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的眼神深情而执着,手心里的玉簪明显被他保存得很好,光滑剔透,看上去一点瑕疵也没有。
“送给你。”他旁若无人地说道,一双眼里只能看得见宋欢喜。
宋欢喜看着那支玉簪,是菏泽红方的样式。
菏泽红方自赏花大会后价格一度被炒到上万两还多,后来随着她将这种培育方式的技术卖出,培育的人多了,价格才渐渐下来,只不过因条件严苛,还是不算便宜。
看这支簪子雕刻的精细程度,可以想见花费了不少功夫,宋欢喜猜测他买下菏泽红方时间应当不是最近。
不管怎么说,为了一只簪子费时费力又费银子,顾长卿都十分有心了。
宁焰注意到她目不转睛的样子,握着她的手的力道紧了紧。
宋欢喜回过神来,担心宁焰的手伤口严重,捏了捏他。
宁焰安分下来。
宋欢喜已经想好了回绝的理由,“按理说你是宁焰的二哥,也就是我的二哥,若我识趣就应该收下,不然就是不识抬举,但这支簪子太过贵重,我无功不受禄。”
顾长卿的手一僵,眼眸半敛,“是吗?”
宋欢喜:“因为我们之前的关系存在,不管是为了避嫌还是如何,如今都实在不该多有交集,而且顾长卿,你今日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顾长卿闻言流露出受伤的神色,“我今日来此只为参宴,却被宁焰所伤,难道不该是他给我解释?”
宋欢喜摇头,“朔千重是你带来的吧?”
“不是。”顾长卿紧紧地看着她,“我的教养不会让我做出这种事。”
“那是我错怪了你,请回吧,我们还有事需要处理。”宋欢喜直接送客。
顾长卿双腿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她的两句话轻易就给他定了罪,被他反驳后一点求证都没有就要赶他走。
而在这期间,她和宁焰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即便是宁焰隐瞒她身份在先。
他突然有个问题,“是不是如今我做什么,你都不再相信了?”
宋欢喜刚要回答,宁焰面无表情来了一句,“娘子,我疼。”
“快走,去找单武。”
宋欢喜心神立刻被迁移,不敢再握着他那只手了,想松开又被他牢牢攥住,她只好迁就着人快步离开。
她走得太着急,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宁焰身上,因此也就忽略了顾长卿随后的那句,“宋欢喜,我也疼。”
宋欢喜,他是真的很疼。
肩膀上的伤得不到她一点关注,蔓延到心间痛到快要无法呼吸,更不知道日夜兼程从陈州赶回来的意义。
她那么狠心,只因为母亲对她不好,他冷待她,她就要走。
可如今宁焰也犯了错,瞒她身份,不让她和朔望使臣相认,阻止她当尊贵的王女。
为什么宁焰就可以被原谅,被她坚定地选择?
人走了,喜堂内彻底寂静,只有风刮着树叶的沙沙声不断回荡。
朔千重看了眼顾长卿的伤,好心地给了他一瓶金疮药。
“顾大人,这次多谢你了,锦院守卫森严,若非你和大公子暗中相助,我们的人还混不进来。”
朔千重的感谢是真心的。
“多谢。”顾长卿接过他的金疮药,却没处理伤口,而是转身离去。
“这……”朔千重搞不懂他什么意思。
还是顾长烈走过来,拍了拍朔千重的肩,“朔大人不必介意,我二弟平日里很温和的,这次可能是受到了刺激才会如此。”
听了他这话,朔千重看着已经走出门外的那道孤独身影,忍不住问:“顾大人真的有这么喜欢我们王女?”
顾长烈半开玩笑道:“贵国王女仙姿玉貌,被人喜欢不是很正常吗?”
朔千重闻言腰背都挺直了几分,与有荣焉道:“那是自然,我们王女继承了我们国君和王后最优秀的血统,是王室中最美丽的女子,若是王女回国,只怕王后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顾长烈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朔大人应当知道,我二弟此前和王女有过一段姻缘。”
朔千重之前调查王女下落时已经听说了,“是有此事,但他们为甚和离?”
顾长烈说的有些笼统,“一点误会罢了。”
朔千重不信。
顾长烈:“王女自幼被宋家夫妇捡到,生活在乡间,又因宋家人对二弟有恩,于是父亲当年做主为二弟定下这门婚事,所以二弟和王女有很深的缘分,不可磨灭。”
朔千重点头,这点他没说错。
此前因调查王女下落一事他们去到杏花村,也已经从不少人口中知道了。
杏花村的人说,一年多前,宋家三口被一个大人物接走,原因是大人物与宋家有婚约,宋家夫妇要跟着女儿去享清福了。
顾长烈看出他的认可,继续道:“显国公府不介意王女此前的村女身份,将她明媒正娶,二人之间确实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时过境迁,如今二弟对王女依旧有情,只可惜了,王女如今的心仪之人成了我三弟。”
朔千重是个思想比较老旧的人,闻言蹙眉,“我们王女定不是那种三心二意之人,不会做出这等不爱哥哥爱上弟弟的事,肯定是那个宁焰暗中搞鬼,挑拨离间!”
“是。”顾长烈也有些无奈,“如今朔大人也看到了,宁焰故意站在那里让你们伤他,成功用苦肉计转移走了王女所有的注意力,这不,王女连你都迁怒了。”
“真是岂有此理!”朔千重怒而拍案。
“黄口小儿胆敢误导王女,是他先置我们于死地,老夫绝不会放过他!”
顾长烈自然而然提到,“虽圣人批了他两月假,但我推测明日圣人就会召他入宫,朔大人应也会入宫,不知想好了什么说辞?”
“还要什么说辞,老夫行得端做得正,实话实说即可。”
“朔大人公正严明,王女和宁焰乃圣人赐婚,大人若要毁了这桩婚事,还是要把矛头放到宁焰身上。”
“什么意思?”朔千重看他。
顾长烈:“我的意思是,朔大人因我们提供便利入锦院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就不必说了。”
“为何?你很介意?”他不说,朔千重都没想起来。
顾长烈:“没什么原因,避嫌而已。”
朔千重想了想,“行,老夫答应你。”
在他看来,这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交谈完成,顾长烈要回国公府,想安排朔千重去鸿胪会馆,被朔千重拒绝了。
朔千重哪里都不去,自顾自在锦院找了一处院落,和剩下的人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