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还没亮,谢逐舟便打着哈欠不情不愿的起了床赶往宫中,今日要上早朝肯定是不能迟到的。
站在朝臣队伍中的李大人一下就看到了谢逐舟,赶紧招手喊人过来,“谢大人快来。”
谢逐舟听见声音赶紧凑了过去,顺便小声问站在他身旁的李大人,“李大人,哪个是吴相啊?”
李大人回答的声音也格外的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什么组织的接头人: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不怎么和别人说话的就是吴相。”
谢逐舟闻言,偷感很重的抬眼偷偷摸摸瞅了过去。
那吴相站在朝臣队伍最前方站的格外笔直,身旁的官员们想和他搭话却又不敢随意开口。
“这气度看着就像简在帝心的高官。”谢逐舟偏过头小声嘀嘀咕咕。
“可不是嘛陛下格外重用他,不过我听说他与那道长不和,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哦?
谢逐舟轻轻挑了挑眉,他怎么感觉这所谓的不和更像是避嫌呢?
倏地,站在队伍最前端的吴相似有所感般的转过身来目光直直的看向谢逐舟。
这是一道带着不屑和一点敌意的眼神,好似要把谢逐舟看穿。
谢逐舟格外不卑不亢的朝他行了一个礼,随即缓缓的勾了勾唇角。
虽说这笑不带任何情绪,但吴相突然觉得这人压根不惧怕他。
二人之间隐隐的火药味一触即发。
吴相眼神瞬间变得有些阴涔,轻哼一声转过了身。
“吴相看你的眼神怎么这么不和善呢?你这么久不在朝堂上和他有什么牵连吗?”李大人有些惊慌失措。
谢逐舟依旧不紧不慢,“谁知道呢,可能是看不惯我这种白拿俸禄不怎么干活的人吧。”
李大人一听就知道谢逐舟这是在瞎掰,他心中还是格外担忧,“你就不怕他在陛下那给你穿小鞋?”
他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谢逐舟缓缓露出一个格外锐利的笑意,“他不敢的。”
李大人直接被这句话震住,惊讶的连嘴都合不上。
他赶紧扭过头去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官员注意他们两个后才松了口气。
那可是简在帝心的丞相,其他那些位高权重的官员都不敢和他起大冲突。
怎么到谢逐舟这就成了一个无足畏惧的存在。
谢逐舟说这话自然不是因为他自以为自己在皇帝那比吴相的可信度和可用度高。
而是因为他知道吴相他也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的顾虑都很多。
更何况他的存在涉及的是裴旭和裴述之间的种种争斗。
吴相现在想的都是要怎么在皇帝那避嫌,不让皇帝怀疑自己已经站队皇子。
所以他一定不会轻易在皇帝面前对另一个涉及皇子争斗的臣子发表态度。
因为他知道皇帝多疑,哪怕只是一点错漏都会被皇帝无限放大。
吴相恐怕和他一样,在不能一击制敌之前不做那些有风险的事。
看来会是一个比较棘手且难缠的对手啊。
谢逐舟低垂下了眼睫,藏起了自己眼中的锋芒。
早朝上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朝臣之间也没有吵闹,和平的谢逐舟都有些不习惯。
只不过皇帝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坐在龙椅上格外疲惫的揉着额角。
看这样子是苏清雅应该又开始用那香丸了,不过他们近期恐怕不会故技重施。
裴述刚被解禁足他们就故技重施的话会有很大概率被皇帝怀疑。
要是那道士被怀疑是苏清雅的人,对于苏清雅而言才是最大的麻烦。
与其得不偿失不如先按兵不动,现在的局势不管对哪一方势力来说都没到兵行险招的时候。
早朝结束后,谢逐舟并没急着走,他看张公公刚刚那个眼神皇帝恐怕要召见他。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张公公便走到他面前,“谢大人请吧,陛下召见。”
谢逐舟跟着张公公的步伐向御书房走去。
恍惚间他回想起自己刚穿到这本书里的时候也是这样跟着张公公走进景王府的。
还不等他再回忆什么往昔,就已经到达了御书房。
这次皇帝倒是没有再把他放那么久才开口,而是十分的开门见山:
“最近朕听说爱卿和景王的关系倒是没有以前那么僵了,爱卿做的不错啊。”
此言一出,谢逐舟一时间都没分清皇帝这是在试探他还是真有人这么和皇帝说过。
“陛下谬赞,许是因为有知安县水患一事景王殿下对臣的态度的确稍有缓和。”
这个时候他最好还是不要反着皇帝的话说,不管是试探还是别的,皇帝能这么问说明他已经有了这个心思。
而且按照逻辑来说,他已经跟着裴述这么久,也共同解决了不少事情。
不应该还和一开始在皇帝面前演的那样生疏和充斥着怀疑和一点敌意。
“朕还真没看错爱卿,爱卿还和此前一样便好景王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告诉朕。”
“是。”
顿了片刻,皇帝才接着开口,“下个月朕打算办场宴会,到时候谢大人和景王一起去吧。”
“臣遵旨。”谢逐舟心底毫不惊讶,他就知道皇帝肯定也要把他薅过去。
“好了,朕身子不适,爱卿先下去吧。”
谢逐舟行了礼后迅速脚底抹油的溜走,没成想还没出宫就被裴旭拦了个正着。
他瞅着眼前的裴旭颇有些意外,“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有什么事吗?”
裴旭笑容中带着些危险,“谢大人平身吧,孤想和谢大人聊聊,不知谢大人可否有时间。”
这话虽是个问句,但谢逐舟瞅着裴旭身后已经撩开的马车帘子,显然是不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
罢了,他也想知道裴旭这傻小子拦他到底是想和他说什么:
“太子殿下开口臣自然是有时间的,太子殿下请。”
裴旭听到这话表情看起来舒心了不少,先行上了马车。
谢逐舟紧跟着裴旭一块上了裴旭的马车,坐进去的时候他偷摸左瞧瞧右瞅瞅。
总感觉裴旭的马车比裴述的还要奢华一点。
这小子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树大招风啊。
“谢大人跟了孤贤弟那么久感觉如何呢?”裴旭握着折扇状似无意开口。
谢逐舟:....
裴旭的试探给他一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装成熟感。
哪有这么开门见山的明晃晃的试探的,简直都要把他想打听裴述相关情报的心思写脸上了。
“臣与景王殿下还没有熟络到可以随意闲聊的地步。”谢逐舟选择睁眼说瞎话。
让谢逐舟没想到的是裴旭竟然还真的信了他的瞎话:“孤的臣弟向来多疑。”
谢逐舟的嘴张了张又合上,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的走到了目的地。
“之前谢大人也没怎么出过宫,孤这次带你来京城有名的地方饮茶。”
谢逐舟跟着裴旭下了马车,看清自己眼前的建筑时,一句“谢殿下。”卡在了嗓子眼。
这不就是乐福楼吗?裴旭这傻小子直接把他带到裴述大本营来了。
他刚刚坐在马车上本来还在担心要是等会他和裴旭谈不妥裴旭直接撕票怎么办。
现在倒好,压根不用担心了,把他带到乐福楼岂不是让他如鱼得水。
裴旭带着谢逐舟刚踏进乐福楼大门,韩烟桥便轻抚着团扇走了过来,“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看清裴旭身边站着的谢逐舟时,韩烟桥直接沉默了两秒。
裴旭还以为是韩烟桥不知道谢逐舟的身份不知道该怎么喊,“带孤去三楼的包间吧。”
他自然是不知道乐福楼有密道这件事,乐福楼的三楼对外说的是只对贵客开放。
韩烟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得体的笑容,“三楼的包间已经为殿下准备好了,殿下请。”
等两个人走进包间后,韩烟桥赶紧把平时跑腿的那个小厮喊了过来:
“你现在赶紧去景王府一趟,告诉景王殿下谢大人被太子殿下带到乐福楼来了。”
小厮一听韩烟桥的语气就知道事态紧急,领了命之后就赶紧离开。
包间中的裴旭直截了当的开了口,“谢大人有没有想过换个明主呢?”
捧着茶的谢逐舟听到这话心中有点一言难尽,这傻小子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自称明主的。
谢逐舟果断选择了装傻,“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旭轻哼了一声,“谢大人当真听不明白吗?莫要和孤装傻。”
这傻小子看来也没那么好糊弄啊...谢逐舟在心底默默的想。
“谢大人要知道,孤才是太子,而他裴述只是景王。”
谢逐舟本来没想和裴旭说的太僵,但裴旭这话一出他心底忽然就有些不爽。
他这太子来之不正,本来就是苏清雅在背后算计帮他博来的。
谢逐舟抬了抬眼皮,眼底泛着些冷意,“太子殿下想怎么做呢?”
“简单,定期把裴述的情报告诉孤就好。”裴旭以为谢逐舟同意了他的话,语气中都有些洋洋得意。
谢逐舟闻言勾了勾唇,“太子殿下应当知道,臣是陛下派去景王殿下身边的。”
“那又如何呢?父皇他总有一天会...”
“太子殿下慎言,再者臣为朝廷做事就是为殿下做事。”
裴旭听到这句话眯了眯眼,“谢大人确定没得谈了?”
谢逐舟的表情很淡,语气也格外平静,“还请殿下莫要为难臣。”
“呵。”裴旭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轻甩了一下袖摆,“孤倒不知道谢大人竟如此忠君,还希望谢大人以后不要后悔啊。”
撂下这句狠话后,裴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间。
谢逐舟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饮了口茶,他刚刚是拿皇帝压裴旭。
他的意思就是裴旭也只不过是个太子,之后能不能登基还说不好呢。
他也料定了自己一口咬死他是忠于皇帝的裴旭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虽然他刚刚很想把手里的茶泼裴旭脸上就是了,但理智最后还是告诉他这样做会给裴述惹麻烦。
不过裴旭突然来找自己背后出主意的人肯定是苏清雅。
可惜了,刚刚就应该再冷嘲热讽裴旭几句。
谢逐舟罕见的开始反思自己,不过他反思的是感觉自己刚刚吵架没发挥好。
“逐舟!”
正在反思的谢逐舟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到裴述满脸焦急的站在包间门口。
这小狐狸平日里都格外光映照人的,此刻站在他面前看起来却格外风尘仆仆。
“殿下怎么来了?”谢逐舟疑惑问道,坐在椅子上抬头看裴述的样子惊讶的有点傻气。
站在裴述身后的韩烟桥很有眼色的将包间门关上。
裴述几步走到了谢逐舟身侧,“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谢逐舟颇有些骄傲的抬起头,“虽然臣刚刚吵架没发挥好,但是看样子还是把他气了个够呛。”
站在他身侧的裴述见人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他和你说了什么?”
“裴旭想让臣监视殿下,把殿下以后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他。”
“他倒是会异想天开。”
“可不是嘛,臣刚刚直接拿陛下呛他...”
包间内的两个人正聊着,包间外的韩烟桥趴在包间门上偷听。
虽然什么都听不到但也不妨碍她此刻笑得格外灿烂:
“诶柳公公,刚刚殿下听到谢大人被太子带走的时候什么反应?”
柳公公颇有些无奈的瞅了韩烟桥一眼,什么都没说。
知道从柳公公这问不到什么,韩烟桥径直去找刚刚自己派过去的小厮。
小厮一听老板问这个一下就来了精神,“奴刚把这事告诉景王殿下,殿下唰一下就站了起来。”
“那表情看起来当真是着急的很,奴给殿下传了这么多消息还是头一回瞧见殿下这么着急。”
韩烟桥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格外意味深长的笑容。
自家主子肯定知道以谢大人的能力,裴旭不光占不到什么便宜还得碰一鼻子灰。
明明知道却还是比谁都要着急,这是得有多心悦人谢大人啊。
韩烟桥越想笑的越灿烂,不行她得等着看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