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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述接过谢逐舟递过来的纸条一看,表情也变得凝重和严肃起来。

    这张纸上赫然写着关于方州水患的情报:

    某醉汉说当年方州堤坝出问题有三方面原因,而他参与了其中一方面。

    这个情报看的裴述眉头瞬间就皱在了一起,这和他上一世所经历的并不一样。

    上一世乐福楼并没有这种情报,也没有这情报上所说的方州水患的原因分为三部分。

    裴述现在想起上一世自己的经历突然有一种过于顺利的不真实感。

    他的上一世最后查到的是方州水坝坍塌只是因为皇帝派人在水患来临之前对水坝动了手脚。

    被动了手脚的水坝自然抵挡不住洪水的冲击。

    真相查明后他非常顺利的用各种手段逼迫皇帝退位自己登基。

    裴述上一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如今这么一想只觉得其中许多事情其实本不应该那样顺利。

    仿佛有一双手无形的推着他一路一帆风顺的走上了那个位置。

    他在意的一直都是查清方州当年的事情真相,还母亲母家一个清白以及让皇帝付出应有的代价。

    至于最后皇帝的位置是不是他的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现在与上一世不同的情况到底是在提醒他什么呢?

    难道说上一世他查明的真相其实另有隐情?

    裴述第一次觉得这些事情像一团迷雾一样围绕在他身边。

    站在他面前的谢逐舟也有些头大,他本来以为方州水患的事只是皇帝和苏清雅的局。

    现在一看其中的隐情还是很多,恐怕不只是皇帝和苏清雅在其中主导。

    他心里清楚裴述非常在意当年方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真相里面还有其他人的存在,那只让皇帝和苏清雅付出代价显然是不够的。

    真相变得格外扑朔迷离起来,连谢逐舟都没忍住皱起了眉头。

    忽然,裴述抬起手轻轻的揉了揉谢逐舟的眉间,“谢大人别皱眉,我们总有一天会查清这些事的。”

    闻言,谢逐舟仰着头有些怔怔的看着裴述温煦的表情。

    半晌后才缓缓露出一抹笑意来,的确如此,这些事情慢慢查总会有头绪的。

    接下来的情报两个人一起筛选速度便快了许多。

    不过剩下的情报都再也没有出现有关于方州水患的字眼。

    两个人收拾好从密道走回乐福楼后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

    裴述让柳公公将韩烟桥喊了过来,韩烟桥走进包间看到两个人的脸色都不算好就知道接下来要问她的事不简单。

    韩烟桥也收起了之前的笑意,表情严肃起来。

    裴述将纸条递给了韩烟桥,“这张纸上的情报是从谁身上打听到的你知道吗?”

    接过纸条的韩烟桥看过后摇了摇头,“民女不太清楚,给民女三天时间,民女会给殿下一个答案。”

    裴述一边点头一边取过一个茶杯倒好茶水后递给谢逐舟,对于韩烟桥这个回答他并不意外。

    毕竟情报量太大,韩烟桥每天的精力也有限不可能每份情报都了如指掌。

    谢逐舟接过裴述递过来的茶杯低垂着眼睫,微微有些出神。

    目光一直在他身上的裴述朝着谢逐舟偏过身,“谢大人在想什么?”

    握着茶杯的谢逐舟眨了眨眼,“臣在想这请报上说的三个方面大概指的是什么。”

    若是有个大概思路接下来也有方向查,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

    “本王觉得其中一个方面许是有人在堤坝上动了手脚。”

    裴述语气带着些笃定,虽说他现在有些怀疑上一世查到的真相是否完整,但有人在堤坝上动手脚这件事肯定是存在的。

    这个想法谢逐舟自然也是有的,接下来只需要猜测一下剩下两个方面是什么。

    蓦地,谢逐舟脑海中闪过一件事,那就是之前被皇帝草草掩盖下去的贪污事件。

    他当时不想问裴述的原因是怕提起对方的伤心事揭了他的伤疤。

    但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查这方面还是问清楚比较好:“殿下知道前些日子陛下压下去的贪污事件吗?”

    “本王知道。”这件事与方州当年的事情有关,事情发生的当天张公公就已经告诉了他。

    “臣以为,堤坝建造的过程主要分为材料选择、如何设计坝体结构以及具体施工。”

    谢逐舟现在只庆幸自己在打工闲暇时翻看过不少书,不然现在真要两眼黑了又黑:

    “之前的贪污案就涉及了当年方州堤坝材料的购买,虽说那官员贪污的金额不多,但肯定还有别的官员曾在这其中谋过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一件事中一旦有可以获利的机会出现,就一定不会只有一个人动歪脑筋。

    这话裴述也是赞同的,有一个人从中贪污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只是这些人现在还没被抓到而已。

    不过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朝堂上的官员们都知道皇帝并不想听到有人提起关于当年方州的事。

    所以就算他们知道哪个官员曾经从中贪污恐怕也不敢再禀报。

    皇帝不想听这种事他们禀报了不但没有好处还可能会因为触了皇帝的霉头被罚,太得不偿失。

    谢逐舟太清楚这些官员们会怎么想,所以这件事还需要他们私底下细查。

    大脑飞速运转的谢逐舟并没有发现裴述悄悄的挪了挪凳子,坐得离他格外的近。

    本来被谢逐舟的想法深深说服也陷入思考的的韩烟桥:...

    自家主子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靠近谢大人的机会。

    一旁的柳公公已经完全可以做到看见也当没看见,目光格外平静。

    抿了口茶的谢逐舟思考了一瞬,“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堤坝的设计图,若是有的话臣想看一下。”

    裴述沉默了一会,“本王现在暂时也没有设计图。”

    暂时?

    谢逐舟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两个字,略挑了一下眉,也就是说现在还是有设计图的,只是不在裴述这里。

    能让裴述暂时拿不到手的大概率就是在皇帝那里。

    “谢大人不必忧心,再过些日子本王就能把设计图交给你看。”

    一听到这话,谢逐舟就想起了潜伏在皇帝身边的张公公。

    也不知道最后皇帝知道张公公其实是裴述的眼线之后会不会当场气晕。

    待谢逐舟带着打包有饭食的木盒子回到自己府邸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

    一推开门谢逐舟就瞅见闻人言蹲在架在池子上方的桥上面十分幽怨的盯着自己。

    实实在在被吓了一跳到谢逐舟:?

    “你现在是在演蝙蝠侠吗老闻?”

    怎么还好意思说人家马管事是府邸怨魂,他现在这个样子明明更像。

    闻人言健步如飞从桥上蹿下来,“老谢啊,我等你等的好苦!!”

    谢逐舟瞅着嗷嗷待哺的闻人言后知后觉,“你不会还没吃晚餐吧?”

    看到闻人言满脸的你无情你无义谢逐舟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抬起手轻轻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木盒子,“还好我回来的时候带了点吃食回来,不然你不得饿死在府里。”

    看到木盒子的时候,闻人言瞬间笑的没心没肺,“呜呜老谢你真是我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说完闻人言便抱着木盒子跑去净手准备狼吞虎咽。

    谢逐舟看着闻人言的背影抿了抿唇,这活宝。

    他慢悠悠的走到池子上的亭中揣手坐着,仰着头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思考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忽然闻人言突然悄无声息的又蹿了过来探出个头来:

    “老谢我忘告诉你了,下午的时候张公公来过,他说皇帝让你之后就跟着裴述,早朝的时候再进宫就行。”

    谢逐舟:...

    忽然感觉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皇帝这还真打算让他一条卧底路走到底啊。

    主要问题是既然都准备让他一直当眼线了干嘛还要让他去上早朝!!

    闻人言瞅着自己好兄弟突然格外痛苦的表情还以为是觉得这事棘手:

    “没事儿放宽心,裴述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你就当和以前一样就成。”

    听着闻人言故作老气秋横的语气,谢逐舟直觉这傻小子误会了什么。

    但他现在暂时把这个直觉抛之脑后,闻人言说的也没错。

    现状和以前一样没什么不好的,有些事还是需要他和裴述一起查更快。

    闻人言跟只萨摩耶似的凑过去,“不过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啊?”

    现在裴述回到了自己在宫外的府邸,还让他跟着谢逐舟,他总不能再跑回裴述那当看门侍卫。

    谢逐舟拍了拍闻人言的肩膀,“你啊...你负责看家,我负责在外面乘风破浪。”

    闻人言听到这话表情复杂,他这是从景王府看门侍卫变成谢府看家侍卫。

    他这次任务要是真完成了大概率只有他被带飞的这一种可能性。

    以后要是有人问他这么难的任务没有统子哥带他是怎么完成的时候。

    他一定要故作深沉的来一句:国服瑶,战绩可查。

    第二日清晨,谢逐舟在一阵虾仁粥的香味中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出幻觉了。

    他迷迷糊糊的下了床,打开门就看见夏桃捧着木盘子板板正正的站在门口。

    而木盘上放着的是刚煮好的虾仁粥,还冒着袅袅白烟:

    “谢大人晨安,姐姐让奴婢问您是在屋中用早膳还是在院中的石桌上用。”

    谢逐舟的脑子还没开机,看到夏桃的时候足足思考了一分钟才想起来是裴述派给他的侍女:

    “在院中吃就好,你们吃了吗?若是还没吃一起吧,把马管事和赵叔也喊过来。”

    “喔喔对了,还有董侍卫,顺便把闻侍卫那小子喊起来,我们一块吃。”

    夏桃被他这一串的人名大点兵说的大脑宕机,赶紧捧着木盘子转过身找自家姐姐。

    谢逐舟将放在门口的水端进屋子,刚洗漱完就看到春杏站在门口语气格外恭敬:

    “谢大人,奴婢刚刚已经听夏桃说过了,奴们身份卑贱不配和大人同坐一桌用膳。”

    和自己头发搏斗的谢逐舟压根没听进去:

    “无妨就当家宴了,关上门又没人知道,还有春杏你会挽头发吗?救救我!”

    春杏:....

    最终,府中的所有人都没有拗过谢逐舟,所有人都坐在石桌旁一起用了早膳。

    虽说一顿早膳只有谢逐舟和闻人言吃的格外开心和神色如常。

    其余人都吃的颇有些惶恐,饶是董侍卫眼中都带着些迷茫。

    早膳用完后,谢逐舟便坐上了马车赶往了景王府。

    已经早起习惯的谢逐舟抵达景王府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裴述快练完剑的时间段。

    谢逐舟揣着袖子站在树下看得格外起劲。

    瞅着裴述舞剑的样子,谢逐舟忽然想起那句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来。

    裴述见人来了略练了一小会便收了剑,“谢大人坐那稍作等待,本王先去沐浴更衣。”

    谢逐舟毫不见外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待裴述离开后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赏景。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宫外正儿八经的景王府邸。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裴旭为什么那么费死八活想把裴述往下拽。

    眼前的庭院中亭台楼阁错落,飞檐青瓦盘根错节,假山奇石罗列无数。

    水池造景中小型瀑布的水声潺潺,无数锦鲤游荡其中。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谢逐舟在心底啧啧了两声,当真是奢华的过分。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这府邸肯定是皇帝故意赏给裴述的。

    就像之前皇帝赏他府邸一样,为的就是让别的势力嫉恨他。

    嫉恨他的人多了,接下来的路自然是寸步难行。

    谢逐舟正在这边感叹着,忽然感觉到有人坐在了他身侧。

    他偏过头一看,裴述身着锦衣,在阳光下十分耀眼夺目。

    见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裴述握着玉骨折扇弯了弯唇角,“谢大人来这么早应当还没用早膳,和本王一起用吧。”

    谢逐舟瞅着桌案上摆着的明显是两人份的早膳陷入了沉默。

    他看着裴述的温柔笑意欲言又止了半天。

    不知为何,心底忽然升腾起一阵莫名其妙的心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