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沏好的滚烫的茶水就这么又摔了一地,那茶叶汤水准确无误的啪叽一声甩在了郑子浩的头上。郑子浩登时眼冒火星,他就是故意的!
郑子成不动声色的瞥了郑子浩一眼,眼里是说不出的嘲笑和得意,他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能蠢到这份上,也算他是头一个。随即又体贴的替郑冲顺气,“爹莫气,五哥虽混赖惯了,却也不是那等猖狂无度的,这回或许是有什么隐情也未可知。”
“你也知道他混赖惯了!难道上回想抢良家妇还不够猖狂吗?”郑冲气得七窍生烟,随即就着郑子成递过来的茶压了压火气,厌烦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郑子浩。
好色没什么,若是有相中的,拿了银子请进家里也未尝不可,偏偏他做出那等事情来,若是堵不住别人的嘴,就不要去做!若是想达到目的,就狠心扫除一切阻碍,给人留下了把柄!想当年,他是家里最不受重视的庶子,才干不出众,更不讨爹喜欢,可他有一点,识时务!又狠心!所以衡二哥才死了,他才成了郑家家主,可反观这个儿子!郑冲是有气撒不出来。
若是可能,他就不想要这个儿子!
他郑冲压根不缺儿子,后院多少小妾,儿子三个长成的,女儿五个长成的,如今还有个小儿子,才过了百日宴。郑子威是他头一个长成的儿子,虽说才干平平,管理郑家商铺也得用,尤其是那赌坊和秦楼楚馆,管的是有滋有味。郑子成就更不必说了,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下回的乡试若是再中,那便是举人之身,如此才干,比着从前的二哥也不遑多让。他最得意的,也就是这个儿子。
若是真能中了举,他倒是不介意将子成的娘亲抬成正妻,给他个好出身。想到这里,郑冲看郑子浩愈发不顺眼了。
“还不说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郑子浩哪里敢反驳?他可没忽视方才爹看郑子成温和的目光,那是跟自己不同的眼神,这个郑子成,自幼就处处压自己一头,当真可恶!嫉恨地狠狠剜了郑子成一眼,垂下头做无辜状,“今日张家下帖子,儿子去了踏青宴,爹忘了吗?”
郑冲一看他那油盐不进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就去了踏青宴?事到如今还敢狡辩!”
“五哥,你做的那些事爹都知道了,差点闹出人命官司来,整个踏青宴的公子姑娘们都听说了,若是张家追究起来,县令大人能放过咱家?你还是赶紧好好跟爹解释解释吧!”
“你!我做事隐蔽,他们怎么可能知道?”郑子浩顿时眼睛一红,激动道,“我知道了,是你!定是你这个兔崽子说出去的!”
“无可救药!事到如今还不说实话,干你弟弟什么事?”郑冲气的面色一黑,郑子成是兔崽子,那他是什么?兔儿爷吗?
郑子浩自觉说错了话,也不敢反驳,心说郑子成真是奸诈,不知道使了什么鬼主意把大哥支了出去,害他自己在这儿受罚,爹一向不喜欢他,平日有大哥护着,跟爹周旋才能受那么多不白之冤,今日恐怕是逃不过了。
心一横,就将事情说了出来,“……我郑家在蔚山县,不说是数一数二,也是只有旁人巴结的份儿,她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拒了我的纳妾礼?我不过是想找她不痛快罢了,谁知道她竟那么倒霉,掉落了山崖去!”
郑冲眉头紧皱,虽说郑子浩别的话他不认同,可有一句话是说对了的,不过是小门小户的贱丫头,凭什么推拒了郑家的亲事?
郑子成见郑冲面色带了点犹豫和不满,赶紧接话道,“五哥!人家姑娘早有亲事在先,你若真喜欢,好声好气的纳回来便是了,可偏偏定了亲事,人家如今是秀才的未婚娘子。”
“卫兄的人品,县学的夫子们也是赞扬有加,人家自然是更愿意跟秀才公在一处,虽不比咱们家富裕,却有前途。你想出口气情有可原,可派去的人处处下杀手,甚至想连有功名在身的卫兄都一同宰杀了,那些随从都是咱们家护院,行走之间难保没人认出来。如今卫兄和那姑娘的人还没找到,听说那两家人与张家和县令也有生意往来,若他们一气之下告到府衙去,也难收场啊!”
郑子成一句一句都往郑子浩的痛处扎,什么人家相不中他,就是因为他一事无成,人家是秀才,他是什么?连童试都没过的纨绔!若是无权无势的平常百姓也就罢了,跟张家和县令有牵扯的,那是能轻易欺负的吗?郑子浩就眼睁睁的看着郑冲本就舒缓了的面容,瞬间变得越来越恼怒起来。他有心想争论几分,却被郑子成抢话道。
“更何况今日本就是张家下的帖子,张家是什么人?那张家姑娘,是县令的新外甥女!娘舅娘舅,那是多亲近的关系!本就是为着拉拢本县的关系,遍邀有头有脸的适龄男女相看的!”
“你我的亲事事小,若是搅和了宴席……姑姑和大伯在京都城步履维艰,岂不是给了那些人攻讦他们的机会?”
郑冲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紧,是啊,前些日子才收了大哥的信件,字里行间再三警告他要谨言慎行,如今这不是将把柄往人前送?顿时手都抖了起来,气的摔坐在椅子上,“畜生!还不说实话?”
郑子浩听得顿时满头冷汗,只要是碍了京都城的伯父和姑姑的事,他必然是吃不了兜着走,顿时也哭丧起一张脸,“爹!我冤枉啊!儿子虽然,虽然贪花好色,却不敢真的杀人越货啊!我,我只不过是叫他们把那丫头掳走,没想害人性命!都是那王锤子自作主张,不信,不信你就把人招来一问!”
郑冲气的冷笑连连,就见他寻常的贴身突然走了过来,耳语一翻,郑冲的面色才好看了些,“你那两个人早就秃噜了个干净,我倒宁愿你是真想害人性命!”
随即疲惫的挥了挥手,“那两个人,处理干净了。你!明日去苦主面前请罪!郑去非,上家法,给我狠狠地打这个逆子五十大板!”
“爹,爹!”郑子浩瞬间慌了,郑去非是爹身边的亲信,那是绝对不会手软的,顿时两股战战,“爹!我是你亲儿子啊!你这是要打死我!”
“我只恨将你养了这么大!”郑冲气的直拍桌子。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美妇的声音,“老爷!”
郑子成眯了眯眼,果然就见三姨娘擦着泪往前跑来,步履焦急显得面色都没有了平日的娇艳。她怎么来了?
郑子成往后一看,就见郑子浩身边的醉月扶着三姨娘,垂着头,显得十分温婉乖顺。他玩味的一笑,倒是个机灵的。
郑子浩扭头一看,顿时涕泗横流,“娘,救我啊娘!爹要将我打死!”
“糊涂东西,你干了蠢事,你爹就是打死你也不为过!”三姨娘到底是个聪明的,郑冲后院莺莺燕燕众多,她能诞育两个儿子并抚养成人,就不是个小角色。随即就见她朝着郑冲跪了下去,如泣如诉一般道,“只是我就这么两个儿子,威儿自幼长在老爷身边,不用我操心,可这个不成器的,却是叫我打骂都不是。只是就算他犯了再大的过错,妾心里也是,也是舍不得的啊!”
郑冲有几分恋旧,一见此景,心里的火了消了几分,“你就是舍不得,才成了这不成器的模样!”
三姨娘一听有戏,便更是泪雨连连,“他虽不成器,到底是老爷的亲骨血,若真是打坏了……不打不成器,不若就打他三十大板,今日先打他十板子,也好叫他长长记性,待明日他亲去赔了罪,再打剩下二十大板不迟啊!”
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更何况两人也算相伴多年,郑冲瞬间心有些软了下去。三姨娘一看,心说有戏,便再接再厉道,“过了今日,就叫浩儿禁足,我思量着,他这般不成器,也是没人管着的缘故,他身边的醉月我瞧着是个好的,就先抬了良妾,等他安生些日子,再寻一妻子管教着,出身不论,只要是个好的,也叫我好安心。”
郑冲赞同的点了点头,这还算是正理。随即打手一挥,“孽畜,要不是你娘,我早将你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