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用完午膳后,谢逐舟便起身告退还不忘顺走一盒糕饼后才离开了景王府。
下午皇帝召裴述进宫,但并没有指名道姓也要谢逐舟跟着去。
谢逐舟本着能摸鱼就摸鱼的态度果断打算回府美美躺平。
皇帝又没说要见他,说不好是想和裴述单独谈,他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马车走在半路上,他又忽然想起来昨晚闻人言和他说的昨天下午李大人找他扑了个空。
谢逐舟猛的从马车中探出头来问车夫,“老陈,你知道李儒之大人的府邸在哪吗?”
握着马绳的老陈被自家大人突然出现吓的心里一咯噔,“老奴知道,大人有何吩咐?”
车夫知道谢逐舟就安心了,至少不会在这偌大的京城里迷路,“把我放在李府门口就成。”
有个认路的车夫就是好,出门跟打了专属滴滴似的。
老陈一口答应下来,在前面的路口拐了个弯平缓前进。
直到快到李府的时候,谢逐舟才想起来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他好像忘顺路买礼品了,现在自己两手空空。
不管怎么说都是头一次上门,不带礼物好像不是很礼貌。
急的直揣袖子的谢逐舟忽然把目光移到了从景王府顺回来的装在锦盒中的糕饼身上。
纠结了五分钟后,马车稳稳在李府门口停了下来,谢逐舟最终还是提着盒子从车上滑了下去。
谢逐舟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不多时李府中的管事便将门打开。
管事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的穿着,这穿着这气度,一看就是家中大人的同僚。
还不等满面笑容的管事的将谢逐舟迎进府,李大人便嗷嗷叫唤着从屋中跑了出来:
“夫人你听我解释!昨日我收了同僚的那壶酒真的就只是顺手我一口都没喝!”
“我听你胡咧咧!还顺手,你分明就是想趁我哪天不在家的时候拿出来偷喝!”
“嗷!夫人别用手揍我会手疼,你还是拿那个扫把揍吧!”
“别以为你油嘴滑舌两句这事就过去了!这两日你喝了多少酒心里没数吗?”
站在门口看着李大人被自家夫人追的嗷嗷叫唤的谢逐舟:....
他也没想到自己来拜访李大人的时机会这么巧,昨天在乐福楼看到的八卦情报现在直接在他眼前上演。
他现在是不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直接提着盒子直接上马车回府给李大人留点面子比较礼貌一点。
管事的非常见怪不怪的深吸了一口气,“大人,夫人,有贵客!”
这一嗓子直接把在院中狂奔的两个人喊定格,两个人迅速停了下来。
一刹那间,李夫人将自己手中的扫把迅速塞给了旁边的侍女。
而李大人则是一个急刹车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两个人的速度都快到谢逐舟压根都没反应过来,就整整齐齐的站在了那,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夫人笑得格外端庄,“刚刚让大人见笑了,你们两个先聊,我去吩咐下人煮茶。”
直到李李夫人带着侍女消失在了两个人的视线中的时候,李大人才偷摸松了口气:
“小谢,你来的可太是时候了,再晚一点我就要被那扫把狠拍一顿。”
拎着盒子的谢逐舟总感觉自己好像来的不怎么是时候。
李大人瞅见谢逐舟手里拎的盒子笑容满面,“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啊。”
谢逐舟格外诚实的回答,“这是我从景王府顺过来的。”
李大人闻言笑的更高兴了,“这敢情好,我还没收到过从皇子府里顺过来的东西!等会得给我夫人瞅瞅!”
他一边笑一边把谢逐舟带到了专门用来见客的屋中。
得知盒中是糕饼后,李大人专门将其中一大半都拿了出来放在碟中叫下人给他夫人送去。
他夫人也喜食糕饼,从景王府顺过来的糕饼,这得让她夫人尝尝。
剩下的一部分也被李大人拿出来用来和谢逐舟当茶点。
“昨日我还说带你去乐福楼,结果我去的时候你府上那侍卫给我说你和景王殿下一同出了门。”
谢逐舟捧着茶杯抿了抿唇,“下次得空我请李大人去乐福楼。”
李大人想也不想就摇头,“这不行,你自己一个人俸禄还是留来傍身吧。”
谢逐舟自然知道李大人这是替他考虑,笑得格外暖。
接下来两个人的话题便围绕着朝堂上最近发生的事。
最近朝堂上平和的让人都有些不习惯,由于景王解了禁足,太子党的人最近都格外的夹着尾巴做人。
望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一直安静的听李大人说话的谢逐舟忽然开了口:
“李大人能否给我说说朝中高官的事,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
李大人闻言陷入了思索,抿了口茶将自己知道的都很详细的告诉了谢逐舟。
谢逐舟细细听着,没发现任何一个和裴旭有关联的人。
“说起来,我一直感觉吴丞相对太子的态度有些奇怪。”
李大人一下就看到坐在他对面的谢逐舟瞬间精神起来,“这话怎么说?”
“朝中大部分官员都觉得吴相对太子并不看好,但我却觉得他这个不看好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毕竟之前陛下派给太子让他去历练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因为吴相开口建议的。”
李大人沉吟了一下接着开口: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多想了,我听说知安县那件事吴相上书皇帝,里面狠狠把太子骂了一顿。”
这些话听的谢逐舟眼睛都亮了,他要听的就是这个!
在朝中越位高权重的官员就越不会轻易对一个皇子表态。
除非他是自信过了头,太高估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毕竟枪打出头鸟,若是皇帝对哪个皇子心生不满的话第一个遭殃的就是疑似站队此皇子的高官。
虽说这丞相大多数时候都是上书裴旭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好。
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也给裴旭博得了不少利益。
不过谢逐舟觉得皇帝怎么想的还真不好说,他总觉得皇帝心中恐怕会怀疑这人是太子党的。
只是他也需要往裴旭那边放些砝码才能让裴述和裴旭之间的天秤齐平。
现在说这些也有点早,他现在只需要知道这丞相可能和裴旭有关就好。
这样他们就有方向查他们早上猜的宾客到底跟随的是谁。
谢逐舟赶紧站起了身朝着仍然一头雾水的李大人道了谢:
“多谢李大人,我明白了我得去景王府一趟,下次得空再来拜访。”
李大人疑惑着起身将人送出了门,直到看不到谢逐舟的马车他都没想明白谢逐舟到底明白了什么。
站在景王府大门口的侍卫看见从马车上蹿下来的谢逐舟都愣了片刻:
“参见谢大人,景王殿下现在还在宫中未归,大人先进去等吧。”
裴述很早之前就和他们交代过,若是谢逐舟找他他不在府中的话就让人进去等。
谢逐舟有些不明白皇帝是召裴述进宫说什么了,这都将近一个多时辰了还不放人回府。
他进了府后便径直走到廊下坐着等了起来。
府中的侍女们送来了茶和糕饼,这也是裴述之前交代的。
只不过谢逐舟对此并不知情,他还在心底觉得这景王府的侍卫和侍女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贴心。
夏日的雨说来就来,天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闷雷,随即便下起了细密的雨。
嘴中嚼着糕饼的谢逐舟靠着廊下的柱子听着雨声,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格外惬意。
从雨中望去,景王府中的园林看起来更是别有一番趣味。
所有的景色都蒙上了一层水雾,在雨中静静的氤氲着。
忽然看到撑着油纸伞向自己快步走过来的裴述时,谢逐舟竟有一种恍惚感。
他有一刹那之间总觉得这幅景象对他而言好像曾经发生过似的。
这个念头很快便被他抛之脑后,毕竟人会很经常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嘛,很正常,说不好他以前做梦梦到过类似的场景。
裴述刚下马车就听到侍卫说谢逐舟又回来了,正在府中等他。
所以他撑着伞走的速度才会格外快,身后的柳公公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跟着。
“谢大人不是回府休息了吗?怎么这又回来了。”
谢逐舟站起身来行了礼,“臣有事禀告。”
两个人一同进了屋坐下细细交谈,谢逐舟将自己在李大人那打听到的和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都告诉了裴述。
“谢大人说的有理,本王会让人先去查吴相身边的宾客。”
谢逐舟察觉到了裴述眼中的一抹奇怪,“殿下在想什么?”
被问到的裴述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句没什么含糊了过去。
非常善解人意的谢逐舟知道裴述这是不打算和他多聊这个话题,也没打算接着追问。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好半天裴述才再次开口:
“有些事情本王暂时也没弄明白,等本王明了的那天会和谢大人说的,好吗?”
谢逐舟看向裴述格外真挚的眼,弯了弯眼眸,“好。”
其实裴述作为皇子,就算不和他解释他也觉得无可厚非。
但是刚刚裴述和他解释的话还是将他心中刚刚那丝难以察觉的失落扫的一干二净。
他这时才想起来问,“陛下把殿下叫去宫中说什么了?怎么说的这样久?”
如果现在有第二个朝臣在的话,恐怕都要惊讶的瞪大双眼。
哪有臣子这么贸然问皇子皇帝和他说了什么的。
偏偏两个当事人都没把这当回事,裴述甚至回答的语气中还带着点高兴:
“例行盘问而已,顺便和本王说了下个月他要在苍风湖旁办曲水流觞宴,到时应该也会让一部分臣子参加。”
此话一出,谢逐舟就非常自觉的把自己划分在了这部分臣子中。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到时候皇帝肯定要把他也薅过去。
背着身站在门口的柳公公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依旧望天。
他心中清楚自家主子刚刚语气中透露的高兴不是因为皇帝召见他而高兴,而是觉得谢逐舟这是在关心他才高兴。
“那陛下是打算让殿下去筹备布置这曲水流觞宴吗?”
裴述摇了摇头,“本来好像是裴旭在争取办宴,但皇帝最后还是定下了裴烁去办。”
谢逐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裴烁便是吴王的名字。
皇帝不选裴旭选吴王谢逐舟觉得倒也正常的很。
毕竟京中谁人不知众皇子中吴王是最好风雅的。
怪不得这两日都没见过吴王,原来是因为这事被绊住了脚。
见天色已经不早,裴述留谢逐舟在府中用了晚膳才放他离开。
是夜,裴述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没有丝毫睡意。
他不禁又回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世,上一世的时候吴相是站在他这边的,后面也帮了他大忙。
这一世他也派人去和吴相交涉过,但对方的态度始终都很模棱两可。
起初他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上一世的时候吴相也是很晚才决定选择站他的队。
而这一世吴相竟然成了苏清雅和裴旭那边的人脉,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述没有觉得没了吴相的助力他之后的路会格外寸步难行的想法。
这盘棋局的走向目前来看是完全掌握在他手中的,有没有吴相的加入都问题不大。
他比较在意的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和上一世比起来还有什么不同之处。
此前他太过自信,觉得自己有上一世的经历定然可以更快的替自己母亲报仇以及将皇帝从那个位置拖下来。
但现在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此前想的过于简单。
夜色中,裴述很轻很缓的叹了一口气,也罢接下来就不能再大意了,要把未雨绸缪的可能性做好。
就算这一世发生的和上一世不同又怎样,他依旧有信心自己能够好好将那群人收拾的一干二净。
那场曲水流觞宴就快到了,他要借着这次机会狠狠的褪裴旭一层皮才好。
窗外的雨依然连绵不绝,在无形中棋局上的棋子悄悄往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