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窗外的雨无休无止,一阵狂风刮过将庭院内的树木竹枝吹的哗哗作响。

    此时裴述寝室外响起一阵格外杂乱的脚步声:“老谢——”

    闻人言边喊边往里跑,此刻他的衣服和头发都湿哒哒的往下滴着水。

    一炷香前,裴述安排人去谢逐舟府上通知闻人言谢逐舟出了事。

    谢逐舟是他最好的朋友,出了事他怎么可能不着急。

    闻人言一听立马伞都来不及打就冲上了裴述派来的马车赶到了景王府。

    他丝毫不顾柳公公的阻拦直接打开裴述寝室门冲了进去。

    他此刻已经不在乎这些所谓的礼仪,他只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出了事此刻都已经躺在床上了。

    裴述听到闻人言开门的动静时才很缓很慢的转过了头,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来了。”

    闻人言本想质问裴述为什么没保护好谢逐舟。

    但看见对方通红的眼和沾染了大片不知是谁的血污还没换的衣服,他到底还是没质问出口。

    他能看出来裴述现在比他还要更难过更内疚。

    裴述想站起身带闻人言出去说,起身时却因为跪坐时间太久险些没有站起来。

    站在门口看着的柳公公想走过来扶裴述,却接收到他制止的眼神,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裴述扶着床站了起来,用眼神示意闻人言和他一块出去聊。

    房内的两个人出了门,裴述抬手将寝室门关上,为躺在里面的人隔绝了门外的狂风暴雨。

    闻人言不知裴述让他跟着出来是想和他说什么,只能望着雨幕沉默不语。

    “闻侍卫,说说吧,你都知道什么?”裴述满脸平静的往沉默的气氛中丢下了一记响雷。

    此言一出,闻人言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错愕,他不知道裴述究竟知道了什么,但眼下最好的办法肯定是装傻:

    “微臣不知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裴述依旧是面无表情,语气却是格外笃定,“本王记得你说过你和逐舟是同乡。”

    “是。”闻人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不显露慌张。

    “之前本王也问过你出身何处,对吗?”裴述紧接着又问。

    “对。”闻人言心底纳闷,不知道裴述又提起这些做什么。

    裴述仰着头望着无数的雨丝,轻叹了一口气,“逐舟不是那种会轻易把信任交付给谁的人。”

    “更何况他一开始就说自己磕坏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却还能第一时间信任你,还会告诉本王你与他是同乡。”

    “最奇怪的是你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但一开始却根本没人发现这一点,皇帝和苏清雅好像压根不知道有你这号人的存在。”

    裴述偏过头与闻人言对视,“所以你们的确是老乡,只不过不是这里的老乡,对吗?”

    闻人言被他这眼神看的一激灵,裴述到底是什么时候确定这些的?!

    而且他竟然从一开始就已经在怀疑他和自己好兄弟不属于这里,这人还真是敏锐的可怕。

    见他不说话,裴述也不恼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

    “逐舟偶尔说出来的词语本王也只能理解其中大概意思,这些词本王在这里从未听过。”

    “但逐舟与你私下聊天,你却完全能听懂,而且你们两个每次聊天都很欢快,逐舟确实把你当朋友。”

    “本王能猜到有些事你不能说,你是逐舟的朋友,他叮嘱过本王照拂你,本王自然也不会逼你开口。”

    闻人言现在冷汗直冒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统子哥不在好兄弟昏迷,他现在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书中人物发现他不是这里的人。

    他是真的很害怕因为自己处理不好连累了自己好兄弟和他一起消失在崩坏的书中世界。

    现在只能说不幸中的万幸是裴述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裴述顿了片刻才接着说,“本王现在只问你一件事,三日后,裴旭还会不会带人出城打猎。”

    这下闻人言再次从头凉到脚,他在穿书局中看这本书时的确有裴旭外出打猎的情节。

    但他只隐约记得是最近这段时间,他根本不知道准确时间点,因为书中根本没提到过。

    为什么裴述会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还知道的如此清楚,甚至比他还要了如指掌。

    闻人言下意识的反应和小动作全都被裴述收入眼底,他转过身准备离开,“本王知道了。”

    刚走两步裴述的步伐又停下了,他忽然想起之前谢逐舟递给他蒙面的东西,那东西上面细密又整齐的针脚:

    “逐舟从前过的不是很好,对不对?”

    闻人言心中也蓦地一酸,他那可怜的好兄弟,“对。”

    裴述没再言语,步履匆匆的去沐浴更衣。

    他衣服上还有血污,他不想这样靠近谢逐舟。

    裴述离开后,柳公公才从远处走到闻人言身边,“闻侍卫,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这几日你便在景王府暂住吧。”

    闻人言没多琢磨,跟着柳公公一路往客服走去。

    离自己好兄弟近也方便自己照顾他,若是他现在独自在谢府他会更愧疚。

    夜色已深,早已更换好衣服的裴述却并未起身点灯。

    他依旧跪坐在床边在黑夜中如同一座石雕。

    此刻,柳公公轻轻敲响了屋门屋内却完全没人应。

    犹豫了半天,柳公公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先将自己手上端着的放有晚膳的托盘放在桌案上,而后将屋内的烛火点亮。

    屋内在烛火的映照下亮堂了起来,柳公公才看清了自己眼前的景象。

    裴述依然握着谢逐舟的左手,每隔一小段时间就要去探一下他的脉搏。

    此刻裴述整个人都贴谢逐舟及近,有一瞬间柳公公差点觉得他俩现在躺在一张床上:

    “...殿下,您还没用晚膳,厨房刚做好的奴才端过来了,殿下要不要用一点。”

    话音落了好一会裴述才回答,“不必了,端出去吧,逐舟要喝的药熬好了吗?”

    柳公公将托盘上熬好的药端了过去,“熬好了殿下。”

    裴述伸手接过了药碗和准备好的帕子,“你下去吧。”

    “喳。”

    柳公公离开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烛火摇曳,安静的只能听到窗外的雨声。

    裴述舀起一勺药用自己的唇碰了碰试了一下温度。

    确定温度没问题后,他才格外耐心的一勺勺喂进谢逐舟口中。

    药并不好喂,但裴述始终没有不耐烦过,全程都格外仔细。

    他突然想起之前谢逐舟刚来到他身边没多久的时候因为淋了一会雨发了高烧。

    那个时候他想的只是去看一眼,毕竟是皇帝派来的人死在他府上不好交代。

    谁知迷糊中的谢逐舟竟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给自己的手降温。

    他当时只觉得无奈,最后莫名其妙有些心软还是任由着人握了一会。

    现在他想让谢逐舟握住自己的手,可面前的人已经毫无知觉。

    药喂完后,裴述起身吹灭了屋中的烛火,整个房间再次暗了下来。

    裴述最终还是没忍住躺在谢逐舟的身侧避开他的伤口轻轻的抱住了他:

    “逐舟,求你可怜可怜我...”

    带着些许乞求与微微颤抖的声音消散在了夜色中。

    两天后的一大早,柳公公刚走出房门就看到闻人言满脸郁闷的坐在石凳子上喂池塘中的锦鲤。

    眼瞧着这两日池中的锦鲤都要被闻人言喂的胖了快一圈。

    柳公公:....

    他要是再不阻止恐怕过几天这一池子的鱼就不能叫锦鲤了,得叫锦猪。

    “闻侍卫可是有什么心事,怎么一大早就独自在这里喂鱼?”

    被问到的闻人言握着鱼食狠狠的叹了一口气。

    他本来答应暂居景王府主要是因为想照顾谢逐舟。

    结果现在倒好,别说照顾自己好兄弟了,他连门都进不去。

    裴述在他的寝室中一坐硬守着谢逐舟,他说和裴述换班,结果那小子油盐不进理都不理他。

    柳公公一听闻人言的控诉,顿时也头疼了起来。

    这两日裴述水米不进,怎么劝都没用,眼瞧着人都憔悴了不少。

    还有谢大人也完全没有要醒的迹象,昨夜的时候甚至发起了热。

    他也跟着裴述守在床边几乎一宿都没合眼,心一直高悬着。

    直到半炷香前谢逐舟才略微退了热,他这才安心一点。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同时重重的叹了口气。

    愁啊——

    闻人言环顾了一圈看没人,纠结了片刻还是凑过去小声问,“柳公公,殿下他明日有什么打算啊?”

    柳公公有些一言难尽的瞅了一眼闻人言,这小子是真敢问,“闻侍卫是在和我打听关于殿下的事?”

    “哎...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我这不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柳公公沉默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道,“闻侍卫在府中好好待着,暂时照顾好谢大人一天就是帮忙。”

    这一下闻人言是不愁了,明天终于轮到他照顾好兄弟。

    不过他心底仍是有点好奇裴述明日到底打算怎么收拾裴旭那个傻叉。

    翌日天还没亮,裴述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身着一袭黑衣蒙住了面,早早就候在了裴旭出城的必经之路。

    裴述背着弓箭坐在树枝上,他一向只认准以牙还牙。

    即使现在并不能杀了裴旭他也要给裴旭点颜色看看,逐舟吃的苦受的疼他会加倍奉还。

    与此同时坐在东宫中的裴旭正与自己的手下闲谈。

    “太子殿下,臣听说那日之后谢逐舟便留在景王府养伤,不过具体怎么样臣打听不到。”

    裴旭慢悠悠的饮了口茶,“景王府向来口风格外紧很难查,打听不到也正常。”

    “不过孤那贤弟这两日都待在景王府中不露面,想来那谢逐舟目前的状况大概率是非常危险吧。”

    他哼笑了一声,“那毒可是孤特意寻来的,中了这毒的人啊九死一生。”

    那心腹闻言满脸遗憾,“只可惜那两支冷箭本来应该能替殿下实现愿望才是。”

    他意有所指,裴旭自然也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裴旭漫不经心的放下茶盏,“孤的贤弟运气不错,能找着一个愿意替他挡箭的替死鬼。”

    “不过能杀了谢逐舟倒也不错,之前母后也说以后谢逐舟必然是一个隐患,隐患就应该早早扼杀。”

    “孤本来觉得他算个人才才找他聊,既然他如此不识好歹不想站在孤这边,那孤也只好送他上路了,这都是他自己选的。”

    裴旭的心腹在旁边面露谄媚,“太子殿下说的是,若不是因为那谢逐舟不识好歹我们又怎用如此费心力?”

    “你倒是会说话,行了,这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聊的,今日你和孤一同出城打猎去。”

    心腹闻言笑得更加谄媚,两只眼都眯了起来,“是,能和太子殿下一同打猎是臣的荣幸。”

    半个时辰后,坐在树枝上的裴述远远就看见裴旭骑着马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周围还围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朝中官员。

    裴述对裴旭身边跟着的都是哪些官员根本不感兴趣,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已经被当做目标的裴旭压根没有察觉到危险,此刻仍是格外春风得意的样子,对身边几个官员的巴结照单全收。

    裴述借着树冠的遮挡站了起来同时弯弓如满月,直对着裴旭的肩。

    一刹那间两只箭羽齐发,都狠狠的扎进了裴旭的肩膀和胳膊中。

    被箭羽射中的裴旭一声惨叫,还不等站在他周遭的人反应过来。

    站在裴述对面树冠中的董侍卫用小石子击中了裴旭骑的马的马腿,马一瞬间受了惊,嘶鸣着往前一路狂奔。

    一时间跟着裴旭一块出游的官员们都乱了起来,有高声喊有刺客的,也有骑着马赶紧去追裴旭的。

    裴述和董侍卫则趁乱顺利离开了现场,坐上马车回了景王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还给裴旭的两支箭羽上面自然也淬了毒,那毒是他专门找陈医师做的。

    虽说这毒一时半会要不了他的命,但他若是想活下去就只能自断右臂。

    若不是因为现在有许多事情还没有查明不能直接杀了裴旭,不然那两支箭现在就应该在裴旭脑门上插着。

    不过也无伤大雅,他倒是希望裴旭能耐活一点。

    逐舟这些日子吃的苦他会连本带利的一点点折磨回裴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