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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堂,部堂,又来人了,郑泌昌、何茂财来了。”小厮又进门报道。

    “你且到旁边的屋子里去听着,你的家眷,我会照顾好的。你的人头,这次怕是保不住了,但死也要死个明白。”

    胡宗宪对马宁远道。

    “是,部堂。”

    马宁远向胡宗宪深深行了一礼,便到旁边的房间里去了。

    郑泌昌、何茂财落了座,却无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还是何茂财先开的口:

    “呃,部堂,不知部堂可知道九个县已经被淹了的事?”郑泌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试探。

    “已经知道了,没知道多久。”胡宗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叹息。

    郑泌昌和何茂才对视一眼,郑泌昌心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胡部堂,还请节哀。天灾人祸,本就是无法避免的事情,胡部堂也不要太过自责。”郑泌昌目光闪烁不定。

    何茂才也应声附和道:“是啊,部堂。古时候,大禹还要治水呢,若没有水患,大禹该治些什么啊。”

    胡宗宪摇了摇头:“什么时候,我们浙江的官员,都能自比大禹了?”

    郑泌昌和何茂才的脸色变得有些白:“呃,部堂,这只是个比方罢了。”何茂才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尴尬。

    胡宗宪表情严肃地看着郑泌昌和何茂才,语气沉重地说道:

    “你们知道吗?南直隶那边的堤坝并没有坍塌!”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我们浙江这边呢?这些堤坝可是花了两倍于南直隶的价钱来修建啊!而且还是去年刚修好的,可现在居然就塌了!”

    郑泌昌和何茂才听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道:“大人,这一定是有人贪墨了去年河道修筑的款项!”

    胡宗宪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锐利,接着问道:“那么,你们认为是谁贪污了这笔钱呢?”

    郑泌昌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马宁远!一定是他贪污了河道修筑款项!”

    何茂才也随声附和:“对,就是马宁远!他把这些钱都揣进了自己的腰包,导致工程质量不过关,最终酿成大祸!”两人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马宁远头上。

    马宁远坐在背后的房间里,面如死灰地听着郑泌昌和何茂才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卸到他身上,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郑泌昌、何茂才,小阁老,从宫里到浙江的水,可是深得很啊!”

    马宁远在后悔之际,心里暗道。

    马宁远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一道道血痕逐渐浮现出来,但他却毫无知觉。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悔恨,对郑泌昌、何茂才的阴险感到无比的痛恨。他曾以为自己只要听他们话,就能为胡部堂分忧,没想到最后却被他们出卖得如此彻底。

    门外。

    郑泌昌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他看着胡宗宪,有些担忧地问道:“胡部堂,这事向朝廷报,是报天灾,还是……”

    胡宗宪颔首,“既然是天灾的话,那还是报天灾吧。”

    “那奏疏咱们可以拟写,只是还得让部堂大人领衔上奏。”郑泌昌开口。

    “你们拟的奏疏,自然由你们上奏。”胡宗宪道。

    “这……”郑泌昌与何茂才异口同声。

    屏风后的牛至确实听懂了。胡宗宪这是在套郑泌昌与何茂才的话呢:这毁堤淹田的事,是马宁远、郑泌昌、何茂才三个人一同干的,胡宗宪事先根本不知道,事后也“不能知道”。胡宗宪这是在套话,在套郑泌昌、何茂才的话,要让他们亲口说出这是他们干的毁堤淹田之事。而关于由谁上奏的问题,胡宗宪这是在恐吓郑泌昌与何茂才呢。谁领衔上的奏疏,自然就是谁为奏疏上的话负责。胡宗宪不愿意领衔,就是恐吓这些责任让郑泌昌、何茂才二人担着,在这恐吓他们呢

    胡部堂倒是精明得很。牛至颔首,不愧是一方大员。

    “只是,这奏疏上得写的明白,否则,就会牵扯到我们……有必要把小哥老的信一并呈明吗?”何茂才有些急,倒是露了马脚。、

    “小阁老的信?小阁老写了什么,与堤坝决口有什么关系?”胡宗宪眼神一转,审视着何茂才。

    “这,这……”何茂才有些结巴,赶忙向郑泌昌求助。郑泌昌则是不紧不慢回答胡宗宪:

    “胡部堂,何茂才所说的,是小阁老嘱咐我们一定要做好改稻为桑的信。改稻为桑是朝廷的国策,小阁老给我们寄封信,嘱咐我们做好改稻为桑,不过分吧,部堂?”

    “自然不过分。”胡宗宪道,“只是你们自己心底一定要清楚了,这上的奏疏究竟是什么奏疏,要说什么,小阁老的信又是什么,关于什么你们自己签名的奏疏,自己一定要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负责。”

    “是,胡部堂。那就应当是马宁远的问题,是他监督的去年河道修缮工作。”郑泌昌赶忙一锤定音。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何茂财那蠢货怕是要被胡宗宪套得明明白白,杀身之祸便来了。

    此时杨金水却敲了总督衙门的门,进了来,见到胡宗宪在与郑泌昌、何茂财说话,向胡宗宪行了一礼:“见过部堂。”

    “杨公公请坐。”胡宗宪道。

    “我方才听到胡部堂在与二位谈论此事。我只想说,天灾固然可恶,可胡部堂定不能延误了改稻为桑的国策啊。今日,我与那些个西夷商人已经谈好了价钱,他们还付给我们一笔订金。这可是我大明朝第一笔官家丝绸贸易,定不能失了脸面 我大明朝,以后说不定还指望着这丝绸声音来获白银呢。”杨金水开口。

    “那是自然。杨公公放心,这毕竟是朝廷的国策。只不过,我胡宗宪身为浙直总督,定不能只看一面,百姓的身家性命,也是要看的。否则浙江出了什么乱子,我胡宗宪不仅人头不保,乃愧于上,悔于下。”胡宗宪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