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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两处茫茫皆不见

    牛至带着海瑞连夜赶往浙江按察使衙门,待到第二天,给海瑞定了家住的还算舒服的客栈,再亲自把海瑞送到浙江按察使衙门,用希冀的目光盯着海瑞,盯着海瑞走向按察使衙门大门坚定的背影逐渐消失不见的时候,牛至知道,这事成了。

    “好戏就要开场了。”牛至扭头对严绍庭说。严绍庭茫然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海瑞这边不用管。胡部堂已经前往京城已久了,郑泌昌,何茂财这一流浙江官员竟然毫无察觉,倒是蠢笨地超出我的意料。海瑞前来尚且让他们如此慌乱,若是让他们得知这几日不见踪影的胡部堂已经去了京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并且已经快要到了,他们又该是如何反应呢?”牛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严绍庭说话。

    果不其然,两个时辰的时间,按察使衙门里属于何茂财的叫骂声便络绎不绝。两个时辰后,海瑞便一摆袖子,叫了马车,前往淳安县上任去了。临走时,海瑞还与牛至对视一眼,那意思是,牛至的仇,一定会得报。

    海瑞走后,按察使衙门里,何茂财气得直捶桌子: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海瑞怎么敢如此,如此顶撞上司!他怎么敢!”

    “何大人,我可事先说过了,这海瑞可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角色。”杨金水出声,“是你与郑大人说,觉得这海瑞不过是一小小南平教谕罢了,没什么可怕的。”

    杨金水这话一说,何茂财的脸更红了,气得说不出来话,只是用手指着杨金水。

    “杨公公可别说风凉话了。”郑泌昌倒是出来打了个圆场,“杨公公是从宫里派下来的,是黄大公公派下来的人。既然杨公公知晓了我浙江按察使的一切,就应当与我们站在同一边。

    如今这海瑞下到淳安县了,方才我们已经了解到海瑞的为人了,他是一点贿赂不收的。他若下到淳安县,见到这些灾民,若是亲自去检查堤坝决口处,定会查到些蛛丝马迹。杨公公以为我们该如何是好?”

    杨金水没有着急回答郑泌昌,而是低下头想了好一会,才抬头道:“不急。我大明定罪判决都是要讲证据的。海瑞他即使发现疑似人为的决口,又能如何?大不了,只要我们一口咬死那是洪水冲出来的巧合,那他也无可奈何。他若没有人证,这案子便翻了天也翻不了。对了郑大人,何大人,那关押的几个为首抗拒改稻为桑的,可都在吧?”

    “在。”郑泌昌答道。

    “那边更不能放他走了。这些被关起来的,若是放出去后到了海瑞的手里,指不定有什么大用,还说不定还能成人证呢,尤其是那个齐大柱,跳的很。但这么一大批犯人,若都说意外死,那定是说不过去,得找个什么罪名正大光明地了解他们。刚来浙江的海瑞想必不知道这些人的意义,我们便要乘这海瑞不备,把他唯一可能握在手里的人证给消灭掉!”杨金水盯着郑泌昌与何茂才,“务必,务必!”

    “好啊,好,杨公公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对这些门道一清二楚,咱们可算是都仰仗杨公公了。”郑泌昌放声大笑,何茂财也连带着笑起来,仿佛先前杨金水呛他的话根本没有一样。

    海瑞上马车的时候,牛至恭敬地将他送到马车行,海瑞挥挥手:“不用送了,孩子。我还未曾知晓你的姓名。到时候,我到淳安上了任,照顾完灾民以后,我就派人去问问你所居住之处,可还有什么认得识的村民在,能找到你叔叔婶婶,还有堂弟的……遗身。”

    “海大人,海青天,”牛至拜了又拜,“只求您去往淳安,能救得淳安县百千百姓。至于我叔叔婶婶,还有堂弟的遗身,您就别再费心思了。淳安县会有不知多少个我,多少个与我一样的我。

    我与我叔叔婶婶一家的缘分到今生便止了,可还有多少人家,他们等着海青天,他们今生的缘分还未止。但愿不会,两处茫茫皆不见。

    淳安县的百姓们好啊,他们有青天了。”

    海瑞向牛至回了一礼。

    海瑞先回客栈,把自己母亲妻儿全部接着,往淳安县去。即便牛至说的绘声绘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海瑞也没有立马相信。海瑞明白,一切都要前往淳安县调查那毁了的堤坝,再问问当地百姓,心中有了猜疑,才能回到这浙江按察使衙门去问那些个是否有被押起来的百姓,再去质问这些个按察使衙门的郑泌昌、何茂才。

    现在,海瑞明白,自己需要下到淳安县,验一验牛至话的真假。如果牛至说的属实,那么可有的是他要与浙江按察使衙门斗的。

    海瑞走后,郑泌昌叫住了正在给几人上茶水的牛至:“诶,最近,你跟着的那个小勇武公,怎么样了?可搞清楚,他喜欢些什么了?用到的钱,可要找按察使衙门府报销,可别舍不得花。”

    杨金水也望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盯着牛至,看他会说些什么。牛至颔首,只说:

    “各位大人,这位你们口中的小勇武公,直接送钱给他,他是不收的,但间接送钱给他,他却是收的。”

    “怎么说?”杨金水赶忙问。

    “这位小勇武公,可算得上是个道貌岸然之徒。我与他在外边的小饭馆吃饭,他摇头,说浙江按察使衙门的人吃了饭必定不给钱,说有伤百姓生计,我便带他去城里有名的酒楼吃,他却是默许的。等到结账的时候,我本想带着他直接走,他却不走,而是坚持要付钱。

    他说要付钱,却又不真付,而是打开自己的钱袋,发现短了银子,便让我付钱。我说我也没有,他便说记载浙江按察使衙门的账上,还叮嘱我一定要付。笑话,从来只有我浙江按察使衙门找酒楼要钱的道理,哪有酒楼找我们要钱的道理?

    我看啊,这就是这勇武公之子明明晓得我们不给钱,只是做做样子,好让百姓记住他这副善人面孔罢了。”

    “原来如此。那便不足为惧。”郑泌昌舒心笑道,“看来,是我等原先高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