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姝再次睁开眼,已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地牢。
没有铁栏,没有除她以外的犯人,只有昏天黑地。
这个地牢说大的确大,东西不多,只有面前邢台上摆放着的刑具包。若说这属于温府的一块辖地,唐姝倒也深信不疑。
昨晚她本要取得账本了,哪知回头却碰上了温思蕴这个魔头。唐姝低估了敌意,在她刚进屋子时,温思蕴就在里面熏满了迷香。
而唐姝现在的情况,不亚于是被五花大绑,在专为犯人行刑的木架上。
她低垂着头,挽就的发髻杂乱地铺在脸上,毫无章法地彰显着她的不堪。
唐姝扯了扯嘴角,朝四周喊了声:“有人在吗?”
“有,当然有!”
温思蕴循声进来,身后还带了一个类似刑官的人,贼眉鼠眼的,恰好是做这方面的料儿。
“唐夫人?该是这么叫你吧?”
温思蕴走近她,特意弯下了他那副尊贵的头颅,用扇子轻挑起她的下巴,左右瞧了瞧,随后“啧”了一声,讪笑道:“没昨日那般美艳了。实在是在下下手重了,抱歉了。”
他故作怜惜地抚过她的面庞,随后猛地揪紧,将她的脸向自己摆正,语气中也多了几分狠戾。
“你可认得我?师姐?”
一声“师姐”把唐姝的意识拉回现在,她疑惑地望向他,问道:“你是谁?”
“师姐不认得我了,那是当然。毕竟千人千面,流萤再美,也比不过七巧之美。”
说着,温思蕴退后几步,当着唐姝的面将自己的面具给揭了下来。
“流萤?”
这副面庞,唐姝是生的。但这个代号,早在青关那时她便有所耳闻。
青关,是藏匿民间的一个杀手组织。相较于其他的杀手组织而言,青关就像是群羊之首,从青关出来的杀手,从来都可以独当一面,下手狠决。
青关以组徽青叶得名,所培训的杀手,出处各异,但大多,都是像唐姝一样捡来的。捡来的孩子受苦最多,因为从无人在背后撑腰。
而流萤,即温思蕴,在幼年时便被温从纾送入青关培养。温从纾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给温家这个大家,增添一个绝不会反叛的杀手。
“父亲总是什么都安排妥当,他将我送去青关,将二弟培养成一带奇才,将我的几个妹妹尽数嫁给了豪门世家。”
“可谁会永世效忠,效忠一个狼父!”
温思蕴突然怒吼,他眼底的暴戾让唐姝都感到害怕。
下一秒,他却又笑了。
“不过抓你也非私人恩怨。我安排了青关刺客刺杀二弟,却正好被你给救走了。杀你,不仅是我的意愿,还是青关的意思。”
“你可知,我是赵诠的二夫人。”
唐姝看向他,眼神同样不饶人。
“唐夫人,如此可不像是求情该有的样子,”温思蕴拍拍她的脸,声音诡异而危险,“你潜入温府的意图明显,若给赵大人两个选择,一是永远失去齐皓修这个靠山,二是……失去你?”
他忽然猛地笑了出来,看戏般地盯着唐姝,小心说道:“唐夫人不会以为赵诠会保你吧?”
看着唐姝愣住没再说话,温思蕴也恢复了先前镇定的样子。
他挥挥手让刑官上前,看着唐姝,饶有趣味道:“既然不急着她死,那就慢慢来,把你能想到的最卑劣的手段都给用上。你可不要怜香惜玉,小看了眼前这个女人。说不定,你还能再这个意志坚强的女人身上在找到一些新玩法呢。”
温思蕴落下话,在走出地牢前戴上了那副面具,语气再次变得平和起来:“再会,师姐。”
唐姝是怎样也没想到,那日种下的因,竟会在这关键时候结了果。
她不敢保证自己能否顺利从这儿逃出去,李稚交给她的任务还未完成,她怎敢死……
昏暗中,她抬头看向面前的刑官,嘴角竟挂上了一抹笑,道:“尽你所能。”
那刑官着实是咽了把口水,难不成她还有金刚不坏之躯?
心里不信邪,他往刑具台上随后挑了几根手指长的银针,转头,对着唐姝笑道:“既如此,姑娘便先尝尝插针之痛吧。俗话说十指连心,心里的痛,不知能否为姑娘召救命之人……”
救命之人?唐姝笑了。
……
阿彦那边,他尚未等到赵诠的回信,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探入温府。
要说光明正大地造访温府,一来阿彦没有这个理由和胆子,二来,只怕唐突行事会为赵诠徒添事端。
而事情紧急,他又等不到晚上了,只能趁着温府人员换班,百密一疏之时混入府邸。
据白日里的观察,阿彦也发现了温府一处地方白天几乎无人出入。他想着从这个地方入手,兴许能抓到个人进行盘问。
只是他小心推开一扇扇门都不见人的踪迹,最终在那个恶气扑天的房间里,阿彦发现躺卧在床的温九商。
一开始他如唐姝一样地不可置信,直到上前探气后发现他还活着,阿彦才松了口气。
他不知从哪儿取来了杯水,灌温九商喝下后,他终于是睁开了眼。
从温九商的口里,阿彦得知昨晚唐姝确实来过。
“她为了夺取账本,应该是去了温思蕴的房里,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便不得而知了……”
“那你是?”
阿彦小心问他道,见他这副模样,说他是从外面偷溜至温府栖身的叫花子,阿彦都可能深信不疑。
话才说到一半,屋外突然传来动静,温九商提醒他:“他来了,快躲……”
好在阿彦身手够快,待温思蕴推门进来时,屋内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温思蕴注意到屋里气味的异常,又见到茶杯的位置变换,不禁心下起了疑心。
这时温九商突然问他:“昨晚那个女子,你带到哪儿去了?”
“女子?”
温思蕴四下又看了看,猜想这些应该是唐姝的作为,便没再去想那么多了。
轻哼一声,他笑道:“二弟真是艳福不浅,死到临头还有美人记挂着呢。不过美人这时候……”
他转眼看着温九商,眉目中有几分戏谑:“怕是要跟你一副样子了。”
“你!”
“你还是多多担心自己罢,你敢相信,父亲竟一点没看出我的伪装?还是说,你本就没多少东西能让父亲记挂的,就连勾结大事,也未与你一并讲?”
“只怪……父亲鬼迷心窍。”
温九商房内的那本账本,实则是抄本。早在几月前他在翻阅账本时便发现其中端倪,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可是没等他将此事昭告,温九商就收到了大哥温思蕴的刺杀。幸得唐姝相救,才捡回一条性命。
温从纾,怕是现在还以为温思蕴待在青关呢!
“当然怪父亲。不过既然我得了你这个位置,难不成不应该更加关爱父亲才是吗?怎能劳费他的一番苦心呢。”
温思蕴看着他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最后落下了声:“除你不急,不过若你想死,跟哥讲一声,必定遵循你的遗愿。”
阿彦在暗处仔细听着这一切,心想此番要救下唐姝,势必要过了温思蕴这道坎儿了。
“如若……如若你要救她,就要先剥开……剥开温思蕴的恶行,父亲不会放过大哥的。到时那位姑娘深夜闯入温府的罪责……我会解释。”
阿彦要走时,温九商特意提醒了他一句。
阿彦只“嗯”了一声,说了句:“我会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