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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噩梦

    绿芦觉得很热,迷迷糊糊的,环顾四周,是一处马车内,入目就是精致的小几,身下还铺着厚实的褥子,角落里,放着几个箱笼。

    有些像施云桢的马车,但不是。

    绿芦懵懂地抬眼,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美妇人的下颌,而她自己,则被这美妇人紧紧地抱在怀中。

    “娘。”

    绿芦莫名地开口,声音稚嫩。

    而那美妇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神情紧张地马车门帘处。

    绿芦也哆嗦了一下。

    她在哪?

    为什么变成了小孩?

    她怎么管这妇人叫娘?

    心头无数疑问掠过,这还没得到答案,那车帘子就被掀开,露出了一个老妇的脸,神情更是惊惧。

    “那些人追上来了。”

    绿芦觉得自己被那美妇人搂得快要窒息了,蓦然,那胳膊一松,自己被放在一旁的褥子上。

    “娘。”

    她懵懵懂懂地又唤了一声。

    那美妇人正要下马车,闻声,身子顿了顿,转头看向绿芦,一颗清泪划过她的眼角,“小角儿定要好好活着。”

    说完这句话,美妇人当先下了马车。

    绿芦眨巴下眼睛,听到她下车后吩咐车夫继续向前,随后,马车猛地一下往前驶去。

    巨大的惯性让绿芦没平衡住,小小的身体摔在地上,得亏马车里褥子铺的厚实才没摔疼。

    她撑着爬起来,掀开车帘往后瞧去,只见马车正行驶在黑暗的山林中,身后,那下了车的美妇人已然不见了踪迹。

    眼底酸的很,绿芦抬手,摸到了一把湿润,心中仿佛空了一大块,酸楚和伤心从心底最深处一下涌了上来,把她吞没。

    她不认识那个美妇人,可是她却知道,自己好像被亲娘抛弃了。

    “阿叔,”马车颠簸,绿芦爬到了车门处,掀开车帘,问前面驾马车的车夫,“我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了?”

    车夫背影有些僵硬,没有回头,只说外面风大,让她快些回去坐好。

    绿芦哭了。

    她也不想哭来着,可是这身体却似乎压根不受她控制,仿佛她只是用这身体来看一些事情,是个局外人。

    天蒙蒙亮的时候,马车终于冲出了山林,进了一个镇子。

    车夫把车停下,将哭的不能自己的绿芦抱了下来,往后瞧了瞧,清晨的薄雾中,能看到后面影影绰绰的人马。

    “快走。”

    绿芦被车夫猛地一推,一头栽到了小摊贩扔在路旁的煤灰堆中,刚刚想说话,猛地就吸进去了一口鼻的灰。

    这下便是一声也发不出来了。

    身后,马车快速驶离。

    没多久,凌乱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快速经过,带起一阵寒风。

    绿芦闭着眼睛,身体无力地栽在灰堆中,听到不远处,马匹的嘶鸣和车夫的惨叫。

    她快死了吧?

    绿芦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胸腔疼得要炸开,朦朦胧胧的,又听到有人的哭声,还有人唤她的名字。

    “绿芦!”

    “醒醒,快醒来!”

    绿芦想着,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她不求死的比泰山中,却也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闷死在灰堆中吧!

    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猛地一挣。

    眼前的灰堆消失了,视线中,出现了一张做工精致的牙床顶,还有兰花那张哭红了眼睛的小脸。

    “哭什么?”

    绿芦和兰花那双兔子眼睛四目相对,开口问道。

    这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哑的厉害,还带着浓浓的哭腔。

    抬手一摸,脸颊湿漉漉的,怕是在梦中哭得惨。

    胸口憋闷,呼吸都艰难。

    随着这憋闷的感觉而来的,还有无尽的伤心。

    “醒了!”

    兰花急忙回身,高声喊道。

    屏风外,响起了噪杂的脚步声,这些脚步却最终只停在屏风后。

    “你快进去瞧瞧。”桂叔催着。

    张氏端着一碗药快步冲进来,看到绿芦张开了眼睛,差点喜极而泣。

    “醒了!真的醒了!”

    绿芦抿了抿唇,想问她这是怎么了,却又听到屏风后的拉扯争执。

    “能让你进来已经是极限了,里面是姑娘家睡觉的地方,你一个大男人还想进去?”

    “登徒子啊你!”

    “各位,我想见见她,就见一面。”

    绿芦蓦然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幻听了,她怎么听到了施云桢的声音?

    “云桢。”

    绿芦强撑着抬起身体,目光灼灼地看向那扇屏风,只能看到几个人影在屏风之后拉扯。

    似乎是桂叔他们不让施云桢过来。

    “云桢。”

    绿芦哑着嗓子,大了点声音唤道。

    屏风后的拉扯顿住了,施云桢一下甩开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快步冲了进来。

    绿芦眨眨眼,眼睛因为在梦中哭过,又干又涩。

    她发现面前这个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竟然是真的,那双墨黑的眸子倒映着她,身姿颀长的男子就这么站在几步开外,看着她。

    “怎的哭过了?”

    施云桢垂在身侧的大手握紧,他在外面等了整整两日,终于见到了她安好的苏醒过来。

    他想过去,把她眼角的泪擦了,安慰她。

    “诶,你一个男子怎的突然就进来了!”兰花急的红了脸,一把将床上的帘子放下。

    为了方便照顾绿芦,帮她擦身子降温,绿芦的亵衣可是只松垮地套着!

    兰花用红红的眼睛瞪着施云桢,像一只急起来快要咬人的兔子。

    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被阻隔在了视线之外,薄唇不悦地抿起。

    “是我唐突。”施云桢想着自己见过她安好便好,“绿芦,我就在屏风后面等……”

    说着,他转过身。

    毕竟他们尚未成亲,自己情急冲进来,确实不好。

    “等等。”

    绿芦从床帘中扒拉了一个口子,探出脑袋。

    施云桢急忙回身,就见她探出的脑袋下,两只胳膊也伸了出来,冲他张开,娇气地撅起嘴,“抱抱。”

    在兰花的抽气声中,施云桢再也顾不得其他,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拉进了自己怀中。

    他想马上娶她。

    不想忍。

    也忍不了人明明就在面前,却要避嫌。

    绿芦将脸靠在他胸前蹭了蹭,将自己脸上的泪水都蹭在他胸前的衣襟上,由着施云桢把自己抱得很紧,大手顺着她脑后披散的长发。

    呼吸之间,都是他身上的药香,有些清苦,却让她无比安心。

    “云桢,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娘不要我了。”绿芦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地说着。

    刚刚的梦,让她心悸。

    顺毛的手顿住,施云桢把她拥的更紧,凑近了怀中人的耳朵,“不怕,日后有我。”

    “嗯。”

    绿芦抬手环住了他的腰,把自己更深地埋进施云桢的怀中。

    一对鸳鸯交颈相拥,兰花抬头看天,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张氏还端着自己手中的药碗,低头看着黑褐色药汤中自己的倒影,心中咂舌。

    这俩人,也太大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