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身是血的人从屋里走出来。
淮帝蹙眉,却没有要责怪和问罪的意思。
只一眼,就不忍再看里面的惨状。
他娘的,比他还残暴,够狠。
别开眼,吩咐身后也在干呕的萧牧照,让人去把里面清理干净。
连同老妖婆一起,扔乱葬岗吧。
也算全了他们一家在黄泉路上有个伴的情分。
等柳家一倒,这老太婆也可以安一个谋逆之罪。
不给他们名留千古的机会,怎么对得起他们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走到正殿门口,殿内的所有人被那一身血惊住。
程国公拄着拐杖压低声音喝道:
“去洗干净再来,别熏着轻轻。”
程仲檐站在殿门外的台阶下,的确没敢迈开脚走进去。
他怕他这个模样,会吓着她。
被祖父一提醒,程仲檐暗着脸色,转个弯,朝隔壁走去。
等洗掉一身血腥味,又换了干净衣裳,稻子衙替他处理了一身伤,他才返回正殿。
看他不吃不喝失神守在床边一整夜,三夫人于心不忍,劝慰一句:
“你一夜不曾吃过东西,也没有闭上一眼,去吃口热的吧。”
“别没等到轻轻醒来,你自己先倒下。”
床边窝着的人一动不动,充耳不闻。
直到陈太医搀扶着一位老者踏着晨光慢慢走过来。
“左都大人,您要不让一让,让陈老给少夫人瞧瞧。”
听到是治床上心爱之人,他二话不说赶紧起身,乖乖站到一旁,静静等着。
哪里还有半点昨夜杀人不眨眼时的阴狠模样。
陈老切脉半天,又查看了伤口,摸了沈云轻整个头,看了药方,也发出了奇怪的疑问:
“不该啊,头内淤血已经施针驱散。”
“这都第四天了吧?为何还不醒?”
陈太医立刻躬身回道:
“我们会诊了三日,一直得不出更好的诊治法子,所以只能惊动您老过来一趟。”
陈老摸摸胡须,沉思片刻,突然提醒道:
“若是都不管用,是不是可以试试请一些得道高僧来做场法事。”
“会不会少夫人被惊得魂魄离体了。”
他这一提醒,令所有人醍醐灌顶。
三夫人一拍头脑,大呼:
“对呀,怎么忘了这茬,真是关心则乱。”
“这就立刻找人去岚音寺,请道法高深的师父来。”
“启禀国公爷,家主,咱们府里来了一位和尚师父,说是能治好少夫人。”
“他让小的来带话,请二爷带少夫人回去,他一直等在门口不肯离开。”
国公府一侍卫匆匆进宫,紧要关头跑来禀告。
“那师傅叫什么?”
程仲檐一直灰暗的眼神,突然起了一丝亮光。
侍卫赶紧回忆,拱手回道:
“好像叫——善缘师父。”
“飞涯,去备车马。”
“是!”
“要不要将师父带进皇宫,轻轻这样子不好挪动吧?”
大夫人担忧地提出了顾虑。
侍卫却又补充道:“那位师父说了,一定要带少夫人回去。”
“说皇宫龙气太重,万法避让,会压制他施法,恐怕难带回少夫人。”
“飞涯,朕特许你去将马车驾进宣阳门。”
宣阳门是离后宫最近的小门。
飞涯得令,立刻跑了出去。
三夫人和章舒柔协助程仲檐将人裹严实,小心翼翼用大氅护住她。
程仲檐稳稳抱着人朝宣阳门走。
正面撞上皇后的凤驾。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们还拦我?”
“我的心肝祖宗,你过来做什么?”
程华璇气恼地口不择言指责皇帝。
“要是我没发现,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我?”
“你悠着点,当心又动了胎气。”
“皇后娘娘,您慎言。”
程国公皱着眉提醒她。
“您自己保重凤体,我们现在没法顾着您,您赶紧回去歇着。”
程仲檐没做任何停留,抱着人直接出了宣阳门。
上了马车,小心翼翼将人放下,嘱咐飞涯将车驾得平稳一些。
程家众人向皇帝皇后跪别,也匆匆赶回国公府。
善缘师父已经被客气地请进了丹澜院等候。
程仲檐将人抱进院子时,小月和秋红、嬷嬷几人差点哭出声。
去时匆匆忙忙,回来怎么就....
腾嬷嬷连着四日到老爷和夫人跟前烧香跪拜,只求保佑少夫人和腹中小主子平安无事。
好好的一件大喜事,怎么就这么多磨难呢。
一把老骨头,头发都多了几根白发。
把人放到床上睡好,所有人让了位置。
老和尚上前查看情况,把了脉,又翻了沈云轻的眼皮。
摇摇头,掐指一算,只剩三日时间。
转身吩咐程仲檐。
“劳烦准备六把上等贡香,一些贡品、上次拜堂时,那只福鸡可还在?”
秋红急忙回他:“被少夫人烤了吃了。”
老和尚明显一顿,无奈摇头。
“那就重新再找一只更加强壮的。”
“命人到院中四方神位点香,莫断。”
“院子正中摆贡品上香,香不断,福鸡上正位。”
“上次我赠少夫人的那卷画在何处?取来。”
“乾坤北斗匣也取来。”
“奴婢知道画卷在何处,奴婢去取。”
“只是那乾坤北斗匣是什么?”
小月不解。
“一只黑红条纹的匣子,上头刻有星宿阵连虎凤纹。”
“哦,就是少夫人的宝贝箱子。”
“在车上,属下去取。”
“另外再准备一把匕首,一只空碗。”
见嘱咐得差不多,老和尚让他们赶紧去备好。
他则到隔间去焚香换上一身金光闪闪的僧衣和袈裟。
等东西一到齐,香也燃上,屏退屋内所有人,独留程仲檐守在床边。
“取一碗你的血。”
善缘师父指指小桌上的碗。
程仲檐毫不犹豫,走过去扒开匕首,一把划开自己手掌,往碗中放了一碗血。
见他就这么任由血继续流,他摇头提醒他一句:
“包一包,别让血染上其他东西。”
“等我一旦开启阵法,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要让人闯进来打断。”
“不然别说我回不来,少夫人可还有可能烟消云散。”
“好!”
听得如此严重,程仲檐随意用锦帕包了一下,立刻持剑端坐正中间。
善缘师父点头,拿过那碗血,一展功法,画卷瞬间飘在沈云轻身前展开。
将血向画上一洒,那空白卷面立刻缓缓浮出一些图案。
那画上,赫然是一名少女身着嫁衣,爬上墙头好似要逃婚的景象。
程仲檐看得心头一跳。
这场景.....
画卷一落,盖在了沈云轻身上,只听得一句。
“阿弥陀佛,佛光庇佑!”
手上佛串落在沈云轻手中,一束佛光笼罩住床上之人,老和尚也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