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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天皇帝来过之后,后宫的形势就在悄悄的变化了。

    这天清晨,吴王早早就翻墙蹿进来了。

    谢逐舟对于吴王翻墙这件事已经是见怪不怪。

    他甚至觉得可能是翻墙的次数多了,吴王现在落地的姿势都娴熟了不少。

    吴王刚一坐下,就非常不见外地在柳公公端过来的小盆里净了手。

    随即拿起桌子上摆的小糕饼塞进嘴里啃啃啃,“你府里最近怎么开始常备糕饼了,我记着你是不爱吃这些的。”

    裴述没回他话,一副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的表情。

    当然,吴王这次来目的也不全是为了蹭吃蹭喝。

    他是带着八卦来的,“最近苏皇后那边可是要晕头转向了。”

    谢逐舟敏锐地嗅到了瓜的气息,揣着袖子站在裴述身后悄咪咪地竖起耳朵听。

    吴王对于他们谈话的时候裴述不赶谢逐舟走这件事也已经见怪不怪了,于是非常果断地开口:

    “这段时间,父皇不知怎么回事没再去过苏皇后宫中,反而时不时就去探望欣贵妃。”

    “一来二去,苏皇后那边肯定就不乐意了,偷偷地为难了欣贵妃,然后你们猜怎么着?”

    谢逐舟瞪大眼睛,脸上满是好奇,说就说怎么还卖关子呢。

    吴王对谢逐舟这个表情格外满意,讲这种事的时候就得有个捧哏,要不然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父皇得知后虽没有大发雷霆,但是禁足了苏皇后半个月,要知道苏清雅自进宫以来就没有被禁足过。”

    谢逐舟在心里“嚯”了一声,皇帝这是给苏清雅脸色看了。

    看来那天早上皇帝来的时候,裴述肯定给他上了不少眼药。

    吴王神神秘秘地放低了声音,“而且啊,我听说欣贵妃怀有身孕了。”

    谢逐舟在心里啧啧感叹,苏清雅现在不得着急上火。

    欣贵妃入宫多年却从未有过子嗣,这个时候怀了孕。

    皇帝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会对欣贵妃这胎格外看重。

    如果最后生下来的是位公主那倒还都好说。

    如果是位皇子的话,目前的局势就平稳不了多久了。

    皇帝这是在后宫中用欣贵妃打压苏清雅,想来不过多少时日就要开始打压裴旭了。

    听吴王说裴旭那个傻小子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什么形势。

    在朝堂上依旧得意的不行,一副自己明天就要登基的蠢样子。

    他还傻呵呵地跑去御书房替苏清雅跟皇帝求情,皇帝自然没给他好脸色看。

    不仅如此,最近皇帝也不怎么让裴旭去处理一些事情了。

    朝堂上的臣子们嗅觉一个比一个灵敏,一下子就都感觉到皇帝最近对太子的态度有所变化。

    不过这个变化目前还没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所以那些臣子们暂时也不会改变站队。

    谢逐舟揣手望天,接下来皇帝恐怕就要开始给吴王派活了。

    比起裴述,皇帝肯定更想先试试吴王能不能制衡裴旭。

    毕竟皇帝他自己也怕自己管不住裴述,要不然一开始也不会把裴述弄成废太子了。

    他瞥了一眼正在坐着啃糕饼喝茶的吴王,完全不知道对方是来干嘛的。

    感觉他根本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不是所有皇子都想坐上那个位子,比如吴王。

    吴王的最终心愿就是在水边买一套大院子,没事钓钓鱼赏赏花。

    在一众皇子中这种心愿看起来就非常没志气了。

    但是不得不说谁不想过这种日子呢,每天乐的清闲又自在。

    比起在宫中尔虞我诈,稍有不慎就会失去生命,还不如做一条湖底的鱼自由。

    吴王说完他打听到的情报后就麻利地翻墙回去了。

    谢逐舟看着吴王的背影颇有些感慨的样子。

    裴述握着折扇,“谢大人在想什么?”

    谢逐舟沉吟了一下:

    “臣在想,吴王殿下的翻墙动作看起来利落了不少,感觉是个做贼...不是,是练轻功的好苗子。“

    裴述:“...”

    他略微无奈了一下,“这种话在外面就不要说了。”

    谢逐舟忙点头,“臣知道的。”

    废话,他又不傻,要是在外面说这话就是妄自议论皇子,他可不想给阎王爷刷业绩。

    吃过午饭后,本来还明媚的天气突然阴沉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快要下雨了。

    谢逐舟给自己的摇椅拖到了廊下,打算等会他也来闲情逸致一把。

    坐在摇椅上听雨,啧啧啧,他也太有诗意了吧。

    不过事实证明,谢逐舟是有点诗意,但不多。

    这雨才刚开始下没一会,谢逐舟就躺在摇椅上睡着了。

    裴述远远地看了谢逐舟一眼,叹了口气,叫柳全去拿了张毯子来。

    柳全了然,本来他想直接去给谢逐舟盖上,刚转身就瞅见了裴述伸出的手。

    柳全:“?”

    他不太理解,但还是把毯子递到了裴述手上。

    裴述拿着毯子走了过去,轻轻地给谢逐舟盖上了,这样睡也不怕又感染风寒。

    他没想到的是,他刚给谢逐舟盖上毯子,谢逐舟腾一下就坐起来了,嘴里还念叨着:

    “不好意思老板,我刚刚有点太累了才不小心睡着了。”

    裴述被吓了一跳,又疑惑老板是什么东西。

    而且谢逐舟刚刚并没有自称臣,总感觉他不小心漏了点什么他自己的情报出来。

    谢逐舟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刚刚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在哪打零工不小心太累眯着了,老板来抓自己了。

    他脑子回归后,赶紧从躺椅上滑下来,“王爷恕罪,刚刚臣失仪了。”

    裴述瞥了一眼他,“无碍的。”

    谢逐舟无比真诚,“谢谢王爷给臣搭毯子。”

    “无事,本王只是看谢大人雨天这样睡恐怕又要感染风寒。”

    谢逐舟正感动着裴述竟然这么惦记他,谁知下一刻就听见裴述说:

    “本王也是怕谢大人感染风寒后没办法上早朝了。”

    谢逐舟:“...?”

    呵呵,他要收回他刚刚的感动。

    他们这些天家人跟万恶的资本主义们有什么区别!

    现在还不是他当皇帝呢就开始生怕自己借着生病翘早朝!

    这一下给谢逐舟整的也清醒了过来,继续睡是不太可能了。

    裴述正坐在廊下看书,谢逐舟干脆直接蹭了过去站在他身边。

    裴述自然感觉到了,脸上带了些笑意。

    谢逐舟仰着头,望着屋檐上落下的雨,这对他来说算是一种比较新奇的感受。

    他以前从未这样静静地赏过雨,每天忙的跟个旋转陀螺似的。

    曾经的他碰到雨天都会无奈,雨天通勤不方便他经常因为这个打工会迟到。

    也不知道他曾经的那些朋友怎么样了。

    他一直对家人的印象很模糊,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事故去世了。

    他在各个亲戚家辗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被送到了福利院。

    他后来上了高中后就离开了福利院,一边打工一边上课。

    很多工作场合都不收未成年人的,最后还是一个夜宵店老板看他可怜让他进来洗盘子。

    开的工资并不高,但有时候下班的时候会给他带碗炒饭,让他带回去吃。

    因为打工谢逐舟上高中的时候经常会迟到早退,一开始高中的班主任非常不高兴。

    后来得知他的家庭情况后班主任沉默了一会。

    再之后她给年级主任做了上报,学校让他签了协议,如果在校外出事跟学校无关。

    他自然知道在这一点上学校有学校的难处,也没怪谁。

    不过班主任跟年级主任对他还是很好的,班主任有时候还会经常帮他补补课。

    最后他成功地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接着过着连轴转的生活。

    谢逐舟的经历虽然看起来似乎是不幸的。

    但他觉得他这一路上其实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老天待他不薄。

    现在看着雨想着自己的曾经,竟然有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

    如今他身在别的时空,只希望曾经自己遇见的人可以在那个世界拥有自己的幸福。

    裴述抬头看着从刚刚就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谢逐舟。

    他总感觉谢逐舟此刻在怀念一些他从未经历过的,那些能让人怀念的曾经。

    裴述扭头望着面前的桃花树,本来盛开的花已经因为最近经常下的雨凋落地所剩无几。

    或许上一世的时候是有的吧,在自己很小的时候。

    母亲会把他抱在怀中哼着一些小调哄他睡觉。

    也会像世间无数个母亲那样,叮嘱他照顾好自己。

    只不过最后因为她错当好姐妹的苏清雅设下的局。

    他母亲坐在面前的这棵桃花树下,饮下了苏清雅亲手递过来的那杯鸩酒。

    最讽刺的是,他成为废太子后,皇帝竟然选择了把他囚禁在了自己母亲最后居住的冷宫。

    他怎能不恨呢?他恨皇帝恨苏清雅,但是他最恨的竟然还是当时那个没有能力保护好母亲的自己。

    忽然,裴述面前出现了谢逐舟的手,他捏着装有蜜饯的油纸在自己眼前晃。

    裴述:“?”

    谢逐舟低下头看着裴述,“王爷眼里的情绪太沉重了,吃颗蜜饯吧。”

    裴述微微愣怔了一下,最后还是捏过了谢逐舟手上的蜜饯,塞进了自己嘴里。

    他并不喜欢吃甜食,现在竟有一种偶尔吃些甜也不错的感觉。

    柳公公站在他们两个身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的主子最近好像有些过于沉迷一个不应该重要的人了。

    倒也不是说谢逐舟是什么虎豹豺狼,只是这个时候,这个形势下的裴述不应该有软肋。

    柳公公现在宁愿希望是自己多想了,他的主子应该不会太沉溺于一段感情中。

    毕竟,先皇后就是因为过于沉溺于感情中,才有了那样的结局。

    站在前面的谢逐舟瞅着裴述的表情好了些,才放心地扭过头继续揣手望天。

    刚刚也不知道这个小狐狸想起什么了,眼神看的人发怵,一副要把面前这棵桃花树砍了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小狐狸以前经历过什么。

    不过看看他那个专业坑儿子的便宜爹跟把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苏清雅。

    谢逐舟觉得自己好像也能猜到一二分了。

    他总感觉这小狐狸在酝酿一盘很大的棋,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被牵扯入局。

    谢逐舟望着连绵不断的雨,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穿到了这里就已经相当于踏入了权利争斗的旋涡中。

    不被牵扯入局恐怕就比较难了,只希望自己最后还能苟住一条小命吧。

    “王爷。”

    裴述听见谢逐舟在叫自己,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如果臣以后面对的是必死的结局,希望王爷最后可以把臣葬在这棵桃花树下。”

    谢逐舟知道裴述最后肯定能成为皇帝,以他的智商跟手段,不管过程如何,最后肯定能把那个位子收入囊中。

    他也深知自己无可避免地会成为这场局里面的一颗棋子。

    自己的生与死都捏在这几个握棋者的手中。

    倒不是他不想给自己博一个好结局,只是在这种大环境下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已经很不容易了。

    还不如放宽心态先给自己选一个好的埋尸地。

    他瞅着这桃树就不赖,自己死了埋进去还能当养分。

    谢逐舟站在那思维不停发散着,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个心态似乎放的有点太宽了。

    裴述一下就被他这句话惹毛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谢大人你这是在说什么?”

    谢逐舟听出来了裴述语气中的生气,真情实感的在头顶冒了个问号。

    他怎么不一不小心给这个小狐狸惹生气了。

    “臣的意思是,说不好未来有什么变故,臣觉得这棵桃树作为臣的埋骨之地就很好。”

    谢逐舟话音一落,看着裴述的脸色又黑了不少。

    他赶紧低下了头,坏了,自己怎么还越描越黑了。

    令谢逐舟意外的是,裴述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他盯了好一会。

    最后他听见裴述冷哼了一声,起身甩了一下袖子离开了。

    谢逐舟一抬头就对上了柳公公极其复杂的眼神,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谢逐舟自己蹭回了自己的屋子,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坏了,他这次好像真把人惹生气了,这可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