水,“殿下,闻侍卫还在臣府上等臣回去呢...” 他的话音刚落的一瞬间,裴述的表情立刻变得看起来有些可怜: “可是谢大人这几日都没和本王用晚膳,还记得在宫中的时候谢大人说和本王一同用膳好...” 这委屈又可怜的语气一下子就让谢逐舟悄悄的汗流浃背了。 他曾经的确说裴述说过和他一起用膳更香,他也没想到这小狐狸竟然记得这么清。 就说是什么在隐隐作痛,原来是他的良心啊。 “殿下的好意臣明白,可是闻侍卫还在府上等臣...” 见谢逐舟态度松动了不少,裴述直接凑了过去眉眼弯弯的与他对视: “本王叫人去谢大人府上给闻侍卫说一声让他先自己用膳便是。” 这句话听的谢逐舟心中一动,好像也不是不行诶,反正府上有厨子闻人言也饿不死。 “今晚的晚膳有谢大人爱吃的,厨房那边听说谢大人爱吃烤鸭,特意做了马上出炉。” 谢逐舟刹那间眼睛都亮的像电灯泡似的,语气格外坚定,“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不起了老闻,他也是看裴述态度太真诚了不好意思拒绝,绝对不是因为他馋烤鸭。 晚膳期间,谢逐舟再次展示了他的丝滑吃烤鸭技能。 他刚嚼完口中的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盘子上摆着一个包的格外精致的烤鸭卷,是裴述刚卷好的。 谢逐舟拿起来啃的姿势都在无意间优雅了不少。 接下来的时间他吃完一个裴述便卷好续上一个,谢逐舟一瞬间觉得裴述像那种高级餐厅的专业服务生一样。 而裴述对此毫无察觉,他正卷的不亦乐乎,有一种喂猫的快感。 用完晚膳后,谢逐舟提着柳公公塞给他的糕饼盒子告退后上了马车离开了景王府。 谢逐舟离开一炷香后,裴述站在窗边偏头看着窗外的月色如水一言不发。 站在他身后的柳公公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开口问道: “殿下,您刚刚让奴才取解毒丸来可是因为明天要发生什么事?” 裴述沉吟了片刻,“本王也不确定,不过还是带着吧以防万一。” 如果明日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这一世还会发生的话还是有必要带上解毒丸的。 柳公公的表情格外担忧,却也没有再多言。 裴述的性格他了解,他不想说的事情谁问他都不会开口。 柳公公只希望明天的曲水流觞宴不会出什么大事。 与裴述的思绪纷扰不同,此刻的谢逐舟已经睡的格外沉。 第二日天色大亮时,谢逐舟才慢悠悠的从床上爬起来。 距离曲水流觞宴开始还有半个时辰,他府邸离苍风湖也近,时间绰绰有余。 得知自家大人今日要参加皇帝举办的宴会,春杏帮谢逐舟梳发梳的格外认真,仿佛在参加什么托尼大赛一样。 闻人言靠在一旁的门框上看的津津有味,“要不然你把我也带过去吧,要是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我还能保护你一下。” 谢逐舟想也不想的摇头,“哪有参加皇帝宴会还带侍卫去的,你在府上看话本子等我回来就成。” 更何况他总隐隐感觉这场宴会恐怕不太平,他不想带着自己好兄弟涉险。 闻人言一听觉得谢逐舟这话说的也没问题,他去了万一给谢逐舟添乱就不好了,还不如在府上等着。 收拾好的谢逐舟走出府邸上了马车,还不忘探头和把他一路送出来的闻人言开玩笑: “闻保安好好看家,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那家糕饼铺子的绿豆糕。” 闻人言扑哧一下笑出声,“包能看好家的,路上注意安全哈我等你回府。” 车夫见两个人聊完后才驾驶着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 如同谢逐舟所算的那样,到达苍风湖的时间刚刚好。 他刚滑下车便看见站在院子门口等他的裴述,他赶紧几步蹿了过去,“殿下等很久了吗?” 裴述一看见谢逐舟立刻露出一个笑来,“没有很久,本王也才刚到。” 站在一旁的柳公公算是对自家主子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有了更新的认知。 分明在这等了有半炷香的时间,还说刚刚到。 不过柳公公也只敢在心中偷摸吐槽两句,并不敢真的说出口来。 谢逐舟跟在裴述身后一路走进院子,有些好奇的张望着四周。 “这院子算是皇家别院,不过平日里父皇并不在这里歇脚。” 听到这话谢逐舟喔了一声,原来是皇帝建的怪不得这院子看起来如此雅致。 他跟着裴述走了一阵子后才到今日宴会的主场地。 谢逐舟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都说吴王是众皇子中最好风雅的一位。 这筹办的的确好的没话说,审美格外在线,假山奇石错落有致,琼木鲜花点缀其中,潺潺水声不绝于耳。 甚至连水上放的小盘子都是莲花形状的,四周摆着的香炉此刻正冒着袅袅白烟,散发出格外好闻的花香。 谢逐舟身为大臣自然是不能和皇帝皇子坐在一起。 他向裴述告退后便老老实实的跟着小太监走到了属于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这位置一看就是吴王专门给他安排的,离裴述的位置并不是特别远。 此刻皇帝和太子都还没到,臣子们瞅着裴述的脸色悄悄的交头接耳着。 能参加这场宴会的朝臣大部分也都是高官,并没有谢逐舟认识的人在。 谢逐舟果断的多听且不说,捧着茶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用得上的情报。 蓦地,他总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谢逐舟朝那方向看去直接与吴相对上了视线。 谢逐舟放下茶杯勾了勾唇角,算是和他打了招呼。 让他有点意外的是吴相也朝着自己微微一笑,只不过这笑中掺杂着一些嘲讽和幸灾乐祸。 这带着幸灾乐祸的笑瞬间让谢逐舟警觉起来。 吴相这种人绝对不可能没有任何原因的幸灾乐祸,除非是真的有事情要发生。 但谢逐舟又担心是自己想的太多,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起身去告诉裴述。 吴相现在正盯着自己,他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 与此同时柳公公偷偷将手中的药瓶递给了裴述,低声叮嘱道,“殿下,这解毒丸必须在中毒之前吃。” 裴述闻言轻轻的嗯了一声,动作幅度很小的将药瓶中的药丸倒了出来。 又装作喝茶的样子用袖摆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借此将药丸吞了下去。 坐在不远处的吴相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谢逐舟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裴述的小动作。 片刻后,裴旭摇着折扇入座在裴述左侧,吴王则是入座在裴述右侧,其他皇子因为年纪太小并没有参加。 裴旭刚落座就有些阴阳怪气的开了口,“贤弟府上那宾客当真是有性格啊。” 裴述:... 他一直都知道裴旭算不上聪明,但他也没想到能傻到这份上来。 裴旭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若是谢逐舟没有告诉他裴旭私底下找自己聊过,那裴旭刚刚的发言无疑就是自曝。 裴述颇有些散漫的一笑,“多谢皇兄夸奖。” 裴旭:? 他刚刚那句话是在夸谢逐舟吗? 坐在一旁把二人对话听的清清楚楚的吴王:... 吴王现在脑子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爱情果然让人盲目。 刚刚裴旭那话一听就知道分明是在阴阳怪气的挑事呢。 所有人都落座有一段时间后,皇帝才姗姗来迟的走了进来: “各位爱卿久等了,这场宴会大家随意便是。” 皇帝的话为这场宴会拉开了帷幕,坐在角落中的乐师们开始奏乐。 参加宴会的臣子们微笑着看着自己面前的漂浮的托盘,觥筹交错下藏着的是各怀鬼胎。 第45章 冷箭 曲水流觞的规则简单,托盘上摆着酒杯顺着水流而行,停在谁面前谁便饮酒作诗。 谢逐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低头啃旁边摆着的糕饼,这种时候他还是不要出头比较好。 他格外有自知之明,若是这盘子停在他面前他铁定要出糗。 毕竟他的语文功底还没厉害到能当场作诗的程度。 谢逐舟啃着糕饼在心中感叹这群官员们不愧是从科举制度中杀出来的。 这一个个现场作诗就不说了,每一个人作的诗都在暗戳戳的夸皇帝。 给皇帝听的整个人现在看起来都乐的要起飞。 让他觉得幸运的是这么长时间那托盘也没有停在他面前。 运气不太好的官员已经喝了好几轮,大部分官员看起来已经有点微醺的样子。 坐在不远处的裴述举着酒杯看着谢逐舟专心啃糕饼的样子,眼底露出一点笑意来。 只是这笑意一闪而过,坐在他周遭的人都没发现。 两个时辰后,宴会仍在继续,只是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 一时间的天竟有些像夜色般暗了下来。 谢逐舟举着盛着果汁的酒杯心想这天看起来是要下暴雨的预兆啊。 而裴述则是轻轻的蹙了蹙眉头,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 他记得上一世的曲水流觞宴从开始到结束分明都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坐在他身侧饮酒的裴旭悄悄的勾了勾唇角。 此刻,侍女们端着糕饼盘子从廊中鱼贯而入,准备更换宴会上已经摆了有些久的糕饼。 所有人的目光都没放在这些侍女身上,忽然不知是谁踢翻了放在角落中的香炉,一瞬间袅袅白烟充斥了整个小院中。 谢逐舟猛然站起了身,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这白烟不正常。 按照常理说就算是几个香炉同时被打翻也不应该有这么多白烟。 更何况这白烟格外浓,他现在甚至看不清坐在他对面的官员。 这突如其来的白烟让整个宴会静了下来,所有官员都不明所以的站起了身。 吴王看到这场面整个人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设计中没有这一环啊! 坐在最前面的皇帝十分不满的蹙了蹙眉,“烁儿,这是怎么回事啊?” 吴王一下冷汗都下来了,他赶紧行了礼,“儿臣不知,儿臣现在就去查看怎么回事!” 他话音刚落,不知道是哪个侍女突然尖叫了一声,“啊!有刺客!!”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乱作一团,“有刺客!护驾护驾!” 所有的官员此刻都格外犹豫,有的想按照自己记得方位往皇帝那走。 这要是成功护驾可是大功一件,就像之前谢逐舟那样马上就能引起皇帝的重视,又是赏财宝又是赏府邸。 其余的则是悄悄的往出口那边挪,想救驾的那么多也轮不到他们表现。 这刀剑无眼的,他们都上有老下有小若是出了事家中怎么办。 所有人中只有谢逐舟眯着眼睛慢慢的往裴述那挪。 裴述则是第一时间拔出了佩剑站在了皇帝身前,“父皇先走,儿臣断后。” 裴旭也赶紧走到了皇帝面前,“父皇当心,儿臣护送父皇离开!” 看到两个皇子站在皇帝身侧,本来想争个救驾之功的臣子们也都歇了心思,都纷纷往后面撤。 现在皇帝还没走他们肯定不能跑在皇帝面前。 而皇帝则是什么都没说,用格外狐疑的眼神在裴述和裴旭之间扫了一眼。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质问的时间,暂时把心中的怀疑摁了下去。 随后他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裴旭赶紧紧随其后,下一个跟着走的是吴相。 三人刚走到廊下,只听裴述那边“铛”一声用剑挡下了一个刺客从上方砍下来的剑。 听到这声音皇帝一时间往前走的速度都更快了些。 他倒是觉得如果裴述死在了这场动乱中也算不错。 裴旭对他的位置造不成多大威胁,裴述在一天他就不安心一天。 现在有如此顺理成章的理由裴述不死倒还可惜了。 皇帝瞥了一眼跟在他身旁的裴旭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走出院后独自上了回宫的马车。 皇帝离开后,站在原地的裴旭与吴相对视了一眼,随即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离开。 与此同时,院内有不少刺客都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吴王也拔出了佩剑与刺客们厮杀在一起。 裴述一边用剑劈倒了眼前的刺客,一边语气有些急的朝着吴王喊,“跟着他们一起走!” 吴王的语气也格外急,“不行!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虽然他功夫平平,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跟着皇帝一起走。 裴述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若是他在这里有什么三长两短而自己提前溜走的话,以后死了他都无颜面对自己的生母和裴述的母亲。 吴王忽然听到自己身旁的裴述轻笑了一声,那一刹那他还以为自己耳朵幻听了。 他不可思议的扭过头去,只看到裴述用弯曲的手臂之间的衣袖擦去了剑上的血,笑得格外肆意,“就凭他们?” 吴王蓦地想起许多年前裴述站在猎场时挽雕弓如满月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瞅了瞅杀了那么多刺客连衣衫都没怎么乱的裴述。 一时间感觉这些刺客惹谁不好偏偏惹裴述。 看这情况吴王立刻决定不留在这给他添乱,“我替你把谢大人安安全全的带回去。” 语罢他便提着剑一路往谢逐舟的方向跑过去。 位置是他亲自安排的,每个官员坐在哪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片白雾下他看的并不太清楚,没跑几步撞到了满脸焦急的柳公公:“殿下,谢大人不见了!” 吴王:哦豁... 他现在突然觉得这才是真完蛋了。 “快快,我们分头去找,你找院子里面本王去外面看看!” 而正在被两个人寻找的谢逐舟也一脸懵的找着路。 刺客入场后他想挪去找裴述,结果官员大乱裹挟着他也往外走。 他还是奋力从一群人中挤了出来,跑向了宴会的主场地。 谢逐舟此时心跳如鼓,他心底总翻涌着浓烈的不安。 他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若是不去看一眼他之后恐怕会后悔很久。 待他走回宴会的主场地时,白雾已经散了不少,至少不是刚刚那样什么都看不清的浓度了。 他刚走过去就看见裴述与那些刺客仍在厮杀,刺客见自己不敌裴述边打边撤。 谢逐舟忽然感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这批刺客腿都要被裴述杀瘸了。 一群人走着进来能爬着出去的都几乎没有。 正当他刚松一口气的时候,偏过头却透过消散了不少的白雾看到一点点光芒正朝着裴述那边蓄势待发。 他来不及细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殿下小心!” 听到谢逐舟声音的裴述猛的回头,刹那间被冲过来的谢逐舟推了个趔趄。 几乎是同一瞬间,两支箭羽破空而来,极强的冲击力使得那支箭一下就穿透了谢逐舟的肩膀。 而另一支剑则是从谢逐舟的眼旁擦了过去,划破了一道口子。 刺客见放的冷箭没有得手,啧了一声迅速带着弓从房顶上一跃而下撤离。 被冷箭射中的谢逐舟倒吸了一口凉气,疼痛顷刻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直直的往前倒去,落入了一个格外温暖的怀抱。 谢逐舟眼前的景色已经开始模糊,但他仍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附在裴述耳边声音格外轻的开口: “殿下...是局...裴旭和吴相联手做的局...” 抱着谢逐舟的裴述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他的手此刻抖的不成样子: “逐舟,别说话了逐舟,本王先帮你把箭折断,千万别睡好不好...” 谢逐舟想开口回答,刚张嘴却感觉到一阵甜腥。 一股泛着黑的血顺着他的下巴蜿蜒而下,落在绯红色的官服上如同绽开了一朵朵黑红色的花。 裴述不敢耽搁,先将箭羽折断,埋在骨肉中的箭头必须等医师取出。 此刻已经顾不上是否合乎礼仪,裴述将谢逐舟的领口掀开,箭头所伤的地方隐隐发黑。 上一世只是与他擦肩而过的淬了毒的箭这一世扎进了谢逐舟的骨肉中。 裴述咬着牙强忍着情绪将谢逐舟横抱起来往院外跑。 靠在他肩膀上的谢逐舟只能感觉到几乎要渗入骨髓的疼痛,眼前也泛着一阵一阵的黑: “殿下...若是臣无法迈过这个坎...闻侍卫要拜托殿下照拂...” 谢逐舟说的断断续续,此刻他已经疼痛到无法思考。 裴述声音很低,“不会有事的,本王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吴王和柳公公同时返回廊中时候看到的就是看起来随时要进去提刀冲进东宫将裴旭碎尸万段的裴述。 以及靠在他怀中奄奄一息眼中光芒已经接近涣散的谢逐舟。 吴王二话不说赶紧又跑回院外将马车帘子掀开。 裴述一言不发的抱着谢逐舟迅速上了马车。 柳公公将车夫撵了下去,他握着马绳以最快的速度往景王府赶。 平时格外闹腾的吴王此刻坐在两个人身侧一句话都不敢说。 裴述仍然抱着谢逐舟,声音很轻很低,“逐舟别睡,等会回府了本王就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你,好不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在颤抖,语气充满了乞求。 谢逐舟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眼前越来越黑。 吴王于心不忍,起身轻轻出了车厢,将空间留给两个人。 “殿下...” 听到谢逐舟唤自己,裴述赶紧应道,“本王在。” “臣好痛...” 这句话的声音轻到要随时消散在空气中,却又重如千斤般的落入裴述心中。 裴述想回答但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险些落下泪怕惊到怀中的人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谢逐舟最后一丝的意识最终还是没有撑到景王府,半路便昏死了过去。 裴述的手一直摁在他的动脉处不敢挪动,微弱的脉动是此刻他唯一的希望。 马车刚停稳在景王府门口,裴述便抱着谢逐舟往府中冲。 医师已经很早便在府中候着,待裴述将人稳稳放在床上后医师便将裴述赶了出去。 这医师从前是一位名医的唯一一个学生,跟着那位名医学了半辈子医术。 裴述在宴会前吃的那解毒丸便是这位医师制出来的。 而他的脾气也比较古怪,医治人的时候并不喜欢别的人在一旁看着。 被赶出来的裴述只能在屋外的廊下格外心焦的站着。 一起跟过来的吴王也没有回自己府上,安静的站在屋外和裴述一起等着。 二人沉默之时,阴云密布的天空响起一阵闷雷,顷刻间暴雨倾盆。 吴王悄悄看了一眼低敛着眉眼的裴述,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出口安慰: “陈医师医术高明,谢大人定不会有事的。” 裴述并没有应声,他现在心底只有后悔自己吃了那颗解毒丸。 他悔恨自己当初将谢逐舟卷入这场棋局之中。 悔恨自己一开始因为自己有上一世的记忆就过于自信。 他多么希望此时躺在里面的是他而不是谢逐舟。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才缓缓打开,陈医师的脸上满是凝重: “这毒厉害的很,能做的臣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他若是还能醒过来之后便没什么大碍,若是醒不来...” 陈医师的话没说完,但在场的几个人都能听明白。 “殿下进去给人换个屋子吧,那床上面都是血不能躺人。” 他说完后便兀自去找柳公公交代熬药之类的相关细节。 裴述脚步匆匆的走进去,看着床上躺着的毫无知觉脸色煞白的谢逐舟心如刀割。 由于谢逐舟眼旁也被淬了毒的箭头擦伤,陈医师用白纱将他的眼睛暂时围了起来。 那双平时漂亮又灵动的双眼此刻的裴述却看不到了。 他动作很轻的将人抱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寝室之中。 裴述跪坐在床边握着谢逐舟的手终究还是落下泪来。 窗外的暴雨依旧没有停息。 第46章 发现 窗外的雨无休无止,一阵狂风刮过将庭院内的树木竹枝吹的哗哗作响。 此时裴述寝室外响起一阵格外杂乱的脚步声:“老谢——” 闻人言边喊边往里跑,此刻他的衣服和头发都湿哒哒的往下滴着水。 一炷香前,裴述安排人去谢逐舟府上通知闻人言谢逐舟出了事。 谢逐舟是他最好的朋友,出了事他怎么可能不着急。 闻人言一听立马伞都来不及打就冲上了裴述派来的马车赶到了景王府。 他丝毫不顾柳公公的阻拦直接打开裴述寝室门冲了进去。 他此刻已经不在乎这些所谓的礼仪,他只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出了事此刻都已经躺在床上了。 裴述听到闻人言开门的动静时才很缓很慢的转过了头,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来了。” 闻人言本想质问裴述为什么没保护好谢逐舟。 但看见对方通红的眼和沾染了大片不知是谁的血污还没换的衣服,他到底还是没质问出口。 他能看出来裴述现在比他还要更难过更内疚。 裴述想站起身带闻人言出去说,起身时却因为跪坐时间太久险些没有站起来。 站在门口看着的柳公公想走过来扶裴述,却接收到他制止的眼神,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裴述扶着床站了起来,用眼神示意闻人言和他一块出去聊。 房内的两个人出了门,裴述抬手将寝室门关上,为躺在里面的人隔绝了门外的狂风暴雨。 闻人言不知裴述让他跟着出来是想和他说什么,只能望着雨幕沉默不语。 “闻侍卫,说说吧,你都知道什么?”裴述满脸平静的往沉默的气氛中丢下了一记响雷。 此言一出,闻人言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错愕,他不知道裴述究竟知道了什么,但眼下最好的办法肯定是装傻: “微臣不知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裴述依旧是面无表情,语气却是格外笃定,“本王记得你说过你和逐舟是同乡。” “是。”闻人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不显露慌张。 “之前本王也问过你出身何处,对吗?”裴述紧接着又问。 “对。”闻人言心底纳闷,不知道裴述又提起这些做什么。 裴述仰着头望着无数的雨丝,轻叹了一口气,“逐舟不是那种会轻易把信任交付给谁的人。” “更何况他一开始就说自己磕坏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却还能第一时间信任你,还会告诉本王你与他是同乡。” “最奇怪的是你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但一开始却根本没人发现这一点,皇帝和苏清雅好像压根不知道有你这号人的存在。” 裴述偏过头与闻人言对视,“所以你们的确是老乡,只不过不是这里的老乡,对吗?” 闻人言被他这眼神看的一激灵,裴述到底是什么时候确定这些的?! 而且他竟然从一开始就已经在怀疑他和自己好兄弟不属于这里,这人还真是敏锐的可怕。 见他不说话,裴述也不恼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 “逐舟偶尔说出来的词语本王也只能理解其中大概意思,这些词本王在这里从未听过。” “但逐舟与你私下聊天,你却完全能听懂,而且你们两个每次聊天都很欢快,逐舟确实把你当朋友。” “本王能猜到有些事你不能说,你是逐舟的朋友,他叮嘱过本王照拂你,本王自然也不会逼你开口。” 闻人言现在冷汗直冒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统子哥不在好兄弟昏迷,他现在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书中人物发现他不是这里的人。 他是真的很害怕因为自己处理不好连累了自己好兄弟和他一起消失在崩坏的书中世界。 现在只能说不幸中的万幸是裴述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裴述顿了片刻才接着说,“本王现在只问你一件事,三日后,裴旭还会不会带人出城打猎。” 这下闻人言再次从头凉到脚,他在穿书局中看这本书时的确有裴旭外出打猎的情节。 但他只隐约记得是最近这段时间,他根本不知道准确时间点,因为书中根本没提到过。 为什么裴述会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还知道的如此清楚,甚至比他还要了如指掌。 闻人言下意识的反应和小动作全都被裴述收入眼底,他转过身准备离开,“本王知道了。” 刚走两步裴述的步伐又停下了,他忽然想起之前谢逐舟递给他蒙面的东西,那东西上面细密又整齐的针脚: “逐舟从前过的不是很好,对不对?” 闻人言心中也蓦地一酸,他那可怜的好兄弟,“对。” 裴述没再言语,步履匆匆的去沐浴更衣。 他衣服上还有血污,他不想这样靠近谢逐舟。 裴述离开后,柳公公才从远处走到闻人言身边,“闻侍卫,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这几日你便在景王府暂住吧。” 闻人言没多琢磨,跟着柳公公一路往客服走去。 离自己好兄弟近也方便自己照顾他,若是他现在独自在谢府他会更愧疚。 夜色已深,早已更换好衣服的裴述却并未起身点灯。 他依旧跪坐在床边在黑夜中如同一座石雕。 此刻,柳公公轻轻敲响了屋门屋内却完全没人应。 犹豫了半天,柳公公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先将自己手上端着的放有晚膳的托盘放在桌案上,而后将屋内的烛火点亮。 屋内在烛火的映照下亮堂了起来,柳公公才看清了自己眼前的景象。 裴述依然握着谢逐舟的左手,每隔一小段时间就要去探一下他的脉搏。 此刻裴述整个人都贴谢逐舟及近,有一瞬间柳公公差点觉得他俩现在躺在一张床上: “...殿下,您还没用晚膳,厨房刚做好的奴才端过来了,殿下要不要用一点。” 话音落了好一会裴述才回答,“不必了,端出去吧,逐舟要喝的药熬好了吗?” 柳公公将托盘上熬好的药端了过去,“熬好了殿下。” 裴述伸手接过了药碗和准备好的帕子,“你下去吧。” “喳。” 柳公公离开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烛火摇曳,安静的只能听到窗外的雨声。 裴述舀起一勺药用自己的唇碰了碰试了一下温度。 确定温度没问题后,他才格外耐心的一勺勺喂进谢逐舟口中。 药并不好喂,但裴述始终没有不耐烦过,全程都格外仔细。 他突然想起之前谢逐舟刚来到他身边没多久的时候因为淋了一会雨发了高烧。 那个时候他想的只是去看一眼,毕竟是皇帝派来的人死在他府上不好交代。 谁知迷糊中的谢逐舟竟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给自己的手降温。 他当时只觉得无奈,最后莫名其妙有些心软还是任由着人握了一会。 现在他想让谢逐舟握住自己的手,可面前的人已经毫无知觉。 药喂完后,裴述起身吹灭了屋中的烛火,整个房间再次暗了下来。 裴述最终还是没忍住躺在谢逐舟的身侧避开他的伤口轻轻的抱住了他: “逐舟,求你可怜可怜我...” 带着些许乞求与微微颤抖的声音消散在了夜色中。 两天后的一大早,柳公公刚走出房门就看到闻人言满脸郁闷的坐在石凳子上喂池塘中的锦鲤。 眼瞧着这两日池中的锦鲤都要被闻人言喂的胖了快一圈。 柳公公:.... 他要是再不阻止恐怕过几天这一池子的鱼就不能叫锦鲤了,得叫锦猪。 “闻侍卫可是有什么心事,怎么一大早就独自在这里喂鱼?” 被问到的闻人言握着鱼食狠狠的叹了一口气。 他本来答应暂居景王府主要是因为想照顾谢逐舟。 结果现在倒好,别说照顾自己好兄弟了,他连门都进不去。 裴述在他的寝室中一坐硬守着谢逐舟,他说和裴述换班,结果那小子油盐不进理都不理他。 柳公公一听闻人言的控诉,顿时也头疼了起来。 这两日裴述水米不进,怎么劝都没用,眼瞧着人都憔悴了不少。 还有谢大人也完全没有要醒的迹象,昨夜的时候甚至发起了热。 他也跟着裴述守在床边几乎一宿都没合眼,心一直高悬着。 直到半炷香前谢逐舟才略微退了热,他这才安心一点。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同时重重的叹了口气。 愁啊—— 闻人言环顾了一圈看没人,纠结了片刻还是凑过去小声问,“柳公公,殿下他明日有什么打算啊?” 柳公公有些一言难尽的瞅了一眼闻人言,这小子是真敢问,“闻侍卫是在和我打听关于殿下的事?” “哎...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我这不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柳公公沉默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道,“闻侍卫在府中好好待着,暂时照顾好谢大人一天就是帮忙。” 这一下闻人言是不愁了,明天终于轮到他照顾好兄弟。 不过他心底仍是有点好奇裴述明日到底打算怎么收拾裴旭那个傻叉。 翌日天还没亮,裴述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身着一袭黑衣蒙住了面,早早就候在了裴旭出城的必经之路。 裴述背着弓箭坐在树枝上,他一向只认准以牙还牙。 即使现在并不能杀了裴旭他也要给裴旭点颜色看看,逐舟吃的苦受的疼他会加倍奉还。 与此同时坐在东宫中的裴旭正与自己的手下闲谈。 “太子殿下,臣听说那日之后谢逐舟便留在景王府养伤,不过具体怎么样臣打听不到。” 裴旭慢悠悠的饮了口茶,“景王府向来口风格外紧很难查,打听不到也正常。” “不过孤那贤弟这两日都待在景王府中不露面,想来那谢逐舟目前的状况大概率是非常危险吧。” 他哼笑了一声,“那毒可是孤特意寻来的,中了这毒的人啊九死一生。” 那心腹闻言满脸遗憾,“只可惜那两支冷箭本来应该能替殿下实现愿望才是。” 他意有所指,裴旭自然也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裴旭漫不经心的放下茶盏,“孤的贤弟运气不错,能找着一个愿意替他挡箭的替死鬼。” “不过能杀了谢逐舟倒也不错,之前母后也说以后谢逐舟必然是一个隐患,隐患就应该早早扼杀。” “孤本来觉得他算个人才才找他聊,既然他如此不识好歹不想站在孤这边,那孤也只好送他上路了,这都是他自己选的。” 裴旭的心腹在旁边面露谄媚,“太子殿下说的是,若不是因为那谢逐舟不识好歹我们又怎用如此费心力?” “你倒是会说话,行了,这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聊的,今日你和孤一同出城打猎去。” 心腹闻言笑得更加谄媚,两只眼都眯了起来,“是,能和太子殿下一同打猎是臣的荣幸。” 半个时辰后,坐在树枝上的裴述远远就看见裴旭骑着马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周围还围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朝中官员。 裴述对裴旭身边跟着的都是哪些官员根本不感兴趣,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已经被当做目标的裴旭压根没有察觉到危险,此刻仍是格外春风得意的样子,对身边几个官员的巴结照单全收。 裴述借着树冠的遮挡站了起来同时弯弓如满月,直对着裴旭的肩。 一刹那间两只箭羽齐发,都狠狠的扎进了裴旭的肩膀和胳膊中。 被箭羽射中的裴旭一声惨叫,还不等站在他周遭的人反应过来。 站在裴述对面树冠中的董侍卫用小石子击中了裴旭骑的马的马腿,马一瞬间受了惊,嘶鸣着往前一路狂奔。 一时间跟着裴旭一块出游的官员们都乱了起来,有高声喊有刺客的,也有骑着马赶紧去追裴旭的。 裴述和董侍卫则趁乱顺利离开了现场,坐上马车回了景王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还给裴旭的两支箭羽上面自然也淬了毒,那毒是他专门找陈医师做的。 虽说这毒一时半会要不了他的命,但他若是想活下去就只能自断右臂。 若不是因为现在有许多事情还没有查明不能直接杀了裴旭,不然那两支箭现在就应该在裴旭脑门上插着。 不过也无伤大雅,他倒是希望裴旭能耐活一点。 逐舟这些日子吃的苦他会连本带利的一点点折磨回裴旭身上。 第47章 茶味 这几日朝堂上但凡消息不闭塞的都知道最近发生了不少大事。 第一件自然是曲水流觞宴上皇帝遇刺,景王为了给皇帝的离开拖延时间。 他孤身一人凭借一把剑就杀退了那些刺客,不过听说后来那群刺客玩脏的放冷箭。 那景王宾客谢逐舟替景王挡了一记毒箭,至今还没从昏迷中醒来。 第二件事那便是前两日太子带着几个官员一同去郊外打猎游玩。 没成想太子殿下也遇到了刺客,被刺客射了两箭还惊了马。 众人找到太子的时候,太子一直骑的爱马已经不知所踪,而太子本人躺在草丛中奄奄一息陷入昏迷。 而且那箭头上也淬了毒,虽说不是立刻就要人命的毒,但时间一长毒素蔓延全身则必死无疑。 为了救太子的命,太医们最后只能将他中箭的右臂截断。 如今听说太子醒来后举止若癫,在东宫砸了不少东西,疯了似的看见下人就骂。 并且太子直言是景王派人刺杀他,如今这事已经闹到了皇帝那里。 皇帝听到这件事后无比震怒,想来过不了多久,皇帝恐怕就要同时召见太子和景王。 此时,华清宫内气氛一片凝重低沉。 “你知不知道你闹到陛下那若不是裴述干的你如何收场?!”苏清雅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气的心口发疼。 被质问的裴旭眼眶都是红的,语气格外急迫: “怎么可能不是裴述干的啊母后?射在儿子肩膀上的是两支箭,那日我们派去的刺客放的也正是两支冷箭!” “并且我们派去的刺客在箭上淬了毒,儿子中的箭上也有毒,这一看就是那裴述报复儿子啊!儿子要把他碎尸万段!” 苏清雅听的肝火更旺,“本宫问你,倘若陛下问你怀疑裴述的理由,这话你说得出口吗?!” “你敢在陛下面前说那群刺客是我们派过去的吗!如今你把这事架在了陛下不得不召见你和裴述的地步,你打算怎么自圆其说!” 裴旭此刻也怒气冲天,指着自己右边那截空荡荡的衣袖道,“那母后的意思是儿子这胳膊没的活该是吗?” “本宫何时这般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若是让陛下疑心刺客是我们派去的,你日后连与裴述一搏的资本都没有。” “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们为鱼肉,你别说报这断臂之仇,到时候我们如何活着都是一个问题!” 苏清雅“彭”一声将茶杯放在桌案之上,盯着裴旭的双眸: “本宫问你,你当真要因为这一条断臂葬送我们这么长时间的筹谋?” 裴旭被苏清雅这个眼神看的一激灵,他心下确定若是他此刻敢说一句是,苏清雅就能立刻换一个人筹谋,“儿子不敢。” 苏清雅听到他的回答后十分满意的弯了弯唇,“到时候该怎么说你应当知道吧?” “儿子知道,儿子不会闹的太厉害。”裴旭低垂着脑袋,话语间完全没了刚刚的愤怒。 苏清雅点头,到底还是哄了人两句: “本宫知道你现在想迫不及待的报这断臂之仇,等以后你做了皇帝,想如何处置裴述不都由你说了算?莫要着急,知道吗?” “母亲教训的是,儿子知道了。” 裴旭前脚刚离开华清宫,张公公便立刻带着消息进了御书房: “陛下,华清宫传消息过来说太子殿下与皇后发生了争执,具体是什么争执那小太监怕引人怀疑站的远没听清。” 低头看奏折的皇帝哼笑了一声,“还不是因为太子闹着说自己遇到的刺客是景王派去的这件事。” “太子遇到的刺客就算是景王派过去的也是他自己活该。” “还敢借着朕在掩人耳目,真以为朕看不出来那些刺客本来就是奔着景王去的。” 张公公站在一旁给皇帝换上新的茶盏,“陛下说的是。” “断一条手臂也算是太子的学费了,这样子还想登基,和朕年轻的时候差得远。” 张公公立刻接上话茬,“众皇子现在如何与陛下相提并论,陛下可是明君。” 皇帝一听这话,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笑意,“还是你看的准,朕的儿子们啊还都得磨练。” “不过,你觉得刺杀太子的刺客当真是景王派过去的吗?” 皇帝问出这话,张公公依旧神色不变,“奴才一心侍奉陛下,若陛下想知道奴才现在就派人去查。” 皇帝抿了口茶摆了摆手,“没什么查的必要,是不是景王派去的都不重要,只是失了个手臂又没要他的命。” “朕都经历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刺杀,更何况他也已经是太子,更何况他最近的事办的没一件让人满意的,就当是吃个教训。” “陛下说的是,陛下的慈父之心有目共睹。” “知安县那事惩罚他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将景王放出来压一压他的气焰。” 皇帝手翻奏折,状似无意般提起,“那谢逐舟怎么样了?” “回陛下,奴才听说人还在昏迷中,暂时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他对自己倒够狠,又是帮朕挡刀又是帮景王挡箭。不过若他还能醒的来,景王肯定对他疑心渐消。” “就算疑心还有也无所谓,那谢逐舟怎么说都是他的救命恩人,当初朕派他去做景王的眼线倒是个对的决定。” “陛下眼光毒辣。” 皇帝勾了勾唇,“行了,你去派人把景王和太子喊过来。” “喳,陛下稍等。” 半个时辰后,裴述和裴旭站在了御书房门口等候皇帝传召。 裴旭一看到裴述的瞬间便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是不是你派来的刺客!” 裴述笑的格外阴涔,“是又如何?” 裴旭没想到裴述竟承认的这么快,他握紧了拳声音又低又愤怒: “你好大的胆子!孤这就禀告父皇!” 裴述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轻笑了一声,“禀告父皇?你有证据吗?” “你!”眼看着裴旭被裴述一句话气的七窍生烟。 裴述笑意更甚,“皇兄,倘若他出什么事,你便等着偿命吧,这次只是一条胳膊而已,便宜你了。” 还不等裴旭跳脚,张公公的声音远远传来,“陛下传召,两位殿下里面请吧。” 裴述瞥了一眼裴旭,眼中满是不屑,随后便先行跟着张公公走进了御书房。 裴旭刚往前走了两步,才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裴述刚刚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是他已经知道那些刺客是自己这边派过去的。 他的脚步一顿,瞬间有点冷汗如瀑脑中思绪纷飞: 裴述现在找到证据了吗?若是等会裴述直接发难他该如何回答又该如何反驳? .... “怎么了太子殿下?”直到听到张公公的询问裴旭才如梦方醒般赶紧跟了上去。 御书房内,皇帝不紧不慢的坐在龙椅上翻着手中的奏折: “朕听说旭儿你怀疑刺杀你的人是述儿派过去的,你可有什么证据吗?” 裴旭行了个礼,因为没了右臂这个礼行的看起来格外滑稽,“禀告父皇,儿臣并没有怀疑此事是裴述做的。” 皇帝“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奏折,“哦?前些日子不是在东宫里闹着说述儿害你吗?” 裴旭低着头不敢看皇帝,“是...是儿臣误会了。” 皇帝眉头一挑,“现在怎么又说是误会了?之前不是挺信誓旦旦的吗?” 裴旭低着头结结巴巴,“儿臣...儿臣...” 听着裴旭结巴半天说不出一句所以然,皇帝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你身为太子,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怀疑自己的手足兄弟还如此信誓旦旦闹的如此大。”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要是落在百姓耳中百姓会如何想?又会如何议论?” 面对皇帝的质问,裴旭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这个时候才明白之前自己母后说的皇帝把“明君”头衔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 “述儿这件事是你受委屈了,你是怎么想的啊?”皇帝忽然把话踢给了裴述。 “儿臣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皇兄疑心儿臣儿臣受着便是。” 裴述的语气分明平淡的很,但不知为何裴旭总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的闻到了一股茶味。 皇帝笑的有些意味深长,“那就太子禁足半月,好好反省反省吧。” 裴旭现在不敢有什么意见,老老实实的挨了这罚。 “好了,太子你先下去吧,这段时间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最近干的糊涂事。” 皇帝漫不经心的话语狠狠的砸进了裴旭心里,他瞬间有些慌了神。 他能听得出来皇帝这是在敲打他,而且他总隐约觉得皇帝话中的意思不止知安县和现在这件事。 裴旭不敢再久留,告退之后头也不回的赶紧走出了御书房。 “述儿,你府上那个帮你挡箭的宾客现在如何了?” 裴述低垂着眉眼,“禀告父皇,谢大人还在昏迷当中。” 皇帝闻言格外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你也回去吧,好生照顾好那宾客,怎么说他也是救了你一命的。” “儿臣遵旨。” 裴述心本就不在这里,告退后步履匆匆的出宫上了马车直接回了府。 他刚回府就碰到了刚给谢逐舟换好药的陈医师。 陈医生看见裴述就笑眯眯的上去拍了拍他的肩: “想不到殿下还挺会照顾人的,病人的伤口恢复的很好,醒来应该就是时间问题了。” 陈医师说完这句话后便背着手自顾自哼着小曲离开了。 裴述则是快速跑回了自己的寝室内,眼底是遮掩不住的高兴。 他坐在谢逐舟的床边声音又轻又温柔,“逐舟,陈医师说你一定会醒的,早些醒来好吗?” “待你醒来后本王让人做你最喜欢吃的糕饼,若你想吃青团的话本王亲手做给你。” .... 谢逐舟昏迷的这些日子,裴述格外喜欢坐在他床边自言自语。 他说了许多未醒之人在他身侧时他并不敢急着表达的隐晦爱意。 之前总想着怕谢逐舟知道后会逃,也总想着时间还长不着急再等等。 结果这一等就差点变成了永别,差一点就让他后悔一生。 裴述轻握着谢逐舟的手眼底仍是能滴出水来的温柔。 待谢逐舟醒来之后他一定会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倘若逐舟暂时不愿意的话他也有自己的手段,逐舟最是心软了... 刚从下人那边端了药的闻人言也心情颇好的往寝室走。 陈医师说他好兄弟情况好转了不少,他想来不日就能醒了。 闻人言并不知道裴述已经从宫中回来了才自己赶紧去端了药打算给谢逐舟喂药。 他刚走到门口就从未关的寝室门看到了裴述盯自己好兄弟的那个眼神。 给闻人言看的瞬间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胳膊,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小声脱口而出了一句,“我草。” 不对这眼神不对,十分有十分的不对。 裴述现在这眼神看起来像是打算等他好兄弟醒来之后直接把人囚禁了似的。 闻人言端着药心乱如麻的在原地转了几圈。 裴述这死小子,要是他好兄弟不愿意这咋办啊。 他这个身手估计还不够裴述砍的,他好兄弟要是不愿意他该怎么带人逃走。 刚过来的柳公公看着原地拉磨似的闻人言头顶冒出一个问号,“闻侍卫这是在干嘛?” 闻人言听到柳公公的声音像是看到救星般一把把人拽了过来,悄悄指了指寝室中的裴述: “柳公公,殿下这眼神不对啊,他不会囚禁老谢吧?” 柳公公瞅着闻人言心说这傻孩子怎么一着急起来就什么话都问。 不过他还是可以理解闻人言的,他也知道谢逐舟和闻人言之间的友情弥足可贵: “闻侍卫放心吧,殿下不会做出谢大人不愿意的事的。” 有了柳公公这句话,闻人言才稍微安心了些,端着药就走了进去。 他本来还想着他来给谢逐舟喂药,结果药碗刚放下就被裴述连人带放药的木托盘一块赶了出去。 被撵到门口的闻人言:... 他现在突然觉得柳公公刚刚那话好像也不是很可信。 第48章 紫薇 谢逐舟望着自己周遭的一片黑暗脑中飘过一串问号。 他记得自己替裴述挡箭后就昏死了过去,人在昏迷中竟然还会做梦吗? 还不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他眼前突然出现了许多画面。 并且每个画面中都有裴述的身影,这些画面也都是他们之前已经经历过的事情。 只是他现在所看到的画面与他和裴述一同经历的有所不同。 梦中的裴述还在被软禁时,尚且青涩的小狐狸没有遮掩好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因此被苏清雅用各种手段针对对寸步难行,在宫中的那个“景王府”过的格外艰难。 皇帝也从未去看过裴述,任由他一个人在那里自生自灭。 直到太子在知安县捅了大篓子,皇帝不得已才把裴述派去知安县收拾烂摊子。 在知安县的那些日子,裴述几乎没合过眼。 阻断上流被污染的水源、找干净的水源、寻找城中每一个水井判断地下水流向。 甚至是城中百姓最后饮下的汤药都是裴述用自己的身体饮下一副副药试出来的。 他也因为试药昏迷了许多天,险些与世长诀。 知安县的事处理好后裴述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 在路过青州知府所在地时察觉到了有许多事情不对劲。 裴述花了很多时间很多精力查清了一切,将真相呈在皇帝面前。 皇帝却斥责他用心不纯,对自己的手足竟一点情面都不留。 皇帝的怀疑使裴述接下来的处境更加的艰难。 谢逐舟看的有些心疼,恨不得进去给皇帝一飞踢,干嘛这么对他们小狐狸。 接下来的画面则更让谢逐舟一头雾水,所有场景像是开了倍速一般在他眼前飞速滑过。 场景中的裴述很快就查清了当年方州的事,没到三年便造反登基成功。 谢逐舟看着最后裴述坐在龙椅上的画面定格在他眼前。 他现在只感觉后面的这些场景有一些不真实的诡异感。 谢逐舟觉得这种不真实感可能源自于这一切都有些过于顺利了。 而且场景中所说的方州水患的真相和他们目前查到的一点完全不同。 还有一点就是这些场景从头到尾都只有裴述一人,没有他也没有闻人言。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谢逐舟又转过身看着定格在他眼前的被苏清雅欺负的格外可怜的青涩小狐狸。 他走上前去用指尖轻轻抚上了裴述的眼睛。 若这些场景中的事情也是裴述亲身经历过的,那个时候的裴述得有多委屈和难过。 忽然,谢逐舟耳边响起了裴述的声音: “逐舟,你再不醒我们府上的锦鲤都要被闻人言喂的游不动了。” “逐舟,你睡了这么久好多人都来看望你,他们都很担心你,我也是。” “逐舟...逐舟...” 裴述一声声唤他的名,语气格外的温柔缱绻,不知为何谢逐舟听的鼻尖蓦地一酸。 他突然感觉到有一双手将他往黑暗外推去,与此同时听到了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 “归去吧,你本应当属于那里。” ... 裴述靠在床边,像往常一样看着乐福楼送过来的情报。 谢逐舟昏迷的这些日子,裴述把办公地点也从书房挪到了寝室。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用指尖轻轻勾了勾他的指节。 裴述不可思议的扭过头去,一眼便看到躺在他身侧的人嘴角微微扬起: “殿下。” 一刹那间,裴述险些又落下泪来,他没忍住稍微握紧了一下谢逐舟的手,“我在,逐舟,我在。” 得知谢逐舟苏醒,整个景王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 谢逐舟被裴述扶着格外缓慢的坐起了身,他刚饮下一杯水就听见闻人言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进来: “老谢——呜呜呜我们可怜的老谢啊你终于醒了!!” 随着话音一块传来的是闻人言奔跑过来的脚步噼里啪啦的声音。 谢逐舟听着声音越来越近,露出一个关切又有点无奈的笑意来,“老闻你跑慢些,莫要摔了。” 闻人言瞅着眼前眼上仍蒙着白纱的好兄弟嗷一嗓子,“你吓死我了!” 谢逐舟眼前蒙着纱布看不到闻人言在哪,只能抬起手招了招。 闻人言一下就明白这是在叫他过去,顶着裴述格外醋意的眼神两三步跨了过去,“我在这呢老谢。” 他看见谢逐舟顺着他声音的方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叫人买了绿豆糕,等会就送到。” 闻人言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红了眼眶,那日谢逐舟和他告别的时候说的就是让他好好看家,回来给他带绿豆糕: “绿豆糕什么的都不重要,我就你一个好兄弟以后可千万别出事了。” 谢逐舟笑得和煦,“好好,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如此冒险行事。” 闻人言还想再多说几句,扭头却看见裴述满脸都写着: 这死小子逐舟醒来我还没说上几句话,光让这死小子说了。 闻人言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接着说,“老谢,你现在眼睛上蒙的这块纱布能取了吗?要不然看不见还挺麻烦的。” 谢逐舟摇摇头,“我也不知,等医师来的时候问问吧。” 听着二人交谈的裴述眼睛一眯,依旧满脸带笑的拍了拍闻人言的肩膀: “这样,麻烦闻侍卫跑一趟,将陈医师请过来吧。” 闻人言:.... 呵呵,这死小子的算盘珠子都崩他脸上来了。 不过眼下也的确得赶紧把陈医师请过来看看他好兄弟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才是。 闻人言“唰”一下站起身来,“景王殿下说的是,微臣现在就去请陈医师。” 语罢他便便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走,跑的格外快。 裴述偏过头抚了抚谢逐舟的发,“安心,本王叫人跟着他不会出事的,车夫认路,他丢不了。” 谢逐舟轻轻应了一声,有些羞赧的偏过头去。 自从他醒来后裴述这小狐狸就特别喜欢和他有点肢体接触。 又是握手又是摸头发的,整的人还怪不好意思的。 裴述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是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凑的更近了些。 柳公公非常自觉的转过身忙自己的去了,他现在站在这可比很早之前皇帝赏裴述的夜明珠还亮。 谢逐舟这刚醒,肯定还是得吃些药粥才行,他得去吩咐小厨房现在就熬着。 不多时,闻人言便带着陈医师来了景王府。 陈医师给谢逐舟把了脉后眉头微微蹙起,“先把纱布摘了吧。” 裴述应了一声,动作很轻的将蒙在谢逐舟眼上的纱布摘下。 一时间,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逐舟摘了纱布后的双眼上。 谢逐舟眨了眨眼,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哦豁...他好像成男版紫薇了。 裴述看着谢逐舟无法聚焦的眼睛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十分急切的开口,“陈医生,这!” 陈医师叹了口气,示意裴述和他出去说。 二人站在外面声音格外小,“殿下应当知道,那日有两支箭射向谢大人。” “一支箭扎入了肩膀,而另一支箭从眼旁擦过划破了眼睛周围的皮肤,那箭的毒顺着伤口一路蔓延到眼睛...” 裴述越听一颗心越往下沉,“可以医治吗?” 陈医师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最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微臣无能,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裴述依旧不死心,“当真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唉。”陈医师面露难色,“不瞒殿下,这毒实在是厉害,哪怕是微臣的老师来恐怕也没办法。” 听到回答的裴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整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屋内坐在床上的谢逐舟虽不知道陈医师和裴述站在外面说什么,但他也差不多能猜到。 毕竟医生瞒着患者说的大概率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他这眼睛估计是没法治了。 闻人言蹲在床边满眼焦灼但又什么都不敢说。 他知道谢逐舟那般聪明肯定已经猜到了自己眼睛治不好。 他怕自己说的话伤到谢逐舟,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 谢逐舟感觉到了自己身边蹲着的人的情绪低落,“老闻。” 闻人言声音闷闷的,“怎么了老谢,你要喝水吗?我去帮你倒。” 床上的人听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来,眉眼弯弯,“我看不到我们的幽幽谷啊!” 闻人言怔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笑了起来,“你怎么还有心情演紫薇。” “别难过,我只是看不见了而已,人生总会有些意外。” 此言一出,闻人言的眼眶更加红,眼瞧着就要哭出声来。 但他仍咬着牙关带着笑意和谢逐舟说话,不想让对面的人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闻人言并没有待多久就回了自己的客房,他要回去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他觉得谢逐舟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他不能把自己的情绪再传给谢逐舟。 失明之后的谢逐舟耳力变得更好了,闻人言离开后,他听着裴述那小狐狸轻轻走到了自己身边却又不说话。 自从在梦中看到裴述少年时期青涩的样子后,谢逐舟心中对他总有一种怜惜。 “殿下,过来。”谢逐舟弯眸朝他勾了勾指尖。 裴述眨了眨眼,小狐狸般的蹭了过去,坐在谢逐舟身侧。 他刚凑过去就被谢逐舟很轻的摸了摸头,“这一切不是殿下的问题,莫要自责。” 谢逐舟没想到他这一句话非但没有安慰到裴述,好像还让人更难过了。 下一瞬裴述将他整个人都拥入了怀中,一言不发。 谢逐舟仰起头想安慰,却突然感觉有温热的泪落在了他眼中。 裴述竟落了泪。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逐舟抬起手来,因为看不到他颇有些笨拙的摸索着,替裴述擦掉眼泪。 自己看到的那些场景中的裴述被欺负成那样都没有落过泪,此刻竟为了自己潸然泪下。 谢逐舟的整颗心顿时酸软成一片,一下一下的擦着眼前人的眼泪。 两个人之间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却都明白此刻对方的所有心意。 哭完的裴述后知后觉的拾起了自己的偶像包袱。 有些不好意思的将额头抵在谢逐舟的肩膀上,“抱歉,我失礼了。” 谢逐舟抬起手轻拍着裴述的背,蓦地弯起唇来低低的笑出声来,落在裴述耳中一阵酥麻。 刚哭完的裴述眼泪汪汪的抬起头来,“怎么突然笑了?” “想起从前第一次和殿下见面的时候,殿下对臣可是格外防备,还阴阳怪气臣。” 看着谢逐舟此刻笑意盈盈的脸,裴述却有点笑不出来,甚至有点冒冷汗。 他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被秋后算账的感觉,“没有的事...” 谢逐舟听到裴述略带心虚的话又低声笑了起来。 “逐舟,莫要笑我了...” 柳公公端着药粥敲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主子贴在谢逐舟身上,两个人言笑晏晏的场景。 柳公公:? 他怎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柳公公虽想留下来看,但接收到裴述略带警告的目光后还是十分自觉的将粥留下关门出去。 谢逐舟对自己失明这件事接受的很快,裴述在他身边照顾着总让他有一种和曾经差不多的感觉。 这种感觉直到晚上要沐浴的时候荡然无存。 “真的不用我在你身边陪着吗?你昏迷的时候擦身的事都是我...” 裴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满脸羞红的谢逐舟打断,“不...不用了,我自己摸索着来就是。” 闻言,裴述满脸遗憾,“那我在门外等你,你若有事直接喊我便好。” 谢逐舟应声进去后,裴述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 怕谢逐舟出什么事,裴述转身敲了敲门,“需要我帮忙吗逐舟?” “嗯...麻烦殿下了。”听到谢逐舟的回答后,裴述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看见的就是站在昏黄烛火旁身着中衣,因为看不见穿的有些松垮的谢逐舟。 他刚洗完的头发柔顺的垂在身后,此刻还正有些滴着水珠。 谢逐舟听到身后的动静时才回眸抿唇笑的有些羞赧,“能麻烦殿下帮我拿一下外袍吗?臣摸了半天没找到。” 看见这一幕的裴述脑中直接一片空白,他下意识用手抚上自己狂跳的心脏。 这也是裴述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怎么如此的吵。 第49章 轮椅 “殿下?” 谢逐舟半天没听到裴述的声音,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转过身去。 这一转身,让裴述更加的心脏狂跳。 穿的颇为松垮的中衣使得谢逐舟霜白的脖颈和胸前的肌肤大面积的裸露在外。 裴述眉心一跳,赶紧将搭在椅子上的外袍一把拿过,将眼前的人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随即一把把谢逐舟横抱起来步履匆匆的走进了寝室。 被公主抱在怀中的谢逐舟:? 怎么突然有一种宫斗剧中侍寝的时候被人用红被子卷成一筒的感觉。 裴述将人放在了椅子上,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冷静下来。 他拿起一早就放在桌案上的干净巾帕仔仔细细的给人擦起头发来。 “殿下,还是臣自己来吧。”谢逐舟低敛着眉眼,耳尖有些红。 裴述用指尖轻掠过谢逐舟鬓边的发,“之前我都帮你挽了那么多次发,怎么这次醒来还与我生疏了。” 分明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却在无边夜色下勾出格外暧昧的余音。 一炷香后,裴述总算是把自家猫的头发擦的干爽蓬松。 谢逐舟坐在椅子上都有些昏昏欲睡。 裴述索性又直接将人抱上了床,用手轻轻的帮人顺着毛。 被抱上床的谢逐舟连眼睛都没睁,弯了弯唇角,“殿下,臣只是失明了,还能自己走路。” “我知道。”裴述动作很轻的躺在了他身侧,“只是我想借此机会抱你,仅此而已。” “我知道这样兴许不够君子,但是逐舟比起所谓的君子之名号,我更怕失去你。” 裴述再次将谢逐舟轻拥入怀中,“逐舟,我心悦你。” 此刻的裴述心中格外紧张,可拥抱怀中人的力度却不敢太重。 谢逐舟将脑袋埋入面前的人的怀中,想以此掩盖住自己已经红透的脸,“臣知道...” 那个时候他快醒来时听见了裴述对他所有的自言自语。 听到了所有裴述对他毫无遮掩的明晃晃的爱意。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当初搬到宫外时没有看到裴述的那一刻会不开心,为何在乐福楼的时候牵到他的手会心动不已。 原来是他早已喜欢却不自知。 “臣...也心悦殿下许久。” 此刻,裴述只觉得万籁俱寂,他耳边只余下谢逐舟说的那句心悦。 ... 翌日一大早,闻人言便打着哈欠敲着谢逐舟暂住的寝室。 房间还是柳公公给他指的路,谢逐舟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肯定不住在裴述的寝室了: “老谢!快醒醒,我扶你出来走走透透气啊!” 他刚喊完,眼前的寝室门一下就打开了,裴述站在门口语气平淡: “他已经醒了你稍等,等我给他挽好发。” 闻人言瞠目结舌的站在门口,“哦哦好,不急不急,你俩慢慢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裴述又将门关上。 独自站在原地的闻人言不可思议的后退了两步,又看了看他敲的门。 对啊是他好兄弟的房门啊,他没走错啊,怎么出来给他开门的是裴述。 半晌后终于反应过来的闻人言在心中一阵尖锐爆鸣。 不是!他好兄弟都醒来了裴述这死小子怎么还和逐舟挤一张床上睡啊! 等一下,据他对裴述的了解,若是他好兄弟不愿意的话裴述肯定也不会强人所难。 也就是说他好兄弟和裴述是已经互明心意了?他前段时间嗑的cp成真了? 听裴述刚刚那个回答他好兄弟还能下床,也就是说他们昨晚大概率也就是盖棉被纯聊天。 闻人言仗着自己的心声别人也听不到,在心中偷摸嘀咕裴述这也不行啊。 不行,他得有眼色一点,不能当照亮全世界的电灯泡。 待谢逐舟整理好衣服头发被裴述扶着出去的时候,闻人言已经不知所踪。 谢逐舟:? 刚刚那傻小子还喊着找他,怎么现在他出来了人不见了。 柳公公站在谢逐舟身旁开口,“闻侍卫刚刚说他要去木匠坊一趟,已经出门有半炷香的时间。” 谢逐舟更加一头雾水,他去木匠坊干嘛? 他一想等会闻人言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了,现在暂且抛之脑后。 他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失明,走到院子中的这一段路都是裴述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的。 不知为何,谢逐舟脑中蓦地跳出导盲犬这个词,不过他家的不是导盲犬是导盲狐。 只可惜他现在是看不到之前裴述说的被闻人言喂成鱼雷版的肥锦鲤了。 裴述牵着谢逐舟的手心下格外满足的拉着他绕着院子慢悠悠的走了一圈。 谢逐舟虽看不见,但听着造景中的流水潺潺闻着花香倒也还算惬意。 走了一圈的两人刚在亭子中坐下,柳公公便步履匆匆的走了过来,“殿下,谢大人,李大人求见。” 裴述看了看身旁坐着的人,他知道谢逐舟和李大人关系不错。 想来是知道谢逐舟苏醒的事专门过来探望的,“让他进来吧。” 站在景王府门口的李大人得了准许后,左右手拎着两大盒探望礼品便脚步匆匆的往里走。 这些礼品都是他和他夫人亲手挑的,大部分都是上好的药材补品,还有一盒是京中最有名的糕饼铺子的糕饼。 谢逐舟出事的那段时间他就想来探望,但他左右一打听得知景王照顾谢逐舟不离左右。 作为一个还算机灵的朝臣他到底还是没敢在那段时间前来叨扰。 昨日一听说谢逐舟醒来,他就赶紧和自己夫人一块张罗了两大盒礼品,今天就急匆匆的拎着过来了。 李大人刚一走近,谢逐舟的鼻子就很敏锐的嗅了嗅。 喔——这是云片糕的味道! 裴述看到谢逐舟这副样子,自然就知道李大人的盒中放了什么。 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裴述还是偏过头轻声说,“陈医师说了,你暂时不能吃糕饼。” 裴述和刚蹿进来的李大人眼瞅着坐在那的谢逐舟一下子碎了个彻底,本来就失焦的眼睛更加黯然。 站在两个人面前的李大人就看着平时在朝堂上运筹帷幄,虽见谁都带笑但实则压根没看重谁的景王殿下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等过些日子你身子好些了,我...本王把赵厨师叫过来给你做,莫要不高兴好不好。” “果真吗?”听到这话谢逐舟又活了过来。 裴述的语气依旧格外好声好气,像哄小猫似的,“当然,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大人非常自觉的将耳朵闭了起来,与一旁的柳公公大眼瞪小眼。 他现在满脑子问号又不敢问,看着景王身边的小太监感觉对方满脸的见怪不怪。 李大人一时间觉得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哪不对劲。 “好久不见李大人。”谢逐舟仰着头笑眯眯的开了口。 直到听到谢逐舟的声音的时候李大人才回过神来,“我带了礼来看你,你怎么样了身子有好些吗?” 谢逐舟眨巴眨巴眼,伸手往前摸索着,“来就来带什么礼物啊,多不好意思。” 李大人:... 他怎么觉着谢逐舟这个摸索的劲可没一点不好意思。 不过李大人也看出来谢逐舟这样子有些不对劲,“你的眼睛...?” 谢逐舟扒拉的手还没停,语气也格外云淡风轻,“啊...我失明了。” 李大人瞬间在心中尖叫了好几声,开口声音都带着颤: “你个傻孩子怎么这么不当回事啊!医师怎么说?能治好吗?” “应当是治不好了,但我觉得我应该会适应的很快。” 谢逐舟一边回答一边非常不见外的从礼盒中摸出一颗药材,摸了摸感觉是人参。 嚯...李大人这也太大方了,他得想想以后回点什么礼。 谢逐舟现在是看不见,但是能看见的李大人和柳公公眼睁睁看着裴述的脸色越来越沉。 李大人很灵性的暂时转移了话题,两个人坐在亭中聊了好一会。 裴述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并不插嘴,时不时抬手给谢逐舟手中的杯子续些水。 捧着茶盏的李大人看着面前岁月静好的两个人,他忽然就有点想自己的夫人了。 两个人聊着聊着话题又无可避免的拐到了这几天朝堂上发生的八卦。 李大人一说起八卦一瞬间身上的气质都变得有些贼眉鼠眼: “哎,我和你说,这两日我听说吴相私下在皇帝那状似无意的提起了太子。” “虽说话语间没有为太子求情的意思,但皇帝听完之后仍是震怒。” 这事放别人身上可能有点奇怪,但一想是皇帝那个性格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虽说吴相没有帮裴旭求情,但他冒然提起裴旭落在皇帝耳中和替他求情没区别。 “然后呢然后呢?”谢逐舟也凑了过去低声问。 “也没什么后续,吴相势大,陛下肯定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惩治吴相。” 谢逐舟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也是。” 两个人这一聊就聊到了临近中午李大人才起身告辞。 他夫人还在家等着他回去用午膳,这一趟看到谢逐舟精神状态挺好的他也能稍微安心些。 不过该说不说,景王殿下和谢大人之间的情谊当真好啊。 直到现在,直男李大人依旧以为景王与谢逐舟之间的君臣情谊好的没话说。 等他回去后得和自己夫人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治眼盲特别厉害的医师。 他夫人消息最是灵通,和京中每个贵族家的夫人小姐们关系都很好。 得拜托他夫人帮帮忙,谢逐舟那么年轻就盲了眼他真的是于心不忍啊。 李大人走后,裴述立刻往谢逐舟身旁挪了挪抱了上去。 谢逐舟感觉自从他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回来之后,裴述就格外喜欢和他有肢体接触。 “殿下如今怎么这般喜欢黏在臣身边?”谢逐舟抬手顺着裴述的头发,眉眼弯弯的开玩笑道。 令他没想到的是裴述竟回答的格外认真,“因为我怕失去你,只有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才会觉得安心。” “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是我。” 自从裴述的母亲去世后,他就再也寻不到属于自己的家。 偌大的皇宫内也好景王府也罢对他而言都不算是家。 如今靠在谢逐舟身边他总算是寻到了属于自己的家,有他在的地方便是只属于他自己的巢。 谢逐舟听到裴述的回答,整个人心中都充斥着感动。 他和裴述的心情是一样的,只有在裴述身旁他漂泊不定的灵魂才终于有了依靠。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两人的身旁有风吹过,泛起湖中无数涟漪。 还不等他们两个人再黏糊一会,闻人言的声音从景王府门口传了过来,人未到声先到: “老谢——我给你整了新装备!快来摸摸!” 在亭中的三人听到这话都同时在脑中冒出一串问号。 下一秒,闻人言就推着一个木头做的轮椅一路狂奔着跑了进来,甚至在拐弯的地方还小小的漂移了一把。 能看到的裴述和柳公公:... 这傻小子又整了个什么东西过来。 闻人言蹿到谢逐舟面前后一个急刹车,“快快快,我拜托那木匠赶工了两三天了今天总算是做好了。” 谢逐舟十分迷茫的伸出手去摸了摸,摸到轮子的那一刻:... “你这是给我整了个轮椅回来?” 闻人言非常自信的拍了拍胸脯,“是啊!之后你往上面一坐,我推着你出去散步,怎么样我是不是特别贴心!” 谢逐舟欲言又止了片刻,“是有点太贴心了...我是眼瞎了不是腿瘸了。” “什么话这是,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再托人给这轮椅把手按两排子暗器,谁敢找你茬你就两排暴雨梨花针过去。” 闻人言两眼冒光的滔滔不绝着,眼瞅着这话题越说越偏。 柳公公瞅了一眼被打断二人世界脸上笑中带刀的裴述,赶紧伸手将闻人言提溜着衣领子薅走。 闻人言一边被拖走一边还不忘喊,“老谢!你记得坐上去试试哈!” 直到人都看不见了,他的声音还余音绕梁着。 裴述感觉到自己身旁的人动了动,赶紧偏过头去,“你要去哪吗?” 谢逐舟摸索着轮椅站了起来,朝着裴述的方向弯了弯眸子,“殿下,要不要推臣出去走走?” 第50章 相伴 谢逐舟都这般开口了,裴述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他也想和谢逐舟一同出去走走。 得知两个人要出门,柳公公特意寻了两个有掩面白纱的笠帽来。 他们本就只是想出去走走,若是被人认出来那恐怕明天这事就要被摆在皇帝面前。 无论如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逐舟,你有想去的地方吗?”裴述偏过头问,语气格外温柔。 谢逐舟思索了片刻,“臣想去苍风湖附近逛逛。” 此言一出,裴述并不存在的狐狸耳朵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一定要去吗...” 之前谢逐舟就是在苍风湖那里出的事,他仍记得自己当时的绝望心情。 他到现在想起那天的经历仍然觉得是他做的不够好,没有保护好谢逐舟。 谢逐舟凑到裴述耳边嘀嘀咕咕的哄着人,“臣有些疑惑未解,所以想过去看看。” “再说了,现在有殿下站在臣身边寸步不离,臣肯定不会出事。” 柳公公就站在旁边看着谢逐舟三言两语把自家主子哄得找不着北。 他眨了眨眼,兀自去喊车夫准备马车了,景王府距离苍风湖有一段不远的距离,肯定不能一路走着过去。 他看他主子这好哄的样子,以后肯定也是个妻管严。 到时候恐怕谢大人指东他家主子不敢往西。 自知看透所有真相的柳公公揣着手心中啧啧感叹的离开了亭子。 不多时,车夫便驾驶着一辆格外低调的马车等候在了门口,任凭谁看见这辆马车恐怕都不会觉得里面坐的是王爷。 柳公公和车夫先将那轮椅推上了马车,两个人只庆幸这轮椅还好不是太重,挺好推。 随后裴述牵着谢逐舟的手,搀扶着他格外小心的上了马车。 一路上裴述怕谢逐舟干坐着无聊,给他讲了不少志异故事。 谢逐舟靠在裴述肩膀上听的格外认真,心想他们家小狐狸还有这技能呢,妖怪故事讲这么好。 裴述偏过头看着自己身旁的人的神色,自然知道谢逐舟在想什么: “从前我母后还在的时候,夏夜无聊,她便张罗着她宫中的侍女公公们纳凉讲故事。” “谁讲的好便赏谁银子,大家都绞尽了脑汁讲,我当时也听了不少,其中故事精彩的我到现在还记得。”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话音刚落,裴述就感觉到一直靠在他肩膀上的人仰起了头,很轻的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一瞬间,裴述的眼睛都睁大了,被原地硬控了两分钟。 “殿下莫要太难过,以后臣和你一起往前同行,臣会相伴殿下左右。” 裴述此刻连耳朵尖都红透了,随即他转过身很轻的吻了一下谢逐舟的唇角,一触即离。 “好。” .... 到达苍风湖时,牵着手下马车的两个人耳朵尖都是红的。 柳公公看着两个人这样不难猜到刚刚在马车上发生了什么。 还好他刚刚有眼色提前溜到外面和车夫坐一块去了。 谢逐舟很自然的坐上了闻人言给他定制的兄弟情木轮椅,裴述低着头帮他戴着笠帽。 该说不说闻人言找的木匠师傅手艺还真不错。 也不知道这傻小子是不是把自己身上所有钱都塞给人家了,他回去之后得问问。 裴述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谢逐舟慢悠悠的在苍风湖旁走着。 这里平日里游人不少,许多欢声笑语远远的传入了谢逐舟的耳朵。 虽说苍风湖这边有个皇家别院在,但皇帝也不常去。 他也想博个与民同乐的好名声,很早之前就下旨说苍风湖平日里百姓也能来游玩。 不过那一日举办曲水流觞宴时,侍卫们早就已经在各个入口封了路,谁都无法到达此地。 这样一想就很奇怪了,那些刺客到底是从哪里蹿过来的。 这种事按照常理来说,第一个怀疑对象自然就是筹备宴会的人。 毕竟筹备宴会的人最清楚哪里能藏那么多刺客。 但筹备曲水流觞宴的是吴王,就算谢逐舟与吴王的关系不好,他也不会怀疑到吴王头上。 退一万步来说,吴王若是想争权力,最好的机会自然是裴述被禁足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皇帝如果想压裴旭的风头只能用吴王来压,皇帝的确也那么做了。 吴王要是想争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可以大施拳脚,大可不必一副想把所有皇帝给的权力还给裴旭的样子。 现在裴述已经解了禁足,算上吴王目前的朝堂就是三足鼎立,吴王并不好争。 更何况他自己筹备的宴会自己动手脚风险也有些太大了。 而且吴王那个表现,要是可以的话他恐怕连王爷都不想做。 所以说谢逐舟在中箭的那一刻就已经认定是裴旭和吴相联手做的局。 那天换糕饼盘子的那些宫女肯定也有裴旭那边的人,他最怀疑的就是第一个喊有刺客的宫女。 她喊那一嗓子无疑是在提醒裴旭和吴相刺客已到,让他们先行离场,不然在一片白雾中很容易误伤。 现在他要搞清楚当他那批刺客到底是从哪入的场,说不定能从中抓到什么裴旭和吴相的把柄。 那两发冷箭的仇他是一定会报的。 裴述自然知道谢逐舟在想什么,“苍风湖对面是吴相的府邸,当年吴相简在帝心,皇帝亲自赏赐给他的府邸。” 谢逐舟接的格外快,“所以说那批刺客很大概率一开始藏在吴相府邸附近?” 谢逐舟昏迷的这些日子,裴述已经派人把能查的方面都查了一遍: “我觉得是的,那天那群刺客和我打斗的时候他们身上几乎都有水,恐怕是从湖中游过来的。” “其次,那日守在别院外的侍卫都是裴旭派过去的,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查到能证实吴相参与的证据。” 搁这白纱裴述都能感觉到谢逐舟的疑惑,“裴旭做这么正大光明就不怕皇帝怀疑吗?” 裴述有些讽刺的弯了弯唇: “皇帝当下应该就已经猜到是裴旭做的了,他只是也想借着裴旭的手杀了我。” “这对皇帝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我死的名正言顺的好机会。” 谢逐舟有些心疼不已的伸出手抚了抚裴述的脸,“我就说皇帝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也觉得。”裴述一边回答一边还不忘顺势蹭了蹭谢逐舟的手心。 “对他而言裴旭并没有什么威胁,他可以坐在龙椅上坐到他去世。” “但我就不一样了,只要我在一天就随时有可能把他从那个位子上狠狠拽下来,所以他最防备的永远是我。” 谢逐舟被蹭的手心痒,抿了抿唇,“他活该一辈子心惊胆颤,但皇帝似乎好像并不怀疑吴相。” “难道是因为吴相是曾经与他一个战线功劳最大吗?” 裴述很轻的点了点头: “以前皇帝为了拉吴相入伙助他夺得皇位,他给了吴相太高的权力,以至于现在他自己都没办法完全收回。” “他就算怀疑吴相也不太能摆在明面上撕破脸,他害怕吴相会鱼死网破。” 怪不得吴相身为一个简在帝心的宰相,连皇帝的儿子们都不敢妄加评价。 他这是知道皇帝在等着抓他的错漏,就等着他露出破绽的时候狠狠给他一脚。 而那场刺杀风波中他借着裴旭完美隐身,让人根本抓不到他也参与的马脚。 谢逐舟总觉得恐怕皇帝比他们更想送吴相上路,这两个一开始的“合伙人”现在的嫌隙可不浅啊。 两个人略逛了一会后发现苍风湖边来游玩的百姓越来越多。 为了不太引人注目而被发现,二人略逛了一会便上了马车回了府。 府中的厨子们算着时间已经做好了午膳,两个人一回府便可以直接用。 谢逐舟坐在椅子上咽着碗中的药膳粥觉得格外食之无味,他伸手偷摸扒拉着面前裴述的碗: “殿下午膳用的什么,让我尝一口,就一口。” 裴述满脸微笑的舀了一勺自己碗中的饭喂给了谢逐舟。 尝了一口的谢逐舟:.... 谁能告诉他怎么裴述午膳用的也是药膳粥啊!! 他听见了面前裴述语气中都带着笑意,“我知道你不爱吃药膳粥,我陪你一起吃。” 裴述不想自己独自一人吃山珍海味,他知道谢逐舟肯定会嘴馋。 但在谢逐舟身体彻底养好之前饮食上不能太过油腻。 谢逐舟又感动又流泪猫猫头,他现在蹭一口好吃的饭食都蹭不到了。 不远处一边听着两人聊天一边啃着炒鸡的闻人言:.... 他怎么突然就觉得他口中的炒鸡没那么香了。 这两个人吃饭就吃饭有必要这么刺激他这个大电灯泡吗? 他现在这个又欣慰又可怜自己的双拼心情啊。 午膳用完后,裴述将谢逐舟拐进了自己书房,处理事务的同时还不忘黏着谢逐舟寸步不离。 谢逐舟看不到也不能帮他磨墨,偷懒的很理直气壮的靠在裴述肩膀上小憩。 院中的风徐徐吹进书房中,吹起了桌案上书册的一角以及谢逐舟的发丝。 阳光斜斜的照进来,映在桌子的一角投下温暖的影。 此时,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从窗户中飞了进来,站在了裴述的毛笔架子上。 裴述动作很轻的将鸽子腿上的信筒取了下来。 鸽子看了看睡的正香的谢逐舟,头也不回的赶紧又扑棱着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 裴述打开信筒取出塞在里面的纸条,看清上面的字后微微蹙了蹙眉。 谢逐舟这一觉睡到了傍晚才醒,他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一片黢黑,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了明。 吓他一跳,他还以为自己这一觉从中午睡到晚上十二点了呢。 刚醒还未完全回神的谢逐舟迷迷糊糊的用脑袋蹭了蹭自己枕的东西。 下一秒,他心中一震立刻坐起了身,不对啊他不是靠在裴述肩膀上睡的吗?他刚刚枕的是什么,感觉也不像是枕头。 一旁的裴述笑眯眯开口,“我看你枕着肩膀睡的不是很舒服,所以干脆让你枕着我的腿睡。” 谢逐舟眨了眨眼,突发奇想的凑了过去摸索着裴述的腰抱了上去: “臣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得不说他们小狐狸身材真不错,之前看他练剑的时候就想这么说了。 正巧从窗边路过把话听了个完完全全的闻人言:.... 原来他好兄弟竟然这么主动的吗?希望以后还能看到他好兄弟生龙活虎的。 被谢逐舟乱抱乱蹭的裴述笑得格外不值钱,“晚膳去乐福楼用?” 谢逐舟激动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我们这是换个地方用药膳粥?” “乐福楼的厨子应该煮的会好吃些。” “刚刚我的手下传信来说之前在猎场上刺杀皇帝的那个人找到了,已经在安置在乐福楼中。” 此言一出,谢逐舟马上就精神了,关键人物已经找到说不定对他们正在调查的事有很大的助力。 两个人没有再耽搁,上了马车后赶往了乐福楼。 前来迎接的韩烟桥一看到自家主子和谢逐舟紧握着的双手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用团扇遮掩着自己格外灿烂的笑,带着两个人一路上了二楼其中的一个包间。 带人上三楼实在是过于引人注目,所以韩烟桥一开始便把那刺客带到了二楼的包间内。 裴述和谢逐舟刚走进包间,本来一直坐在包间内的人一下就站起了身行了大礼,“草民徐延参见景王殿下。” “请起。”裴述俯下身将人扶了起来,随即才带着谢逐舟一起坐到椅子上。 徐延站起身来姿态格外恭敬,“草民知道景王殿下是唐大人的孙子,所以才前来一见。” 唐家便是先皇后的母家,曾经也是战功赫赫的家族。 后来为了女儿在宫中能过的好些,不想她因为母家势大被疑心。 才心甘情愿的将手中势力归还给了当今皇帝一大半,整个家族从京城迁往了方州。 唐家以为这样做就能够让皇帝消除疑心,保全自己的家族。 但他们没想到皇帝如此薄情寡义,他们把自己唯一自保的刀亲手还给了皇帝。 第51章 回旋镖 “草民本是方州一农户,一次上山摘野菜时不慎滚落山崖,摔断了双腿。” “是唐大人发现受伤的草民,并把草民送往郎中那里医治,因为医治的及时草民才得以保住了双腿,唐大人之恩草民没齿难忘。” 裴述闻言十分开门见山的问,“方州当年发生的那些事你知道多少?” 徐延很遗憾的摇了摇头,“草民当年为了生计,不得已离开了方州。” “草民刚离开方州没两年便得知方州因一场水患死了满城的人,唐大人也因此去世后都要被追责。” “方州当年的水坝是唐大人一手设计的绝不会有任何问题!唐家一家人去世在那场水灾后我便一路来到京城各处打听。” “他们都说方州出了事后皇帝得了不少好处,我也一直觉得狗皇帝不明查就直接定罪唐家一定有鬼。” 徐延举起茶盏抿了口茶缓了口气后接着说,“之后我在阴差阳错下加入了一个刺客组织,前段时间那组织的头说要假刺杀皇帝。” “我知道这件事后就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后面的事殿下应该也知道了,蹿出来了一个不长眼的给那狗皇帝挡了一刀。” “我本来想拼了命再冲上去将那狗皇帝斩于刀下,但侍卫来的太快那组织的其他人还在拦着我,只能作罢。” “我现在只后悔没在那刀上抹毒,护着这种狗皇帝的窝囊废都该死。” 正感觉太闷,准备摘下笠帽透透气的谢逐舟:.... 他总感觉他现在还是不要摘下帽子比较好,容易被补刀。 坐在谢逐舟身旁本来满脸严肃的裴述忽然偏过头低笑了几声。 徐延有些疑惑,他并不明白裴述忽然在笑什么,他将目光移到了坐在裴述身侧的人身上。 从一进门这人就一直没摘笠帽,他也不知道是谁只觉得应当是裴述的手下。 而裴述注意到谢逐舟的小动作就知道他是觉得有些闷。 他抬起手来轻轻摘下了谢逐舟戴的笠帽,还不忘小声安抚一句,“安心。” 坐在不远处的徐延看清谢逐舟的长相后腾一下就站起了身手都已经摸在剑上了: “景王殿下,这人就是那日挡在那狗皇帝身前的人!若不是他我恐怕已经得手了!” 谢逐舟眨眨眼,露出一个格外尴尬的笑意。 他莫名有一种坏了别人的好事自以为逃之夭夭最后又被逮了个正着的感觉。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回旋镖正中脑门吗? 他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有一阵杀气扑面而来。 徐延看着面前格外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此人是殿下的手下?这莫非也是殿下的计?” “不算,他是本王的人。”裴述悄悄握上谢逐舟的手,说的有些小心翼翼。 曾几何时谢逐舟的确也是他计谋中的一环,但现在不是同时也不敢把他当做自己的棋子。 谢逐舟自然知道裴述刚刚那话说的如此小心翼翼是害怕自己生气。 他倒是觉得没一点生气的感觉,毕竟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裴述的一枚棋。 那个时候裴述利用他的同时他不也在想利用裴述回到书外的世界。 谢逐舟用指尖挠了挠裴述的手心,用小动作告诉他自己不在意。 他们曾经虽然都彼此有过一点猜疑,但如今已互明心意,没什么必要抓着过去不放。 徐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略微放松警惕的将手从剑柄上挪了下去: “景王殿下,草民这些年我也查到了一个人,应该对你们有所助力。” “请讲。” “京郊有一个很破旧的道观,里面只有几个道士也没什么香火,但其中一个道士与当朝宰相吴王似乎有些交情。” “草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便跟踪了那道士很长一段时间,那道士心大,一直没发现草民的存在。” 徐延的眼底充满讽刺,语气也十分不和善: “草民调查了许久后,发现那道士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他其实是吴相的幕僚。” “明明身为宰相幕僚却久居一个已经破败的道观,而且吴相平日里一直装作和那道士不认识的样子,草民觉得其中一定有鬼。” 话说到这里,徐延面露遗憾,“可惜吴相位高权重,草民用尽一切办法都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一直坐在椅子上安静听的谢逐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徐延竟然能查到这种地步。 坐在对面的徐延看出来了谢逐舟的惊讶,低声解释道: “唐大人治理方州时把每个百姓都当做家人看待,连修坝这种事都自掏腰包补了不少银子。” “不光是草民,每个方州百姓都打心底的感恩唐大人一家,只是只有草民活了下来。” “草民只恨自己不能亲手为唐大人和方州百姓们报仇雪恨,若是方州还有别的百姓在,也会和草民一样想为唐大人一家报仇。” 一时间,包间内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谢逐舟有些感慨的摩挲着茶盏,忽然有些懂从前看到的“得民心者得天下”是什么意思。 也怪不得那糊涂皇帝那么想博得一个明君的称号,只不过是想“水能载舟”,利用一个好名声让自己的位置更加安稳一些。 一直握着谢逐舟另一只手的裴述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接下来本王会顺着你查到的事接着往下查。” 徐延闻言行了个大礼,“若殿下有什么用得上草民的地方尽管吩咐,草民先行告退。” 徐延离开后,裴述握着茶盏嘱咐柳公公,“派几个人跟着他保护,吴相不一定没发现他。” 柳公公应声领命,他知道事不宜迟步履匆匆的离开了包间。 坐在一旁的谢逐舟也明白裴述所做的用意。 徐延虽在那刺客组织待了许久,学了些真本事。 但他跟踪这么长时间以吴相的谨慎程度,一点都没发现的概率太小。 再怎么说吴相养着那么大一帮人也都不是吃白饭的,连一个跟踪许久的人都发现不了。 吴相不对徐延动手真正的用意恐怕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看看在暗处操刀的到底是谁。 不过谢逐舟觉得吴相这个做法还是对自己太自信了,他压根没把和他博弈的人放在眼里。 他觉得这件事比较好的处理方式应当是先把徐延扣下,对外放出假消息迫使在暗处的人露些马脚出来。 否则鱼没钓到自己想掩盖的事情也被人探查了去岂不是更吃亏。 很多时候过于自傲便是一个人最大的致命点。 按照这个思路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查清楚当时吴相当年到底参与了什么参与了多少。 证据确凿后皇帝从哪方面来说都不会选择保吴相。 相反的,他巴不得有一个机会出现彻底将吴相踩下去。 当年最默契的“合伙人”如今都只想对方死而后快。 吴相会选择帮裴旭只不过也是想皇帝死后,他用自己的滔天权势让裴旭做个傀儡皇帝罢了。 有这个想法的恐怕不止吴相,很可能还有苏清雅。 谢逐舟脑海中思绪未停,鼻尖却闻到了一阵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香气。 啊...这格外熟悉的药膳粥的味道。 裴述看出来了谢逐舟有些磨蹭不愿意吃,好声好气的哄了半天才磨着让谢逐舟吃完。 面对谢逐舟和他在一起后无意识的撒娇耍赖,裴述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平静,实则心中早已心花怒放。 准备离开乐福楼回府时,裴述让谢逐舟先上马车等待,他则是站在马车外低声和韩烟桥交代了一些事。 坐在马车中的谢逐舟很敏锐的隐约听到了裴述提起了自己的名字,不过具体说了什么他没听清。 两个人回府的时候府中下人已经烧好了热水,二人可以直接去沐浴。 待把沐浴好的谢逐舟抱回寝室又帮他擦干头发后,裴述才动身去沐浴。 谢逐舟靠在床头很缓慢的眨了眨眼,仍在思考裴述刚刚和韩烟桥嘱咐了些什么,被提到名字的他总有一点在意。 以至于沐浴完的裴述一进寝室门就看见谢逐舟坐在床上听着动静眼巴巴的盯着自己。 裴述:? 怎么了这是这么盯着他看,他应该没做什么坏事吧... 谢逐舟看的裴述格外心慌,他草草将头发擦干迅速坐在了谢逐舟身侧,声音又低又温柔: “是有什么事要让我去吗?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谢逐舟抿了抿唇,憋了一路想问的话到了要问的时候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忽然有一种自己是不是有点矫情的感觉,好奇心作祟,他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道: “没有...臣只是好奇殿下离开乐福楼的时候叮嘱了韩老板什么,臣听到了臣的名字。” 裴述捏了捏谢逐舟的手心,有些失笑,“我让她留意些出现在乐福楼的医师,能治好你的眼睛的赏黄金千两。” 语罢他俯下身去轻吻了一下谢逐舟的眼睛,“我知道你不甚在意,但我还是想你能恢复光明。” 谢逐舟的眼睛被吻的有些痒,他抬起手抚了抚裴述的脸颊,“你在我身边治不好也没关系。”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此间最浪漫莫过于给瞎子数河灯’。”(注) 裴述自觉得寸进尺的又吻了吻谢逐舟的唇角,“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但我也希望你的眼睛能看到天下大好河山与四季轮回。” 他一直觉得谢逐舟那双灵动的眼比开的正绚烂的桃花还要美。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尽自己全力寻找能让谢逐舟眼睛好起来的办法。 谢逐舟闻言心尖有情愫蔓延,他心下一动用舌尖勾了勾裴述的唇。 裴述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随即撬开了谢逐舟的唇齿加深了这个吻。 这下,谢逐舟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引火上身”。 这个吻已经不知持续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已经被吻到缺氧,脑中已经混乱成一锅热粥。 室内昏黄烛火跳动,万籁俱寂下两个人都只能听到格外暧昧的喘息声和彼此的心跳声。 恍惚间他听到面前的人轻笑了一瞬,紧接着坐起了身轻揉了一下他的唇角: “逐舟,换气。” 谢逐舟这才一语惊醒梦中人般靠在床头小口小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还是一片空白的脑子中只剩下唯一个想法: 也没人告诉他裴述亲人的时候这么凶啊,他现在被亲的腿都有些发软。 裴述满眼笑意的抬手揉了揉谢逐舟有些泛红的眼尾,“下次莫要忘了换气。” 谢逐舟有些羞赧,直接滑进了被子中蒙住了自己通红的脸。 他忽然觉得还好自己看不到裴述此刻的表情,不然他恐怕现在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虽说他接吻经验为零,但怎么说也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人。 怎么一实践就跟个小学生似的一下子连换气都忘了,接个吻差点给自己憋死。 裴述被他这有点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伸手将人蒙在脸上的被子轻轻扯了下来,“莫要闷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谢逐舟就感觉到他掀开被子也躺了进来。 虽说这几日他和裴述一直都是同床共枕,但他一直恪守着君子之礼也仅仅是躺在他身侧。 裴述说的是睡在他身侧方便照顾他,谢逐舟当时乍一听觉得没什么问题,在裴述的软磨硬泡下缴械投降的同意。 而今夜在无边暧昧的情况下,谢逐舟不知为何心底莫名有一点紧张。 自从失明后,他的其他感官的感受就被无限放大。 他听到了裴述靠近他时衣料摩擦的声音,下一瞬裴述伸手搂住了谢逐舟的腰,再次吻了吻谢逐舟的唇角,一触即离。 紧接着,他又感觉到了裴述的呼吸轻轻喷洒在自己的脖颈。 感觉到裴述用舌尖轻舔了一下自己的锁骨时,谢逐舟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逐舟,可以让我留下一点痕迹吗?” 裴述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些魅惑与哄诱。 谢逐舟被裴述哄的稀里糊涂点了头。 .... 不知过了多久,裴述安抚的顺了一下谢逐舟的发尾,“我去沐浴。” 随即动作很快的起身离开了寝室。 而谢逐舟将头深埋在枕头中,耳朵尖已经彻底红透,脖颈处还残留着一阵酥麻感。 他仍没冷静下来,脑中全是:差一点...差一点就没刹住车... 第52章 道观 翌日清晨,闻人言打着哈欠在院子里闲逛的时候与坐在院中椅子上醒神的谢逐舟打了个照面: “早上好啊....” 闻人言刚说一句早上好看到谢逐舟脖子上如雪上红梅般的红痕惊的愣是把一句好兄弟咽回了肚子里。 他本来还没散的瞌睡劲一下子就被吓的无影无踪。 闻人言嘴张张合合,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我嘞个豆,他好兄弟和裴述发展这么快?? 谢逐舟虽看不到,但他一下子就察觉到了闻人言的欲言又止。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子,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感。 闻人言心说感觉拉衣服领子也没什么用,好兄弟看不到但他看得到啊! 就算谢逐舟拉了拉衣领子该遮不住的还是遮不住。 闻人言稍微走位了一下,格外眼尖的看到谢逐舟的后脖颈处也有一个格外明显的红痕。 闻人言:.... 裴述这死小子属狗的吧,给他好兄弟啃成这样! 他在心底狠狠的谴责了一下裴述,开口询问时语气中的担忧都要溢出来: “你还好吗好兄弟,腰没事吧?还能走吗?早知道我来的时候就带点膏药贴来了。” 谢逐舟:...? 他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闻人言的话中之意,谢逐舟面色一红: “你到底已经想哪里去了,快放我下车!” 意识到自己想多了的闻人言嘿嘿一笑,他好兄弟还有力气和他开玩笑看来是没事。 不过都到这地步了裴述这小子还能刹住车也算是厉害。 这小心思啊...不就是想让任何人看到他好兄弟就知道人名草有主了吗?啧啧啧,还真是好心机。 被他暗自感慨的“心机男”裴述笑眯眯的握着药碗就过来了,“逐舟,今天早晨的药还没喝。” 这一格外温柔的嗓音听的闻人言一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在喜欢的人面前会情不自禁夹嗓子吗? 闻人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快步离开,他可不想在两个人面前做大灯泡照亮全世界。 谢逐舟伸出手,很干脆利落的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倒不是他已经免疫了吃苦,是因为裴述和陈医师商量了一下特意在不影响药效的情况下将药配成了小甜水。 不过据说陈医师一开始嫌麻烦并不愿意,裴述为此给他送去了一箱子名家字画。 结果陈医师二话不说第二天就把新配好的方子送到了景王府,身体力行了什么叫做我也不想啊但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谢逐舟喝完药后,裴述顺手把人的外袍整理的服服帖帖的。 他们两个今日要去昨天徐延说的那道观去看一眼,探探虚实,所以两个人都穿的格外低调。 毕竟他们要找的吴相幕僚真的在那道观中的话,他们两个没有一点遮掩大咧咧的过去无疑是打草惊蛇。 上了马车的谢逐舟眯着眼靠在裴述肩膀上犯困。 裴述握着书悄无声息的偏过头去看着昨晚自己在谢逐舟脖子上留下的痕迹,不自觉的弯了弯唇角。 他许久之前就想在谢逐舟身上留下独属于他自己的印记,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了一点。 昨夜谢逐舟的样子仍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裴述垂下眸子,他从前自认为自己的定力还算不错。 如今他可算知道自己所谓的定力不错只是因为从前没遇到谢逐舟罢了。 柳公公揣着手自觉坐了出去,心中感慨这怎么不算是一种一物降一物呢。 谢逐舟眯的正香,突然被马车的一阵颠簸震醒,他有些迷茫的坐直了身。 “我们已经出了城,郊外路不好会有些颠簸。”裴述察觉到身侧的人醒了开口解释道。 谢逐舟有些遗憾,自己从前在看到过那句“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可惜自己现在看不到了。(注) 那道观位置并不是很偏僻,马车行驶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便稳稳停了下来。 道观平日里来的香客很少,几个道士一听说门外扫洒的小童进来通报道观门前停了一辆看起来有些奢华的马车。 他们交换了几个眼神,赶紧起身走出去迎接。 亲眼看到那马车的样子后,几个道士都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们并不是什么正经道士,平日里就靠骗骗一些分辨不出来的人和道观里的香火钱赚点钱。 那个扫洒小童告诉他们门口的马车看起来像是达官贵人坐的时候他们还不信。 现在自己出来一看心中已经乐开了花,虽说面前的三个人都带着笠帽看不到脸,衣着看起来也不是很奢华。 但是站在前面的两个人腰上挂的玉佩一看就不是俗品,想来是哪个达官贵人不想让人看出来他们是谁。 有钱人好啊,说不定还能多骗点香火钱,今晚就能多去买些好酒好肉。 几个假道士还没开口,他们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不知几位是哪家的大人啊?”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从道观中慢悠悠走出来的络腮胡道士身上。 被笠帽遮住脸的裴述眯了眯眼,这标志性的络腮胡,想来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这人一开口,其余几个假道士都闭上了嘴,根本不敢吭声。 他们几个并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道观中的,而是后面陆陆续续才来这道观寻求庇护。 他们来之前这络腮胡就已经在这道观中,据他所说这道观是他出资建的,只为图一个清静。 他们几个寄人篱下自然要听这道观主的。 裴述闻言特意压了压嗓子,“怎么,来你这道观上香火还要自报家门才能上?” “怎么会,小道只是看几位的穿着不俗,奇怪几位大人怎会跑到如此偏远的地方上香火。” 这话谢逐舟一听便知道是在试探他们,这人还算是有点戒备心,不是很好骗。 “我夫人不喜去人多的地方,特意挑了个偏僻的道观来上上香火而已,既道士不愿意那便罢了。” 裴述回答的声音格外沉静,听不出一点疏漏。 他牵着谢逐舟的手指动了动,“走吧夫人,为夫带你去别的道观上香火。” 谢逐舟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作势要和裴述一块转身上马车。 其余几个假道士坐不住了,赶紧出声阻拦: “诶大人,夫人,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几位的到来简直让我们这个道观蓬荜生辉!请进,快请进。” 他们觉得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有钱的,怎么可能让煮熟的鸭子到嘴飞了。 络腮胡有些警惕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另一个人,看身形总感觉不像是个女子,他很少见有女子这么高的。 但刚刚开口说话的那人称呼另一个为夫人,看样子这两个人也格外亲密,似乎的确是夫妻。 更重要的是他自认为这些年都没露出什么马脚,那些人应该压根找不到自己。 看眼前的几个人虽然气质不凡,但看起来也不像是朝中高官,可能也就是什么富商。 头戴笠帽说不好是因为旁边这人恐怕是外室,怕被人认出来,这么一想络腮胡的戒备心便淡了不少。 此刻他心中想的也是既然这几个人有钱,不如想办法坑上一大笔。 有了钱他不就能再去乐福楼消费一顿,上一次他去那一趟喝到的佳酿他到现在都记得那香醇的滋味。 可惜就是去一趟那乐福楼要花的银子太多,吴相平日里虽不苛待他,但给的银子到底不是很多。 想到这里,他也很果断的满脸堆笑将人迎了进去,“大人说笑了,小道哪敢不让大人在这里上香呢,快请进。” 裴述装作不悦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你们最好是。” 跟在人群最后的柳公公瞅了瞅自家主子,分明是心情格外好的样子。 柳公公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刚刚自家主子光明正大的占了点口头便宜,一口一个夫人他自己喊开心了。 走在最前面的裴述牵着谢逐舟的手走的格外小心仔细,“夫人走慢些,前面有石头。” 谢逐舟点头,后知后觉的被裴述喊的有些害羞。 一旁的几个假道士看到这一幕,捧哏似的开口,“哎呦,二位感情真好可真是神仙眷侣,看的人都羡慕。” “你倒是会说话,赏。”裴述依旧压着嗓子,扭头对柳公公喊道。 柳公公也压着声音应了一声,走上前来从囊中取出几两碎银子塞进了那人手中。 几个假道士见状夸的更卖力了,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两个人走入大殿后,像无数个普通香客那般上了香拜了拜。 裴述借着上香的动作仔细的看着整个大殿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谢逐舟知道周围几个人看着裴述肯定没办法太光明正大的打量四周。 他思索了片刻朝着后面招了招手,柳公公见状赶紧走上前去附耳倾听谢逐舟有何吩咐。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走向那络腮胡,“我们夫人想和几位道士聊一聊。” 络腮胡面露犹豫,刚想出言拒绝,还没张口就看到面前的人从囊中又掏出来一块银锭。 络腮胡这下是看的眼睛一亮,虽说他跟着吴相的这么多年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 但这么大方的富商的确少见,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的他在吴相那压根已经算不上什么心腹。 他心中也清楚若不是因为自己手中有当年吴相指示他去方州干的那件事的证据,他恐怕早就已经被吴相送上黄泉路了。 这两年吴相给他的银子也只不过是不算苛待,他已经好久没见过一整个银锭摆在他面前。 络腮胡直接露出一个有些谄媚的笑,“夫人想和小道们说些什么?” “我们夫人不想在大殿中聊,你们这里可有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 络腮胡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又看向了面前的人手上的银锭,“有,自然有,夫人随小道来。” 站在一旁的裴述瞬间就明白谢逐舟的意思,“夫人去聊吧,为夫在这大殿中逛逛。” 柳公公闻言扶着谢逐舟跟着那些道士一路走到了一旁的接客室中。 “小道这里没什么好茶,还望夫人不要介意。”络腮胡抬手给谢逐舟倒了杯茶,语气诚恳。 谢逐舟招了招手柳公公瞬间会意的附过身去开始当传话筒,“夫人说无碍的。” 络腮胡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夫人是不方便亲自开口吗?” 柳公公点头道,“夫人前些日子偶感风寒,不便开口,话由奴来转达。” 这话一听倒也没什么问题,络腮胡也知道京中有些家族的家规又多又复杂。 “我们夫人从刚刚就想问道长有没有意向发展一下这道观呢?” 络腮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夫人的意思是?” “我们给此道观捐钱,将这道观重新建一次,再在京城贵族中加以传播定能发展成大道观,之后道观内的香火定能重燃。” 此言一出,络腮胡都有些心动,犹豫了半天后到底还是拒绝了: “这道观虽为小道所建接受夫人的捐赠倒也可以,但小道建此道观的初衷便是图个清净,若是成为大道观岂不是本末倒置。” 谢逐舟闻言挑了挑眉,也就是说这道观大概率是吴相的东西。 这人表面上说是自己建的,实际上连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他偏过头隔着笠帽白纱在柳公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柳公公听完后点了点头: “夫人的意思是不做大道观也无妨,若道长愿意可以直接把道观卖给我们,道长依旧是道长。” 络腮胡抿了抿唇,“不知夫人为何这么想要这所破道观呢?” “道长有所不知,我们夫人自幼体弱多病,曾有一云游道士告诉我们需寻一道观捐赠些钱财便可。” “我们夫人今日来这道观也是觉得和几位道长有缘才有这想法,若道长不愿便罢了。” 柳公公格外冷静的回答的滴水不漏,这回答听的谢逐舟都在心中竖大拇指,别的不说至少听起来还算是合理。 络腮胡沉默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小道还是想过的清静些,感谢夫人的厚爱,只不过小道无福消受。” “那便作罢,夫人说也感谢道长们的茶水。”柳公公一边说一边将银锭放在了桌案上,随即扶着谢逐舟起身走出门去。 谢逐舟算着差不多已经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想来裴述那边已经探查结,不用再拖延时间了。 二人离开后,络腮胡迫不及待的将银锭拿起来看了又看。 可算是逮着一个有钱的傻子,上天待他不薄啊! 第53章 烛火 如同谢逐舟想的那样,他和柳公公走到大殿时裴述已经在殿门口站着等候。 看起来像是在殿中随意逛了片刻便出来无所事事的等候着。 看到谢逐舟的那一刻,裴述迅速几步走到了他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夫人和道长们聊完了吗?” 谢逐舟下意识轻轻嗯了一声,柳公公眼看着被应声的裴述身上是白纱都盖不住的高兴。 走在后面的络腮胡疑惑了一瞬,他怎么感觉刚刚那“夫人”的声音好像是个男子? 难道是他乐昏了头幻听了?还是说这“夫人”本就是个男子。 怪不得主仆三个全都戴着有白纱的笠帽遮掩了面容,原来是有断袖之癖怕被人认出来啊。 络腮胡心底最后一点疑虑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他的印象里京城中可没有有断袖之癖的达官贵人,就算有恐怕也不会正大光明的带出来。 他在心底啧啧了好几声,没想到京中富商现在这种事都已经毫无遮掩,还真是开放。 不过人家喜欢的是男是女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他可没有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习惯。 他只知道这两个人够大方,这银锭够他去乐福楼喝上好几杯佳酿了,说来还得谢谢这两位。 可惜这道观是吴相早年所建,他没有支配的权力,要不然他刚刚还真就答应接受捐钱了。 京中所有人不知道也是因为一开始吴相就是匿名建的这所道观。 他住进来的时候这道观其实还有另外两个吴相的幕僚。 那两个人和他的情况差不多,都是曾经帮吴相处理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过和他不一样的是,那两个人一心觉得吴相不会卸磨杀驴,手上都没留什么关于吴相的证据。 最后这两个人的结果就是都死于非命尸骨无存,他们两个死后这道观中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虽说络腮胡手中有能保命的证据,但他也清楚这仅限于保命。 若是他太过招摇惹恼了吴相,对方恐怕会来硬的,强行取他项上人头。 有命才能有福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络腮胡一边想一边满脸堆笑的将几个今天的贵人送上了马车,目送着马车一路走远。 他此刻真心希望这两位日后能常来这道观上些香火钱。 这样日后他喝酒的钱就有保障了,这么纯粹的冤大头可不好找啊。 马车离开道观后,谢逐舟迫不及待的凑了过去开口询问,“殿下有找到那殿中不对劲的地方吗?” 裴述并没有回答,他抬起手将面前的人的笠帽摘下,凑到人耳边语气带笑的低声说: “夫人猜猜看,或者...喊我一声夫君我就告诉你。” 刚刚为了让那络腮胡打消疑虑演戏的时候谢逐舟还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马车车厢中只有他和裴述两个人,一瞬间和刚刚的感觉就不同了,难以言说的暧昧在小小的马车车厢内瞬间蔓延。 谢逐舟面若飞霞般的眨了眨眼,“臣猜殿下已经找到了那个道观中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裴述语气中带着一些不解。 被问的谢逐舟弯了弯眸子,“臣凭感觉猜的,殿下说是不是吧。” 裴述满脸遗憾,他本来还想哄哄谢逐舟,看能不能骗一句“夫君”听,看来是没戏了: “我看到那个殿中最大石像的底座不太对劲底下应该藏了什么都没呼吸,但时间有限来不及查证。” “这个问题也好解决,我已经派人跟着那个络腮胡,待他离开道观后我再去查探。” 裴述一边捏着谢逐舟的指节,一边和他说自己刚刚的发现。 他说完后身侧的人却半天都没应声,裴述抬起头看向谢逐舟发现他的脸更红了: “好...夫...夫君...”谢逐舟声音很小的说完后迅速扭过头去。 谢逐舟说完就觉得自己真的是被裴述哄昏了头,他现在感觉自己已经快从头羞到脚。 听清楚谢逐舟说了什么的裴述刹那间眼睛都睁大了,整个人呆坐在原地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不可思议的又凑近了些,“能不能再讲一遍。” 谢逐舟抿着唇,羞的恨不得现在跳车冷静一下。 裴述见谢逐舟不语,很果断的伸手搂住了谢逐舟的腰,“逐舟...” 低声呢喃的话语传入谢逐舟的耳膜,让谢逐舟的心脏不停的狂跳。 裴述勾了勾唇角,又凑近了些,这一次他直接凑到了谢逐舟的耳边。 有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谢逐舟耳边,下一瞬裴述忽然用舌尖勾了一下谢逐舟的耳垂,“好逐舟....” 谢逐舟感觉自己现在已经脸红的能冒烟,他的脑袋稀里糊涂的被裴述轻轻转了过来。 他听到裴述语气分外缱绻,“逐舟,这次要记得换气。” .... 谢逐舟脑子混沌,不知过了多久裴述才有些依依不舍的坐直了身,用指尖揉了揉谢逐舟的唇角。 而谢逐舟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靠在裴述肩膀上细细的换着气。 裴述也偏了点头蹭了蹭谢逐舟的发顶,他深知自己对谢逐舟有着很强的肢体依赖,尤其是在谢逐舟昏迷醒来之后。 那些日子的没有安全感只有在靠近谢逐舟的时候才会消散。 只有靠近谢逐舟他才会感到心安,好像自己经历了两世的疲惫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宿。 入了城后道路平坦了不少,两个人很快便回到了府中。 接下来的这几日,每天都有信鸽飞进景王府又飞出。 都是裴述派去监视络腮胡的手下飞来的消息。 据手下所说,平日里这络腮胡并不出道观,饭菜都是其他几个道士送来的。 这人也特别喜欢喝酒,常喊他们去村中酒家给自己买酒回来。 不出道观的他经常一个人守在大殿中寸步不离。 甚至是晚上的时候他也守在大殿中,在殿中的石像旁铺个草席睡在石像旁。 这个消息也证实了裴述前些日子的想法,那石像底座必然有问题,否则络腮胡不会晚上都睡在旁边守着。 不过一直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既然他一直待在道观中不出来那便引蛇出洞。 裴述吩咐韩烟桥放出乐福楼老板生辰将至,要举办宴会与所有人同乐,宴会当晚美酒不要钱随便喝的消息。 同时往外放的消息还有宴会的酒只能在乐福楼中饮,不能带出乐福楼。 这络腮胡如此好酒听到这消息后肯定坐不住。 到时候趁他去乐福楼的功夫他们便可以一探究竟那石像下到底藏着什么。 时间很快便到了乐福楼要举办宴会的那天。 经过他们这几日传播消息,全京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乐福楼今日美酒畅饮。 临近傍晚乐福楼门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在等待乐福楼开门的一瞬间直接冲进去。 裴述收到跟踪络腮胡的手下的信鸽,纸上写着络腮胡也前往了乐福楼。 虽说他离开道观的时候叮嘱了其余几个道士守在道观内不要外出。 但他前脚刚走没半个时辰,后脚那几个道士也偷偷摸摸的离开了道观一同前去了乐福楼。 这样一来整个道观内便空无一人,只需等待一炷香后天色暗下来开始行动。 乐福楼中所有的人也都关注着络腮胡和那几个道观中的人的一举一动。 韩烟桥特意派人将络腮胡和另外几个道士引到了不同的包间内,以防他们见面。 虽说半路截杀他们会更方便,但怎么说他们都不清楚络腮胡藏在石像下面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不是他们要找的东西把人杀了之后就麻烦了。 肯定会引起吴相的注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们可能再也找不到络腮胡藏起来的证据。 稳妥起见还是先把这几个人的命留着比较好。 裴述陪谢逐舟用完晚膳又看着谢逐舟喝完药后起身揉了揉他的发顶: “逐舟,道观那边我需要亲自去一趟,你在府中等我回来好吗?” 谢逐舟心底肯定是想跟着裴述一块去的,但他自己看不到觉得去了也是给裴述添麻烦。 而裴述不说带谢逐舟同去的原因也是不想带他冒险,哪怕这件事的风险几乎为零。 谢逐舟点点头,朝着裴述声音的方向抿了抿唇,“殿下安心去便是,臣在府中等殿下回家。” 裴述心底涌起一阵情意,他走上前去俯身吻了一下谢逐舟的唇,“我很快回来,不会让你久等。” 直到裴述的身影离开府中时,谢逐舟面对的仍是那个方向久久未动。 “好兄弟别盯了,人都出已经出府门半天了,你现在跟望夫石似的。” 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闻人言一边举着一个苹果咔咔啃,一边打趣着坐着纹丝不动的谢逐舟。 谢逐舟伸手,闻人言非常自觉的把另一个苹果放到了他手上,两个人一块咔咔啃了起来。 “我说你啊,要是实在担心就跟着呗,你要是想跟着裴述肯定不会拒绝。”闻人言趴在椅子背上直言不讳。 谢逐舟斯条慢理的将口中正在嚼的苹果咽下去,“那不行,我要是去了他还得分神照顾我。” 闻人言思考了一瞬,“但是他武功那么强,就算带上你也能把对面杀穿吧。” 他话音刚落就从谢逐舟的神情中看出你不懂来: “分神到底也是有风险,我不想成为他的拖累,我也更希望他能安安全全回来。” 闻人言欲言又止了一瞬,拍了拍谢逐舟的肩膀,“你这是真陷进去了啊好兄弟。” 他还以为自己说完这话后谢逐舟会像以前那样和自己开几句玩笑。 谁知他偏过头看到的是谢逐舟格外认真的表情: “老闻,他值得我去爱他,他配得上人世间所有最真挚的爱。” 闻人言被这句话说的一怔,他也明白谢逐舟和裴述对彼此都是最真挚的感情。 他心中又感慨又有一种奇怪的欣慰感,看到他好兄弟在这里寻到了属于他的幸福,他也就放心了: “你也别在这等了晚上风大,我扶你回屋里等,不然你要是吹感冒了裴述不得心疼死。” 谢逐舟一听觉得挺有道理,搀扶着闻人言的胳膊回了屋子。 闻人言格外贴心的顺手帮人把蜡烛点上,听到动静的谢逐舟:.... 点亮蜡烛的闻人言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干了件有点地狱的事——给瞎子点烛火。 “我是觉得晚上有点冷,点个蜡烛能...能给你的房间带来一点温暖。”闻人言自知心虚的为自己狡辩。 谢逐舟哽住,“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给瞎子点灯更地狱,还是大夏天晚上给人增温更地狱。” 话音一落两个人一同笑了起来,如同他们在宫中的时候聊到高兴时一样笑的开心。 半个时辰后,陪聊了半天的闻人言止不住的打着哈欠。 谢逐舟满脸带笑的把人赶回房睡觉,闻人言边走边打哈欠还不忘叮嘱谢逐舟: “你要是一个人待着害怕就让侍女去敲我门给我喊醒,你要是困的顶不住了就别等了,也快去睡。” 听着闻人言像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谢逐舟没忍住又抿了抿唇,“知道了知道了。” 虽说他根本没打算独自去睡,裴述没回府他睡也睡的不踏实,不如再等一会。 而他等的裴述此刻正带着寻到的东西披星戴月而归,车夫知道自家主子急着回去见谢大人,铆足了劲赶着路。 坐在窗前的谢逐舟耳朵很尖的听到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马蹄声,想来是裴述回来了。 他站起身摸索着周遭的摆设,扶着东西慢慢的一路挪到了屋门口扶着门框站着。 裴述一进府们边看到谢逐舟的寝室的烛火还亮着,他脚步格外匆匆的朝着谢逐舟的方向走去。 有风穿堂而过,拂起了谢逐舟的衣摆,在月色的笼罩下更显得他如同谪仙一般。 裴述快步走上前去将人搂入怀中,“抱歉,让你久等,我回来了。” 在他怀中的谢逐舟仰起头露出盈盈笑意: “没有久等,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