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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暗夜无踪

    此时已是三更,月上梢头鸟栖息,油灯隐照离人路。

    城里的石板路上响起几声轻快的“哒哒”声,抬头望去,却只见一阵风带起微微尘粒,晕染在干燥阴凉的夜风里。

    只见一个黑影飞快地掠过温府东侧院墙,犹似风吹落叶般的声响,眨眼间便不留下任何踪迹。

    唐姝本来想借温九商之手取来温家账本,可他办事实在严密,今日带自己参观温府之时只字未提账房一事。

    民间传闻温九商颇受温从纾的重视,既交托给他生意大事,想必温九商对于温家的大小生意黑白事,也基本与温从纾站在一条道上。

    如若真有勾结一事,那要从他下手,恐怕也难。

    而他的大哥温思蕴,说不定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温九商既认为追杀自己的那帮人是自己的仇家,又为何会畏惧跟温从纾谈起这事?

    而唐姝善于察言观色,今天白日里看他提起温思蕴时的脸色变化不一般,就怕那位温家大公子,并非实在患病。

    温府的人员管制十分严密,里外都有守卫。但这三更半夜,难保有些人会放松警惕,因此夜间也是行事的最佳时机。

    很快,唐姝便逃过了昏昏欲睡的守卫们的视线,进到了温思蕴的宅院。

    按理来说,一个患了脑疾的人生活也会变得不能自理,而在他的宅院里,唐姝却没发现有多少下人。

    虽不否认下人们早去歇息了的情况,但凭着唐姝的直觉,白日里这所宅院定也不会有多人来往。

    她一连摸过了几间房门的木隙,几乎都落上了新旧不一的厚重灰尘,唯独有一间,异常干净。

    唐姝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近屋门,却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她轻声推开房门,只见床上正躺着一个男子。

    “温思蕴?”

    唐姝心里有所疑惑。

    因为面前这个男子浑身正散发着恶臭,即使住在如此华丽的屋子里,他还是不能隐藏自己身上的腌臜。

    泥土般焦黄的脸,凌乱的发丝好像再梳不齐整。被褥一掀,好似就会看到一具已经腐烂不堪的尸体……

    只是这副模样,太过熟悉。

    唐姝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缓步向前走去,直至走到他跟前,她才发现,床上那个男人竟是醒着的!

    实话说,唐姝的心也猛地跳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直到听到他开口艰难说着什么:“他……派你……你来杀我?”

    “温九商?”

    唐姝反问他道。

    哪知床上那男人此时却哼哧一声,好似在笑:“温……思……蕴。”

    唐姝心里一震,越来越怀疑自己的所见所闻。

    终于,她再次靠近他,小声道:“你是温九商?”

    只听那人闷闷地“嗯”了一声。暗夜中苦苦挣扎的眸子最终落在唐姝唯一露出的眼睛上,恍然一震。

    唐姝又在心里默默复盘。那日在大安见到的那个男子受伤惨重,就算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也极少有可能会恢复得如此之快……

    何况,以唐姝自己的经历来看,刚刚经历过非人之痛的人,又怎会那么快从阴影中走出?甚至,连最不能欺骗人的眸子里,也丝毫不见他的痛苦过往。

    如此看来,这场家族纷争的风向,怕是要倒了。

    不过唐姝此行,可不是徒做好人的。

    她忽而厉色,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住了他的脖颈,声音透露着一股狠戾:“想必温家与北樾节度使的暗中勾结之事,温家二少也了解不少吧?”

    谈到此事,温九商早已习以为常,只是看着她问:“你……要账本?”

    “算你识相。若交出账本,今日就算你捡回一条命。”

    温九商闷闷地笑了一声,说道:“无碍,反正……这条命……也是从你的手里……捡来的。”

    唐姝“哼”了一声,“认出来了?那便更好,既然你知道欠了我一条命,就用这账本做交换如何?”

    “不在……我这……在他房……案桌上。”

    唐姝一笑,“那就够了。”

    她迅速收回了匕首,对他告别道:“你我此后再无瓜葛。不过,还是希望你早日恢复你温家二少的位置。”

    温九商借着灯光,只能看到一团黑影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里穿过,再无踪迹。

    只是今日他又见到了那双眼睛,亮得,恍惚间要点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想不到这温府真是人才辈出,风云巨变……”

    只是令唐姝想不通的,是温九商与温思蕴神似的脸。除了一双眸子,其他的一切好像都是纯然天成的。

    也怪不得,温从纾这个老头儿认不得自己的亲儿子了。

    不过无关唐姝,她心只想着拿出账本,好交代差事。

    以同样的方式潜入温思蕴的房间,她先是朝床上瞥了一眼,不敢靠近,但见他闭着双眼呼吸微沉,唐姝便是放下了心。

    “案桌……”

    屋子虽大,摆设却整齐。整间屋子只有摆放在西侧门的一个桌子,上面堆满了文书。

    唐姝在这些东西里翻找着,终于在最底侧,发现了一沓厚厚的账本。

    正将它拿起准备换上自己备置的一个假账本,唐姝忽然察觉到后方传来了异动,扭头时,已是对上了温思蕴那双阴鸷的眸子。

    “终于找来了?”

    ……

    旅馆内,阿彦几乎是被菁儿的吵闹声唤醒的。

    一大早她便摔门进来,脸上一副惊惧的表情,着急问道:“夫人呢?夫人在你这儿吗?”

    “夫人?”

    阿彦心口还堵着一口气没使上来,掀开被子,又迷糊问了一句:“二夫人?怎么了?”

    知道唐姝没在这儿,菁儿立马便急了起来,慌忙里又带着一股哭腔,道:“我一大早起来给夫人送早膳,发现夫人不在屋里了……”

    “什么?”

    这下好了,阿彦的起床气顿无,赶紧下床与菁儿分道寻找。

    他还下令给赵诠派来的侍卫一齐搜寻,只是在二十多人的东查西访下,仍是不见唐姝的半个影子。

    屋里的物件整齐,没有东西丢失。问了旅店老板,他也是说除昨晚见唐姝上了楼后就再没见过她了。

    她究竟去了哪儿,大家不得而知。而阿彦心中却有一个想法,就怕,她是傻到直接去温府偷账本了。

    这样一来,要是被认出身份了,就不止是她一个二夫人受罪,甚至连赵诠乃至整个赵家都会受到牵连。

    阿彦紧紧攥住自己的拳头,懊悔自己让唐姝帮了倒忙。

    他让菁儿先别急,去驿站寻来最快的一只信鸽,拟信连夜差往北樾,只希望早等来赵诠的命令。

    菁儿办完这件事后,仍然是坐卧不安,在房里前后踱着步子,惹得阿彦都烦了起来。

    “大小姐,你能不能消停会?”

    而菁儿则是泪眼婆娑,呵道:“你懂什么?难不成就干干在旅馆等着大人来信,一点事都做不成吗?夫人如此柔弱,要在外面受了欺负可怎么办?”

    说着,又是受气背过了身,继续踱步。

    菁儿所说有理,信件不可能那么快便送到赵诠手中。而这段时间里唐姝可能会发生什么还不得而知,若是白白坐着……

    阿彦忽然拍拳头,站起来对菁儿说:“你在旅馆等回信,我出去找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