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澜故作为难的看向魏正远道:“按理说既然魏尚书都开口求情了,朕理当宽恕才是,只不过……”
魏正远如何听不出秦若澜话中的意思,这事情起因源头并非在她那儿,而是在陈行这个地方。
故而魏正远连忙转头对着陈行恭敬地行了一礼:“还请小公爷大人有大量,莫要跟一个宿醉之人计较才是,待下朝后,魏某定当好生管教!”
陈行不置可否地看了眼秦若澜,见她微微颔首,这才开口道:“魏尚书言重了,想来魏侍郎昨夜喝酒喝糊涂了,所以才会在崇明殿上这般口无遮拦,既然魏尚书都开口了,小子也不是得理不饶人之辈,此事便就此揭过了!”
“多谢小公爷宽宏大量!”
魏正远虽心中憋屈,可还得打碎牙齿活血吞,若是一味纠缠,惹得女帝震怒,届时,真要是下令让陈行彻查魏家,那就因小失大了!
何况,以陈行那不将天捅个窟窿不罢休的性子,恐怕到时候魏家不说步裴家后尘,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整个京都的世家谁又比谁干净?
说不准女帝还会趁此机会极力打压世家,到那时可就得不偿失了!
“得亏魏侍郎你是遇上我,若是换了旁人今日之事怕是不会善了了!”
陈行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着实令魏智远恨得牙痒痒,可奈何如今形势比人弱,自是得矮上三分。
魏智远咬牙切齿道:“多谢小公爷海涵!”
“嗯,罢了罢了,谁让本官宰相肚里能撑船呢!此事就到此为止了!”
秦若澜见他得寸进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行了,此事就此作罢,往后谁都不许再提!至于郭昶与伍长隆一事就这么定了,礼部拟订个章程,择日便将此事儿操办了!”
礼部尚书张成祥这会儿急忙开口应了下来,有了前车之鉴,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不痛快!
眼见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秦若澜换了副凝重道表情,朱唇轻启道:“既然江南一事已有定论,眼下诸位爱卿便来说说武宁城这事儿吧!不知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范原略一迟疑,还是出列道:“陛下,如今乞塔人占据武宁城,宛如卡在大商的咽喉处,臣以为应当尽早与乞塔人和谈,签订盟约才是!”
“臣附议!”
“范次辅所言极是!”
恰在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刚好能令崇明殿内的众人听得真切。
“呸,一群软骨头!”
“长平侯这是何意?可是觉着本官有哪句话说错了?”范原斜了眼蒋成刚怒道。
“一天到晚就和谈,你们这些个文臣,除了和谈还会什么?和谈便能让对方将武宁城拱手送回来了?和谈就能让我大商的百姓与将领的命回来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长平侯,前些时日豫州突遭大旱,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机会,豫州百废待兴,户部倾其所有助豫州重建,如今百姓正是休养生息之时,若是轻启战事,战功你们赚到了,可长平侯想过百姓没有?他们是否还禁得住折腾?”
范原那痛心疾首的模样像极了忠心耿耿一心为民的好官!
蒋成刚撇了撇嘴:“说得大义凛然,豫州大旱,百姓流离失所那是天灾吗?那是人祸,有人贪墨朝廷的赈灾粮,致使百姓食不果腹,背井离乡,若是正常开仓放粮,怎么着豫州百姓也不会沦落到那般境地,说到底是谁做的事儿,谁心里清楚!”
礼部右侍郎崔晟骐面容冷峻,沉声开口:“蒋侯爷的意思是豫州大旱是朝中诸位文臣所造成的了?上苍不降雨,百姓颗粒无收也是文臣能够左右的?”
“本侯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崔大人可莫要误解本侯的意思!”
不等崔晟骐开口,蒋成刚接着道:“至于这武宁城怎么破的,便是本侯这个大老粗都看出来这其中定有蹊跷,你等却将此事怪罪于魏武侯头上,要不怎么说你们文人杀人不见血呢!死的都能被你们给说成活的!”
“陛下,老臣以为武宁城破此事虽有蹊跷,但次辅大人所言并无道理!”
就在崔晟骐与蒋成刚争执不休之际,御史大夫周子方站出来道:“老臣以为,武宁城与莫沙城均是先帝为防乞塔与西戎人所建立,其墙体之坚固堪比京都用料,而此前十数年间从未被乞塔人所攻破,可偏偏在威武侯到达的第一日便被破城,这其中若说没有威武侯的罪责,恐怕难以服众!”
话锋一顿,周子方接着道:“况且,威武侯奉陛下诏令暂时接管麒麟军,作为一军主帅,无论武宁城破是否与其有关,都难辞其咎,所以老臣以为应当降罪威武侯以正军纪才是!”
陈行眼瞅这人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好在蒋成刚凑上前低声道:“周子方这老王八真是哪儿都有他,怎么?大侄子,还记着他上次参你屠戮秦羽川母族一事呢?”
听到蒋成刚的话,陈行这才恍然大悟,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上次在宣武门指着自己怒骂的那个老混球!
见陈行不说话,蒋成刚继续拱火道:“要不趁着今日好好出一口恶气?”
陈行嘴角一咧:“蒋叔说得在理!”
秦若澜见陈行与蒋成刚在下面小声嘀咕,外加陈行露出那一口白牙,心中顿觉好笑,这小贼怕是又要拿周子方开刀了!
果不其然,陈行横跨一步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周大人所言完全是一派胡言!”
“你……”
“哎,周大人,先不要急嘛!你说完了也该轮到我说了才是!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合着你御史台仗着御史身份便可肆意替人罗列罪名?”
“陈行你莫要含血喷人!”周子方闻言顿时恼怒不已!
“这话说的,本官含血喷人?那敢问周大人,你又如何得知武宁城破与威武侯脱不了干系?难不成是你给乞塔人传递的消息?”陈行轻蔑地斜了他一眼。
“你……陛下,老臣冤枉啊!老臣从未离过京都,又何来给乞塔人传递消息一说?还请陛下替老臣做主!”
说着周子方便跪倒在地,向着龙椅上的秦若澜叩首道。
“哦!”陈行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周大人一直在京都啊!”
“不错,老臣……”
不等他说完,陈行便厉声呵斥道:“既然周大人从未离开过京都,又为何如此笃定,还言之凿凿的将武宁城破城一事的罪责尽数归咎到威武侯的头上?本官还以为周大人是在现场亲眼所见呢!”
“这……”
周子方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崔晟骐恨恨地看了眼陈行,也出列道:“陛下,周大人之意并非是断定武宁城破城一事与威武侯有关,而是威武侯作为一军统帅,无论与否,都应理当问责!”
陈行哑然一笑:“崔大人这话倒是说得有意思得紧,既然如此,本官倒有一事不解,想向崔大人请教。”
崔晟骐脸色平淡道:“陈小公爷请说!”
“照崔大人所言,威武侯为一军统帅,出了事儿就要被拿出来顶雷的话,那么敢问崔大人……”
陈行双眸一冷,厉声道:“山桑县崔家崔晟诚所做之事,京都崔家与豫州崔家是不是也脱不了干系?”
不理会崔晟骐错愕的目光,陈行转头对着秦若澜道:“陛下,照崔大人之意,威武侯为一军统帅,出了事儿自然是要站出来领罚,那么豫州崔家与京都崔家实乃山桑县崔家之主脉,三人更是一母同胞,若威武侯因此被问责,臣斗胆,还请陛下将整个崔家缉拿下狱,以正法典,还豫州百姓一个公道!”
“你……你……胡言乱语!崔家三房岂可一并而论!”
“哦哟,崔大人这话说的,这个时候又将崔家一摘四五六,好像什么都和你无关一样,偷换概念还得是你啊!百姓颗粒无收是不假,可豫州为天下粮仓,存粮之多,足够豫州百姓渡过眼前的劫难,可这粮食哪儿去了?崔大人不会不知道吧?要不你去下面问问你那好弟弟?”
“再者,诚如崔大人所言,威武侯理当为城破一事负责,那你与豫州的那位崔家长房岂不是也要为崔晟诚所做之事负责?难不成你要说你与崔晟诚没有关系?若是如此,本官倒是纳闷了,为何那日你一副恨不得吃了我的表情,要在朝堂上替崔晟诚一家讨个公道?话里话外都是骨血至亲,怎的这会儿又变成与你崔家无关了?合着好事都给你占尽了?还是说你将陛下当傻子糊弄呢?”
“你……”崔晟骐脸色一变,当即就要发怒,却被一旁的马文昊扯了扯衣袖。
“至于周大人所言更是荒谬至极,宋侯爷刚进武宁城第一天,人都认不全,怎么就得莫名其妙背上破城这口大黑锅呢?合着全凭你上嘴皮下嘴皮这么一碰,罪名就定下了?如此这样,本官是不是也该学周大人这般随意给你罗织罪名?”
“我……”
看着一众世家之人被陈行怼得哑口无言,秦若澜紧抿红唇,不让自己笑出声。
好久没这么畅快过了,若是早些将这小贼拉入朝堂上来,自己也不会被世家联手压得喘不过来气!
秦若澜轻咳一声,崇明殿霎时间鸦雀无声。
“陈爱卿所言在理,周大人当时既不在现场,又如何得知此事一定与威武侯有关?其次,这其中是非曲直,陈小公爷比诸位都清楚!”
说着秦若澜瞧瞧朝他挤了挤眼睛。
陈行微微点头,随即高声道:“本官奉陛下诏令前去彻查江南秋试舞弊一案时,幸得碰见被祁连玉所害的楚年行楚小公爷死里逃生,如今楚小公爷就在崇明殿外候着,不如请他来替诸位答疑解惑!”
听到楚年行三个字,晋王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因为愤怒。
随着楚年行进入崇明殿,那日自己被逼出城的真相也随之公布于众!
秦若澜一拍龙椅扶手,俏脸寒霜厉声道:“祁连玉好大的胆子,竟为了一己私利,谋害当朝国公之子不说,还妄图栽赃陷害威武侯,陶牧,朕命你将祁连玉府中之人尽数捉拿入狱,等候发落!”
“喏!”
陶牧当即领命而去。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尽早拿出决断,与乞塔和谈才是!”范原再次出声道。
“臣以为次辅大人所言在理。”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听着一众世家之人力求和谈,秦若澜面色阴沉,这群人当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
见自家媳妇儿面若寒霜,陈行也知道秦若澜定是不愿和谈,干脆指着范原的鼻子就骂道:“和谈?范大人,你可知你口中的和谈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陈小公爷何出此言?”
“和谈若是有用还需要边疆将士做甚?范大人莫不是以为边关十数年的安稳靠的是和谈得来的吧?”
“陈小公爷好战之心如此之重,可曾想过天下的黎民苍生?若大商再陷入战火之中,可不仅仅是一州之地流离失所!”
“范大人又如何保证乞塔人不会出尔反尔?”
陈行面容阴冷:“还是范大人以为只要满足乞塔人一应所求便可高枕无忧?从此边疆不再轻启战事?你这与养虎为患又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