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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的白帆彻底取下,她的家换成了山丘上的一座茅屋,是娘以前念叨的样子。

    可住着娘喜欢的屋子,她和她爹却变得冷漠了,可爹其实待她没怎么变,会给她夹菜,会教她念书,会嘱她添衣……

    可她,都拒了。

    所以,教她念书的变成了清姨,教她识理的是清姨,来给她添衣的是清姨……

    她的爹其实很爱她的,可她没办法原谅那么好的爹爹转眼就把娘搁置一边,尽管这些年祭拜娘亲,他从未忘过一次。

    就算是睡梦中,她仍感到痛心,替她娘不平,替自己原本和睦的家不平。

    可下一瞬,茅草屋也覆了白,这次屋内的棺锁着的是她的爹。

    大夫说爹是忧思过甚,才会在不到不惑之年就去了。

    她不明白,有什么值得她爹忧思的,他美人在怀,生活无忧,何来的忧思。

    可事实就是如此不尽人意,爹一直念着娘,说要和娘葬一处,要和娘来生再见,这是她不肯相信的。

    她觉得可笑,男人为何能心里装着一个人,转又去和另一个女同榻而眠。

    若这叫喜欢,那她觉得这可真廉价。

    可梦里,跪在那棺木前,她还是哭得稀惨。

    自此,她真的无父无母了,她的爹娘在地下重聚了。

    她不晓得娘会不会把爹打一顿,然后原谅他,可她想原谅了。

    她的爹爹其实一直都爱她的。

    “爹,我原谅你了!其实,我也很想和您像娘在时那样开心地吃顿饭的。”

    梦里,似听到她的心声,棺椁前竟浮现了他爹的身影,他轻抚着她的头慈祥地笑着,仍是她最初记得的父亲的模样。

    她这才发觉,她是这场梦境的旁观者,爹爹的手再也不会触摸到她的头了。

    大抵是她觉察了这事,梦境开始瓦解,她静静看着一切过往消散,可在最后那一刻,她分明听到爹爹的魂魄在与她说话。

    “花花,爹很高兴。”

    梦散魂归,又是一夜安眠。

    ******

    中秋过后,地里的绿色彻底消失,再没有野菜叫人们去挖,田地里变得冷清,也村头巷口却是越发热闹。

    李桃花不爱凑热闹,只是在家做棉衣绣帕子,不时有村里的姑娘妇人上来寻她买竹编或是帕子,日子过得也算闲静。

    江全也忙,他这几日在做秋末进山的捕兽网和弓箭,常骑小黑上县里去铁匠铺,把小黑都累瘦了。

    因着家里不时来人,李桃花便不与江全常待一块儿了,只午食晚食会一起吃。

    这样的日子过得异常快,一转眼,便到了秋末进山收笼的日子。

    江全又进山了。

    连陪李桃花吃饭的人都没了,过分的宁静竟叫李桃花有些不自在。

    她反复想这不自在的缘由,这才想起,李英英这么久没动静,似乎过于安静了。

    一个把满腹心思放她身上想夺细筒的女人这段时间这么静,别是憋着大的吧!

    终是不太放心,李桃花便下山去了于大嫂家。

    于大嫂为人厚道,就是爱听闲话,比马桂兰不差多少,不过人家是只听不说。

    她去于大嫂那处问李英英,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于大嫂自然会说的。

    到于大嫂那处坐了一会儿,聊了会儿自己绣的花样子,借着要教李英英学刺绣可人却没来的借口,询问李英英最近的状况。

    于大嫂果然没多想,直接回了她。

    原是李大飞伤得重,李英英被圈家里伺候人了。

    听这话,李桃花想起王翠花那刻薄嘴脸,默默为“李英英”捏了一把汗。

    遇上那女人,她该不好受的。

    而此刻,村南李家。

    李英英正被王翠花盯着在院里洗衣服,李二牛李大飞和王翠花这两天换下的衣服堆满一个大盆,甚至连亵衣都扔给她洗。

    李英英想起这几日被王翠花关在家里指来指去地做活,心里就烦躁不已。

    在这个家里,她没钱没粮的,活着全靠王翠花给她口粮,想出去赚钱也被拦着出不去,只能在这里受磋磨。

    短短几日,她的手都起了好几次泡了,手在凉水里浸着是钻心的疼。

    明明之前王翠花还对她有些怜惜的,可最近却是忽然就像变了个人,将她玩着命地使唤,像是要压榨完她身上最后的价值一样。

    这种感觉令她心慌。

    若王翠花真想把她卖去为奴为婢,那她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所以,她只能暂时地屈服,她总会找到机会把这些违背世界设定的东西都抹杀掉。

    她本就是这世界的女主。

    一旁嗑瓜子的王翠花坐得无聊,见李英英做事还算乖巧,她也不盯了,端着瓜子碗进堂屋去。

    家里没了活,李二牛又不爱出去和一群糙老爷们扯淡,丢自家的脸,只能在家待着。

    他既不能识字看书,又没个手艺去编筐做活,这手脚越发清闲,屋里坐着闷,就坐堂屋里愣神儿,看着婆娘进堂屋来,两人这一对眼儿,竟都看懂了眼里的意思。

    于是,瓜子碗被扔到了八仙桌上,堂屋里顿时一阵粗布衣料刺耳的摩擦声和嗯啊声。

    李英英在院角听着这时高时低的声音满腹恶寒,几欲作呕。

    真是没皮没脸的人家,啥事都能青天白日干。

    果不愧是十三岁就能勾引男人的狐媚子,到四十岁也要掐一把破嗓子学人小姑娘叫唤,真够恶心的。

    李英英听着屋里的声音犯恶心,赶紧大力洗衣,用衣服的嘎吱声掩盖那嫌恶的事情,以至于家里来人都没注意到。

    “李家五娘,洗衣服呐,我来给给你兄长复诊了!”是刘大夫来了。

    李英英手一顿,洗衣的嘎吱声停止,屋内的声音显露出来,她顿时一阵羞恼,连头都不敢抬了。

    “爹!娘!刘大夫来了!”

    她刻意大声呼喊拉长声线,想要遮盖那突兀的声音。

    终于,那声音停了,可随之而来慌乱的穿衣簌簌声却更叫人尴尬。

    李英英为自己身在这样的人家而羞愧,始终没敢抬头正眼去看那大夫,只能偷偷瞄着。

    刘大夫听着那声音还有什么不明白了,面上一惊,颇为意味深长地看向大敞着门的堂屋。

    而这一眼恰叫李英英捕捉到,她又一阵恶寒。

    果然,村里的人都低俗,她只要想着自己要在这种风气中生活,不知道被多少人意淫,她就止不住的恶心。

    不行!她要离开村庄,她要去府城去皇都,那里总不会这般叫人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