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马宁远喝了口茶,随即叹到:“不知胡部堂对毁堤淹田此事有何看法啊。”

    郑泌昌与何茂财赶忙回道:“东南沿海抗倭一事,已让胡总督够费心得了,哪里在轮得到胡部堂费心啊。”

    马宁远放下茶杯,眉头一皱:“你们是说……胡部堂他不知道毁堤淹田?”

    “正是——”

    说话的不是郑泌昌或者何茂财,而是走进来的杨金水。杨金水身后还跟着沈一石

    “杨公公与沈先生那西夷商人谈丝绸的价格,谈完了?”郑泌昌问。

    “是啊,谈完了。谈的可算是顺利吧。那西夷商人求购我大明丝绸之情极盛。他们先前啊,只是从沿海小民身上买鞋富余的家作丝绸,质量自然粗劣无比,见到我浙江制造居的官绸,自然是两眼放光,就像那见了肉包子的狗一般。”

    “杨公公别岔开话。我是问,这事原来胡部堂不知道?”马宁远问。

    “自然。这么大的事,胡部堂自然不能知道。若是知道了,哪里还有干的机会?”杨金水不紧不慢为自己沏了一杯茶。

    “怎能如此!你们一同合谋瞒着胡部堂在!我还以为胡部堂知晓,可胡部堂是浙直总督,浙江最大的官,出了什么事,都是他担着,你们这群没良心的!

    我要去告诉胡部堂!”

    马宁远气急,作势就要走。

    “且慢。”杨金水叫住了马宁远,“我且问你,马知府,这改稻为桑一事,究竟是我浙江一省之事,还是朝廷同我浙江共同之事啊?”

    “自然是朝廷同我浙江共同之事。”马宁远答道。

    “那马知府,我且问你,胡总督,他在朝堂上,听的又是谁的话啊?”杨金水又问。

    “自然是严阁老,小阁老的话。”马宁远答。

    “那不就结了。马知府,你真以为,毁堤淹田一事,我与郑大人,何大人三人就敢做出?我告诉你,这乃是小阁老的意思,是小阁老的亲笔书信,我等三人才敢做这一事。”杨金水笑道,“现在,马知府,还要去知会胡部堂吗?”

    “胡部堂总是要被,也应该被知会一声的。”马宁远底气略显不足,却还是倔强道。

    “胡部堂听小阁老的,小阁老自然也料想到胡部堂的反应,小阁老才这么谋划。马宁远,你这个榆木脑袋,是要坏了小阁老的谋划吗?”何茂财对着马宁远劈头盖脸的指责。

    “况且,马知府,我身边这位,就是管着江南织造局的沈大商人,沈一石。他早就从南直隶、江西两省买好了粮食,用来救济灾民。不信你问他。”杨金水道。

    “是。正如杨公公所说,马知府,我已经买好了粮食,就等着换田地下发呢。几十船粮食,三日之内,就能到浙江。”沈一石也附和道。

    “这改稻为桑事小,死人事大。马知府可要想清楚了。你若不与胡部堂说,咱们彻彻底底地把毁堤淹田的事瞒在骨子里,再用粮食救济灾民,那便无事发生,只是天灾而已。

    若是你执意要与胡部堂说,可要想好了,那便成了人祸。

    你就那么相信,你与胡部堂关系,能让他不向朝廷报告,不把你推出来担责,最后不让你落得一个杀身之祸?

    还望马知府三思呐。”

    杨金水这么一番话,倒是把马宁远给吓住了。马宁远沉默一刻钟,只是问沈一石:

    “沈老板那里可还有上百年的老山参?”

    “不多,还有两只。”沈一石答道。

    “能否给我,我去送给胡部堂。”马宁远说。

    “诶诶,你可别又把事情透给胡总督了。”何茂财赶忙劝阻,却惹得马宁远恼怒:

    “不相信我,这件事就给别人干好了!

    胡部堂日夜操劳,吃两只老山参又怎么了!我不会说毁堤淹田一事的!”

    何茂财便觉尴尬,只得把手放在了脑勺后边,“没事,没事……”

    ————

    浙直总督衙门。

    “九个县,九个县……九个县都被淹了……”胡宗宪怎么也不相信,只是默默呢喃。

    “部堂,部堂,门外来人了,说要见您。可小的不知他身份,不敢把他放进来见您。”

    小厮进门来报。

    “有人要见我?谁?你不认识?”

    “来人披着一袭雨衣,那面容,小的的确不认识。”小厮答道。

    “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大人若不知他的身份,只需说出‘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便可。”小厮回道。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难道是他?可他来的这么快?快,快请进来!”

    “是,部堂。”小厮应道,赶忙朝着门外把人迎了进来。

    来人卸下了雨衣的兜帽,露出面容来。还没等胡宗宪开口询问,来人便道:

    “胡部堂。我是勇武公之子牛至,朝廷派我来浙江的。”牛至卸下雨衣,接过了胡宗宪为他准备的热茶,小口小口啜饮起来。

    “我听闻了,圣上派勇武公之子来我浙江来知道改稻为桑,后与西洋商人做生意。”胡宗宪道。

    “胡部堂说的是。不过,不仅是这么一点。情况紧急,我就与胡部堂直说了:我来往浙江,见到如此大雨,路过三个堤坝,三个堤坝都决了堤。可我听闻,去年浙江才修的堤,为何今年就垮了?”

    “正是。”胡宗宪叹道,“朝廷定会追责。我难辞其咎。”

    “胡部堂可曾想过,这决堤,是天灾,还是人祸?”牛至问。

    “勇武公之子不可妄言。我绝没有派人对堤坝做一点手脚,如若做了,我胡宗宪天地不容,即刻诛灭。”胡宗宪急忙发誓。

    “我自然是不相信与胡部堂有关。只是,胡部堂有没有想过,是其他人瞒着你,对堤坝做了手脚?”

    胡宗宪猛地站起:“你是说……马宁远,何茂才,郑泌昌三人——”

    “可能不止。胡部堂,这可不是小事,仅凭着三人,他们是没有这胆子的。胡部堂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