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宪进京了!”
这消息传到杨金水,郑泌昌,何茂财耳中的时候,杨金水差点晕倒。
“胡宗宪进京了,胡宗宪进京了!这点事你们都不知道吗!!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你们是一天天只知道食禄的蠢猪吗?!”
杨金水大发雷霆,目眦欲裂,朝着郑泌昌与何茂才咆哮着。
“杨公公,说话可要注意啊。虽然胡宗宪进京,我们也很着急,可你毕竟只是宫里出来的公公,我们也只是小阁老派到浙江的官员。咱们啊,谁也别说谁,您不也没发现吗?”
郑泌昌也站起身来,在大堂里,走过来走过去,焦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但却没像杨金水一般嘶吼起来。何茂财这时候脑袋.也同一团浆糊,只是急得满脸通红,不知该说些什么。
“胡宗宪,胡宗宪走了已经有十天了!十天,你们手底下没一个人知道胡宗宪离开了浙江!开玩笑,开玩笑,要是等到宫里,等到圣上杀头的命令传了下来,你们是不是都得愣半天,等到命令下来了还磕头言谢!
我都死了一个干儿子了,为何这件事,终究了结不了呢!”
杨金水还在发怒。郑泌昌则站起身,把杨金水按到了椅子上,道:
“杨公公,还请息怒。胡宗宪去了京师,我们还没弄清楚他去京师的目的是什么。是去见小阁老,还是去进宫?要知道,这两件事的结果可是不同的,立场可是不同的,我们现在一无所知,只知道胡宗宪进了宫这件事,切不可先自个乱了阵脚。
胡宗宪进宫,倘若进的是小阁老,严阁老的家,与小阁老,严阁老通报些浙江情势,那便没有大碍,我们与胡宗宪都是站在一边的。真正有事的,是胡宗宪进了宫,那时候,才真有问题呢。
杨公公不必惊慌,待我们商讨商讨,再派个人去京城。”
郑泌昌强装镇定,举着茶杯的手虽有点晃动,可若不细看,这晃动也并不明显。
“不行,不行,就算胡宗宪有万中出一的概率入宫,我也不能放着他。他已经走了十天了,若是走得快,都应该已经到京师了 快,快,我要亲自去,我要亲自去!胡宗宪那日问我们堤坝的事,他应当猜到了真相。马宁远呢,对,马宁远死前,胡宗宪有没有审过他!”
杨金水站起身,走到郑泌昌,何茂财的跟前,就差拽着他们俩的衣领子问。郑泌昌吓得把头往后仰,他从未见过如此癫狂成魔般的杨金水。
“这——”郑泌昌应当迟疑道,“应当是没有。”
“不要再应当了,我这就走,这就去牢里问牢头,若是胡宗宪审过,我现在就去京城!”
杨金水再也按捺不住,急匆匆地出了按察使衙门的大堂,往大牢去。
大牢。
“我问你,胡宗宪究竟有没有审过马宁远!”
杨金水急着问牢头。
“有。胡部堂审问过。”牢头回答。
“都审了些什么!”
“胡部堂没留备份,也没说。我不知道。”
“按规程来,你们牢里不是应该留一份供词的吗!”杨金水目眦欲裂。
“胡部堂审问,哪轮得到我们在旁听?这些个说辞,牢头都是想好的。那日胡宗宪身旁还有个人,在胡宗宪走后特地嘱咐牢头,若有人问起胡宗宪是否审问了马宁远,就说有,但不知道审问了什么,还塞了五十两银子给牢头。牢头仔细想了想,这话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那何乐而不为呢?便答应了那人。
那人就是牛至。
“不能再在浙江待了,不能再在浙江待了。”杨金水失魂落魄,就往牢外走去,“不能再待了,不能再待了,我要去京城,我要去京城!不,现在去京城,那改稻为桑的事情又怎么办?我该怎么交代,怎么交代?”
杨金水病倒了,发高烧,三天三夜不止,醒来后,拒绝见人,只说身子骨不佳,叫他的徒子徒孙们守着门口,不放任何人进来。
京城。严家。
深夜。胡宗宪站在严家门外等待。
“胡大人,您就回去吧,这已经晚上了,小阁老,严阁老都已经睡下了。”
严家的门房对胡宗宪劝道。严家的门房与胡宗宪并不陌生,胡宗宪还在京城里的时候,可是严家的常客,严家的贵客,严家门房自然也就认得胡宗宪。
胡宗宪却摇了摇头,道“我就在门前等着,你且去通报便是。我在这等半个时辰,我相信,严阁老若醒着在,他会见我的。”
“诶,好吧。”门房见状,只得进去通报。
严家书房。
“都说了,我严家和他胡宗宪没有什么私事可言,都是公事!他胡宗宪在浙江,可是尽给我派到浙江的人使绊子!他胡宗宪,算什么我父亲的学生!”
严世蕃来回踱步,听闻胡宗宪在严家门外等着的消息,如此说道。
“这么说,会不会有点太伤他?”
严家的一个幕僚迟疑。
“伤你妈的头!”
严世蕃抄起一块砚台,就往幕僚身上扔去。幕僚侧身一闪,便躲开了,害怕地望着严世蕃。这时候,严嵩进了书房。
“是不是汝贞来了?”严嵩问。
“爹,他胡宗宪是进京了,可他不会来咱们家了!”严世蕃赶忙与严嵩说。
“不,不,我相信汝贞,他不是那样的人。”
“爹!”
“胡汝贞当了我二十年的学生,我了解他,比你了解他更多。”
“爹,这都半夜三更了,您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去玉熙宫呢。胡宗宪,他真的不来了。”
严嵩一言不发,出了书房门,作势就要往自己房间走去,严世蕃这才舒了一口气。
可严世蕃不知道的是,严嵩作势往自己房间走去时候,却趁着月光,偷偷掏出了自己家大孙子严绍庭写过来的信。信上说,胡宗宪今日必到。
严嵩还是选择相信自家大孙子,毕竟他在那牛至身边待着。严嵩只能相信牛至“制衡”的说辞,相信牛至言行一致,不会让严家那么快倒。
严嵩披上衣服,没让任何人跟着,晃晃悠悠往大门处去。他要去见胡宗宪,去见自己教了二十年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