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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浙江织造局

    杨金水与沈一石让马哈尼一行先到浙江按察使衙门,再由马车统一前往浙江织造局的用意,牛至揣摩了出来。

    无非是想告诉外夷客商,在这浙江的土地上,我让你来的地方你才能来,不让来的来不了。要给外夷客商“上上规矩”,长自家威风,以在后边商谈价格之时好谈个好价格。

    杨金水与沈一石原本是打算与外夷客商头子,也就是马哈尼同坐一辆马车的,但在得知了这些个外夷客商都不懂得汉语,只知到西夷语之后,便没了与他们交谈的意思:有什么交谈的,还不如等到到了浙江织造局之后再说呢。

    私事私办,公事公办。私办先从私谈开始,公办也从公谈开始。既然直接的语言都不通,那便不要私谈了,直接公谈吧。

    杨金水、沈一石、马哈尼很快就到了浙江织造局。到了织造局的门口,沈一石做了个请进的礼,引着马哈尼一行人进门。

    “这就是织造局的染坊。”沈一石解释道。马哈尼见着花花绿绿的布条,不禁惊呼道,嘴里又咕哝着什么。牛至赶忙解释:

    “马哈尼先生说,他从未见过如此花纹繁多的丝绸。这看上去,比贩卖给他家乡,给他们女王的丝绸质量与花纹都要好多了。”

    杨金水在心底嗤了一声。到底是西夷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浙江织造局可比不上江南织造局,江南制造局织造的,可都是要献给宫里的,浙江织造局在这方面就差了一等。可即便如此,浙江织造局织造出来的,可都是官纱,怎么能与这些个外夷天天从民间小作坊里收购的纱线相比?

    这宫里的丝啊,这些个外夷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咯。

    沈一石笑道:“那是自然。浙江织造局里织造的,可都是官纱。像浙江官员们身上穿的,可都是从浙江织造局里造出来的。不过像杨公公身上穿的,质感更佳,原因则是宫里的纱,是江南织造局织造出来的,比浙江织造局织造的面料,又要更加好上一等。”

    马哈尼又咕哝了两句,牛至便又道:

    “大人,马哈尼先生问,您担任什么职位呐,为什么只穿着素袍?”

    杨金水听了这话,也说:“老沈啊,我早就想问你了,为何你掌管着江南织造局,却始终只穿着素袍?

    沈老板,您这个穷,装给谁看?”

    沈一石愣了一下,倒没想过杨金水会如此问,只说:

    “卖油娘子水梳头。这些钱都是织造局的,都是皇上的,我只不过是在为朝廷管账。”

    牛至朝着马哈尼咕哝了两声,马哈尼恍然大悟,朝着沈一石竖起了大拇指,又咕哝两声。牛至赶忙说:

    “大人,马哈尼先生是在夸赞您清廉呢。马哈尼先生说,英格兰的官员们若是也像大人同样清廉,那么女王都会体面许多,英格兰人的生活都会富足许多。”

    杨金水笑呵呵地见着牛至翻译来马哈尼的话,而把清廉的帽子扣在了沈一石的头上,沈一石却赶忙道:

    “ 不敢,不敢。

    马哈尼先生相比也走累了吧?不如,我等进织造局的会客堂,喝口茶再议?”

    马哈尼点点头。

    ——————

    浙江,大牢。

    杭州知府马宁远进了大牢,门口的守卫连忙向他行了一礼,带他去见他要见的人。

    马宁远要见的人,名为齐大柱,而身份,不过是浙江一普通稻农,不过是一抗拒改稻为桑国策的稻农。

    马宁远见到的齐大柱,衣衫褴褛,精神萎靡。见到齐大柱,马宁远问:

    “齐大柱,如今,你可后悔?你可知罪?”

    齐大柱缓缓抬上眼皮:

    “后悔?我后悔什么?我又知什么罪?”

    “你!”马宁远气急,“你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你犯得乃是违抗我大明律法的罪!从京城里推行下来的,陛下亲手指定的国策,竟然被你这一小民带头违抗!

    至于后悔,呵,我倒是忘了,你还不知道堤坝的事吧!”

    “什么堤坝的事?”齐大柱心底顿感不妙。

    马宁远道:“这几日大水愈涨愈烈,冲破了整个浙江九处堤坝口,不知死了多少人!如今,那些剩下流离失所的农户,可是求着官服拿粮食来换他们的田地,出八两银子,七两银子一亩的都有,生怕官府带来的粮被换完了,只能忍饥挨饿!

    你说说,你带头违抗朝廷改稻为桑的国策,若是你不如此,早些时候用田地换完粮食,何至于此?”

    “怎么会,怎么会……”齐大柱喃喃道,“怎么会,九个堂口的堤坝都破了……不可能,不可能!”齐大柱猛然起身,抓住了监牢的门柱,把马宁远吓了一跳:“定是你们这群狗官,贪了朝廷下发修筑堤坝的银子!朝廷去年才下发的银子用来修筑堤坝,怎么可能去年才修的堤坝就被大水冲破!”

    “哼!”马宁远冷哼一声,“管你信与不信,屎盆子又怎么扣到本官与诸位同僚的头上,事实就是事实,而你所说的,不过是一刁民,狂民的狂悖犯上之语罢了!你齐大柱还尚未完全定罪,若把你方才所说的话追究起来,你齐大柱,罪加一等!此罪为随意污蔑朝廷命官!”

    “狗官,你不得好死!你要为浙江几十万人的性命负责!”齐大柱双目通红,朝着马宁远吼道。

    马宁远则是冷哼一声,一甩长袖,离开了大牢。

    待到马宁远回到浙江按察使衙门的时候,郑泌昌、何茂才早已在此等待马宁远已久了。郑泌昌、何茂才可是得知,马宁远一大早就去牢里审问那出了名的刁民齐大柱,此时在这等着,也只是等着马宁远的审问结果罢了。

    见到马宁远生着气,甩着宽大的袖袍进了按察使衙门,到了面前,郑泌昌笑道:

    “马知府,因为何事情如此生气啊?”

    “那齐大柱竟如此冥顽不灵!”马宁远拿起了眼前为他准备好的,装着已然有些凉了茶的茶杯,一饮而尽:“我告诉他了,浙江九个堤坝都被淹,他反倒骂起我是狗官,说我等贪墨修筑堤坝的银子!”

    郑泌昌,何茂才对视一眼,随即朝着马宁远笑道:“徒一刁民而已。马知府犯不上与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