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配去父留子,战神追妻火葬场了》 第1章 前世之死 痛, 锥心刺骨的痛。 肚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狠狠往下坠。 披风之下,一滴一滴鲜红的液体,正时不时从裙摆下渗出,滴落到澎湃的波涛之中,融入海浪消失得无影无踪。 树前,两名女子双手被紧紧捆绑,一边一个分别悬挂在崖峭壁上一株歪脖子树杈之下。 被悬挂在半空之中的两个女人,嘴里各塞满一卷布巾,嘴巴被撑得张大,口中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左边的女子泪如雨下,不断发出呜咽之声,面上满是惊恐之色。 右边挂着的女子则毫无生机地垂着头,艰难扇动两下眼皮。 若是仔细瞧,就不难发现她此刻的脸色,已经惨白得毫无血色,虚弱得连喘息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身上正被一件宽大的披风包裹着。 为了不让披风被大风吹散开来,披风下摆的两个边角拴在了一起,将她整个身子都笼罩住,这样就看不出肚子上的异样来。 一个满身污垢、狼狈不堪的男人正扯着绳头,仰头猖狂大笑,他挑衅地问: “要是她们俩人同时掉下去,你会选择救谁?” “是你的发妻,还是那位世子妃呢?” “哦,瞧我这记性,这世子妃,好像是你的心上人对吧?” 他斜着嘴角一脸玩味,瞥一眼右边被披风包裹的女人,仿佛手里拽着别人生死的,不是他一样。 说着将手上的绳子再往下一扯,又拉下一段。 “把剑弃了,你单独上前。” 男人用不容商榷的语气冷冷命令他。 见他依旧不动, 他哈哈大笑: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今天横竖都是死,有两个大美人儿给老子陪葬,老子做鬼也风流。” 程仲檐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抬剑冷声问他: “你有什么条件,开口,放了她们。” “哈哈哈…” 男人可笑地看他两眼,笑容蓦地绽放出浓浓的恨意,对他咬牙切齿: “我都被你搞得一无所有、家破人亡了,老子还要什么条件。” “老子只想看看,高高在上的战神将军,当你也与我一样,失去妻子爱人时,你是何种心情?” “我的痛苦,你不感受感受,我怎能死得瞑目呢?” 说着,将手中两根绳头绕手一圈,彻底扯下绳结。 树上的两个身体立刻往下一沉。 “不要!” 程仲檐脸色一变,厉声喝止。 身后的护卫也跟着屏住呼吸,紧张万分地盯着树下的那两抹身影。 刘长铭一脚踩在树上,双手拽紧绳子往下一压,借着阻力暂时稳住两人不掉落,他大声讥笑道: “来啊,只要你们再上前一步,老子立刻放手,她们掉下去,老子也一头扎下去,我看你们能奈我何?哈哈哈。” 程仲檐一把将手中的剑插入土地上,毫不犹豫空着手上前。 “主子!” “没我之令,谁都不许上前。” 他头也不回,厉声喝住身后所有人,命令他们不可轻举妄动。 刘长铭见他一贯高冷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慌乱,止不住仰天狂笑: “哈哈哈,难得,在死之前能见到堂堂战神露出这样的神色,痛快!” 程仲檐上前,在离他仅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住。 英俊的脸上一双眼睛锐利如刀锋,若是能够,刘长铭恐怕早已被他大卸八块。 他冷冷开口:“你放了她们,我给你当人质。” 男人呸一声朝他吐口唾沫,讥讽他:“你当老子三岁小儿,会上你的当?” 说完立刻掏出腰间的匕首扔到他脚边,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狰狞: “两个女人,一人一刀,你往自己身上扎出两个洞来,老子再来跟你谈条件。” 刘长铭拉着绳子的手已经勒出血痕,高挂树上,还是两个人的重量。 纵使他是一个习武之人,时间一长,也会有拉不住的时候。 程仲檐深沉的双眸牢牢锁住他手上的两根绳索,握紧双拳。 “不动手?行啊....” 说着就松开拽着绳子的手。 程仲檐瞳孔骤缩,立刻伸脚将地上的匕首一勾。 匕首飞入掌中,毫不犹豫拔开刀鞘,一刀扎入自己胸前,拔出,又往另一边扎了一刀。 顷刻间,月牙白的锦衣渗出两道血迹,红了一片。 刘长铭眼睛里闪着凶光,脸上浮出恶毒的狞笑。 树上的两人再次往下沉下一大截。 眼看他手里的绳子只剩末端一些,所有人大气不敢喘,视线投向那两抹身影,咬紧牙关,暗暗做了准备。 刘长铭不屑,收了脸上的狂笑,突然正色问他一句: “我只想知道,是谁出卖了我妻儿的行踪?” 程仲檐冷着面色,锋利的双眸颤动两下,冷峭回他: “你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疑和答案,只是不敢相信,也不敢承认罢了,是你自己的愚蠢害了他们。” “闭嘴!老子不信。” 飞涯适时插进来,试图分散他的视线,他补充道: “我们赶到时,你妻儿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拦腰斩断,是我们公子命人找来仵作,将他们缝合在一起,才......” “不可能!程仲檐,是你!一定是你杀了他们,是你害了老子的妻儿,一定是这样。” 刘长铭目眦尽裂,神色已经癫狂,他手里的绳索也在树干上来回摩擦,一点点从手里缩短。 “我给你一样东西,你自己验证,即可得知真假。” 程仲檐凝住神色,顾不得胸前往外渗的血,打算找准时机,伺机而动抢夺他手里的绳子。 刘长铭却不在乎了,他心如死灰。 心灰意冷之下,他突然换了一副神色,惨笑着喃喃自语。 “死了,他们都死了,老子验不验有何意义?” 忽而又换了一副诡异的面孔,对着程仲檐阴险一笑: “程仲檐,好心提醒你一句,你那位心尖上的世子妃——怀有身孕了。” 说罢嘴角一扬,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松了手中的绳子。 “不!” 程仲檐呼吸一滞,瞳孔猛缩,神色瞬间炸裂,他不假思索,飞身上前去抓绳头。 奈何留在树上的绳子只有短短一截。 绳子唰啦分开,各朝一边缩下去,他与两根绳子之间都失之交臂。 纵身一跃,他也跟着跳了下去。 众人大惊,急忙飞奔上前。 眼见着两个身体急速下坠,一起冲下悬崖的程仲檐双目欲裂,长腿往崖壁上一蹬,借力往下冲。 冲到其中一人身边后,他伸手毫不犹豫搂住了苏文溪的腰身。 还不等他伸出另一只手,一根绳子随风消逝,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他伸手,却没能抓住她的绳子。 她直直往下坠落。 她看着他搂紧了她,匕首插进岸壁里,看他们一起停在了悬崖峭壁上。 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救她。 而她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她从他眼前落下,就像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 身后的风很冷,她很疼。 不知是透骨钻心地疼,还是肚子阵阵收缩的刺疼。 亦或者,是她冰冷的心抽得丝丝作疼。 泪眼模糊,眼角两行泪水如断线的纸鸢飞向上空。 她放弃了挣扎,口中连嘤咛一声都不曾发出。 最后望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捆着的双手摸上肚子,绝望地闭了眼。 她含泪笑了,笑着惨然赴死。 身体没入海中,瞬间消失在惊涛骇浪之中。 “云轻!” 岸壁上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很快,悬崖上立刻有人甩下长绳顺滑而下。 然而那道身影已经消失。 海水里渐渐下沉的身体,突然猛地瞪圆赤红的双目。 第2章 爬墙逃婚 天昭十年,暮春。 初九日,大吉,宜嫁娶。 程国公府到处披红挂彩,宾客盈门。 今日是程家二房嫡子程仲檐迎娶新妇的大喜日子,可花轿都入了国公府,却不见新郎官的身影。 宴席上宾客们都在悄声议论:“程家二公子是不是快死了?” 另几人低下头悄声回一句:“这还用问,这不明摆着吗,都忙着冲喜了,亲事办得如此仓促,估计八九不离十。” “没看到刚才拜堂,新郎官都起不了身么,让新娘子跟一只公鸡拜的堂。” 众人压着声音议论纷纷,唏嘘不已,顺道可怜起这个冲喜的新娘子来。 这程二公子才二十有三,却早已是大临朝鼎鼎有名的战神将军。 不仅年轻有为,相貌出众,还立下赫赫战功,更是手握北疆二十万大军的重臣。 是各大世家都争先想去喜结良缘的最佳良婿人选,可那是他受伤之前。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这位一嫁过来恐怕就要守活寡,也是怪可怜的,都没人羡慕她半点。 大家一边压低声音谈论,一边热闹吃酒席。 前院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后院却寂静无声,偶尔三三两两几个下人路过。 新房外,不少护卫带刀守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新房内,新娘子一人独坐房中,其他丫鬟奴仆全守在门口。 一身大红嫁衣的沈云轻将房门反锁,又将窗户锁死。 她鬼鬼祟祟地抬了一把凳子,拎了包裹从屋后的一扇窗户悄悄爬了出去。 刚刚她已经观察过了,新房后面的院子里有一棵歪脖子枣树,树杈刚好延伸上院墙。 目测一下,抬把凳子垫一下脚,她就能从这棵大树爬上院墙,再从院墙翻逃出去。 很好,完美的逃跑计划。 沈云轻就这样子在凳子的帮助下,手脚并用从屋内后窗爬了出去,上了后院的院墙。 她为何要上演这样一出逃婚戏码呢?这得从半个多时辰以前说起。 半个多时辰前。 她整个人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被人架着拜了高堂,而后又被匆匆送入洞房。 等她在喜庆的婚床上睁开双眼、一把坐起身时,惊喜的发现,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身上还穿着一身古代的大红嫁衣。 揉揉沉重的脑袋,脖子处还隐隐作痛。 床边正蹲着一个穿着古代服饰、脸上挂着泪珠眼巴巴望着她的小丫头。 她震惊不已。 随后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接受自己穿了的事实。 然后又和小丫头大眼瞪小眼许久,这才从她口中套出许多惊天信息。 她发现自己竟然穿进了熬夜追的一本古言烂尾小说里。 还是穿得书里的炮灰原配。 这熟悉的人物名字,让她震惊得无以复加。 与此同时,她还发现了一个更令她骇然的事情,那就是她和这位原配,竟然神奇地长得一模一样。 是的,一模一样。 她确认自己穿了的时候,照着镜子看了看这具身体的样貌,整个人都惊呆了。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差脱光光往里看,白皙的双手将自个儿浑身上下摸了个遍。 要不是小月再三跟她说,她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她都以为自己是连人一起穿过来的。 不仅名字一样,连样貌都如出一辙。 这就是她本人好嘛,连锁骨上那颗小痣的位置都在同一个地方,不是她本尊是谁? 这又是什么诡异的穿法? 她傻在原地半响,吓得小月抱着她干嗷,以为她不光失魂,还变成了傻子。 头上的凤冠被随手扔在边上。 单脚霸气踩在床边,玉臂搁在大腿上,沈云轻歪着头,正苦恼地支着下巴冥思苦想,巴掌大的小脸花容月貌。 伸手戳戳脚边的丫头,沈云轻朝她勾勾手指。 “小月....是吧?” 蹲在地上的小月眨巴大眼点头:“是的小姐,您终于记起来了?” 沈云轻坚决摇头:“没有。” 小月再次失落地低下头,手指在地上继续画圈圈。 平叔真是,下手这么重,现在好了,这一掌劈下来,小姐直接失魂了。 “呜呜呜....”一边画圈圈一边抹泪。 沈云轻揉揉额角,头晕脑胀,语气也不太温柔:“又没死,不许哭!” 小月立刻挂着泪珠闭了嘴,委屈巴巴望着她。 沈云轻深吸一口气,努力抿起嘴角心平气和地问她: “也就是说,和我拜堂的,不是程二公子,而是一只大公鸡,对吧?” 小月重重点头,她亲自扶着小姐拜的堂,她最清楚,想到这里,她都替她家小姐抱不平。 “明明程家二公子根本不是什么病重,他是压根不在府里,程家还撒谎,让小姐您跟一只公鸡拜了堂。” 小月气愤不已,她真是为她家小姐委屈愤怒。 “很好!” 沈云轻一拍床面,暗自庆幸,不是和人拜堂,这事儿它就好办,理在她这里,程家理亏。 她可以抓住这点,试着去把这婚事给退了。 要想活命,这婚成不得,要是过了今晚,这事一坐实,那就不好办了。 趁着把柄新鲜热乎,赶紧行动。 于是她带着小月打算去找可以当家做主的人,奈何刚拉开房门,她就被拦了,新房门口被丫鬟护卫严防死守。 她要求见老太爷或新郎官,得到的答复是:“老太爷下令,不许少夫人跨出新房半步,有事等明日再说。” 她本来打算硬闯,结果护卫的一句话,让她立刻歇了心思。 “少夫人若要硬闯,老太爷还下令,把您打晕关回房里去。” 这是囚禁她? 沈云轻摸摸还隐隐作疼的脖子和头,气鼓鼓折回房中。 她在房内来回踱步,思索半晌。 自认为的把柄她有了,奈何现在寸步难行,只能坐等来人见她。 可这书它有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烂尾。 刚好烂在女配和白月光同时掉落悬崖,男主毫不犹豫选择救白月光,而女配这位原配夫人揣着个肚子,掉下悬崖一尸两命。 然后就没了。 这悲催地送人头的人设,她不能坐以待毙啊。 那现在见不到人,退婚不成,那咱就逃婚,先逃再说? 这一拍板,就有了她卷嫁妆,爬墙逃婚的一幕。 此时已经入夜,屋外漆黑一片。 等她悄无声息爬上院墙,跨坐在墙头上往下一瞧时,整个人傻眼。 晚风吹拂,树影摇曳,树叶时不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完犊子,她失算了。 院子这边有棵大树给她借力,可院墙外光秃秃一片,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她垫脚。 加上夜色太黑,无法确定真实的墙高,万一比她预想的还要高,这跳下去搞不好摔个腿断也是有可能的。 咋整?下去撕床单,接成长绳绑树枝上再溜下去? 沈云轻坐在上头一阵风中凌乱。 看来还真只能下去撕床单,不然这么高她真下不去。 还不等她犹豫要不要折返,新房外一个丫鬟敲门朝里喊: “少夫人,奴婢给您端来饭菜,您开门。” 沈云轻一个激灵,吓得晃了晃身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赶紧将包裹往脖子上一套,打算先下去应付一下。 不想一抬头,立刻发现院墙下好像有人影疾步匆匆。 她眼前一亮。 有了。 第3章 天降新娘 “少夫人?”房门外秋红端着食盘一直在敲门。 沈云轻顾不得嘭嘭作响的敲门声,原本弯下去的身体瞬间坐直,缩下去的脚再次收回来。 等身体坐稳后,她立刻对着下边路过的三人压着声音吱声。 “喂!路过的公子.....” 不知是夜色太深,他们看不见,还是压根没听到,下面三人谁也没有抬头看她这边。 无法,眼见人马上要从自己墙下走过,沈云轻只能赶紧从包袱里掏出一根钗子,对准走在最前头的那个丢了下去。 暗夜中只听钗子啪嗒一声,不知砸在了哪里?也不知有没有砸中?但是最前头一袭玄衣的男子停住了脚步。 沈云轻坐在上头,见他们停下,面露喜色。 夜色太黑,她眯着眼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房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她迫在眉睫。 赶紧清清嗓子,她压低声音笑问: “好巧,能否冒昧问一句,公子娶妻否?方便接个新娘子吗?” 飞涯顺着他家公子的视线望向墙头,漆黑的夜色中,一身大红嫁衣的少女坐在他家院墙上跟他们打招呼? 他惊讶地看一眼自家公子,这院墙上,莫非是… 飞英也吃惊不已,这穿着一身嫁衣出现在公子的院子上,不是少夫人还能是谁。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这少夫人虽然隐在夜色之中,但是她一身嫁衣很是显眼。 她也看向自家公子。 程家二公子程仲檐眯了冷冽的双眸,神色复杂地望向院墙,万种思绪在眼中顷刻间翻涌而起。 沈云轻见下边三人都不说话,也不应她一句,她无奈,只得使出杀手锏。 赶紧再从包袱里抓出一把珠宝首饰,继续引诱道: “接我一把,下去一人一半,如何?” 程仲檐红了双目,深邃的视线久久凝望那个让他烙入骨髓的身影。 沈云轻见下边几人不为所动,而房门外的秋红察觉不对。 见房门推不开,又去推窗,发现窗户也锁死,赶紧招呼人去禀告大公子,让人破门而入。 秋红带着人冲进屋内,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又看到后边窗户大开,后院墙上有个模糊的身影,暗道不妙,冲到窗户边压着声音喊道: “少夫人,你在干什么?快下来!” 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下面的人答不答应,沈云轻为今之计只能硬着头皮下去。 可不能被抓住。 于是自顾自和下面三人达成共识: “不说话,我就当你们答应了哦,劳烦接我一把。” 说着将手里的珠宝塞进包袱里,将脚往外一跨,双手扒住院墙,身体往下一滑,整个人挂在院墙上。 她晃荡两条长腿,见还没人来接,就快撑不住时,艰难朝他们喊道: “能否接我一把,男子不方便,女的搭一把成不成?” 飞英看一眼主子,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去接。 还不等她请示,程仲檐一把将手里的佩剑扔给身旁的飞涯,跨步上前。 扒着院墙上的手实在抓不住了,沈云轻啊一声惊叫,从院墙上掉落下来。 程仲檐神色一凝,脚尖轻点壁墙,一个飞身将人接入怀中,稳稳落地。 预料的摔死没发生,沈云轻吁一口气,拍拍胸口。 还好还好,看来赌对了,这几位还算好人。 抬头看一眼接住自己的男人,一双深水幽潭般的双眸毫不掩饰撞进视线里。 沈云轻一惊。 虽然夜色很黑,无法看清四周,奈何这近距离的接触,让她看到了他大致的样貌。 这人长得清隽俊朗,英俊不凡,那狭长的凤眸犹如野狼的眼睛悠悠发亮,在暗夜中透着一股森森寒意,莫名让人胆战心惊,不敢直视。 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沈云轻尴尬一笑,朝他抱拳致谢:“公子仗义,多谢啦!” 说着从包里掏半天,掏出一只手镯递给他: “给,说好的酬谢。” 程仲檐握紧双拳,压抑着将她拽入怀里的冲动,深深凝视着眼前这张让他久违了的小脸。 两兄妹对视一眼。 少夫人好像不知道这是公子? 还有,少夫人大晚上为何要爬墙?这架势,难不成是要......逃婚? 沈云轻见他不接,微微皱眉,嫌少了? 这可是她让小月那丫头去隔壁房间的嫁妆箱子里偷出来的。 也没多少。 秀眉一皱,她再次从包裹里掏出一块玉佩和一支簪子,连同手镯一起塞进他手里。 “给这么多行不?小女子我很可怜的,让我留点作盘缠吧,再次多谢搭救之恩,后会无期。” 说完将包裹一甩跨到肩上,某人开心地打算跑路。 结果一个转身,手臂被人拽住。 沈云轻低头顺着被抓的手臂看过去。 清冷的美男子一言不发直勾勾盯着她,她尬笑两声: “还.....还不够啊?” 这人,真打算跟她一人一半? 不是吧,看他这衣着打扮,不像缺钱的样子啊? 好吧,算了,自己夸下海口,说好的一人一半的,那就一人一半吧。 她扒掉他的大手,瘪着小嘴不太乐意地将包裹拿下来,继续掏掏,掏出一大把珠宝和首饰塞他手里,满面不舍道: “真的一人一半了,我说话算话的。” 掂量掂量自己手里的包裹,又望一眼他手里满得掉了一些在脚边的首饰,心痛。 “告辞!” 将包裹系紧套进脖子上,沈云轻假笑着朝三人道别,提脚就开溜。 奈何一个起步又被人拉住,脖子一卡,包裹被人扯住。 她顿住脚步往后一瞧。 这男人好看归好看,但这行为就不美了,他还想怎样? 不等她叉腰与他理论一番,秋红和几个家丁护卫举着火把朝她这边跑来。 身后还跟上来不少人。 “少夫人,您快跟我们回去!” 沈云轻大惊,仓皇将脖子上的包裹解下来扔给他,怒骂一句: “靠!都给你。” 逃命要紧。 程仲檐将手里的包裹和首饰一丢,哗啦啦落了一地。 飞涯迅速接住包裹,飞英接住了少部分的首饰。 他伸手一拽,再次把逃跑的人给拽了回来。 沈云轻被猛地一扯,撞进他结实的胸膛里,嘴巴不小心磕到自己牙齿上,破皮了。 她恼怒,捂着嘴唇咬牙切齿怒骂:“臭男人,你要做什么,快放手!” 某个臭男人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拽得更紧。 见她捂着嘴唇,程仲檐低下头想查看她的情况。 沈云轻秀眉紧蹙,急得对他拳打脚踢。 奈何拽着她手的男人看着清瘦,这手臂却如铜墙铁壁般牢不可破,她如何都挣脱不开。 秋红和家丁、护卫跑上来,瞬间将她团团围住。 沈云轻气红了眼,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怒视他,极为恼怒地痛骂: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都给你了你还拽着我干嘛?” 她好不容易逃跑的计划,泡汤,杀千刀的! 真想爆他娘几句粗口。 沈云轻重重咬他一口,怒目而视。 好紧,硌得牙疼,她的嘴唇更痛了。 程仲檐扭紧剑眉,终于松开她的手。 秋红跑上来,见到拉住少夫人的人,大喜,立刻朝他福一礼: “公子,您回来了?” 沈云轻握着自己被抓痛的手怒气冲冲,听这丫鬟一问,她定住,惊问: “你......叫他谁?” 秋红含笑:“公子啊。” “他是你们程府的公子?” 秋红奇怪少夫人为何如此问,笑着回她:“对呀,府里的。” “府里几公子?你主子?” 苍天大老爷,不会是她想的那位吧? 第4章 抓包现场 “对,二公子,咱们院子的主子爷,就是您的新婚夫君。” 秋红肯定地回答她。 沈云轻一个晴天霹雳,雷在原地。 冤家路窄啊苍天,这么快就撞上了? 侧头无语望天,白眼差点翻瞎。 沈云轻扶额,不带这么玩的,逃跑现场被抓包,还是被正主给抓了个正着。 有了火把的照明,男人棱角分明的容颜更加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果然,这男人身材伟岸,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鼻梁高挺,漆黑的双眸幽暗而冰冷。 加上他那一身玄色锦衣,是一个极具危险与清冷于一身的男人。 终于明白原身为什么会对这个男人如此痴迷了。 要不是她人间清醒,又加上知道这个身体的悲惨结局,她也得沦陷进他的美色之中。 啧,不得不说,这男人长了一副很不错的皮囊。 程仲檐见她以手遮面,悄悄偷看他两眼,嘴角微扬。 “轻轻爬上院墙做什么?” 程仲檐视线灼热,心头狂跳,他努力压抑自己内心的颤抖。 刚才接住她时,她温热的体温,滚烫的呼吸,小脸上那鲜活的气息,不再是冷冰冰的一具尸首。 他深深闭眼,再睁开,眸中涌动的思绪归于平静,却化作最深的执念。 重来一次,他再不敢放手! 沈云轻呵呵尬笑,悄悄往后挪几步:“上头风景好。” “大晚上看风景?” 晚风呼呼吹过,撩得火把上的火光忽明忽暗。 所有人望一眼漆黑的夜空,再看一眼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 哪里有风景? “呵呵.....”沈云轻别过脸窘迫一笑:“黑夜也是一种美。” “嗯,轻轻品味独特。”他微微含笑,赞同她的话。 飞涯和飞英大跌眼镜,歪了头看向他们公子: 啥情况,公子这语气和态度,怎么看上去带着点宠溺的味道? 俩人很是不解。 沈云轻没好气瞪他一眼,嘴角冷哼一声: “独特你个头。” 还轻轻,叫得这么亲热做什么,本姑娘和你很熟吗? 她可是记忆犹新好么,男主对原配那可是清冷寡淡得可以。 书中关于两人描写的篇幅不多,每次相处也只是简单几笔就带过。 成亲五年,男主和她说过的话,掰着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她不认识他,原身在成亲之前,好像也没见过他,所以,她刚刚没认出他来。 而作者最多的篇幅主要都是聚焦在男主和白月光身上。 还有男主暗暗调查自己父亲战死的原因,从而牵扯出一些朝堂纷争来。 至于原配么,无关紧要的一个,所以最后她死了,成了炮灰。 但是现在么,自己成了原配,当然不能坐着等死。 刚刚第一眼对上他的视线时,她就有种危险逼近的错觉。 现在知道他就是男主后,第一反应就只剩下:快逃! 她要活命,远离渣男。 结果逃跑不成,掉进狼窝。 今晚真是流年不利,接连失策。 环顾一眼漆黑的四周,她被围住。 而面前又刚好是她要逃离的渣男,沈云轻内心咆哮,泪流满面。 程仲檐却突然走近她跟前,亲密地握起她的手摊开来检查。 沈云轻一个弹跳,差点一拳挥过去。 快速将手抽出来,后跳一步,犹如见鬼般问他: “你做什么?” 程仲檐看着空了的手微微一怔,迎上她的目光。 见她眼中有着疏离和防备,不由得苦涩一笑。 “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多谢,不劳大驾。” 沈云轻怀疑地盯他几眼,啥情况,渣男转性了,怎么突然关心起她来? 不应该啊。 程仲檐暗暗叹口气,摩挲几下指腹。 看来还是要徐徐图之,他们现在才刚开始,太冒进容易吓着她。 “秋红,前院宾客可是散尽了?” “差不多散完了,不过,爻公公还在,家主和老太爷应付着。”秋红回道。 不然少夫人这突然翻墙逃跑,势必会惊动他们。 程仲檐面色一沉,深吸一口气,转脸柔和了神色看向她,伸手与她说道: “轻轻,更深露重,夜已深,归家吧。” 说罢扫一眼周围的家仆,沉声说道: “少夫人因着气恼我没能前去接亲和拜堂,赌气跑出来透气。” “今夜之事,一个字都不许外传,违令者,杖杀。” 一众家仆护卫倒吸一口凉气,纷纷低头。 秋红更是暗暗心惊,有点不理解她家公子的意思。 沈云轻也是吃惊不小,怀疑地掏掏耳朵。 不是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渣男有点不对劲啊。 她脱口而出问道: “能退亲吗?” “自然不能!” 程仲檐目光坚毅,心下突然一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蘅轩!” 暗夜中走来三人,程仲檐转头看过去。 沈云轻余光扫视一圈,悄悄再往无人的一角挪动两步。 “兄长,殿下!” 程仲扬走近,看一眼这阵仗,视线瞄到沈云轻身上,微微皱眉。 不过他并没多说什么,只是拍拍弟弟的肩膀,嘱咐一声: “回来就好,带着弟妹,赶紧进去吧,那位一直不走,怕是有后招。” 齐肃环着双臂挑挑眉,嘴角含笑,一言不发地看着身后的沈云轻。 这小姑娘可以啊,气性倒是挺大,逃婚?文溪都不敢做的事情,她倒是敢,有趣。 苏文溪褪下斗篷上的黑帽,露出一张惊世绝伦的容颜。 她盯着她看了几眼,突然向她走近,伸手拉住她,极为歉意又委屈地说道: “沈姑娘,对不住,檐哥哥是为了救我,才在大婚之日弃你而去,你别怪他,要怪就怪我吧。” 沈云轻“哈?”一声,一脸疑惑,这位谁啊,这浓浓的绿茶味道。 “这是世子妃。”身旁的秋红小声与她介绍。 “世子妃是谁?”她一脸懵逼。 齐肃好笑地提醒她:“就是苏家大小姐苏文溪啊。” 沈云轻脸色一僵,靠,今晚真是走了狗屎运,碰见渣男还不够,白月光也来凑热闹。 惨,太惨了,原配啊原配,真是人间惨绝人寰的修罗场都不过如此。 一开口就是茶味,简直千年茶树精呀,没点功力怎么斗得过哟。 沈云轻不露声色拨开她的手,后退一步,抱着自己的手臂上下打量她几眼,柔柔回一句。 “关我屁事!” 苏文溪诧愕,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言语还如此粗鄙。 柳眉轻轻一皱,赶紧上前又拉住她的手,楚楚可怜继续说道: “轻妹妹,知道你不高兴了,大晚上爬墙……我与你道歉,你别往心里去可好,我和檐哥哥....” 沈云轻一把推开她的手,嫌弃地往衣服上蹭蹭,毫不在意道: “不怪不怪,你们爱咋样都行,滚床上去我都没意见,与我无关。” 说着大眼乱瞟四周,寻找突破口。 程仲檐眉头皱成川字。 众人也纷纷诧异,以为她醋坛子打翻,口不择言起来。 程仲檐叹息,看一眼夜色。 外面不宜久留,他们围在这里太打眼。 他越过苏文溪,走过去与她说道: “轻轻,先回去吧,回去我慢慢与你解释。” 沈云轻摇头,径直跑到飞涯身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包裹。 将飞英手里的珠宝首饰也拿过来,一股脑儿全塞进包裹里。 闷不吭声地将包裹打包好,一把斜挎到身上,假意整理衣裙,随口应道: “哦,那走吧。” 不等所有人反应,一个提速,闷头就朝反方向的暗处街上飞奔而去。 众人始料未及,错愕不已。 沈云轻冷哼,开什么国际玩笑,本姑娘没空陪你们玩儿。 你们爱咋咋滴,老娘保命要紧。 “轻轻!” 程仲檐看着毫不犹豫奔入夜色中的身影,瞳孔一缩,提脚飞了出去。 第5章 小巷遇险 沈云轻铆足了劲儿往空旷的大街跑。 此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偶尔一两个摊位,一两个行人,见她穿着一身大红嫁衣飞奔而过,纷纷侧目。 齐世子也丢下一句:“慎怀,照顾一下文溪。” 说完也一展轻功飞上屋檐,追了上去。 程仲扬叫住了所有护卫:“不用追了。” 有他们两人足矣,太多人追上去,事情闹大,到时候可就瞒不住了,那位等得就是这样的机会。 随即下令:“先回去,谁都不许声张。” 沈云轻一边跑一边往后瞄,见身后没有人追上来,她松一口气。 跑到街头路口,她气喘吁吁停下,有点茫然地望着两条路不知该走哪一条? 完犊子,她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晚上,更没什么人可问。 望一眼漆黑的道路,不由得深深蹙眉,有点后悔一时冲动,不该大晚上逃跑。 可如今跑都跑出来了,也不可能再回去。 仔细看一眼,想了想,选了一条最大的那条路走。 屋檐上的俩人对视一眼,齐肃好奇地问: “你这位小夫人看来对你意见很大呀,一心想逃婚,她不会是知道你和文溪的往事了吧?” 程仲檐没搭理他,视线一眼不敢错开地盯着,生怕她从他的眼里消失。 齐肃没得到答案,不甘心碰碰他:“你是怎么想的?” 程仲檐没好气地拍开他,离他远点。 “你给我个准话呗,虽然文溪现在名义上是我的世子妃,不过.....” “殿下。” 程仲檐终究还是开了口,淡淡回道: “我娶了轻轻,会跟她好好过日子,您别啰嗦。” 不是吧?齐肃一脸震惊,眼神中流露出巨大的惊讶,忍不住问他:“你放下文溪了?” 程仲檐视线紧紧追随,跟着下边的人移动脚步,淡淡解释: “我与文溪没什么。” 齐肃定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这离了大普了,这臭小子白天不还..... 这才一回来,怎么就喜欢上这个小姑娘了? 程仲檐却没再过多解释,多说无益。 沈云轻一路疾步小跑,越走心越慌。 她彻底找不到方向,在原地打转两圈,拢了拢身上的包袱,艰难咽咽口水。 大晚上她身着一身嫁衣,拿着一包珠宝首饰在大街上乱转,失去了方向,这怎么看怎么诡异。 关键是还挺危险的。 真是头脑一热,没顾虑后果。 得赶紧找个人多的地方,不然这四下无人的,她一个姑娘家家,真的很不安全。 见左侧小弄堂那边灯火通明,好像有很多人的样子。 四周黑灯瞎火,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能通往那儿的大路。 咬咬牙,她转身进了小巷子。 齐肃眉眼跳跳,哎哟这小姑奶奶,胆子够大,一个小姑娘家去走小弄堂,就不怕出个什么意外? 啊啊,虽然这丫头逃婚加现在狂奔出来已经够胆大妄为,抄近路也能理解。 不过看她这样子,好像慌不择路了。 见程仲檐沉了脸色飞身跟上去,他也赶紧跟上。 进了小巷子,越往里视线越暗,走到一半时,发现有两个男人相互搀扶着朝她这头走来。 沈云轻停下脚步,毫不犹豫掉头就要往回跑。 “哟,美人儿?” 那两个男人很快发现了她,搓着双手嘿嘿贼笑两声追了上来。 到底刚才狂奔一路耗光体力,加上又是乌黑一片的小巷子,伸手不见五指,根本跑不快。 沈云轻很快就被拦住了去路。 见她还是独自一人,那俩人愈加兴奋起来。 沈云轻护着自己往后退,心下发凉。 她屏住呼吸,暗暗在心里盘算着能逃脱的几率有多大,要是逃不了该怎么办。 难道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那两个人看清她的脸后,笑得愈发猥琐,口水直流。 “哎哟今晚真是艳福不浅,本来银子不够玩不了花娘,这下可好,送上来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美貌绝伦的。” “嘿大哥,你看她穿着喜服,看来是哪家偷跑出来的新娘子,啧,哥们儿有福了。” “小娘子,你偷跑出来,是不是不满足你家相公的活儿呀?今晚两个哥哥好好服侍你好不好?保证给你一个难忘的洞房花烛夜,哈哈。” 说着哈哈淫笑几声,不断将她再次逼近角落。 沈云轻一边后退,一边快速摸索,打算摸个什么东西来抵抗。 他娘的,要是真逃不了,她宁可掏出簪子自尽,也绝不让这种人玷污。 没摸到东西,她只能快速摸向包袱里。 灵机一动,她抓了一把首饰丢过去。 被砸了一身的俩男人定眼一瞧,竟然是值钱的东西,瞬间大喜。 沈云轻趁此机会,拔腿就跑,其中一个男人回过神,怒骂一句: “他娘的,先睡了这娘们,首饰一会儿照样拿。” 另一个听他这么一说,也丢了上手的珠宝追上去。 “小贱人,自己半夜偷跑出来,还想逃,先伺候我们兄弟两个再说。” “啊!” 沈云轻吃痛,大叫一声。 眼看就要跑出小巷,结果还是被追上,她被身后追上来的男人一把揪住头发给拖了回去。 用力一扯,暴力地将她扔到地上,沈云轻摔得吃痛。 眼看男人就要扑上来,她满眼惊恐,咬紧牙关拽紧手里的簪子。 刹那间,从屋檐上飞身下来两个身影。 程仲檐抽出腰间软剑,深邃暗沉的双眸在夜色中犹如猎豹一般凌厉,剑光一闪,直接就抹了她面前男人的脖子。 他提着头颅,面色不改,就像地狱归来的阎王,渗人至极。 那男人的身体直挺挺栽倒下去,眼看就要倒向她的身上,程仲檐一脚将那具身体踢飞。 另一个男人吓得跌坐在地,“啊啊!”失声尖叫,屁股下早已湿了一滩。 他惊恐万分地望着夜色中身姿挺拔的男人,仿佛见到地狱恶鬼一般。 等他反应过来要逃时,那剑已经穿破他胸口,他瞪大眼睛也倒了下去。 齐肃持剑立在原地,双脚仿佛钉在地上,喉头发紧。 “蘅轩,你.....” 同样被吓住的,还有地上的沈云轻。 他手里的头颅此刻正瞪圆双目对着她。 沈云轻吓得汗毛倒立,差点晕厥。 程仲檐将头颅扔地上,嫌弃地掏出腰间的锦帕擦了擦,剑眉锁在一起。 擦完,走到她身边蹲下,伸手轻抚她惶恐的小脸。 漆黑的眼瞳杀意还没退去,声音都透着一股冷意。 “跑什么?大晚上多危险!” 沈云轻神色一闪,惊骇地看向他。 程仲檐见她下意识躲他,垂眸压去眼中的狠戾,尽量与她缓和神色说道: “起来吧,我带你回家。” 沈云轻没应,她吓得动弹不得,双唇都在打颤。 这男人,简直太可怕了,割人头颅就像抹鸡脖子一样顺手,这得多冷血无情才能如此。 程仲檐无奈,收回软剑,强硬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沈云轻双手抵触,白了一张小脸抵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宛如钢铁般坚硬的手臂牢牢圈紧怀里的人,程仲檐睨一眼地上的尸身,面上波澜不惊。 敢伤她还想玷污她,他没一片一片剐了他们的肉,已经算对得起他的良心。 “劳烦殿下处理一下。” 对着同样愣住的某人嘱咐一声,程仲檐抱紧怀里的人一个飞身,从屋檐上离开。 齐肃皱眉,他都没来得及出手,他眼都不眨一下就解决了,没带丝毫犹豫。 原先他和慎怀还担心他会被儿女情长所困,现在看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他娘简直是个活阎王好么,哪里柔情了? 第6章 亲眼验证 程仲檐一路抱着人回到府中,直接从她翻下来的院墙飞了进去。 将人抱进新房,还不等他安抚一下吓坏的人儿,院门传来一阵吵闹声。 爻公公带着一名太医硬闯进来。 飞涯快速给他主子扒下衣服,赶紧将喜服给他套身上,一边伺候他一边与他说明情况。 “老太爷和家主阻拦了许久,这个爻嗣还是坚决要亲自来探您一眼,说如此才好回去向太后复命。” “我病重的理由无用?” “说了,后来他还派人回宫里,把太医院的陈太医也给请了过来,就是不肯罢休。” 老太爷和家主差点就和他撕破脸皮,奈何这爻嗣直接搬出太后的口谕,他们要是敢拦,那就是抗旨不尊。 幸好公子带着少夫人及时赶回,要不然,就要暴露了。 程仲檐点头,接过他手里的药丸毫不犹豫吞了下去。 爻公公带着他的人和陈太医进来时,就见一身喜服的程二公子面如死灰,正趴在床边呕血。 而坐在他床边的新娘子吓得小脸发白,手足无措。 程家两位对视一眼,暗暗松口气。 爻公公见状,凤眼一眯,扫视一圈屋内众人,细着嗓子尖声说道: “二公子这病得不轻呀,陈太医,快去给二公子瞧瞧。” 陈太医立刻躬身上前,伸手给咳血咳得虚弱无比的二公子搭脉。 身后的小太监很有眼色,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爻嗣顺势坐下,这是打算亲眼验证真假了。 陈太医搭完脉,面色凝重,又换一只手。 片刻后,他起身拱手回道: “回公公,程将军这是中过毒,肺腑俱损,加上旧伤复发,棘手。” “哪怕医好,这身子恐怕.....” 说完摇摇头。 “哦?中的什么毒?” 程老国公立刻解释: “公公应该也是知道的,他在北苍一战被毒箭射中,中的鬼鸠,虽已解毒,但是这毒极其霸道,余毒一直未能排干净。” “加上旧伤.....” 说着伤心地抹泪:“我家大夫还在想法子医治,确如陈太医所言。” “可这浑小子嚷着要娶他心上人,不然他说会死不瞑目,这不,我们只能委屈了沈家小姐嫁过来冲喜。” “这逆子满心满眼惦记着沈小姐,加上俩人从小定下婚约,所以.....” “不是我程家想驳太后美意,真是他们俩这婚事,是经过先皇面前定下的,先皇还做了证人呢。” 爻嗣摸摸手上的玉扳指,眯着眼审视地质问: “可我怎么听说,程将军喜欢的人,可是苏家大小姐苏文溪?” 程卓安立刻沉声反驳道: “公公慎言,苏小姐现在可是世子妃,二郎只是在明源书院待过几年,与苏小姐仅仅是师兄妹的情谊。” 爻嗣嘴角一冷,无可置辩,事实到底如何,所有人心知肚明,只是维持着表面的脸面而已。 不过有几点倒是说得不假,苏文溪嫁作他妇,二公子另娶。 至于他这桩婚事,也的确是过了先皇的眼,太后才没敢强硬赐婚。 程家正好死抓这一点,不让他们塞人进来。 他突然起身闪到床边,掐住他的手亲自验证。 切脉后,还打算再仔细查看伤口,程二公子突然一个闷哼,呕出一大口血喷到他身上。 爻公公冷着眉眼连连后退。 程卓安立刻上前,挡在他身前,脸色为难地说着场面话: “来人,快给公公拿块手帕。” 爻嗣抬手拒绝,黑着脸又将视线投到沈云轻身上。 程卓安悄悄挪了身体,将沈云轻也挡住。 这来者不善又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有点眼色的都知道不能随意掺和。 这敌我不明的情况下,沈云轻只能乖乖端坐床边,白着小脸暗暗观察这一切。 她记得清楚,书里,可没这一幕。 “公公亲眼验证过了,还请回去向太后复命吧,我程府如今鸡飞狗跳一团乱,就不留公公。” 这是直接赶人了,程家家主程卓安也没再维持多少场面上的客气,冷声下逐客令。 爻嗣冷冷看他一眼,重哼一声,带着他的人走了。 为防止他来个回马枪,程卓安和大儿子亲自送他出府。 送走瘟神,程府闭了大门,开始处理府内的家务事。 飞涯伺候完他们主子服下解药,快速将地上的污血处理干净。 调息片刻,缓了一会儿,程仲檐脸上的病色这才褪去。 但脸色却依旧泛白。 程老国公还是放心不下,请来稻子衙给他再次诊脉,确保万无一失。 “好着呢,我这药以假乱真,今晚洞房花烛夜大战三百个回合都不成问题,倒是少夫人看着不怎么好。” 程老国公重重咳一声,制止他这张胡言乱语的嘴。 “既然无事,这事儿也算圆过去,轩儿.....” 说着看一眼缩在一旁的小丫头,重重叹口气。 “劳烦先生给轻丫头也看一下吧。” 稻子衙嘿嘿一笑:“不用看,吓着了,我开服安神药,一会儿让人煎好给她服下,睡一觉,明日就能好。” “不过么,这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心病我可治不了。” 说着拎了药箱,顺起一个果子离开。 程国公面色凝重,挥退屋内所有人,命飞涯到门口守着。 他对还陷在恐惧中的沈云轻说道: “轻丫头,祖父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事态紧急,所以祖父才命人将你暂时困在房中,委屈你了。” 沈云轻的神志逐渐回笼,只是眼中惊恐之色还没完全消退,刚才小巷子里的那一幕,她此刻还心有余悸。 加上刚刚这些人和这些事儿,此刻她脑子嗡嗡作响。 这原身嫁给男主的原因,作者没细写,只是简单一句从小订亲就没了。 可听他们刚才的对话,这其中,好像还另有隐情? 悲催的是她发觉自己好像穿了一本假书,除了知道结局,以及与男主有关的几个关键事件外,她周围一切的剧情线貌似都没有写到。 就拿刚才发生的事情来说,书上可没一丝半点的描述。 这就好比她手握剧本,本子上却空白一片,需要她即兴表演。 来不及吐槽,沈云轻坐直身体,既然解决了男主这边的危机,该轮到她了。 最有话语权的人和新郎官都在,可以聊一聊退婚之事。 然而刚一张嘴,她整个人愣住,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音来。 怎么回事? 沈云轻错愕不已,坐在床边努力尝试了几次,可除了轻微的呜咽声,她的确说不出话来。 这是吓得失了声? 程仲檐也发现了她的异常,蹲下来想查看她的情况,却被她警惕地避开。 见她脸色还是不太好,无奈,他只能起身与他祖父说道: “夜已深,祖父为孙儿操劳一整日,您先回去歇息吧,其他事情等明日再说。” 程老国公深深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又看一眼沈云轻,与他说道: “木已成舟,轩儿,好好待轻丫头,别再委屈她。” 程仲檐点头,郑重回道:“孙儿绝不负她!” 那就好,程老国难得露出一个笑意,看来是想通了,他也如释重负。 想通了就好。 说着起身拍拍他肩膀,捋捋胡须带着一身疲惫离开。 沈云轻急得追上去想拉住他,说不出话,她可以用写,对,用写的。 程仲檐挡在她身前拦住她,不让她追出去。 他柔声安抚她:“轻轻,别急,我让人去把稻先生再叫回来与你诊治一下。” 治你个头,快放开。 沈云轻望着程老国公离去的背影,急得干跺脚。 第7章 被关门外 眼睁睁看着程老国公离开,沈云轻气恼地瞪一眼罪魁祸首,一把推开他。 视线快速扫一眼屋内,焦急地想寻找笔墨纸砚。 可惜找了一圈,没找到。 她哑着声音对他比画几下。 程仲檐看懂了,但他装作看不懂。 她都爬墙逃婚了,接下来她要做什么,他门儿清。 无非就是退婚或者不认这门亲事的话。 但是她现在走不了,局势不许,他也不打算再放她离开。 比画半天,这男人还是看不懂,沈云轻恨恨跺脚,泄了气坐回床边,咬牙切齿地剜他两眼。 程仲檐见她安静下来,这才走到门边,叫了飞英过来,嘱咐她命人去打些热水来。 顺便让她再去把稻子衙叫回来,让他再给她瞧上一瞧,不然他还真放心不下。 招招手,把飞涯也叫过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两句,这才转身又回到屋中。 “轻轻,让我看看。” 他担忧地向她走来。 沈云轻一下站起身,连连摇头后退,眼中又泛起惊恐之色。 她在怕他,程仲檐双眉紧蹙。 沈云轻赶紧对他比画手脚表示拒绝。 离她远点就行。 她自己就是医生,这点小毛病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是暂歇性失声,被他刚才杀人的阴狠行为吓到了而已,不用治。 只要精神放松下来,好好休息一两晚就可以恢复。 走到一半又被拎回来的稻子衙脸色有点臭。 不过一对上程仲檐那双冷厉的双眸后,立刻认命地过去给他家小娘子检查。 等他诊断完,又没好气地对他抱怨: “都跟你说了,是被吓得失了声,你还不信。” “不会是被你吓的吧?” 说罢抬眼揶揄他两下: “人家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个,你个杀神一样的冷人,对人温柔点。” 随后又漫不经心瞪他一眼: “我已经下了药方给你家秋红,她已经在煎药,待会儿睡前喝上一碗,好好睡一觉,保证明日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娘子。” 一边打趣人家,一边又不怕死地凑过去调笑: “良辰美景洞房花烛夜,新娘子发不出声音稍有遗憾。” “不过么,一会儿中途要是受到刺激,突然能发出声音也说不定,你卖点力。” “对了,要不要我给你点好东西?” 说着朝他挑挑眉,还真去开药箱给他找那所谓的好东西。 作为一个现世活了二十八年的单身老姑娘,怎么可能听不懂这个庸医的话中之意。 沈云轻羞红了耳根咬着红唇怒视他两眼。 还洞房花烛,洞你个头,老娘我现在只想快点找个法子逃离这里。 程仲檐无辜躺枪,被他小娇妻连带迁怒。 冷冷横一眼这个都三十好几的不正经大夫,他脸上也微微飞上一抹不自然。 稻子衙掏出一个小瓷瓶,飞快塞进他手里,朝他挤眉弄眼:“记得温柔点哦。” 说着不等程仲檐将这烫手的东西扔还给他,嘿嘿笑着拎起药箱就开溜,溜得比兔子还要快。 程仲檐握着小瓷瓶尴尬不已,对上小娇妻那盛怒的眼神,堂堂骁武大将军难得手足无措起来。 “轻轻.....” 沈云轻哼了一声,别开眼不看他。 屋内升起一股暧昧的气息将两人包围。 程仲檐微微抽动剑眉,眼神直勾勾看着她那破了皮,却愈显娇艳欲滴的红唇。 前世直到失去她,他才幡然醒悟,这一世,他会极尽所能,将她捧在手掌心上。 “公子,热水已经备好。” 飞英进来,打破了俩人的僵局。 “去洗洗吧。” 程仲檐柔声与她说道:“深夜了,明日再说,可好?” 不好,沈云轻很不友好地刮他一眼。 程仲檐见她这副疏离的模样,暗自懊悔。 要是他能早点回来就好了,这样他们就能有个美好的开始。 无奈叹息,他转身朝门边走去,跨出房门时,又回头与她解释一句: “我有事,一会儿再回来陪你。” 沈云轻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很想大声朝他咆哮一句:不用,谢了您,放我走让我活命就成。 奈何她比断了手,他还是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他去了书房。 飞英见主子离开,走过去微笑着说道: “少夫人,您身上的衣服沾了血迹,要不还是去换洗一下吧,不然不吉利,您穿着也难受。” 沈云轻闻言皱眉,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具头身分家的尸体,差点作呕,赶紧跟着她去了旁边的耳室。 匆匆洗了一下,换了一身衣裳出来。 门口护卫全换了人,她走到门边,想打探一下。 见她出来,门边的几位黑衣护卫还朝她揖礼,微笑着恭敬唤她一声: “少夫人可是有何吩咐?” 沈云轻一把将房门合上,锁死。 跑到房屋后边的窗户一看,一颗脑袋从窗户上也探了下来,笑问: “少夫人,需要属下做什么吗?” “砰”一声,窗户也被关死。 沈云轻郁闷地坐回床边,看来今晚是不用想了,只能再慢慢想法子。 就是小月那丫头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让她出去找家客栈等她,要是看不到她,她会不会急死? 正当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整理混乱的思绪,眼睛差点就要合上时。 房门突然被敲响,沈云轻如惊弓之鸟立刻弹坐起身。 见门打不开,外面的人轻唤一声: “轻轻?你就寝了吗?” 沈云轻紧张地盯着门口,不吱声。 程仲檐见房门怎么也推不开,想来是从里面反锁了,他皱眉。 新婚第一夜,他的小娘子就把他关门外了? 身后的飞涯咧着嘴角侧过身去憋笑。 少夫人厉害了,敢把主子关门外,让他吃闭门羹。 不过他们主子也是自找的,谁让他丢下少夫人一个人拜堂,这下有好戏看了。 树梢上和屋顶上的人影也纷纷探头,憋着笑意看着下面这一幕。 程仲檐不死心,挪到旁边的窗户旁去推窗户,结果窗户也锁死了。 “扑哧。” 飞涯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主子飞来一记刀眼,差点没把他给碎尸万段,他赶紧往后躲。 二公子嘴角一动,下巴微微一抬,瞬间抽出腰间软剑,上前就开干偷鸡摸狗的撬门之事。 看得身后和上头的所有人捂住双眼。 哎哟喂,主子,不是您这样有损形象,不好吧? 沈云轻见他打不开门窗,竟然开始撬门,冷汗直流,奔过去一把拉开房门。 程仲檐没料到她会突然开门,吓得赶紧收了手中的软剑,生怕伤到她。 “轻轻?” 沈云轻沉着一张小脸怒瞪他,犹豫再三,还是拉过他的大手在他掌心写了起来。 ‘你不许进房。’ 幽深的双眸暗了暗,程仲檐不太懂她比画的字,但从她表情猜出了她的意思,无奈叹气: “轻轻,今夜是我们的大婚之夜。” ‘没和你拜堂,不认!’ 沈云轻又在他手心上写下一句,写完,立刻退回屋内将房门“砰”一声给关上。 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浴血奋战了七年的程二公子第一次无言以对,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自作孽不可活。 深深望一眼紧闭的房门,他无奈苦笑。 罢了,先留住她的人再说,来日方长。 伫立片刻,他转身去了书房。 所有下属面面相觑。 他们杀伐果断的主子这是转性了。 真不打算洞房花烛? 第8章 并未圆房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爬上台阶,从树杈中洒下斑驳光点。 树上鸟儿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沈云轻拉开房门,日光有些刺眼,她揉着惺忪的双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房门外的人。 门外两个嬷嬷和几个丫鬟早早候在门口等着。 领头的嬷嬷见是她开门,脸色微妙地变了变,悄悄往屋里探一眼,没看到她想看到的人,不由得皱眉。 敷衍地朝她行一礼,不太恭敬地说道: “老奴奉大夫人之命前来取白喜帕。” 说完也不等沈云轻反应,就带着身后的人绕过伫立门口的她径直入了屋内。 沈云轻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说得是什么意思,可人已经跨步入了屋内,她来不及阻止。 崔嬷嬷带着人进来,目光环视一圈,果然没看到他们二公子。 又走至婚床边,在床上摸索半天,在床的角落找到白色喜帕。 拿起来一看,干干净净,除了皱成一团,一点痕迹都没有,眉色不由得蹙得死紧。 沈云轻懒懒斜靠在门边,环着双臂冷眼看着她们。 “少夫人昨夜没和二公子圆房?” 看样子,不仅没圆房,这是压根没睡在一间房里。 将床上的白喜帕收了,放到一旁丫鬟的托盘上,崔嬷嬷带着人走出来。 她用强势又带着些许轻微不屑的语气质问沈云轻。 沈云轻心下嗤笑。 昨夜她和小月去隔壁“看”她自己的嫁妆,就遭到了其中一位嬷嬷的阻拦。 今日这位嬷嬷更甚,那看不起她的神色,连掩饰都不带掩饰一下。 沈云轻嘴角一翘,歪了头看她两眼,也用同样的眼神回看过去,只轻轻应一句:“对!” 然后一脸看好戏的神色看向她,等着她的反应。 崔嬷嬷冷冷一哼,瞥她一眼,带着人走了。 经过她身边时,沈云轻很清晰地听到了她那不屑又带着一丝嘲讽的低语: “一个落魄之女,果然上不得台面,一点都比不上文溪小姐。” 沈云轻气笑了,冷冷看着死老太婆离去的背影。 奴大欺主,看不起她的家世,还看人下菜碟,真是大家族的好门风。 冷哼一声,沈云轻暗暗记下这笔账。 秋红瞄一眼靠在门边的少夫人,见她恼上,担心不已,小心翼翼问道: “少夫人,要不奴婢进去伺候您洗漱更衣吧?” 沈云轻收回视线,冷冷回绝: “不用,我手没断,自己来。” 余光瞄一眼这丫头,她好像是男主院子里伺候的丫鬟? 沈云轻突然想到小月,试探问她一句: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丫鬟小月?” 秋红摇头,恭敬地回道:“没有,奴婢没看到小月姑娘,需要奴婢去把她找来吗?” 沈云轻摇头,看来是还没回来?她心里愈发担忧起来。 也不知这小丫头是不是还傻傻等在约定的客栈里。 她转身去了隔壁放置她嫁妆箱的房间。 秋红疑惑,嘱咐身后的几个小丫头将洗漱的水盆和衣物端进去,她则跟着少夫人去了隔壁,但是没进屋,而是立在门外等着她。 沈云轻进去取了一套衣服,出来时见秋红守在门口等她,她神色一愣。 秋红也同样带着一丝诧异,不解地问: “少夫人,您今日要穿的衣服奴婢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说罢看一眼她手里素色的衣裳,善意提醒道: “您穿这素色的衣裳去敬茶不太好,您要是不喜欢奴婢给您准备的,那奴婢再去给您取一套?” 沈云轻垂眸瞄一眼手里的衣裳,随意应付:“我就穿这个。” 她怎么可能真穿得这么喜庆,像个新妇去敬茶,她没打算去认程家的一众长辈。 更不可能认下这门亲事,要是真认下,那她就是坐等着死,再次步入原身的后尘,落得惨死的下场。 今早她能开口说话了,当务之急,就是去找程家最大的那位长辈——程家老太爷程老国公商议退婚的事宜。 如果真的退不了这门婚事,那死遁也成,给她想个法子,无论如何,她都要离开男主。 秋红有些为难,经过昨晚的事情,再加上后来公子把她叫过去特意耳提面命,下令让她好生伺候少夫人,不容疏忽。 还嘱咐她今日一早就去蓝衣阁取了十多套衣裳回来给少夫人备着,顺便嘱咐蓝衣阁,少夫人一年四季的衣裳首饰,务必按照最好的来置办。 最后还给了她一张单子,上面详细写明了少夫人的喜好和各类忌口、爱吃的吃食小点等细小事情。 连这样的小事公子都事无巨细想到,她震惊不已。 她意识到,她们公子是真在意少夫人,或者说,这位少夫人,真要成为她们二房真正的女主子了。 可是她又很纳闷,既然公子那么喜欢少夫人,为什么昨晚还去书房睡,没和少夫人同房呢? 刚刚崔嬷嬷的态度也不是很好,她都还来不及提醒,估计少夫人心里肯定不舒服,看来一会儿得要与公子提一嘴。 沈云轻淡淡一笑,非常明确地拒绝了她。 “不用。” 等她换上自己的衣裳,简单梳一个少女发髻,头上也没带什么发饰,简单别一根发簪。 这发簪,还是原身母亲的遗物。 幸好现世时,她曾在汉服馆兼职赚过生活费,学习和倒腾过不同的妆造,不然这古人的衣服,如何穿上去就真是个问题了。 不过她也就会些少女的发式,妇人那种挽发她还没研究过,都是别人帮她弄的。 秋红见她这穿戴和打扮,欲言又止。 少夫人哎,您得要梳妇人发髻了。 沈云轻转身,随口问她一句: “你们公子还没起身?” 秋红摇头,见她竟然主动问起公子,立刻含笑回她: “公子早醒了,不过有事已经出去,他让奴婢先来伺候您,马上就会赶回来与您一同去敬茶。” 沈云轻淡淡回一句:“哦。” 放下梳子,她起身对秋红说道: “走吧,带我去见你们老太爷。” 秋红愣住:“啊?现在?可是您还未用过早食呢,公子也还没回,不用这么着急,等公子回来…。” “直接过去吧。” 她等不了了,再拖下去,又要像昨日那样生出许多变故。 秋红很是为难,公子特意嘱咐让少夫人等他回来的。 这少夫人要是自己走了,少不得公子要责问她。 沈云轻见她不肯带,自顾自往门外走。 秋红无奈,赶紧提脚跟上去。 公子哎,您快些回来吧,少夫人是有个性的,她拦不住啊。 第9章 商谈退婚 正堂上,程家众人看到她独自一人前来,满眼诧异。 见她身上那装扮,更是纷纷蹙眉。 怎么还是少女打扮,都成亲了,该梳妇人发髻才对。 秋红是怎么伺候的? “蘅轩呢?怎么就她一人过来?” 一位族夫人小声嘀咕一声。 坐在上位侧首边的大夫人脸色刷得阴沉下来。 沈云轻在秋红的带领下入了正堂。 她忽略堂内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目光坚定地注视前方,一身衣裳素雅却美得耀眼夺目。 走到中间停下,她朝上首之人福一礼,毫不畏惧。 “沈家之女沈云轻见过老国公,程大人。” 一开口就表明来意,没把自己当程家妇。 打完招呼,沈云轻微微抬眸,看向上首的两位,声音不卑不亢。 程老国公见她如此,饱经风霜的浓眉也不由自主锁紧。 程家两位做主的长辈神色复杂地相互看一眼。 蘅轩那里说通了,可这丫头这里,看来是没能过去。 “老太爷,晚辈有要事与您二位商谈,您看,是要在这里说,还是?” 说着环顾一圈程家神色各异的各房家眷。 大人小孩坐了不少。 意思不言而喻,若是在这里公开说,她也不介意。 程老国公无奈叹息,微微一斟酌,招呼她:“去隔壁书房谈吧。” 说完嘱咐堂内众人一声:“一会儿蘅轩过来,让他直接来书房。” 带着沈云轻,去了隔壁大书房。 一同前往的,还有程家家主和大夫人。 来到书房,扶了老太爷上座,程卓安这才和夫人落座。 三人目光全落到她身上。 大夫人本来想开口斥责几句,被她家老爷一个眼神制止。 她只得忍下。 老太爷理好衣袍,这才肃起神色与她说道:“轻丫头,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确实是该给她一个交代。 沈云轻朝他欠身福一礼,不急不缓说出自己的意图:“我想退婚,还请老太爷成全。” “沈云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大夫人冷冷瞟她一眼,阴阳怪气地看向她。 她不太喜欢这丫头,新婚夜就把自己夫君关出门外,简直匪夷所思,再听听她现在说的是什么话?像样吗? 婚姻之事,岂是她一个小姑娘家说退就退的,如此儿戏。 “沈家落魄至此?连规矩礼仪都丢了不成?” “夫人!” 程卓安喝止她,见她脸上厌恶的神色表露无遗,他也头疼不已。 沈云轻嘴角微微下压,丝毫不惧,冷眼扫她一眼。 原来根源在她这里。 老国公也瞥一眼长媳,面色不悦。 转头却耐着性子对沈云轻说道: “退婚是不可能的,轻丫头,婚姻不是儿戏,祖父知道你委屈 ,除去退婚一事,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我们都会满足你。” 沈云轻摇头,她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什么补偿都不需要,就一个要求:退婚,还请您成全!” 老国公深吸一口气,头疼地揉揉额头。 “丫头啊,这婚事已经尘埃落定,如今想退,是不可能的。” “为何不能?”沈云轻提高声量追问。 “严格来说,与我拜堂的不是程仲檐,他若是身患重病,下不来床,我无可指责,但是他明明身体健壮,还缺席了拜堂大礼,可见他也是很不满意这门亲事的。” “大夫人也不喜欢我这个新妇,我也不愿意嫁二公子,三人都不满意的姻缘,您看,何必继续纠缠下去?” “人生苦短,强扭的瓜也不甜,就没必要强行绑在一起了吧。” 大夫人冷哼一声,轻蔑地嘲讽一句: “你是我程家八抬大轿抬进门来的,虽然不是蘅轩和你拜的堂,但是公鸡替拜,那也是完成了叩拜仪式,如今大礼已经完成,我程家没有退婚一说,只有休妻。” 沈云轻也气笑了,不急不缓哂笑: “行啊,那就写吧,犯错的又不是我,您现在就写来,您敢写,我就敢接。” “我沈家虽已落没,不过还是可以拿着这休书上衙门、去官府讨一个说法,您要真能做主,现在就写。” 狠话谁不会,威胁她?她不介意跟她不死不休,反正她一个现代人,不惧名声。 “程家好歹还是堂堂国公府,竟是如此行事,我涨见识了。” 说着反讽一句: “既然如此看不上我,为何还八抬大轿娶我入门?” 大夫人被激得怒拍一记小桌,厉声呵斥她: “沈云轻,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以为我们程家愿意?就你现在的家世,哪一点配得上蘅轩?娘死爹废,你以为我程家愿意,要不是....” “张氏!” 老国公厉喝一声,赶紧制止她,“休得妄言!” “父亲!” 大夫人委屈不已,脸上很是不满,她替蘅轩不值,他们蘅轩值得更好的。 这丫头如此目无尊长,桀骜难驯,哪一点配得上他们家蘅轩。 程卓安一拍桌子,怒斥她:“闭嘴,不会说话就滚出去。” 见丈夫也动怒了,大夫人强忍怒气闭嘴。 程老太爷唉声叹气: “轻丫头,祖父不瞒你,不管你认不认这门婚事,这亲,是真退不得。” 沈云轻也沉了脸色,冷声问: “不退这亲,是想把我困死在你们程家?” “轻轻啊,这话从何说起?程家不是那样的人家。你放心,蘅轩那里,有我和你祖父看着,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绝不会亏待于你。” 沈云轻看这两位的态度,一直在跟她兜圈子,就是不肯应下退婚,她也不想再与他们周旋,直截了当说道: “晚辈无礼,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一,我没犯错,绝不接休书,二,要么退亲,要么给我一纸和离书,好聚好散,我回沈家,三,想扣下我,除非我死,不然不死不休。” 两位当家人深深蹙眉,看她如此倔强,不免也头疼起来。 “轻轻啊。” 老国公好说歹说劝慰她: “不是祖父为难你,实在是你和轩儿的这婚事,真由不得你们做主,也由不得我们随意更改。” “要是我们把你退回去,祖父也不怕吓唬你,不光是你活不了,你父亲和沈家,也难逃罪责。” “我们程家就更不用说了,宫里那位要是抓着不放,安一个欺君之罪,那程家满门都会被牵连。” “你和轩儿的亲事,是先皇做的证婚人定下的,昨晚那位爻公公你也看到了,就是来确认你们这亲事有没有作假的可能。” “所以,不是祖父不肯,是真退不得。” “如今啊,你已经和我们程家绑在一起,不说荣辱与共,是根本已经生死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你父亲应该是还没将这些事情说与你听,你要是知道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祖父相信,以你如此聪慧通透的性子,绝不会直接开口就说要退婚。” 沈云轻微张开嘴,眉头紧皱。 这个她确实真不知道,穿来这短短一晚上时间,她还没时间和机会去了解原身的情况,书里也没有详细的描写,她也还没来得及向小月细细打听。 昨晚从他们的对话里,她的确品出了一点苗头,可她还以为这只是程家随口搪塞那个爻公公的借口,没想到竟是真的。 不退是死,退也得死,进退都是死路一条,还会连累身边亲人。 她低下头咬着薄唇苦思,身上的倔强和芒刺也收敛不少。 忽而灵光一闪,立刻又说道: “那要是真退不了,能不能让我死遁?” “不能!” 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否决了她异想天开的想法。 第10章 不想忍了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程仲檐背着日光大步入内,一袭金边缂丝玄色锦袍,黑发高束,周身散发着一股盛气凌人的锋芒。 紧随其后的程仲扬随手将书房的门带上,也快步走上前来。 一人温润儒雅,一人雄姿英发,一文一武,程家最耀眼的两个后辈儿郎。 沈云轻眼底划过一丝惊艳,可也仅是一刹那。 她快速收回视线,凝眉微微扬高声调问道: “为何不能?” 程仲檐走到她身侧站定,视线与她相交。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的问题,而是弯下身靠近她柔声低问: “怎么没等我?” 沈云轻别开头不理他,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离他远点。 为什么要等?有何好等的?他们不熟。 程仲檐见她脸色淡漠,疏远他疏远得厉害,深邃的眼底不由得黯了些许。 敛了神色后,赶紧恭敬地给上首两位行礼。 “见过祖父,大伯、大娘。” “见过祖父、父亲、母亲。” 老国公浅浅点头,沉着脸色略带责备瞪他: “大早上让你媳妇一个人过来,今儿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又犯昨日的蠢事,怪不得轻轻要怨你,就不能先放一放?” 程仲檐赶紧躬身再辑一礼,破天荒没有反驳,而是乖乖接受了斥责: “是,孙儿的错。” 程仲扬诧异得拿眼瞄他两下,无奈失笑摇头。 该!要是安安分分成了亲,早就能得了一个小娇妻,拥着温香软玉的美娇娘子,尝了洞房花烛的美妙滋味。 这下可好,媳妇离心,看你怎么办。 认错态度是好的,但是能不能把孙媳妇留下来,就看这小子上不上道了。 程国公也暗暗刮他一记,转而又换了一副慈蔼笑容与沈云轻说道: “轻轻啊,事情真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先不说程家已经被太后盯上,就等着找一个突破口。” “就单单说这死遁,它需要假死药,可这假死药是秘药,寻常人根本寻不到,这种一般都是隐藏在江湖之中秘密流传的。” “若真要走到这一步,也得入江湖去寻,非一朝一夕能得到,我们程府目前是没有这种药的。” “宫中倒是有一人有,就是那位爻公公,所以昨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这第二便是师出无名,你和蘅轩才成婚第二日就暴毙,你觉得宫里那位会信?” “按照那位爻公公的手段,你没了气息,他来验证时,不在你身上捅个几刀他如何能安心?” “所以.....” 所以言下之意,那就是退不得,更没办法离开,她注定要绑在程家这条船上。 沈云轻咬牙,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仿佛被人用一根绳子套住脖子,狠狠掐住。 “可是。” 她心有不甘,一张樱红的小唇都快被她咬出血来。 “一定还有其他法子。” 她不肯就这么认命,若就这么顺从了这一切的安排,那让她穿来有何意义? 要是真跟这个男人在一起,那等着她的结局,就只剩困死宅院,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 可如果现在不管不顾地逃跑,身边周围的人,又会受到牵连。 这是算准了她不可能不顾一切,精准拿捏她命脉。 真是件棘手又麻烦的事情。 真他娘让人抓狂,憋屈得要死,她恨得直跺脚,差点爆粗口。 “轻轻。” 程仲檐看她急得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心中猛地一颤,没想到她会委屈成这样。 他靠近,真诚与她道歉: “对不住,是我混账,要打要骂由你,别咬自己。” 沈云轻恼火地骂他一句:“滚开!离我远点。” 语气极为不善,脸上嫌弃和愤恨的神色表露无遗,口气都懒得装一下。 委屈不甘又无可奈何,胸口一团闷火堵得厉害,这让她有点失去理智。 大夫人见她竟敢对自己夫君如此跋扈无礼,火气终于压不住,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她怒喝: “沈云轻,是不是没人教过你要敬重自己的夫君,你没娘的吗?” 她这一句重话骂出来,彻底捅了篓子。 看,还有一个看她不顺眼,类似半个婆婆的大夫人,她能跟这个男人过日子的? 送命还差不多。 沈云轻彻底被点爆,直接一顿粗口疯狂输出,叉着腰直接破口大骂: “呸!他有什么资格当我夫君,老娘不认,和老娘拜堂的是一只大公鸡,我一会儿回去就把它给宰了炖着吃。” “看我一介孤女好欺负是吧,欺我娘死爹瘫,本姑娘我不怕死,大不了鱼死网破。” “我不是饥渴到没男人就活不了,老娘一辈子不嫁人又如何?做个寡妇又如何?” “程大夫人,我告诉你,你可以嫌弃我,看不上我,让下人羞辱我,但你最好别拿我母亲说事儿。” “我母亲早死了,没来得及教我这些,但本姑娘我好歹还知道死者为大,骂人不及父母,揭人不揭短,你拿我死去之母来说教,是你一个世家宗妇该有的做派?” “本姑娘我从昨日到现在没吃过你家一粒米饭,我不欠你家的,你没资格来教训我,嘴巴最好给我放干净点,我也不是好惹的。” 她是真豁出去了,这悲催的人设,原身以前是怎么过来的,她这暴脾气,一点都不想忍。 这是气疯了口不择言,开骂还不够,直接一脚就将大夫人身旁的椅子踢翻,气得胸口起伏瞪圆了双目。 屋子里所有人都震惊了,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甚至还动了粗。 大夫人更是气得指着她鼻子:“你你你你.....粗鄙不堪!目无尊长!毫无教养!” 抖着手数落她的罪状,被气了个仰倒。 她都这把年纪了,头一次有一个晚辈如此无礼冲撞她,还是一个她看不上眼的丫头。 差点一口气憋死过去,大夫人跌坐在椅上不停抚拍胸口。 老国公和家主程卓安极为诧异,忍不住拧紧眉目。 程仲檐更是眯了凤眸,深深看着身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儿,眼中难得露出惊讶神色。 在他印象里,前世的她一直都是温柔恭顺,娇软可人的一个,可今日却大为不同。 前世她也没有大闹正堂这一事,难道他的回归,让什么在悄悄改变了不成? 程仲扬先是惊愕,回过神来却突然不合时宜地扑哧一笑。 沈云轻怒视过去,他赶紧敛了嘴角的笑意说道: “弟妹这火爆脾气定能制得住蘅轩。” 沈云轻没好气炮轰他一句:“谁要治他,老娘我要离开。” “嗯嗯,已经知道了,你无意蘅轩么,可是现在真走不了。” 真会戳人心窝子,沈云轻吐血。 “不过我有一个好法子,弟妹要不要听?” “兄长!” “你说!” 第11章 名义夫妻 “什么法子?你说!” 她听。 只要是能离开,不管是什么,她都愿意听一听。 万一可行呢? “兄长!” 程仲檐喝住他,锐利的双眸极为不赞同。 不帮他安抚人就算了,怎么还帮她出起馊主意来。 瞧他扭曲了一张俊脸,程家大公子程仲扬暗笑: 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再不解决,就要错过吉时了,为兄帮你一把,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程仲扬一脸不嫌事大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品起来。 “慎怀!” 两位长辈也瞪他一眼,别添乱。 沈云轻已经急不可耐,绕过挡在她面前的程仲檐,走到他身前,给他福一礼,客气地请教: “请大公子赐教。” “赐教不敢当,沈小姐先回答我两个问题,我就帮你出主意,如何?” “请说!” “第一,你为何一定要离开?理由。” “这还用说,还不够明显吗?” 沈云轻直接就给了他理由: “一,我不喜欢他;二,他喜欢苏文溪,我不至于明知他心有所属,还跟他做夫妻。” “人生苦短,我不想虚耗了这短暂的光阴浪费在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身上。” “轻轻,我并不喜欢苏文溪,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仲檐急忙解释。 “闭嘴!” “别插嘴!” 俩人同时出声打断他。 “文溪已经嫁作他妇。” 程仲扬好心解释。 沈云轻立刻反驳: “那又如何,喜欢一个人,与她嫁不嫁人,又有什么影响?” 倒是看得透彻,他无话可说。 “你有喜欢的人?” 他接着继续问。 沈云轻摇头,诚恳回答:“暂时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程仲扬点头。 他捏着杯盏又微笑地问: “那你想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沈云轻一下坐到他旁边的空椅子,提醒他: “两个问题已经问完。” “还请履行承诺。” 程仲扬起身,走到程仲檐身旁与他小声耳语: “看到了没,你媳妇儿是个心思敏捷,极其聪慧又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你好自为之。” 随后转身给两位长辈辑一礼,缓缓说道: “我们程家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家,既然沈小姐不乐意,我们也不能强留。” “程仲扬!” 程仲檐握紧拳头大声叫住这个从小照顾他长大的长兄,泄露了他紧张的神色。 他知道长兄一出手,问题肯定能迎刃而解。 他也知道他所说的法子,只是他还心存侥幸,他不希望用上这个法子。 程仲扬却瞥他一眼,给他一个眼神: 现在这个情况,你能安抚得下她?你犯了人生中最大的错误,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消她心里的介怀。 程中檐哑口,深深闭眼。 “沈小姐...” 程仲扬说道: “目前局势你的确无法离开,毕竟这桩婚事它牵涉着两家百余人性命。” 这不是废话,沈云轻白他一眼。 要不是被这点钳制,她早甩脸子走人了。 程家与她无关,她才懒得管他们的生死,但是她不得不顾及沈父。 一来她前世没得到过家庭的温暖,更没有父爱,现在得了一个现成的。 二来既然用了人家的身体,她的家人,她不能置之不管。 程大公子继续说道: “如今你定是心里不痛快的,不如这样,以五年为期。” “从今日开始算,这五年,你留在程家,名义上还是蘅轩的二少夫人。” “不要!” 沈云轻一口回绝,一刻她都不想待在他身边,膈应得慌。 程中扬却含笑劝道:“别急着拒绝嘛,听我把话说完你再拒绝。” “这五年你们表面是夫妻,同房同床,甚至盖同一床被子,但是有无夫妻之实,都由你说了算,当然,你若愿意.....” “不愿意!” 拒绝得真干脆,程仲扬斜一眼他这清冷孤傲的二弟,暗笑摇头:你完了。 程仲檐那冰冷的俊脸沉得比茅坑还臭,死死盯着自己这位善于算计的兄长。 “五年后,你要还执意离去,仍旧看不上我这二弟,真不愿意与他琴瑟和鸣共度余生,那程家奉上和离书,退还庚帖,赔你十倍嫁妆,还你自由,如何?” “慎怀!” 这是什么馊主意,两位长辈脸色也变了,哪能如此儿戏,他们极其不赞同。 程仲扬却继续补充道: “当然了,这五年期间,你必须配合蘅轩,在外人面前,特别是太后那边,演一对如漆似胶的恩爱夫妻,怎么样?” 沈云轻却没那么轻易上当,她质问: “为什么是五年之后,半年或者一年之后不是也可以?” “五年我还说少了呢,沈小姐,你如此聪慧,应该知道,你要想离开,必得把横在程家和你头顶上的威胁彻底根除,才有可能实现。” “而且,你们想要和离,还须经过陛下允离,所以蘅轩还得要为你挣得一个天大的功劳以来请离。” “你说,才五年的时间,我是不是说少了?” “除了这个主意,你若还能想出其他更好的法子,我们就都听你的,也是我们程家欠你的,不拦你。” 沈云轻不说话了,陷入沉默。 她目前的确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两位长辈也无声叹息。 程仲檐则垂下眼帘,收紧拳头,那双锋利的双眸晦暗不明,再抬眼,仿佛下定什么决心。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正色与她说道: “轻轻,如若这样你能消气,我无话可说。” “这次是我的错,我不狡辩,若将来......” “你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再拜一次堂,可好?” 沈云轻一把甩开他的手,活见鬼一般转过头看他,冷冷回一句: “不好!” 沈云轻拒绝得干脆,不容置疑。 还再嫁你一次?开玩笑呢,老娘没那么多条命陪你折腾。 原配那仅有的长篇幅描述,就是她坠崖身死时那绝望的时刻,她可不想去体验一番。 现在这样都勉强得有点差强人意。 要不是她现在也找不出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法,多待一刻她都不想。 程仲檐神情有些哀伤,他知道他前世伤她有多深,何止拜堂这一件。 但是这一世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的拳头松了又紧,最终只剩满嘴苦味。 将满腔呼之欲出的话咽了回去,他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功。 重来还是晚了一步,造成如今她心怀芥蒂的局面。 罢了,只要她愿意留下来,五年的时间,足够他慢慢改变。 总有一日,他会让她看到他的真心。 沈云轻不再跟他啰唆,稍一思索,掠过他,起身站到中间,趁此机会为自己争取最大的优势。 想了想,她回答道: “我可以接受这个条件,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沈小姐请说。” 程仲扬拍拍弟弟的肩膀,朝他不露痕迹瞥一眼:行了,人帮你留了下来,剩下的就看你自己。 沈云轻缓缓说道:“第一,我要能自由出入程府,不受少夫人这个头衔的限制。” “我做的事情,只要不辱没威胁到程府,程府也不许干涉。” “第二,大夫人不喜欢我,也就别来要求我像你们程府的少夫人小姐们一样去聆听她的教诲了,免得她被我气死。” “第三,给我一个偏僻清静的院子,在外面我可以扮演程二公子的少夫人。” “在程府,你们就当我是一个死人,或者远房无关紧要的表姑娘就行,吃穿用度,我自己会解决。” “前面两个条件都可以依你,唯独第三个不行。” 老国公直接否决。 第12章 各退一步 “前面两个条件都可以依你,唯独第三个不行。” 老国公好言相劝。 “为什么?”沈云轻反问。 “就这三点要求,对你们程家来说没什么影响吧?” 老国公耐心解释:“你想岔了,是这浑小子有愧于你,我们程家又怎能委屈了你。” “若让你住到其他院子去,一日两日还好,时日一长,总会被有心之人发现并以此为把柄。” “若不然这样,你们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关起院子门,你想把他赶去哪个房间睡,哪怕让他睡茅房都成,其他祖父都依你,你看这样可成?” 沈云轻不赞同,直接拒绝:“住在同一个院子、同一屋檐下,五年的时间太久,容易生出事端。” 至于何种事端,不用说,懂得都懂,她不希望这样。 程仲扬赶紧插一嘴:“沈小姐,就先各退一步吧,毕竟现在我们也算一条船上的人了。” “按照二弟现在的情况,对外宣称他可是病危将死之身,你现在就与他分开住,宫里那位,假以时日肯定会起疑。” “徐徐图之,你先忍他个一年半载,真要看他不顺眼,等这阵风头过去,找个借口你再将他踢出院子就行。” “要住别院,也不该是你去,该这浑小子去才是,现在还需要你帮着一起做戏。” “关于现在的局势,等有机会,慢慢说与你听。” “可是......” 还不等沈云轻再多说什么,门口传来老管家敲门和传报的急促之声: “老太爷、老爷,公子,宫里又来了人。” 屋里程家几人面色一凝,神色阴郁:“真是阴魂不散了。” 程卓安立刻拍板下定: “轻轻啊,就先这样吧,可好?暂时委屈你,宫里那位今日又派了人来,恐怕又是来者不善,我们需要你相助一把。” 说着朝大儿使了个眼色。 程仲扬立刻会意:“二弟,走,去我那里换掉你身上这张牙舞爪的衣服。” “弟妹最好也要换一身,从后门走,我让人去知会你们嫂嫂做准备,快。” “我与你们父亲会先暂时拖住他们一会儿,你们动作快些。” 说完各司其职,老太爷和家主都起了身,准备出去应付外面那来者不善之人。 就连差点被气死的大夫人都颤颤巍巍抚着胸口站起来,强忍着怒意跟在身后一起去迎敌。 程仲檐肃穆了神色,走到她身边小声喊她: “轻轻,你如果还有其他意见,我们一会儿再继续说,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好不好?” 沈云轻没好气瞪他一眼,赶紧对着老国公他们说道: “这些条件我可以暂时应下,不过,口说无凭,一会儿事情结束,老太爷能否写一纸契书给我。” 有个凭证,免得日后扯皮。 程卓安看一眼父亲,无奈叹气,老国公捋捋胡须,瞥一眼程仲檐,点头应道: “可以,一会儿祖父亲自写给你。” 如此,他们兵分两路开了门走出书房。 今日过来的,倒不是那个爻公公,而是太后身边的王女官,一同前来的,还有皇贵妃身边的冀姑姑。 “不知王女官怎么有空来府里?” 回到正堂上,程国公问向来人。 王琴福一礼,含笑回道:“太后懿旨,派奴家过来给二位新人下赏赐。” “看样子赶早了,新妇还没过来敬茶认亲吧?” 程国公示意下人给她看座,淡然回她: “轩儿身子不好,拜堂他起不来身一直愧疚,今日说无论如何都要陪他新妇过来,因着要顾及他的身体,过来就慢了一些。” “已经让人过来传过话,需要再过一会儿才能到。” 王琴但笑不语,算是知晓。 老国公又看向下首的冀翠屏问道:“骥姑姑今日怎么也一起过来了?” 冀翠屏恭敬回他:“贵妃娘娘也派了奴婢过来给两位新人下赏赐,赶巧和王女官一起到了。” 老国公摸摸胡须,对她含笑点头,这位才是真的来下赏赐的。 大堂内程家众人虎视眈眈看着这位王女官,原本低声笑语、小声议论的大堂,此刻无一个人再开口说话。 “二位先用茶,新人应该马上就到。” 王女官轻轻颔首,端起茶盏淡淡饮一口。 下赏赐是借口,探虚实才是她此行目的。 看来昨晚还是没能打消爻老狗的疑虑。 重新换了一身新衣和装扮的沈云轻走在步辇一侧,扶着轿上那位换了一身月牙白,改了装束,又成一副病恹恹将死模样的夫君朝着大堂走来。 “新人来了。” 三夫人捏着帕子小声提醒一句,众人立刻看过去。 身后程大公子扶着肚子隆起的大少夫人也款步而来,他们赶上来后,先跨过门槛入了大堂。 “给祖父请安!” “见过父亲母亲。” “孙媳来晚了,还请您见谅。” 老国公微笑道:“不迟,你大着肚子慢点无妨,你弟妹和二弟也刚到,落座吧。” 大少夫人章舒柔含笑着躬身应道:“是。” 由着大公子扶着她落座。 步辇停在门边,沈云轻扶了病得一步三喘,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的二公子慢慢入内。 走到中间,将气若游丝的二公子扶到一边去靠坐着,沈云轻这才走到中间给老国公请安: “孙媳替夫君一起给祖父请安!” “见过家主,大夫人!” 老国公微笑道:“好好好,能来就好,轩儿今日看着好了一些,祖父高兴,孙媳无须多礼。” “父亲,既然新人到了,您看是先让王女官下赏赐?还是先敬茶?” 王琴立刻接过话:“下赏赐不急,总是新人的事情重要,我等等无妨,先敬茶吧。” 意思很明显,她要全程观礼。 “好,那就开始敬茶认亲吧,敬完早点让他们回去歇着。” 三夫人笑着起身,走过去拉住新妇的手开心笑道:“婶婶托大,侄媳妇,来,三婶带你认亲。” 说着走过去握着沈云轻的手,招呼了秋红奉上茶水,开始引着她一一过去敬茶。 “第一杯,敬高堂父母。” 扶了沈云轻跪在蒲团上,悄声在她耳边提醒她: “茶水高举,躬身说一句:请公婆用茶就好。” 沈云轻微微点头,瞥到一旁的王女官,抿嘴吁一口气,收回余光,接了茶碗乖乖照做。 “请公公婆婆用茶!” “公婆接茶,见新妇玲珑巧慧,心生爱怜,愿夫妇二人白头偕老、早日开枝散叶。” 一旁的族老夫人笑着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茶水,放置到正堂上方的灵牌位前,又从正桌上取两个厚厚的红封,递到沈云轻手里。 三夫人扶了她起身,走到老国公跟前说道:“第二杯,敬老太爷和各位族老长辈。” 依次敬茶过去,沈云轻抿着嘴唇努力端着笑容,一点看不出来她刚才进来时那咄咄逼人的样子。 程家众位长辈亲眷也全都像失忆一般,闭眼装瞎,仿佛刚才看到的是其他人,并不是她一样。 程仲檐坐在下首的位置上靠着椅子喘息,时不时咳几声,等敬完茶,立刻示意飞涯将提前备好的礼也送给小辈们。 如此,一场热热闹闹的敬茶这才结束。 王女官放下手里的茶盏,突然慢悠悠地飘出一句话: “来时太后特意嘱咐,让奴婢看一眼新人的白喜帕,验证一下新妇的贞洁,大夫人,白喜帕在何处,呈上来让我瞧一眼。” 第13章 一致对外 程家众人一惊,纷纷交换眼色。 “王女官,这是程家家务事,太后娘娘何时喜欢插手起臣子家里的事来了?这不合规矩吧?” 王女官抬眸一瞥,轻哼一声:“怎么,您要质疑太后的规矩?还是要忤逆太后娘娘的懿旨?”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族夫人立刻回她一句: “程家不敢对太后无礼,只是的确是惊讶太后娘娘怎么连这种小事也来过问了?” 王女官轻蔑一笑,轻飘飘又补了一句: “太后娘娘只是召了陈太医问了情况,关心程将军子嗣罢了。” “听说新妇的白喜帕没有落红,不知真假?” 家主和老国公目光一沉,看向一旁的大夫人。 大夫人对上他们投过来的眼神,露出焦急神色,慌忙暗暗摇头。 不是她,虽然她是吩咐了崔嬷嬷按照规矩去取白喜帕,但是她保证,不会做这种让程府落入他人把柄的蠢事,孰轻孰重她分得清。 “不知王女官从何处得来这个消息?” 程卓安收回审视的神色,看向王琴疑问。 “看少夫人的身段和走姿就知道了。” 王女官抬抬眼皮,嘴角噙着浅笑不急不缓地意有所指: “太后娘娘命我趁着赏赐的机会,前来看一眼,了解一下情况。” 老国公摸摸手边的茶盏,已经凉了,掀开眼不慌不忙地开口承认: “不瞒女官,他们没圆房,自然清清白白。” 说着将手边的茶盖一盖,浑身散发起逼人的寒气,不客气地回道: “轩儿身子不好,陈太医昨晚都诊断过了,他这个样子,力不从心,如何洞房?保命都难。” “既然太后这么关心臣的家事,来人,把喜盘送给王女官,让她带走。” “这白喜帕还是宫里赐下的,王女官自己验吧。” 王琴嘴角一扬,面带微笑惋惜不已: “这冲喜,没把二公子冲痊愈吗?连洞房都洞不了?那的确是委屈了新娘子了。” 程家几位夫人已经悄悄使了眼色让程家的一众小辈们先退到旁边的耳室去。 这私房密话当众挑出来谈论,这哪里是来下赏赐的,简直是明晃晃找茬打脸来的,丝毫不顾及程家的脸面。 程国公也不再给她什么好脸色,程家众人也收了笑意。 王琴查看呈上来的白喜帕,的确没什么痕迹,只有褶皱,转脸立刻轻笑道: “既然如此,我回去后定当如实回禀太后。” “二少夫人,上前来接赏赐吧。” 已经退回程仲檐身旁坐着的沈云轻冷不丁被点名,她略微皱眉,见程家几位都朝她微微点头,叹口气,硬着头皮上前。 “太后娘娘赏绸缎两匹、碧玉玲珑玉簪一对、紫霞玉佩一块.......” 礼官开始报赏,沈云轻跪着静静听赏。 “贵妃娘娘赏赐锦缎六匹、碧玉镯一对、螺子黛一盒.....” “谢太后、贵妃娘娘赏赐。” 脸上不露神色,乖巧地接了赏赐,沈云轻起身又退到一旁坐下来。 王女官打量她好几眼,嗤之以鼻,果然是个柔弱不堪的。 “既然赏赐下了,那我就先回去复命了。” “这位是太后身边的戚娘子,擅长药理,太后命我带过来给二公子调理身子。” “不敢劳烦太后,还请王女官将人带回去,如此厚爱,轩儿受不起,请太后收回成命。” “国公爷已经驳过太后美意,这次不许驳,不然就是抗旨。” 高声呵斥一句,忽而又缓和语气好心劝解: “太后也是关心二公子,他毕竟是我大临朝战功赫赫的大将,怎能就此殒殁,甚至连圆房都做不到,好歹留一丝血脉继承二房才行,老国公无须推辞。” 不容拒绝地留下眼线后,王女官带着宫人离开。 大夫人亲自送她出府。 程国公黑着脸吩咐人送戚娘子下去休息,怎料戚娘子一口回绝: “我受太后之命照顾二公子和二少夫人,自然是要贴身伺候的,怎敢.....” “哎哟,原来戚娘子医术如此厉害,我们府中号称神医的稻先生都束手无策,戚娘子却能为他们夫妇调理好。” “来来来,戚娘子,我这月事一向不准,来前疼痛难忍,您如此厉害,劳烦您给瞧瞧。” 四少夫人立刻巧笑着扑上去一把将她拉着往门口拖。 “还有我呢,我这最近总会头晕、胸闷,也给我瞧瞧。” “还有我,我四肢乏力,娘子也与我瞧瞧。” “哎哟老身最近胃口不佳,劳烦娘子也给把把脉,开几副药.......” 程家女眷一拥而上,立刻围了上去,将戚娘子又拉又扯地逼到了外边去。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程家一群女人的威力不容小觑,那戚娘子一句话还来不及出口,就被架着抬走了。 沈云轻眨巴几下大眼,有些吃惊。 大少夫人好笑地戳戳她,笑着与她低语: “莫吃惊,几位夫人们平日虽然爱吵嘴,但是若有人敢欺辱程家人,那大家必是团结一心,一致对外的。” 沈云轻了然,程家这一大家子,虽然人多眼杂,各房各支各怀心思,窝里可以吵吵闹闹,但是真要遇着事儿,全都能团结一心,共同对付外敌。 怪不得会被太后忌惮。 一个家族太过繁茂和团结,可不是上位者愿意看到的。 飞涯从怀里掏了半颗解药给他家公子服下,这才退去门口守着。 程卓安揉揉眉心,对程仲檐和沈云轻嘱咐道: “明日会让你们大伯母进宫,想法子把这个戚娘子弄走,轻轻,今晚你和蘅轩需要警惕一些,莫让她抓到什么把柄。” 程国公转头又对各房下令:“回去把你们院子里的人全部清洗几遍,消息这么快传进那位耳朵里,府里肯定有奸细了。” “好好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各房男主纷纷拱手领命。 “柔儿和轻轻也先回去歇息,慎怀和蘅轩留一下。” 接下来要商议大事,程国公嘱咐众人离开。 章舒柔起身,招呼沈云轻一起出去。 程国公看她走时还不忘回过头眼巴巴看他一眼,好笑摇头。 这丫头,不给她这纸契,恐怕一颗心是落不下去了,这倔强的性子,和这浑小子有得一拼,两头小倔驴偏偏走在了一起,头疼,有得磨了。 “放心去吧,答应你的,祖父一会儿让蘅轩给你。” 他开口回应她,让她放宽心。 沈云轻得了答复,这才放心地搀扶着大少夫人出了正堂。 程仲檐使了个眼色,飞英立刻跟了上去,与秋红一起跟在沈云轻身后。 出了院门,章舒柔的丫鬟却匆匆跑过来,在她耳边悄悄耳语两句,估摸是有什么事情? 她不好意思同她说道: “嫂子这里有点事情,先去处理一下,一会儿再来找你说话。” 沈云轻微微点头:“嫂嫂去忙,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章舒柔朝她歉意一笑,在丫鬟仆从的拥护下匆匆而去。 这边大夫人折回来,程国公又将她召了进去,开口第一句话就责问: “纵容奴仆苛待轻轻,张氏,你何时如此糊涂了?” 第14章 敲打训斥 “父亲,儿媳没有。”大夫人极力辩解。 “我承认是看不上那丫头,那还不是她自己就让人不喜。” “您看她那傲慢不知礼数的样子,她是如何冲撞我的,您刚才也看到了。” 程国公将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放,口气甚重地斥责她一句: “那是因为什么你心里不清楚?你厌恶轻轻的表情都毫不掩饰地挂在了脸上,你还想让人家敬你三分?” “我再说一遍,别再提苏家的事情,你也最好别拿她来和轻轻来做比较。” “她如今已经是世子妃,哪怕她还未嫁人,也不可能入程府的门。” “为什么?” 大夫人很是不服。 虽然蘅轩和沈云轻的婚事身不由己,但是她还是觉得,只有文溪这样的,才能配得上他们家蘅轩。 不管是家世还是才情上,沈云轻差得太远了。 再如何,也要配一个与文溪差不多的世家女才完美。 见她还是如此冥顽不灵,程国公气得一拍桌子,怒斥她: “你才与苏家大小姐见过几次,就对她如此钟情,怎么,要不然你娶她?” 说着抖着手指责她: “你身为家族宗妇,理该从大局考虑,怎好如此由着自己的喜好行事。” “纵容奴仆苛待新妇,传出去也不怕程府被人戳脊梁骨,这小气的做派,又是谁教你的?” “我.....” 大夫人被骂得狗血淋头,委屈得眼眶都湿了,小声嘀咕一句: “我这不是也心疼蘅轩吗,他爹娘不在了,我看着他长大,我替他心疼一二,怎么了?” “再说了,我哪里苛待她了?又没有让下人克扣她吃食用度。” “昨晚那情况,只是让下人看紧她一些,也没错啊,是她自己没在下人面前立起来,这也不能全怪我。” 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抹眼泪,声音越说越小。 “你!” 程国公气得语无伦次,差点朝她摔杯盏。 到底顾及她宗妇的颜面,硬生生忍住。 “要不是你对她露出不喜的脸色,府里的这些下人奴仆敢放肆?” 重重一哼,脸色都黑了。 “亏她母亲曾经还帮过你,若她母亲泉下有知,知道你如此苛待她女儿,你有何颜面面对人家?” “父亲......”大夫人垂下头,到底是理亏,她哑口无言。 “就苏家的家世,苏文溪要是嫁到程府,那我们程家,也离灭族不远了,你没蠢到看不出来吧?” 大夫人闭了嘴,不敢再理直气壮。 见敲打得差不多,程国公缓了语气继续训斥: “照里不该我来训你这些话,老太君已身故,如今后宅里就数你最有话语权,你怎能如此拎不清,冲昏了头脑。” 说完深深叹口气,对着下首的几人说道: “严格说起来,是我们程家需要轻丫头多一些,她家中落败,个中缘由你们应该都知晓一二。” “她巴不得沈家垮掉,之所以愿意嫁过来,还不是因为她父亲。” “若是她父亲不在了,你看她会如何。” “一狠心抗旨就是不嫁,太后不但不怪罪,兴许还会想法子帮她。” “届时她大不了远走他乡,那程家呢?就不得不娶那位郡主,受太后钳制,你们愿意?” 说着看向在场的男丁: “嘱咐你们各房的夫人、媳妇,下次再被我知道谁敢轻视她,我亲自责问。” 几位大老爷们赶紧躬身应下。 训斥完,到底还是苦口婆心教导: “比起那位常瑜郡主,轻轻是不是比她好了几百倍?张氏,莫再犯糊涂!” 张氏羞愧得低了头,低声应道: “媳妇知错了。” “轻丫头要求的三个条件我都应下了的,所以你也别不识趣地凑上去训斥她,甚至要求她来给你请安。” 大夫人努努嘴,张口欲言,到底没将反驳的话说出口。 程国公看出她心里的意思,口气不善道: “怎么还是不服?你难道会看不出来?那丫头压根就不承认自己是蘅轩的媳妇。” “若不是这桩婚事是先皇证婚和太后虎视眈眈,这丫头二话不说早走了。” “她忌讳着怕连累她爹,不然,我们家根本留不住她。” “你到现在还想将她当府里那些媳妇一样管教?还想敲打她,带没带脑子?” “没带的话,这个家你也别管了,交给你儿媳妇,再找两个族里品行端正的夫人协助她管理。” 大夫人吓得赶紧下跪,讨饶道: “媳妇知错,您这么一说,我这不是想着那就把她当自己儿媳来教导。” “您都这样说了,媳妇知道了,不去管她就是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什么叫不管她?” 程国公真是对这个大儿媳彻底无语了,头疼得揉揉额角。 “老大,回去自己提点你媳妇去。” 程卓安一个大男人,因着媳妇如此,面上躁红了一大片,黑着脸应下。 程国公见两个孙儿调息回来,最后提醒所有人一句: “轻轻说的那些,关起门来只有我们程家人自己知道,晚辈那里别多嘴,切不可外传。” “对她好点,尤其到了外面,多护着她点。” “蘅轩这浑小子,要是留不住孙媳,你们帮我打断他腿,这么一闹,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曾孙。” 众人抿嘴偷笑,齐声应道: “记下了。” 程仲扬扶了弟弟从旁边回来,见母亲面色涨红,眼有湿意,父亲面色黑沉,他微微叹息。 “一直服用这药也不是长久之计,太伤身体。” 程国公见他面色还是有些惨白,很是担忧。 这才两日的功夫,服了两次药,虽然刚才已经去旁边耳食让稻子衙施了针,到底还是有影响。 程仲檐抹去嘴角的血迹,宽慰他祖父。 “再过十天半个月,会让人慢慢放出风声,程家二少夫人命好,把二公子冲好了。” “啧啧啧....” 众人拿眼瞟他,就连三老爷也忍不住揶揄他一句: “瞧瞧,这也不是不稀罕媳妇的呀,怎么就犯浑丢下人家一个人拜堂。” “现在好了,惹了媳妇恼怒,看你要追几年才能追到媳妇的心。” 程仲檐苦笑地看他三叔一眼,讨饶道: “您就别再打趣侄儿了,我现在悔之晚矣。” “该。” 四公子也好笑地揶揄他一句。 “我看二嫂是个气性大、脾气火爆的,要不了多久,估计就能把你踢出房外去。” “哈哈哈。” 压抑的气氛难得有了点笑意,就连程国公都无语地摇头,怒骂一句: “也好,让轻轻收拾收拾他,磨磨他这自以为是的秉性,平时太过目中无人了点,大婚之日擅自行动,打一顿都不为过。” 程仲檐赶紧认错: “知道了,孙儿以后再不敢擅作主张。” 程国公瞪他一眼,不忘告诫他一句: “纸契我肯定是要写给轻轻的,但是你小子拎清楚点儿,一年内不把孙媳哄好,我扒你皮。” “行了,张氏你先下去吧,好好敲打敲打你自己手底下的人,别再有下次。” 大夫人低着头红着眼正要退下,程仲檐叫住她,恭敬朝她揖一礼: “这些年辛苦大伯母,如今我已成家,二房明日开始,就交给轻轻来当家吧。” 大夫人张张嘴,看他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知道了,我让人把你的铺面账册这些都送来。” 儿大不由娘,大儿子这样,如今蘅轩也如此。 罢了,她不管了,随他们去。 等大夫人离开,程仲檐这才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他祖父,敛了神色与他说道: “我昨晚错过拜堂就是去取的这个,您看看。” 第15章 莫名心酸 沈云轻慢慢往回走,她心里装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 走着走着,慢慢偏离了新房的方向,眼看她往正院走去。 身后的秋红和飞英忍不住相视一看,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提醒她。 “少夫人,这是去大房方向的院子,您要去大夫人那里吗?”飞英还是小声提醒了她一句。 沈云轻停住脚步,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本想立刻掉头,突然被前方一处水榭和假山吸引。 此刻她心里杂乱,需要一处安静的地方沉淀一下,捋一捋她混乱的思绪。 “你们不用跟了,我自己去里面坐一会儿。” 吩咐完身后的几人,她抬脚走了进去。 秋红小声问飞英:“要跟吗?” 飞英摇头:“少夫人说要一个人,我们在这里守着就是。” 看少夫人落寞的背影,飞英突然想到什么,嘱咐秋红一声,转身离开。 秋红带着其他四个丫鬟往里走了一点,以便能随时听候少夫人差遣。 沈云轻趴在水榭的回廊下发呆。 此时的她骑虎难下,除了要应付外面的,还要面对男主和程家的一堆人和事,还得顾及原主的父亲。 所要面临的困境比预想的还要复杂: 婚事身不由己,还成了困住她的最大阻碍;名义上的丈夫喜欢的是白月光,将来救的也是白月光。 府里当家主母不喜欢她;原身的母亲已故,父亲卧床不起,家族落败,无人撑腰;她在府里孤立无援...... 而现世的她也好不到哪里去,父母离异,她像棵多余的杂草四处风雨飘摇。 眼看着终于成为一名正式妇产科医生,能上台手术,也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这突然给她弄到这里来,她找谁哭去? 如今被困在这里,举目无亲,前路不明,还要担忧生命之忧。 她有点茫然,又像一团乱麻一样,解不开还越缠越死。 微风习习,水池荡起一圈粼粼波光,沈云轻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小月,小月那丫头还在外面呢,光顾着伤感,忘了那丫头了,真不该。 她还不知道她家这位换了芯子的小姐逃跑失败,估计还傻傻等在客栈里呢,她要赶紧去把她找回来。 急忙起身,沈云轻准备走出水榭去找人。 还没等她走上小道,小月急匆匆朝她跑来。 “小姐,小姐!” 小丫头三步并作两步,看到她家小姐后,甚至跑了起来。 水榭的小道狭窄崎岖,小丫头跑过去,一个脚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都摔了,还护着怀里的东西不放,屁股实打实磕到一块石头上。 小月快速爬起来抖抖屁股,继续朝她家小姐跑过去,身后的飞英担忧地提醒她一句: “小月姑娘你别跑了,当心摔进池子里去。” 眼里只有小姐的小月还是继续跑着,只是脚下小心稳妥了许多,沈云轻拉过她,嘴里抱怨一句: “不是提醒你别跑了吗?怎么还跑?” 小月咧着嘴朝她没心没肺笑道: “我在客栈里一直等不到小姐,猜想您一定是逃跑失败了。” “天亮后我就退了房折回来,刚好碰到姑爷派人来抓我呢,我就乖乖跟他们回来了。” “小姐,小月知道您一定没吃过早食,喏,我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您买了两个大肉包,您趁热吃。”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拿出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递给她。 沈云轻鼻子一酸,肚子很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 她的确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昨日一整天没吃东西,今早也没吃。 她饿得头脑发昏,所以脾气也格外暴躁。 而这小丫头回来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她为何没来找她,而是怕她饿着。 知道她的脾性,给她带吃的回来。 怕包子冷,捂在怀里,摔了也紧紧护着。 前世只有孤零零一个人的沈云轻,如今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个,她有了一个关心她的小丫头。 鼻子抽抽,眼睛莫名发酸,她笑了,咧开嘴角笑得灿烂,眼角的泪水却不自觉淌了下来。 是啦,在这里,她成了她,还有一个跟她一样傻呆呆的小丫鬟,她不孤单。 见她湿了面颊,小月惊慌,捧着大包子连忙安慰: “哎,小姐?您怎么哭了?” “别哭别哭!都是小月没用,咱们这次逃跑失败没关系,下次我们再仔细策划策划,定有成功的时候。” 沈云轻扑哧一笑,抹了眼角的泪,接过她手里的包子,一口就咬了半个,看得小月瞪大双眼。 一边柔声提醒她:“您慢点吃,当心噎着。” 一边掏出帕子给她擦眼角还在继续淌下来的泪珠。 沈云轻本意是想笑着的,奈何眼泪就像断了线一样不自觉溢出许多来,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睁着大眼,一边啃肉包,一边掉金豆子。 她现在这模样,充其量也就十八岁,小月这丫头比她还小两岁。 两个稚嫩的主仆俩,无依无靠的,在这偌大的府邸里,她们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她没逃跑成功,而怀揣五百两银票的小丫头也没丢下她独自逃跑。 还自己又折了回来,只因她家小姐还没逃出去。 “您别哭了,您让我藏的五百两我藏得好好的,一会儿拿出来给您,咱们还有钱的,还是可以继续跑....” 小月小声与她耳语。 她越这样说,沈云轻的泪水就哗啦啦掉得越凶,嘴巴塞得满满的。 泪水顺着脸颊打湿了包子,流进嘴里。 一边笑着流泪,一边就着泪水咽包子,怎么看怎么滑稽又可怜。 三夫人带着二小姐从正堂回来,路过水榭时,从围墙的花窗里不经意看到了水榭里的这一幕。 “阿娘,那不是二嫂嫂吗?她怎么了?怎么躲在这里哭?” 三夫人望了一会儿,暗自摇头,可怜见的,怪不得要偷偷躲起来抹眼泪了。 她也就比自己身边这个小闺女大不了几岁,却要独自一人承担和面对这些棘手的事情,又没一个人撑腰。 顿时心生怜悯,转头低声嘱咐女儿两句,带着丫鬟仆从赶回去彻查院子里的下人。 二小姐疾步折回正堂大书房,见书房门已开,得到飞涯的答复后,她匆匆跑进去对她二哥说道: “二哥,你快去水榭那儿看看吧,二嫂嫂躲在那里偷偷哭呢?” 程中檐手中的笔一顿,屋里的几人立刻转头看向他。 “事情已经商定结束,去看看吧,定是委屈得厉害,好好安抚一下。” 程国公落笔,将纸契上的最后两个字写完,用心叮嘱他: “你到底年长她五岁,已经嫁了你,好好善待人家。” “去吧,剩下的我来。” 程仲扬也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笔,让他快些去。 到底是小了点,又无依无靠的,身世又可怜。 “有空让她来找你嫂嫂说说话。” 程仲檐撩了帕子擦了擦手,接过祖父递给他的纸,收好后二话不说就疾步往外奔去。 第16章 沙子迷眼 听说她躲在水榭里独自一人偷偷哭泣,程仲檐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地一刺,脚步急切。 要不是现在府里不干净,他不能太打眼,不然他都想直接使上轻功飞过去。 来到水榭边,就看见一个娇柔的身子缩在廊下抹眼泪,他目光一沉,紧紧盯着那道纤细身影。 等飞涯查探完四周,走过来朝他点头示意,程仲檐这才一个飞身,掠过花丛悄无声息飞向水榭。 小月忙着给她家小姐擦眼泪,帕子都湿了,小姐还在继续哭,她努力劝慰道: “小姐,咱们不哭了啊,莫伤心,明天我再出去给您探探路线。” 沈云轻一边抹眼泪一边倔强地回她:“没哭,只是被沙子迷了眼。” 小月连连点头:“嗯,是沙子不好,非落进小姐眼睛里,那您别哭了,我一会儿把沙子全扫掉。” 沈云轻横她一眼,小丫头学会戏弄人了。 拉过衣袖把脸上的泪水抹干,她将手里的半个肉包一股脑儿塞进嘴里,继续干饭。 不就五年时间么,现在她这具身体才十八岁,五年后也才二十三,正是大好年华最好的时光。 程府需要她这个身份来做戏,她虽然亏了名声,但是可以利用程府的庇护和势力,想法子赚点钱。 等得了自由身,到时候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岂不快哉。 只要管住身心,相互得利,也不算太亏。 现在难点,就当职场历练了,务必保证活命就行。 想通后心情也舒畅不少。 她拿过小月手里的另一个包子,吸吸鼻子,艰难咽下嘴里的肉包,一口又干掉半个,看得小月眼角直抽。 “小姐,您慢点,瞧您,不知道的还以为饿了您许久一样。” “我从昨天就没吃过任何东西了,还有没有?”急切地塞完手里的第二个包子,沈云轻转头问小丫头。 小月惊呼:“啊?那您岂不是饿了一天一夜了?昨晚我走后,没人给您送吃的吗?” “顾着爬墙逃跑,没吃,还没饿死活着呢,你小声点,明天多买几个。” “下人都是死的吗?让你饿了那么久?”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吓得俩人一惊。 沈云轻一个急转没坐稳,从栏杆边的美人靠上摔了下来,程仲檐眼疾手快,奔上前一把接住倒下来的人。 她直直摔进一个结实硬朗的怀抱里。 因她是侧坐半倚着面向湖面,要真摔下来,后脑勺着地,是相当危险的。 小月也伸出了手,只是没他手脚快,也没有他那么孔武有力和稳妥。 差点摔死又噎死,沈云轻仰着头扑闪几下睫毛,待看清接住自己的是谁时,赶紧从他怀里挣扎着要爬起来,艰难将喉咙里的肉包送下去。 程仲檐没放,反而一个起身将人打横抱起来稳稳放到廊凳上,顺手给她拍背。 “慢些。” 这男人看着清瘦,臂力却惊人的有力量,他刚才不放,她竟奈何不了他。 他放下她坐好后,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沈云轻如临大敌,一把扯过小月,让她坐到中间,隔在两人中间,她自己则挪啊挪,挪得远远的。 小月浑身僵硬,哆哆嗦嗦地都忘了给他行礼。 “飞英,去厨房吩咐一声,给少夫人做些吃的送来。” 程仲檐朝水榭那边的飞英吩咐一声,飞英立刻领命而去。 沈云轻赶紧制止,语气极为疏远:“不用,不敢劳烦。” “秋红是不是也怠慢了你?” 程仲檐无视她的拒绝,一把扯了小月的衣领将人拉到栏杆上躺着,碍着他的视线了。 到底还是忍住了没将横在两人中间的小丫头扔出去,怕再惹她不快。 沈云轻冷不丁又被他那双凌厉的双眸对上,赶紧错开,咬牙指责道: “你悄无声息出现在人家身后做什么?偷听别人说话?” 程仲檐侧头,修长的双腿往前一跨,身体微微向前一压,看她肿着两个大眼,剑眉不由得紧锁。 “我光明正大飞过来的,你们主仆太过专心而已,你哭了。” “我没哭,你才哭。”沈云轻侧过身去,躲开他的注视。 眼睛都红了,还说没哭,目光又暗了暗,冷着声把候在水榭小道旁的秋红几人叫了进来。 “秋红,进来!” 秋红跑进来给他行礼:“公子您有何吩咐?” 程仲檐收回视线,冷冷看向她质问:“哪些人给少夫人难堪了?” “你是不是也怠慢了少夫人?” 秋红吓得赶紧跪下来如实回道:“公子饶命,是奴婢失职,没伺候好少夫人。” 她不敢说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公子嘱咐她之前,她也的确没太用心伺候和维护少夫人,所以她也有错,她不敢否认。 想了想,还是如实告知:“昨晚大夫人身边的刘嬷嬷拦了少夫人,语气不太好,今早崔嬷嬷也冲撞了少夫人,是奴婢无用,没....没能护着.....” “请公子责罚。” 程仲檐瞥她一眼,目光毫无温度,冷冷丢下一句:“不当值了去领五记诫鞭,扣一个月月银,再有下一次,就不用再来我院子里伺候了。” “是。” 秋红战战兢兢起身,垂着首退到一边。 沈云轻看他三言两语又罚了下人,闭着嘴悄悄挪得愈发远了点。 这个男人冷血又危险,杀人不眨眼,压迫感如此强大,她答应留下来五年真的合适吗? 这条小命能不能撑得到五年结束? “轻轻,其他人晚些我再替你收拾。” 沈云轻皮笑肉不笑地呵呵冷笑两声:“无需。” 话是这么说,那纤弱的身子就差消失在他眼前,挪到了最边上去。 程仲檐干脆站起来,朝她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见人又要逃,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拽入怀里。 “程仲檐,放开,你不许碰我,不然契约作废。” 沈云轻惊呼,不断挣扎。 那双钢铁般的手臂牢牢钳住她的腰肢,她抠不出来,急得直跺脚。 程仲檐凝眉,深吸一口气,抽出一只手压住她乱动的身体,沉声在她耳畔说道:“别乱动,我放开你,你别逃,我有话与你说。” 说完大掌托住她的臀部将她一提,单手将她移到旁边让她自己坐好。 沈云轻爆红了一张老脸,他怎么可以用手托住她屁股,他是男人,有没有一点自觉啊。 “你.....你怎么可以随便…你手往哪里摸呢?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她红着一张脸指责他,双目气得冒火,屁股快速往旁边挪了点。 程仲檐嘴角难得扬起一抹弧度,轻笑道:“嗯,可我们是夫妻。” “我们不是。” 夫妻你个头,沈云轻气得一脚踹过去,他纹丝不动,反而是她被他那紧实的肌肉给震得反弹后退了一点。 靠,没天理了,沈云轻见踢不管用,直接上脚踩。 还没踩到,他伸手握住她砸下来的小脚,无奈道:“仔细你自己脚疼。” “放开!” 见小娇妻气鼓鼓,这是不踩一脚不罢休了,程仲檐挑眉,放开她的脚。 沈云轻用力一脚踩上去,他却面无表情,一点感觉都没有 气得冷哼一声,她双脚落地打算快速逃离躲远点。 见她又逃,程仲檐一双大手压住她肩膀,整个人靠了过来。 那危险的气息喷在鼻息之间,清隽惑人的脸在眼前放大,沈云轻往后一缩,赶紧躲开。 一只大手立刻挡在她后脑勺上,小脑袋这才没磕到廊柱上。 “别逃了!真有话与你说。” 第17章 差点露馅 “离我远点!” 沈云轻面露不悦和抗拒,黑着脸推开他。 程仲檐见她又要恼起来,稍稍往后退了退,但是按住她肩膀的手没放。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低声与她说道:“答应给你的。” 推不开,沈云轻悄悄捏紧取下来的簪子,打算扎进按住她肩膀的手,一张纸却递了过来。 她略微迟疑,接过打开仔细一瞧,眉角抽抽,小脸拧巴在一起。 完了,上面的字大半她都不认识,现世读了二十多年的书,到了这里,她竟然像半个文盲一样。 这些文字怎么那么奇怪?又不像繁体,她勉强看懂一小部分,其他的就跟鬼画符一样。 她这设定不该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吗? 悲催的她没有继承原主一点记忆就算了,这字还设定成古文,她不通,果然炮灰就不给任何福利是吧。 大眼咕噜噜转个半天,捧着纸契悄悄往躲在角落里的小月挪过去。 “小月,你过来帮我看看。” 小月还瞪着一双小杏眼警惕地看着不远处让人害怕的姑爷,她刚才可是感觉到了他想把她扔下池子里的错觉。 小月一瞄,盯一眼自家小姐,奇怪地问:“小姐,你自己看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我看?” 沈云轻无法,只能小声与她嘀咕:“那个,我不认识里面的字。” “啊?!” 小月失声尖叫,吓得沈云轻赶紧捂住她的嘴: “别叫!” “呜呜.....小结里连介个都忘了?” 对上小月疑惑又惊恐的眼神,沈云轻只能违心地点头。 “暂时不记得了,可能学一学立刻就能记起来。” 小月掰下她的手,抓着她手围着她转一圈,仔细检查起来: “还有没有其他不好的地方了?除了失魂、不识字,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沈云轻一把按住她,将她拉着站好,吱着牙悄声提醒她:“暂时没有了,程仲檐看着,别露馅。” 小月这才后知后觉瞄一眼某人,发现那双锋利的双眸正阴冷冷盯着她们这边,吓得她快速转过身小声问她家小姐: “为什么不能让姑爷知道您失魂这件事?姑爷知道了应该也没关系的吧。” 沈云轻捶她一记:“叫什么姑爷,叫二公子,你家小姐我不认他这个夫君,我要逃婚的你忘了,你个傻妮子,要是被他知道我这么多秘密,我还怎么逃?” “哦。” 小月疑惑地点点头,她觉得小姐说得好像挺有道理,但又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不过她一向都听小姐的。 “那小姐拿来吧,我读给您听。” 沈云轻赶紧将纸契递给她,头也凑了过去。 “兹有沈家大房嫡女沈云轻年方十八,于辰月初九日,与临都程国公府程家二郎程仲檐喜结连理。” “应是郎才女貌天赐良缘之喜,却因.......” 头顶上方那磁性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把小月后面的内容快速接了下去。 主仆俩如芒刺在背,僵在原地不能动弹,艰难咽了几口口水。 等他快速念完,突然歪下头问一句: “你不识字?” 小月最先反应过来,快速开溜,躲到廊柱一角将自己隐藏起来,希望二公子别起扔掉她的念头。 沈云轻捏着纸契尬在原地,呵呵假笑两声,不知如何解释。 “嗯?”歪了头微微弯腰看她脸色。 他记得她识字的。 见她又准备躲他,某人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肩膀,朝小丫鬟勾勾手,示意她过来。 小月死命摇头,赶紧大声回他: “小姐得了失魂症,不记得一些事情,现在好像连字也忘了。” “失魂症?” 程仲檐目光一紧,提高音量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会得失魂症?” 沈云轻背过身去朝小月挤眉弄眼:好丫头,你这嘴快的,这让我如何编? 小脑袋瓜只能快速运转。 小月没让她家小姐为难,立刻替她解释道: “从缁州过来的途中,小姐逃跑过一次,摔下一处小山坡,可能磕到了头,之后还起过高热,后来幸得一位高僧救治,小姐这才醒来。” “到了京都,在客栈里小姐又逃了一次,被平叔抓住,一掌劈晕塞进花轿里,拜完堂小姐再醒来,就不记得我了。” 沈云轻自己也惊呆了,竟然还有这一出,啊这,亏得她惊出了一身冷汗,苦恼着要寻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现在都不用想了,这现成就有,不由得暗暗给小丫头竖个大拇指。 好样的。 小月也是有点苦恼和担忧,小姐醒来那会儿不认识她,可把她吓坏了,后来小姐又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心想着要逃回滇国,她提起的心这才稍稍落下。 还来不及细细为她检查,小姐就又急着把她派出去,实施她那逃婚的计划。 现在她又说自己不识字了,这不免让她再次担忧起来。 二公子这一问,她就干脆全盘托出,要是二公子能叫个大夫来给小姐好好治一治,那她求之不得。 程仲檐听完,快步走过来就要往她头上摸,那目光略带担忧和急促: “磕到哪儿了?怎么都不说一声?疼不疼了?” 怪不得前世稻子衙给她治脚的时候对他说了一句: “多关心她一下。” 他是怎么做的?见她好端端也没什么不妥,就没太在意,将她独自一人扔在院子里不闻不问… 他眼底有一瞬的猩红,眼中满是悔痛之色。 沈云轻挥开他的手,没让他摸。 “二公子,别动手动脚,我没事,暂时想不起一些东西而已。” “不行,都失魂了,还叫无事?” 他愧疚得厉害。 “走,回院子我叫稻子衙给你仔细诊治。” 说着拉她往外走。 “不要,我没事,不用看,你这人怎么动不动就上手,快放开我。” 沈云轻赖着不走,使劲挣脱他的大手,奈何他力大无比,她怎么都拍不开,急得她握着拳头捶他的手。 这男人怎么回事,说好的冷淡和对原配的疏远呢? 这反应有点不对劲啊? 程仲檐见她死活不肯跟他回去,陇紧的眉峰都快皱成一条直线了,无奈弯身,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就往外走。 “程仲檐,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沈云轻惊呼。 “呜......” 见她挣扎得厉害,差点从他怀里蹦下去,他快速点了她的穴道,抱了人直接掠过水面,上了水榭的石板路。 身后的小月呆愣片刻,赶紧从小道跑上去跟住。 “回丹澜院,立刻去找稻子衙过来。” 飞涯点头,示意几个守卫前后开道。 程仲檐抱着人疾步往院子赶,语带不悦地责备身后的小月: “你家小姐都失魂了,为什么昨晚醒来不叫大夫?” 小跑着跟在身后的小月小声抱怨: “叫了,门口守着的护院不让出去,几个嬷嬷还说人好好的,又没死,就没让。” 说着小心瞄一眼前面高大的身影一眼,声音也低了下去。 昨日那些人眼高手低的,看她和小姐那不屑的眼神,她可是记忆犹新着呢,那时候她也没更好的法子。 还有姑爷您昨日干什么去了?要是您没丢下小姐,小姐也不至于遭人冷待,现在倒是关心起她来了。 程仲檐抱着人停下脚步,侧过身高高俯瞰她一眼,声音冷到极点: “谁?大夫人身边的嬷嬷拦的?” 小月后退一步,垂下头不敢再看他的脸,也不敢再吱声。 第18章 顺理成章 程仲檐点了沈云轻的穴道,强硬将人从水榭带了回来。 稻子衙也被飞涯给强掳了过来,他骂骂咧咧,气恼地质问: “怎么着,你的小娘子还没好?怎么可能啊,凭我的医术,今日绝对能开口说话了的。” 他被飞涯挟持着半拎到房内,就见某人抱着自家小娘子坐在床边朝他示意。 “她得了失魂症,给她仔细瞧瞧。” 稻子衙一惊,诧异地问:“失魂症?不会吧?昨日不是好好的?” 他赶紧走过去放下药箱,伸手搭上沈云轻的手腕。 “脉象看着没有什么异常啊?” 切脉片刻,稻子衙诊不出什么问题来,然后又问:“受过什么伤没有?” 小月赶紧回他:“前几日磕到了头。” “磕到哪里了?” 小月指给他看。 稻子衙轻轻拨开沈云轻后脑勺的发丝。 脑袋后方有一小块微微鼓起的小包,轻轻一按,怀里的人立刻攒眉闭眼。 程仲檐见她有反应,提醒稻子衙:“应该是这里,她痛,有无大碍?” 稻子衙细心查看,漫不经心地问:“你点了少夫人的穴?” 程仲檐点头。 怪不得这么安静,稻子衙斜他一眼,还是这么简单粗暴: “解开吧,我看看她还有没有其他不妥的地方。” 侧头看一眼她精致的小脸,心想一旦解开她必定会跑,但还是伸手替她解了。 果不其然,才一解开,沈云轻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出去,转身指着他鼻子大骂。 “程仲檐,谁让你擅自做主的?欺负我一介弱女子不会武功是吧,无耻!” 程仲檐毫不在意,任由她小嘴叭叭,微微提高了语气命令她: “过来,让稻先生给你仔细瞧瞧。” 沈云轻拒绝:“不用看,我没事。” 到底怎么回事儿她最清楚,她不是失忆,只是换了一个芯子而已,当然她不可能将这些告诉他们。 万一被当妖怪烧死呢?打死不说。 程仲檐沉下脸色,强势说道:“要看,你连字都给忘了,极为严重,乖乖地,过来!” “小姐,您还是过来让大夫仔细瞧一瞧吧,万一再有其他不好的地方呢?” 小月也很焦急,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她担心极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大夫,她希望她家小姐能好好让大夫给诊治一下。 沈云轻瞪她,傻丫头,你是我的人,怎么还帮起别人来了。 她退到门边,满口否决: “我真没事,就是暂时想不起来一些事情而已,其他地方好好地,不用看。” 见她很是抵触,程仲檐眯了幽深的双眸,半是强硬半是诱哄: “过来,不然我再点你穴道。” 沈云轻破口大骂:“恃强凌弱,你就会用武力强压弱者,有本事别动武.....” “不动武你也赢不了我,我不用强,你自己过来。” 屋里几人抿嘴偷笑。 难得,竟然看到他们雷厉风行的二公子破天荒耐着性子哄少夫人。 按照往常,他早就闪过去抓人了,哪能让人跟他对着干。 这是怕再惹恼了少夫人,少夫人又趁机爬墙跑路吗? 下人们一脸微笑,飞涯也抿嘴偷笑。 以前的世子妃都不曾让主子如此费过心思,看来他们爷这是对少夫人上心了。 沈云轻狠狠剜他几眼,一只脚迈出门槛,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一脸警惕又提防地盯着他。 老娘凭什么听你的,谁的话都可以听,唯独你的,最不能听。 可转念一想,让这个医术高明的稻先生瞧上一眼也好。 若是能坐实她失魂的事,后面她就能顺理成章做她自己了,言行再如何异样,也能有个理由搪塞过去。 思索一番,她乖乖往稻子衙那里挪动脚步。 稻子衙见她挪过来,微笑着认真给她检查一番,又问了症状,这才下诊断: “目前看着还好,没有严重的外伤。” “只是这磕到了头,少夫人又记不起一些事来,估摸脑中有淤血,我开点散瘀的药先吃吃看,若还是没起色,再下针。” 程仲檐相信稻子衙的医术,但还是有些担忧地问道: “多久能记起从前的事情来?” 稻子摇摇头。 “不一定,可能过两日就能记起来,可能要不少时日,也许一直记不起来也未定,脑子这个东西,我真不敢打包票。” 沈云轻悄悄松口气,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赶紧附和进来:“都说了我没事,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了呗,字忘记了再学就是,人又没傻,活着就行。” 稻字牙笑眯了眼,很是赞同她的话: “少夫人倒是看得开,确实如此,目前看来没什么大碍。” “就是少夫人这身子湿寒甚重,体质偏虚,不利于孕育子嗣啊。” “我顺便给您开些调理的药,您一并调养,来年保您怀生个大胖.....哎,别推我啊。” 程仲檐听完稻子衙的话,垂下眼帘,心中升起更多自责来。 原来她的变化都是有迹可循,他功不可没。 沈云轻将某位大夫推着往门外赶,截断他又开始胡说八道的嘴,还大胖小子?老娘我想生个炮弹,你能治吗? 走好了您! 送走稻子衙,沈云轻转身回屋内,就见某人那双锐利的双眼,又开始直勾勾盯向她,似乎有话要说。 她没走上前,而是坐到桌前倒一杯茶水慢悠悠喝一口,抬眼问道: “二公子有话要说?” 程仲檐敛眉,挥退屋内侍候的众人,他起身往她这边走来。 沈云轻犹如惊弓之鸟,手上的茶水差点洒出来,赶紧起身后退。 他站定,没再继续往前。 她似乎很怕他。 沈云轻捏紧手里的茶盏,小心翼翼盯着他。 那挺拔的身姿如高楼般居高临下,带着十足的威慑感。 这人不装病的时候,周身就会不自觉散发出清冷之感,由内而外透着一股强大的威压。 武将长年累月积攒的肃杀之气,特别是他杀人时那阴冷骇人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程仲檐嘴角微动,神色肃然,认真与她说道: “轻轻,我与苏文溪真没什么,与她不过是师兄妹一场,你切莫再误会。” “我们成了亲,我定会好好待你,再不负你,你无须这么疏离我。” 沈云轻一口茶水喷射而出,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哎哟妈妈呀,这话说得,差点她都感动了,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是什么鬼? 察觉自己失态,她赶紧擦擦嘴角,呵呵假笑两声。 “没事没事,你们什么关系都可以,与我无关。” 老娘只想早点完成任务功成身退,别来跟我唱深情戏码。 程仲檐看她无所谓的态度,双拳一点一点收紧。 他凝眉问她:“你还在气恼?轻轻,我要如何做你才能不再介怀?” 沈云轻摆手,礼貌生分地回道:“我并没有什么好介怀的,二公子,我们订了契约的,您别忘了。” “放心,我会尽量配合你,五年之约一到,你我各奔东西各自安好,其他的,不必谈。” “轻轻,为什么非得如此?” “什么为什么?”沈云轻奇怪地反过来问他,“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这样不是正好。” “不好!” 程仲檐阔步上前,将她逼到一处角落,眸子尖锐,眼眸中透出一股霸道和强势来。 他逼近她,加重语气地又强调一次:“我喜欢之人是你!” 第19章 他想干嘛? 沈云轻一口老血差点呕出来,像看怪物一样看他。 喜欢她?啊呸! 她能信的? 早干嘛去了? 书里的他选的可是白月光,惨死的可是她这个原配好吗? 她立刻谢绝了他一番好意: “别,承受不起二公子的抬爱,还请按照契约,到时放我离开。 “放心,我不喜欢你,更不会爱上你,所以,劳烦保持距离。” 程仲檐胸口一窒,眸色一下黯淡下去,他张开双臂一撑,将她困在身前,低下一张俊脸凑近问她: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沈云轻惊吓:“别别别别,您这样就很好了,你不用改,我改!” 察觉到危机,本能之下驱使她逃离。 沈云轻伸手去推他结实的臂膀,奈何这人纹丝不动。 她只能一个躬身迅速从他手臂下钻出来,逃得远远的。 “二公子,您还是去喜欢你的白月光比较好。” “白月光?”程仲檐眼底夹杂着失落,奇怪地问她。 “额,就是你的那位苏小姐呀,放心,我很有自知之明的,绝不碍着你们,等能走了,我绝对麻溜地滚。” 程仲檐皱着眉瞧她,语气略显急促地解释: “轻轻,我再郑重与你说一遍,苏文溪与我无关,我喜欢的人是你。” 什么叫你和她无关?你要是对她没意思,生死关头,你会弃结发孕妻不顾,先救她? 你以为我会信? 沈云轻坚决摇头: “别了,我没什么可让二公子喜欢的,您喜欢谁都可以,就是别喜欢我,承受不起,真的。” 这是真话,她想活命。 程仲檐看她这样冷漠又拒绝得干脆,心口隐隐作痛,死抿着薄唇神色晦暗,双手青筋隐隐暴起。 沈云轻不想再跟他这样毫无意义地耗下去,既然暂时需要留在这里,她打算整理一下。 招呼小月一声,让她帮忙把需要用的东西从隔壁搬过来规整一下。 小月躲在门口探头,小心应她:“知道了小姐,现在就搬吗?” “现在就搬。” “好。” “轻轻....” 见她要走,程仲檐焦急唤住她,打算认真与她说清楚,免得一直误会下去,可还不等他开口,飞涯小声提醒道。 “戚娘子过来了。” 沈云轻顿住脚步,眉毛几乎要拧成一条直线。 院子里所有人马上警惕起来。 原本还打算去搬箱子的计划被彻底打乱。 沈云轻掰开他的手,好意提醒他一句: “别拉拉扯扯的,劳烦放手,演砸了可别赖我。” 程仲檐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只能将要说的话暂且搁下。 伸手点了自己身上几处穴位,使了内力逆转内息。 那原本正常红润的脸色瞬间换成一副惨白病态的模样。 沈云轻看得咋舌,这转变,牛! 戚娘子从程家一堆女人群里脱身出来,第一要事就是急奔丹澜院。 等她一进院子,就见院子里的下人奴仆正忙着卸下那些大红婚庆之物。 屋子内,二少夫人正伺候奄奄一息的二公子躺下。 她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上前问道: “二公子身体可好些?奴婢在厨房熬了一些调理身体的温补汤药,可以帮助二公子快速恢复一些体力,二公子试试。” 沈云轻淡淡瞥她一眼,没接她递过来的药碗,质问道: “戚娘子虽说奉太后之命给我家二公子调养身子,可这么直接闯进主人的房内,都不让下人通传一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戚娘子才是这个院子的女主人呢?” “戚娘子在太后跟前伺候的时候,也是这么来去自如的?” 床上的人听到“我家二公子”时,酸涩的胸口好受不少。 戚娘子则是微微吃惊,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她两眼。 刚才看着软软弱弱的,此刻却变了个模样,露出爪牙来了? 眼神一闪,她赶紧欠身告罪:“是奴婢的不是,还请少夫人见谅。” 见谅个鬼,你这一来,本姑娘就要被迫配合演戏,不高兴得很。 沈云轻对她伸过来的药碗也视而不见。 戚娘子见她不接,瞟她一眼,将药碗搁置到床头小桌上,收了刚刚趾高气扬的语气,恭敬地说道: “少夫人伺候二公子趁热喝下吧,凉了就腥了。” 沈云轻捏着一块丝帕,正“温柔”地给她家出了一脸冷汗的二公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淡淡回她一句:“放那儿吧。” “少夫人,您要不现在就喂......” “要不你来喂?我让你?”说着收了丝帕打算起身相让。 床上的人一把按住她的手,喘息着缓缓睁眼,虚弱地怒喝一句:“滚下去,谁要你喂。” 戚娘子赶紧躬身告罪:“奴婢逾越,二公子息怒。” 沈云轻转头怒瞪他两眼,咬牙切齿,碍于这个戚娘子还在,她没办法明着使力抽回手。 死男人,演戏演上瘾了是吧,快放手。 床上的死男人压着嘴角握得更紧了。 秋红端着一碗药汤也刚好走了进来,见这戚娘子在屋内,她识趣地没多话,放下药碗弯腰又退了下去。 沈云轻别过脸翻了几个白眼,手上用力扭一记那紧实的胸膛,示意他放手。 她将他扶着坐起来,粗鲁地给他塞了一个枕头,拿起秋红送来的药碗,一边搅拌,一边漫不经心幽幽地问: “戚娘子还不下去?这是打算监视我家二公子吃药不够,您这是要留下来欣赏我们夫妻浓情蜜意吗?” 戚娘子蹙眉,交握双手抿着唇有些发怒,碍于目的,她生生忍住,恭敬回道: “奴婢本就是来伺候二公子。” “滚,咳咳咳.....再不滚,我叫人把你扔出去。” 抬眸看一眼苍白着脸发怒的二公子,戚娘子立刻垂首: “是,那奴婢去外面候着。” 等她一出屋子,飞涯顺手把房门给关上。 为了不让她找到细缝去窥探屋内的情景,飞涯走到窗边守着,让飞英留在门边。 秋红很有眼色地拉了她到廊下去站着,离房门远远的。 “公子不喜欢其他人站在门边窥听,戚娘子还是避嫌得好。” 如此直接,戚娘子无从反驳,冷着一张脸不甘地站在廊下。 见人出去,沈云轻没好气地将药碗重重搁到床头,离开床边坐到一旁的椅凳上。 见小娇妻脸色不悦,床上装病的人不装了。 他挪下床,将戚娘子那碗药拿去后边的小间倒掉,拿着空碗出来。 见她那碗还没动,他端起药走过去低声哄她: “喝药吧。” 沈云轻斜他一眼,凝眸盯着那碗药,眉头不自觉跳跳,起身往软榻走去,直接就躺倒下去装死。 她最怕喝中药了。 “轻轻,乖乖把药喝了,不然我让稻子涯来给你施针。” “不是用武力就是威胁,不是男人所为,不喝。” 程仲檐眯眼,盯着她的小脸打量片刻,耐着性子好说歹说。 某人还是侧着身不肯接。 深邃的双眸一沉,他仰头含了一口,俯身就压下来。 沈云轻一惊,靠!他想干什么? 吓得赶紧坐起身,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小手一抬,咕咚一声,某人嘴里的药猝不及防咽了下去。 程二公子怔愣片刻,锋利的双眸一勾,危险地锁住娇小的身躯。 喂药的人变成了喝药的,程仲檐黑了脸,风雨欲来。 “干嘛?强人所难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某人鼻腔轻哼:“我可没说自己是正人君子。” “程仲檐!呜…” 屋外的众人被屋内的声响惊动,纷纷侧目。 第20章 其中用意 房门关着,屋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有小夫妻两人知道。 那一阵不小的动静惹得外面的戚娘子探头看了许久,后面却没再发出任何声响。 这是忍不住悄无声息做了?但是怎么没发出声音,多少也该有点动静才对,这么久也没叫水,难不成还没结束? 到底做没做?她心急如焚,她要搞清楚,不然回去不好交差。 午后的小院子静悄悄,院子里原本的下人小厮,全被调到外院,内院除了秋红、小月和飞英,其他丫鬟奴婢全换了人。 连大夫人留着管事的嬷嬷也被送了回去。 飞英提了食盒进过屋子一回,其他时间,再没人进出过。 戚娘子试过两次,没能进去一探究竟,这让她更加心存怀疑。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不是一般沉得住气,这一站就站到了夜幕降临。 屋内的两人也因为这一监视,被迫在房内窝了一下午,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沈云轻被灌了药,吃过午食,缩在软榻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再醒来,屋外已经漆黑一片。 某人坐在她榻边的藤椅上,翘着修长的双腿捧着一本兵书安静看着,见她醒来,他将手里的书随手一放,起身坐到她榻边。 沈云轻下意识扯着被子往里挪。 嗯?不对,身上的被子哪儿来的? 刚刚睡醒的人脸上还带着一丝朦胧和恍惚。 程仲檐眉心微动,独处一下午,她还是下意识在避着他。 心底说不出的滋味,面上却淡定无比,低下头柔声问了一句:“天黑了,饿了没,我叫人进来摆饭。” “那个人走了没?” 沈云轻揉揉双眼,警惕地问他。 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沁出一丝泪意。 这水雾朦胧的模样,就像一只无辜的小鹿,撩动得人心痒难耐。 他深深凝眸,低声应道:“还在,飞英和秋红试过几次,没能支走她。” 秀眉轻皱,沈云轻不耐烦地啧一声: “就不能撵走她?放着这么一个人在这里,不是来伺候,反倒是来监视的吧!” “真聪明,就是来监视的。” 沈云轻不解: “那按照你家的能耐,不可能对她毫无办法吧?就这么放任不管?” 程中檐勾起唇角,噙起一抹浅笑,纠正她的话:“现在也是你家。” “之所以由着她,是因为要让她看点该看的,回去才能有话传,要是什么都看不到,隔三岔五就会下来第二个第三个戚娘子。” 沈云轻轻皱眉头,略一思考,立刻明白其中用意。 “那她到底想探出点什么东西来?”她又问。 “还能是什么,探个虚实,看看我是不是真不行了,连圆房都圆不了。” 沈云轻脸色一红。 “要是我们同房闹出点动静来,就有借口找程家的麻烦。” 看他轻飘飘说着话,嘴里云淡风轻脱口而出这种少儿不宜的话题,还脸不红心不跳。 可她耳根燥得火辣辣,稳住心态,尽量让自己看着面不改色。 她拆穿他:“那你明明身体好好的,为何又要装病骗人?” “因为太后想控制整个程家,把她孙女塞给我。” “那你为什么不娶她?” “因为恶心。” 程仲檐放低了声音耐心给她解答: “那个女人光屋子里养着的面首就有十多个,仗着太后的势,糟蹋貌美的良家少男已经数不胜数。” 沈云轻瞪大美眸,扑着两对狭长的睫毛,咽咽口水,羡慕不已。 哎哟,吾辈之楷模啊。 “什么表情?” 程仲檐弹一记她脑瓜,她这不会是羡慕崇拜的神色吧? 他继续说道:“程家不愿意成为太后一党的爪牙,更不愿意同流合污,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所以她容不得程家挡着她,可明白了?” 更重要的,她窥视他手里的东西。 “我娶不娶那个女人,她都会想办法监视程家,不管我娶谁,她都会发难。” 沈云轻气恼地拍掉他的手,不解:“可是如果你娶了她孙女,她不是要顾及一下你的身份,好歹是她孙女婿。” 程仲檐嗤笑,口气中透着一抹冷意: “想多了,程家倒了,我一死,她可以继续给她孙女找下一个。” “如果我抬了那个女人进家门,那程家明面上可真成太后的人,天下人都会这么认为,不仅被动,还活在她眼皮底下,换作你,你敢娶?” “不敢!”沈云轻这下彻底明白,也被恶心得不轻。 “手段真肮脏。” 程仲檐轻笑,身体微微往榻上倾斜,靠在她外侧虚躺了下来。 这软榻本来就不大,躺下她一个人还行,两个人躺着可就有些拥挤了,何况他身材宽大健壮。 他侧着身子还支着邪魅的半张俊脸,满目柔情与她卧榻而眠。 这暧昧又亲密的举动,简直让人抓狂。 沈云轻炸毛了。 就说不能待在同一屋檐下,迟早要出事。 她将被子一撩,赶紧从榻上跳起来,快点远离。 不想某人横在外侧,因他身材修长,几乎将整个软榻都拦住,沈云轻要想下去,必须跨过他的身体。 犹豫再三,她还是颤颤巍巍地抬脚跨过他。 因为没有着力点,她试了一下,差点摔他身上去,赶紧收回脚恼怒地斥责道:“你快让开。” 某个心怀不轨的男人立刻坐起身,伸手笑道:“来,我扶你下去。” 沈云轻刮他一眼:“你让开我自己下。” 某人不让,显然是别有用心,故意的。 沈云轻咬牙切齿,一个闪身从他身后跑下去,快速穿了鞋子溜之大吉。 二公子摇头,就是太机灵了点,不好忽悠和哄骗,还喜欢逃跑。 等房门一打开,院子里的奴仆还没动,那戚娘子就上赶着过来,一边假意恭敬问候,一边拿眼偷瞄屋内的情景。 “少夫人有何吩咐?需要奴婢们叫水进去伺候吗?” 这真是她见过的,最明目张胆地监视。 沈云轻打量她几眼,戚娘子这才收了打探的视线。 “秋红,去传晚食。”沈云轻朝秋红吩咐。 都这么晚了,她饿了。 秋红福一礼赶紧应下,带着人去大厨房传菜。 沈云轻转身回屋里,顺手又将房门给关上,膈应得慌。 等晚食送来,下人们进屋伺候,程仲檐在飞涯的搀扶下起身,与少夫人一起吃了晚食。 只是他身体虚弱,吃得不多,撑着个摇摇欲坠的身子给他的少夫人夹了不少菜。 戚娘子候在一旁,不停拿眼瞟两人。 吃完,二公子又被搀扶着躺回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夜晚晃眼,二公子的气色,怎么看着比中午要好了不少? “戚娘子伺候了一下午,先去外间歇一歇吃口饭食吧。” 程仲檐躺好,虚弱地对戚娘子吩咐道。 不料那戚娘子却锲而不舍,俯首坚持:“奴婢不累,奴婢可以继续伺候的,不用歇。” 沈云轻吐血:靠,这是打算一直监视下去了? “今日晚间是秋红和小月带着人值夜,戚娘子与我一起下去吧,明日再来换班。” 飞英微笑着善意提醒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戚娘子含笑摇头:“没事,奴婢不累,能和秋红小月姑娘一起值夜。” 屋内所有人脸色彻底挂不住。 程仲檐眼底冷气直冒。 “既然如此,今晚所有人都不用守了,就让戚娘子一人守着。” 沈云轻牙齿磨得咯吱作响,恨不得弄死这女人:给脸不要脸,让你下去休息你这么敬业做什么? 你不走,老娘今晚岂不是要和他同房而睡? 戚娘子没料到会这样,咬着牙低头不作声。 第21章 独处一室 夜色已浓,丹澜院寂静无声,院子角落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 主屋外,不见一个下人,只有一个女婢候在门外。 戚娘子揉揉发酸的腿脚,偶尔抖动一下僵掉的双腿。 屋子内依旧灯火通明,两位主人还没就寝。 因着睡了一下午,已入亥时,沈云轻却毫无睡意。 她还在埋头钻研字帖。 所有下人都已下去休息,无人能问,只剩床上的这位。 为了方便“请教”,她从隔间抬了一张小桌放到床边。 程仲檐靠在床上,偶尔教她念一下书上的字,他也捧着一本兵书陪着她。 要他说这失魂症也是奇怪得很,不仅会忘记人和事,连字都能忘。 不过看她学的速度,倒是暗暗吃惊,才一个时辰不到,最简单的两本童蒙字帖都认完了。 这写字倒是没忘,看她一手娟秀的小字,写得倒比前世还要好看不少。 程仲檐摇头失笑,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他都能从前世重来,她忘了这些也不奇怪了。 为了加深印象,沈云轻是一边认一边写的,这样有助于记忆深刻,学得扎实。 她要快点扫盲,不然做个睁眼瞎可不行。 待落笔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放下手中的毛笔。 抬头望一眼屋外的夜空,月色明亮,她这一低头竟写了这么久? 揉揉有些发酸的手,她站起身来松松筋骨。 “写完了?”程仲檐也放了手里的兵书,抬眼问她。 “写完了。” 沈云轻伸展完,又回桌前收拾桌上的纸笔,打算将小桌抬回隔间。 程仲檐立刻提醒她:“叫戚娘子来抬。” 手上的动作一顿,沈云轻立刻领悟,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一翘,大声朝门外喊道: “戚娘子,进来。” 靠在门外的戚娘子听到叫唤声,赶紧进屋。 “把这些抬到旁边放好。”沈云轻毫不客气地指挥起了她。 戚娘子张张嘴,微微欠身看她一眼,只能默默弯腰去抬小桌。 等收好小桌,沈云轻又嘱咐她去准备洗漱的水。 让她服侍完程仲檐后,她又让她去打洗澡水。 戚娘子咬紧牙根,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才把洗澡的热水给她打完。 沈云轻面带微笑,心情不错地去后面耳室洗了一个香喷喷的热水澡。 她是一身清爽了,累瘫在门外廊下的戚娘子又累又困,抬了这么多水,她那两只娇嫩的手都破了皮。 真把她当粗使丫鬟来使唤,怎么敢?! 那看着虚弱无比,脸上毫无血色的程二公子,也不像是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还能陪这二少夫人折腾那么久。 真当她眼瞎了不成。 沈云轻走到门边,披着一头瀑布般乌黑的长发,双手环胸抿着嘴看她一脸生无可恋,努力憋笑。 “戚娘子,二公子刚刚晚食吃得不多,他说饿了,你不是擅长药理吗?你去大厨房给他做点药膳来吧。” 戚娘子身子一颤,差点咬碎一口白牙,还来? 抖着两条腿起身,敷衍地给她福一礼,生生压下怒意。 “是,奴婢知道了。” 看她蔫了吧唧像霜打的茄子灰溜溜地走了,沈云轻解气地扑哧笑出了声。 让你监视,害得本姑娘我不得不与那人共处一室这么久,识相的话赶紧麻溜地滚,别再来了。 屋顶上的几人瞠目结舌,没承想少夫人也是个腹黑调皮的,和他们爷果然般配得很。 床上的二公子嘴边噙着一丝宠溺的微笑,失笑摇头。 捉弄完人家,沈云轻折回屋内,抱了榻上的被子打算去隔壁。 程仲檐眼皮跳跳,赶忙问她:“轻轻去哪儿?” “去隔壁睡。”沈云轻眼皮都不抬一下。 程仲檐一把扯开身上的被子,迅速下床,跨两大步拉住她: “不能去,万一那戚娘子再来呢?” 他还以为她对他开始适应熟络了起来,刚才俩人的相处多温馨,怎么监视的人一走,她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程仲檐目光暗沉,双眉紧锁 “放手!”沈云轻盯住他的手,脸上又露出淡漠疏远的表情。 “她不会来了的,还敢来就真是傻子了。” “那可不一定,她一定会再来。” 沈云轻紧紧盯着他那张俊脸看了片刻,眼中带着一丝怀疑: “二公子怎么就这么肯定她一定会再回来?” 程仲檐目光忽闪,右眉一跳,有些心虚: “推测的。” “哦?” 沈云轻拉长尾音,又审视他几眼,回道: “没事,她要是回来,我再过来就是。” 某位爷紧拽不放,抓着的手又悄悄收紧了两分。 “隔壁没地方给你睡。” “你抓疼我了,放手。”沈云轻不满地皱起眉头。 “隔壁有床,我知道。” “小床没了。” “怎么可能,我昨日还.....” 哐当两声,隔壁传来一阵动静。 沈云轻扒开他的手,抱着被子跑到隔壁房间一看,房门大开,床没了。 “程仲檐,是不是你叫人搬走的?” 某人抱了被子跑回来,恼怒地指责他。 某位爷打死不认:“不是我。” “少夫人,是我们搬的。”窗户上突然挂下来两颗脑袋,对她解释道: “我和影五的床坏了,就暂时借了空房间的床,爷,忘了跟您禀告一声。” 某位爷双手环胸,微微点头,表示应许。 沈云轻吐血,狼狈为奸的主仆,要是眼神能杀人,这三人肯定被她五马分尸。 恨恨跺一脚,转身又去其他房间。 不一会儿,某人抱着被子再次折回来,黑着一张柔美的小脸一顿咆哮: “程仲檐,你故意的,隔间那几张床都是紫檀木,他们能在眨眼间搬空?” 那床如此巨大而精致,一看就很重。 门上哗啦又挂下三颗脑袋,小声解释道: “少夫人,我们还没来得及去领床呢,我们人多,连卧榻也一起搬了。” “哈!” 沈云轻白眼翻天,气得胸口起伏,故意的,绝对故意的。 “那个戚娘子又折回来了。” 影七提醒。 窗上和门上的脑袋立刻消失不见,程仲檐走过来,想帮她把被子放好。 沈云轻刮他两眼,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自己将被子扔榻上,一屁股坐榻边强压怒气。 戚娘子拎了食盒进来,就见少夫人气鼓鼓坐榻边生闷气,二公子则坐床边捂着胸口不停喘息。 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两位吵架了? 刚才不还浓情蜜意的?为什么吵? 看来也不是那么情投意合嘛。 “少夫人,做药膳的食材不齐,奴婢就只能简单做了点,二公子先将就一下,明日奴婢去准备齐全,再...” “放着吧,你可以下去歇着了。” 戚娘子欠身回道:“那怎么能行,没一个人伺候,既然奴婢说了要值夜,肯定要坚守。” 本来是想开溜的,现在这情形,她更不能走了。 沈云轻气笑了,给了台阶还不下,行,那就好好守,守到底。 于是将人推出门外,冷着脸皮笑肉不笑地重重嘱咐:“那辛苦戚娘子,您守好,好好守,别打盹。” 关了房门和窗户,窝回榻上闷头就睡。 “轻轻,去床上睡吧。” 沈云轻拉下被角,讥笑一声:“二公子目的达到了,怎么?还想让我上床伺候您?”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最好,二公子早点歇息。” 说完转过身不再搭理他。 程仲檐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垂下眼帘,无奈长叹一声。 戚娘子趴在门上侧耳倾听,结果什么也没听到,屋内的灯光瞬间熄灭。 她傻住:不是说饿么,这还没吃就睡了?玩她呢? 第22章 将计就计 “戚娘子,您快醒醒,我家大夫人找您。” 天才蒙蒙亮,飞英就去把靠在门边睡死过去的戚娘子叫醒,看她眼底乌黑,忍不住捂嘴偷笑。 想来昨晚被折腾得够呛。 戚娘子幽怨地睁开疲倦的双眼,累得直不起腰来。 昨晚屋内是没什么动静了,就是她坐在门口打盹的时候,时不时跳出一只野猫、飞出几只虫子,扰得她不得安宁。 半夜又冷得要死,她找了一圈,竟然找不到一件可以御寒的衣服或被子。 飞英憋着笑扶她起身。 “大夫人叫我何事?”戚娘子含着浓重的鼻音问她。 “去了就知道了。”说着连同另一名孔武有力的嬷嬷架着人就往正院走。 看完了该看的,你该走了。 等戚娘子被弄走,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程二公子披着一件锦袍走了出来。 悄悄合上房门,拉紧身上的衣服,程中檐对秋红下达命令。 “去库房挑几样贵重的回门礼。” “飞涯,去点人马,午后出发。” “是!” 秋红和飞涯各领了差事,留小月在院子里候着。 高高瞥一眼低着头的小丫头,程仲檐对她吩咐: “守着少夫人,要是她醒了,叫南知去给她取早食,不许让她饿着。” 小月怯生生点头,躬着身赶忙应下。 她不敢抬头直视,姑爷的眼神太过凌厉,多看一眼她的心都快要吓得跳出来。 她乖乖坐到门口守着。 程仲檐带着陆明去了书房,那天得到的消息,他需要安排人手去北陵跑一趟。 这边大夫人带着戚娘子去了宫里,先到太后宫中请安。 凤榻上,太后身着一袭华丽的宫廷长袍,左手抚着一串佛珠,右手单手撑着半张脸,侧卧在软榻上。 一旁的小宫女小心翼翼给她按着额头。 今日朝堂上,那帮老臣们吵得不可开交,她的头胀得突突直跳,心中烦闷不已。 加上前日程二成亲,常瑜郡主闹得不可开交,她昨夜都没能好好睡个安稳觉。 大夫人请了安,已经在一旁站了半个多时辰。 戚娘子跪在太后脚跟边,见太后朝她招手,她赶紧跪着挪过去,将手伸出来给她看,脸上满是委屈之色。 “叫你去给程将军调养身子,怎么弄得满手水泡?你做什么去了?” 戚娘子呜呜咽咽哭诉:“太后娘娘,奴婢尽心尽力伺候,只是那二少夫人目中无人。” “她明知道奴婢是您派去的人,还敢把奴婢当粗使丫鬟来使唤,您看奴婢的手,呜呜呜。” 凤眸微阖,淡淡地问一旁的大夫人: “淄州沈家,好歹也曾是世家大族之一,已经落魄到一点规矩都不懂的地步了?” 大夫人赶紧跪下,低着头回道: “还请太后恕罪,臣妇也是今早才听闻戚娘子竟然在值夜,所以赶紧命人去将她请回正院,连忙带着她进宫来向您请罪。” “太后娘娘,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那程夫人觉得,此事要如何处理?” 大夫人将头埋得更低了,恭敬回道: “来的时候臣妇问过了,据说昨晚我家蘅轩是让人请戚娘子下去歇息的,还命人收拾了外院最好的上房招待。” “可戚娘子说,她就是奉太后之命前来伺候,拒绝了我家蘅轩的安排,这才造成了误会。” “等沈氏归宁回来,臣妇亲自带她来向太后请罪。” 太后听到‘归宁’二字,立马睁眼睥着地上的大夫人问:“沈氏归宁?那程二呢?” 大夫人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高声向太后谢恩: “臣妇今日之所以进宫,正是为此事而来,多亏了戚娘子妙手回春,加上那沈氏这一冲喜,竟然给冲好了。” “蘅轩今日都能下床走动了呢,往常胃口不佳,今早晨食还吃了一碗饭,眼看着奇迹般好了起来,臣妇故来谢恩,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一把坐起身,凤眸锋利,冷盯着地上的大夫人尖了声嗓道:“这病是不打算装了?” 大夫人俯首回道:“太后娘娘明见,爻公公和宫里的陈御医亲自验的脉,程家可不敢做这种欺君之罪,的确是戚娘子厉害。” “我家府中那几位大夫都束手无策,这戚娘子一去,听说昨晚迫不及待就为蘅轩准备了药浴。” “一个人来来回回跑了十多趟,怕药弄洒,还不许人插手,累得戚娘子满手的水泡。” “今早起身我家蘅轩来请安的时候,还说感觉身子都松快了不少,气色也红润了起来。” “这不,臣妇特意带着重礼来给太后娘娘您磕头,多谢娘娘大恩。” “臣妇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您将戚娘子赏给程府?” 跪在地上的戚娘子傻眼,焦急辩解道: “太后,不是这样的,程夫人她信口开河,不是她说的那样。” “哦?那是哪样?” 太后阴沉着脸,冷冷睨她一眼,戚娘子吓得缄口不言。 “戚娘子的确有点本事,程将军好起来是件大喜之事,只是哀家这头疼的毛病离不了她,赏其他医女给你吧。” 大夫人立刻跪谢:“多谢娘娘大恩,戚娘子毕竟是真给蘅轩治好了不少,不是戚娘子的话,也不放心。” “那就算了,不敢抢了娘娘的人。” 太后掩唇冷笑:“其他医女也是极好的,一会儿带一个回去。” “程府也有大夫,可他们和陈御医一样不也束手无策?就不浪费娘娘的女医了,多谢太后。” “总要试试。” “是,那过几日等他们小夫妻俩归宁回来,再亲自来宫里让太后的女医和御医们诊断。” 太后眼神一凝,斜着凤眸冷声质问: “戚娘子再如何能耐?才一个晚上的时间,这程二就能从一个将死之身一跃而起,连归宁都能去了?” “张氏,你们程府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罔上!” “这可是母后亲自下令让爻公公和陈御医前去给程二诊的脉,连戚娘子也是母后亲自命人送去。” “怎么?如今人家不辜负母后美意好了起来,母后就勃然大怒,不知道的,还以为母后根本不想让程将军好,而是想让他早点死呢。” “我都能看出来,母后,文武百官和天下文人墨客难道眼瞎?您说呢?” “臣妾来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皇后在一众宫人的拥簇下就这么直接闯了进来,身后的爻嗣猫着身子朝太后摇头示意。 “皇后消息倒挺快。” 凌皇后请完安,无所畏惧就坐了下来,示意人将大夫人扶起身,直接就开口: “陛下和贵妃一直巴巴等着,这不,臣妾腿脚快,就亲自来跑这一趟。” “母后训完话了吗?训完臣妾就带人去陛下那儿了。” 太后一拍桌案,高声怒斥道:“皇后,你好大胆子。” 凌皇后一脸无辜,“瞧母后说的,臣妾是哪里做得不妥吗?我缺礼了?” “可我一进来就给您请安下跪了呀?还是我哪里说错了,可臣妾说的不都是事实?您还想怎样?” 太后看着这个无法无天的皇后,气得头更涨了,挥挥手:“滚吧。” 如此,凌皇后露出一个大大笑脸,带着大夫人大摇大摆走了。 戚娘子跪在地上哀嚎:“娘娘,奴婢根本没有....” “闭嘴,你以为哀家蠢的?” 重重将杯盏摔地上,冷声质问爻嗣: “都这么久了,就没能除掉这个女人?” 爻公公低身无力回道:“回太后,派去的人每次都被皇后给反杀了。” 第23章 三朝回门 一群没用的东西。 太后气得闭了眼,挥退殿内所有宫婢,掐掐额穴,将爻公公招到跟前,低声与他窃语两句 爻嗣听完,立刻保证:“太后放心,这次定让程二有去无回。” “再办砸,哀家拿你是问。” “是!” “传哀家懿旨,凌皇后身为后宫表率,举止有失,罚她抄宫规五百遍,禁足一个月。” “遣焦嬷嬷过去替哀家好好教教她皇家礼仪。” 爻公公领旨,躬身退了下去。 这凌皇后也是个邪门的,无论是派去的杀手还是投毒,不是被她反杀,就是被她避开或识破。 自从淮帝娶了她,这淮帝就不再是从前的淮帝了。 他已经脱离了太后的掌控。 他们的人更是一个两个慢慢消失,那些安排在他身边监视的人,几乎全部被连根拔除。 不过清除了他们的人又如何? 他用半条命换来自己选的皇后,脱离了太后的手掌心。 能不能笑到最后还是个未知数。 这朝堂之上,还是得由太后娘娘说了算。 就他那破烂身子,还能熬几年都是个未知数...... 和煦暖阳高挂当空。 午食过后,程仲檐便带着沈云轻去东院跟老太爷和家主辞行。 老太爷笑眯着眼,又给他们添了不少东西,走时千叮万嘱: “淄州路远,多带点人,路上千万注意安全,早日安全归家。” 说着看向身旁的沈云轻,温声叮咛: “轻轻啊,早去早回,若是不舍,接了亲家来都城,家里地方大,住得下。” 沈云轻略显尴尬,毕竟昨日才刚和这两位争论过。 虽然各有立场,但是再怎么说她作为晚辈直接冲撞,还是有失礼数的。 若是她走了也就算了,山高水远,以后各不相干。 结果她却没走成,不免有些尴尬。 看出她的窘迫,程国公摸摸胡须笑道: “蘅轩要是犯浑,你就来告诉祖父,我和你大伯收拾他,替你撑腰。” “大夫人那里,我也已经斥责过她,你安心将程府当成自己的家,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没危险,我们都不会拦你。” 沈云轻嘴唇微动,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妥当,干脆乖巧地点头应了一声: “多谢老太爷。” 程国公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笑眯了眼,慈和地说道: “还叫老太爷呀?叫一声祖父吧,就当我与你的亲祖父一样,不带别的意思。” 沈云轻浅浅一笑,大方地唤了一声: “程祖父,程伯父,那日后就劳您二位长辈多多关照。” 程卓安失笑摇头,“轻轻何必如此生分,都是一家人,不用这般客气的。” 程国公笑容温和地点头。 “无事,日子长着呢,出发吧,可别耽误了时辰,不然晚间你们可就要露宿荒郊野外,不安全。” “孙儿记下了。” 程仲檐朝两位长辈再揖一礼,带着沈云轻才走到院门。 三夫人和几位少夫人就急急赶来,又给她塞了不少东西。 “蘅轩也真是,要走了我们才知道,幸好提早做了准备。” 三夫人念叨地瞪一眼说风就是雨的侄子,亲昵地拉了沈云轻的手与她说道: “你大嫂肚子大,走不快,让我们一起带过来,都是一些小东西,你带回去给亲家见个礼,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莫嫌弃。” “怎会,劳烦大家费心,带得够多了,不用....” “要的。”三夫人轻拍她柔嫩的手,笑着劝慰: “一点小心意,带上吧,就不耽误你们赶路了,早去早回。” “你自己知点轻重。” 三夫人横他一眼: “别把人惹恼了,新媳妇要是不肯回来,你也别回了,干脆留在淄州给你老丈人做上门女婿得了。” “我看这主意不错!” “哈哈哈....” 几个女人笑着打趣他两句,让他别犯浑。 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维护,沈云轻暗叹: 程家家风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妯娌和睦。 虽然人口众多,但是团结友爱,没有乌烟瘴气的氛围,是个不错的婆家人选。 可惜了,家庭可以,这男人么,不行。 程仲檐一直注视着她的反应,见她只是浅笑着看大家玩笑,也没有出口反驳。 他的眼角弯了弯,郑重地点头保证: “知道了,一定把人原原本本带回来。” “走吧,再不出发就真要晚了。” 众人送了他们出府。 程仲檐一跨出程府大门,立刻换上一副气虚病弱的模样,由着飞涯搀扶他上马车。 飞英带着秋红和小月坐一车,还有一车装的全是回门礼,沈云轻只能跟在其后,上了程仲檐那辆。 “出发!” 飞涯一个喝令,三驾马车外加百来人的护卫队从程府缓缓驶出城门,朝着淄州的方向而去。 浩荡的车马穿过热闹的街市,百姓们纷纷自觉让路。 有那好奇的,驻足侧目,看着离去的车马小声议论。 马车慢慢走上官道,程仲檐递给她两本书,沈云轻疑惑。 “车程要走六七日,无聊的话可以看看。”他解释道。 沈云轻接过一看,竟然是她还没认完的字帖。 “多谢。” 翻两页,有一本竟还是全新的,字也更加复杂,拿眼瞄他一眼,忍不住说道: “其实二公子不用跟去也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可不行!” 程仲檐毅然驳回她的话。 “我若不去,岳父会遭人非议,他只有你一个女儿,我去了,他才更有底气。” 离了都城,他也懒得再装,往软榻上一倒,侧着身就躺下去闭目养神。 此一去,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接了老丈人来都城,不然用不了半年,他就会死在沈家的磋磨之下。 前世他与她成亲后并没有回门,他也甚少留在府中,时常四处奔走暗中行事。 他在淄州收集证据时,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老丈人。 可惜出手还是太晚,老丈人送到都城还是没能熬过三个月就去世。 她一直记着他的这份恩情,之后他被人下药,她也以身帮他解了情毒,他们因此做了真夫妻。 结果因为自己的眼拙和错选,导致她和腹中胎儿..... 眼皮微动,他陷入前世的回忆之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沈云轻斜他一眼,这角色代入的,还挺用心。 感受到她的视线,程仲檐调整思绪,悠悠掀开眼皮,凝眸望着她。 “轻轻看什么?” 沈云轻快速别开视线,半趴在窗边看着沿路风景回了一嘴。 “我又没看你。” 嘴硬,程仲檐嘴角浮起一抹浅笑,眼中满是宠溺。 他不会再让前世悲剧重演。 “过来躺一会儿?” 他拍拍自己身前的位置,朝她示意。 沈云轻瞥他一眼。 坐同一辆车她都浑身不自在了,还躺一起?她无福消受,惜命要紧。 “不用,您自己好睡。” 懒得再搭理他,她将窗户打开,探出脑袋去张望整个车队。 长长一串,全都是清一色黑色劲装的精兵猛将,一看就知他们必定身手不凡。 见她伸出头,前头几个护卫微笑着问了一声:“少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沈云轻眼睛一亮,撑起下巴微笑道:“没事,看你们骑在马上气宇轩昂,很是赏心悦目。” 几个护卫被她说得一愣。 反应过来后,像是一只只被逗开的雄孔雀,兴奋地争抢着挤上马车前,只为让少夫人夸上一句。 躺在榻上的某人脸色刷得变黑,彻底躺不住,一把坐起身挪到窗边,凌厉的双眸危险地扫了过去。 第24章 睁眼说瞎话 黄昏的残阳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他们赶在夜幕降临前,在一处驿站中落脚。 驿站的驿丞见着庞大的车队停驻在门前,带了驿卒赶紧迎出来。 验了腰牌,得知是程国公府的骁武将军带着新妇回门,路过此处。 连忙恭敬地走到马车前行礼。 “下官见过程将军。” 车里的人哐哐哐喘息两声,声音里带着快要断气的虚弱,低低回一句: “不用.....咳咳....多礼” 沈云轻面无表情看他表演,这演技,搁现代不拿个奥斯卡影帝都对不起他。 等护卫放好车凳,飞涯上前开了车门。 伸手先扶了沈云轻下车,再扶着他们柔弱的公子爷下来。 驿丞和几个驿卒终于见到传闻中的战神将军。 听说这是位战无不胜、英姿勃发、傲立于天地间的伟岸男子。 可是眼前这位怎么回事? 连说句话都要喘息两口,瞧他苍白着一张病态的俊脸,这虚弱不稳的模样。 真是他们大临朝赫赫有名的战神程将军? 几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听闻程将军在北疆一战中遭人暗算,后背被毒箭射入。 因此中了一种罕见又棘手的毒,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如此一位厉害的人物,如今变成一个病弱贵公子,真乃大临的不幸。 身后驿卒暗暗可惜。 等下车站定,程二公子捂着胸口顺一口气,声音虚弱地对飞涯吩咐道: “去安排一下车马和值夜的守卫。” “是!” 飞涯领命,立刻招呼所有护卫带着东西前去整顿。 一阵清风拂过,程二公子被这阵微风带得趔趄两步,整个人往少夫人身上扑了上去。 沈云轻秀眉猛地一跳,下意识伸手扶住他。 他的手自然地就落进了她的手掌中。 程仲檐就这样握住了她的手,几乎整颗头都挂到了她纤细的肩膀上。 “.........” 肩膀一重,他顺势将整个身体也都靠到了她的身上。 沈云轻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使劲抖动两下肩膀,想把人给抖下去。 咬着洁白的瓷牙压着怒意小声提醒: “二公子,你戏过了啊。” 靠在肩膀上的头挪了挪,调整了一下位置,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温热的气息呼在脖颈间,痒痒的,喑哑低沉的声音悄悄传入耳中。 某人与她低语:“那个驿丞是太后的人。” 沈云轻动作一顿,原本伸手打算去将人推开的手,重重抬起,不得不轻轻放下。 改成摸上他的额头,假意探额温。 “安排两间客房,我送二公子去房间歇着。” 驿丞睁着一双眯缝眼打量着二人,将两人的举动全部尽收眼底。 “是,下官立刻安排。” 沈云轻斜着视线瞥一眼肩膀上装得弱不禁风的男人,深呼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一句:演戏而已。 看着容色绝美的少女扶着身材高大的人走进驿站,驿丞忍不住问身后的飞英。 “这是——你家少夫人?” “正是。” 飞英浅笑着点头,抬步也跟了进去。 就程将军那强壮的身板,挂在少夫人身上她站着都略显吃力。 说他病弱?怎么那么让人不可信呢? 驿丞怀疑地看着一强一瘦的背影愣神片刻。 直到所有人都入了驿站,他这才小跑着跟上去,嘱咐小卒好生招待起来。 进了房间将人往床上重重扔下,胳膊肘借力顺势一压,某人一个闷哼,胸口被一记重击。 沈云轻起身,神色不动地问驿丞: “还有其他房间吗?再安排一间。” 驿丞奇怪:“少夫人要自己住一间吗?不和将军同住?” “自然.....” “咳咳....轻轻,稻先生今日到不了,明日会到禾州与我们会合,你不用给他安排房间。” “饿了,先用饭吧。” 被扔到床上的程二公子颤悠悠坐起身,半靠在床沿揉着胸口。 见她差点说漏嘴,他赶紧打断她接下去的话。 飞英也很有眼色地圆场: “劳烦去给我们主子和少夫人准备一些吃食端到房里来,我们去外间吃。” “是,那下官带了几位去房间放东西,立刻给将军和少夫人安排。” 驿丞仍有存疑。 沈云轻见他就要退下去,赶忙又加了一句: “那劳烦再加两床被子一起送过来。” 眯缝眼霎时睁大,望一眼窗外已经抽出新芽的树杈,不解地问: “现在已经暮春,过了最冷的时候,少夫人加被子,这是?…” “哦,夫——君他身体虚弱,怕冷,虽然已入春,但是晚间还是寒冷的,再送两床过来。” 那‘夫君’二字说出口,差点闪了她的舌头。 沈云轻面不改色、意有所图也开始睁眼说起瞎话。 这个称呼从她嘴里脱口而出时,某人心里乐开了花儿。 可一想到加了被子,她就必定不会与他同床而眠,心情瞬间又冷了下去。 不过他没有再出声阻止,按照她的性子,晚上她宁可自己睡地板,也绝不会跟他躺一起。 哎,一步错,满盘皆落索,任重而道远啊。 那驿丞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悟了,赶紧躬身应下: “是,那下官派人给少夫人再送两床新的被子过来,少夫人稍等。” 说完,垂首带着驿卒退了出去。 秋红和飞英也跟着一同出了房间,房内独留两个小丫鬟和小月伺候。 房门一关,程二公子又立刻变得健步如飞。 气不喘人不虚,他起身走到窗边,开了窗户轻扣两下窗沿。 一个蒙面黑衣人从窗外飞了进来,跪在地上恭敬道: “主子。” “上床躺着,我出去办点事情。” 说着看向坐在桌边的沈云轻,对她说道: “不用等我,自己先吃,让飞英验过再入口。” 嘱咐她两句,程仲檐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面罩蒙上面颊,纵身一跃从窗户离开。 黑衣暗卫起身恭敬地给她揖一礼。 三两步走到床边,脱了鞋撩开被子躺了进去,脸朝内,将整个头蒙住。 沈云轻看得愣住,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泥带水,只用了眨眼的工夫,人就换了。 屋内的主仆两人看得忘了反应。 反观站在一旁的两个丫鬟面色不改,仿佛对此见怪不怪,丝毫没有惊讶之色。 小月吞吞口水,小声问了她家小姐一句:“小姐,我们会不会被灭口啊?” 沈云轻不解地抬眼看她:“为何要灭口?” 小月苦着一张小脸:“我们好像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会不会被姑爷给.....” 说着比画一下脖子。 沈云轻回过神来重重拍她一记:“想什么呢,傻丫头一个。” 她们现在跟他拴在同一条船上,她对他还有用处,不会被灭口。 “管好嘴就不会有事,去把包袱放好。” “哦。” 自家小姐说没事,那应该就是没事的,只是她好像发现了,姑爷不仅厉害,还很神秘。 “对了小姐。”说起厉害,小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成亲那日刁难我们的那个崔嬷嬷和陈嬷嬷。” “听秋红姐姐说,不仅被罚着跪了一整夜,还被送去乡下庄子干苦活,以后不准再回府里伺候了。” 沈云轻大眼一眯,还没机会动手,他倒先出手了。 “不许叫姑爷。”沈云轻没好气又敲她一记。 “其实姑爷看着还挺好的。”小月随口说了一嘴。 “你家小姐终有一日是要离开的,再好也不是你家的。” 沈云轻瞪一眼这才几天就被收买了的小丫头,无奈摇头。 她这可不是置气,她这是在救自己一条小命。 床上躺着的人动了动,好像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 少夫人还是没打消要离开的念头? 主子您惨了。 第25章 莫名不安 马车缓慢走了六七天,终于在第七日晌午抵达淄州。 除去那晚他从驿站窗户跳出去,来了个偷梁换柱。 第二日在晨光熹微中又一身血腥味回来。 沈云轻担心的同床共枕没有发生。 等她被惊醒时,他已经换去一身血衣,自觉地捧了黑衣蒙面护卫盖过的被子躺到地上睡了过去。 第三日,稻子涯也赶了上来与他们会合。 之后几日他再也没偷偷摸摸地出去过,相安无事、一路平安地抵达了淄州。 她没问他去做了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得太多。 许多事情,不该知道的,还是少知道为妙,俗话说得好,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现在她反而要多担忧她自己。 进入淄州后,她的心就莫名其妙开始局促不安起来。 虽然有了稻子涯这位名声在外的大神医的诊断,她不用担心会穿帮。 但是真要见到原身唯一的长辈和沈家那一大帮人,她还是会感到紧张和不知所措。 她已经从小月这里,大概了解了一些沈家的事情,也听说了沈父的一些变故和遭遇。 这次之所以也把稻子衙带上,一来是因为程仲檐这‘病重’的身体。 他要出远门,必须得带着一位大夫方便随时照顾。 如此奔波一路,若还能完好无损回去,不免让人怀疑。 二来程仲檐说可以让稻子衙给老丈人治病。 第三个主要的原因,是稻子衙刚好要来淄周清明山寻药。 他需要用的一味药,只有这里有,所以顺便一同前往。 马车穿过光滑的石板路,在小月的指引下,车队朝着沈府的方向快速驶去。 沈云轻从车窗的细缝中不停往外张望,试图缓解中心的焦虑。 “到了熟悉的地方,可有记起什么没有?” 程仲檐看出她的不安,靠着车壁问她。 合上车窗,她毅然摇头:“没有。” “无事,可能慢慢就能记起来。”程仲檐柔声安慰。 沈云轻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两人又开始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之中。 车上的这几日,她不是看书识字,就是趴在窗边看沿途的景色,主动和他说话的次数少之又少。 除非需要他教她认字了,不然坚决不开口,更不会主动与他说话。 程仲檐很是无奈,他找过各种话题想与她尝试着交谈,试图拉近一点距离。 奈何他说十句,她只简单应一句:“嗯”、“哦”。 他唱独角戏唱了三日,也没能让她开口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有些挫败。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也发现了她与前世的大不相同。 前世他对她关心甚少,感情看得极淡,一门心思都扑在查找父亲死因和复仇大业上,对她疏忽得有些过分。 而她每次看他的眼神,都炽热似火,眼里盛着浓浓的爱意。 尤其是圆房后,他每次回院子,她总会主动凑上来,与他说着各种家长里短。 他那时觉得不胜其烦,甚至到后来,连一个多余的“嗯”字都懒得再回应,冷眼盯着她看了许久。 自此以后,她再没到他跟前唠叨半句。 如今他们的角色仿佛对调了一下,这真是..... “小姐,姑爷,到了。” 马车停住,小月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沈云轻下了马车,抬眼就看到一座灰瓦白墙的大宅门。 小月上前去叩门,开门的是一个面生的小厮,他打量她几眼,有些傲慢地问: “你是谁?要干嘛?” “大小姐回门归宁,赶紧去通传。” 小厮探头瞥一眼身后的人马,缩回身子又关了大门。 不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彻底打开,沈家二夫人带着管家和下人急匆匆迎了出来。 “哎哟大小姐哎,正盼着你呢,今日你就到了。” “快快,门扇全打开,大小姐回门,大喜事儿。” 一个身着水绿色云丝长裙,白色烟纱外衫的妇人跨出门槛,直接冲过来就一把握住她的手,亲热地与她招呼道。 “可是让我们好生盼望,一直念叨着怎么大小姐还没归宁?终于给念来了。” “这可是我们家大姑爷?” 程仲檐由飞涯搀扶着站在沈云轻身侧,抬手与她简单揖一礼,算是应答。 “好呀好呀,姑爷跟着来了,快快,咱们先进去。” 说着拉着她的手往大门台阶上拽。 沈云轻紧绷着一张小脸,被她拉得踉跄一步,等上了台阶,赶紧不露声色将手抽了出来。 二夫人见她抽回手,回过头来看她。 沈云轻赶紧拉拉小月的衣角,悄声问:“这是哪位?” “二房的二夫人。”小月低声提醒她。 沈云轻了然地点头。 二夫人有些困惑这大小姐怎么突然如此机警了。 见她身后的病弱之人一副气喘不稳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又见身后下人捧着一堆又一堆的回门礼,脸上立刻又堆起笑意来。 “大小姐当心脚下啊,姑爷也慢点走。” 将人迎到大厅,招呼了下人赶紧上茶,她立刻又喋喋不休地开始试探起来。 她想探探这新姑爷对这丫头的反应。 “要说还是我们大小姐好福气,瞧这姑爷长得俊尔不凡。” “大小姐当时还要死不活闹着不肯嫁呢,现在总算满意了吧?” 二夫人捏着一方丝帕遮着嘴唇笑话一声,看似打趣,实则明里暗里都在数落沈云轻,给她难堪。 “二夫人,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小姐…”小月急得想要维护自家小姐。 二夫人立刻沉下脸色训斥一声: “小月,你好歹陪着你家小姐嫁去都城走一趟,怎么还是这般没规矩。” “主子都没开口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也不怕姑爷笑话你们不懂礼数,退下!” 沈云轻蹙了秀眉,把小丫头拉到身旁,直接就开怼过去: “二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多和善、对我这个大侄女多关心呢.” “都进了家门,就别装大度和贤惠了,也不嫌累。” “我回来可不是来看你们的,我带我夫君回来看我爹的。” “小月,带路,直接去我们的院子,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 说着拉了小月直接出了大厅。 二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伸出涂着鲜艳指蔻的手指指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姑爷,你看大小姐这真是....都嫁人了还是这般任性。” “脾性一点也不收敛,你可多调教一下她,免得丢了国公府的脸。” 程二公子轻蔑一笑,起身看都不看她一眼,丢下一句:“我惯的。” 抬脚也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二夫人瞪大双眸,一口气生生噎在喉间咽不下去。 “夫人?那回门宴还要好生招待吗?” 管家小心翼翼问道。 “哼,真以为自己嫁了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一个将死之人,看你以后守活寡怎么哭。” 二夫人呸地啐一口。 “准备,往最丰盛了去准备。” “可是大小姐不是.....” “你以为我为的她?老爷马上就要升迁了,这二公子是国公府的,他死前要是能开个口,那老爷....” 管家立刻明白,躬身下去准备。 冷哼一声,二夫人朝着西苑的方向看去,心下不免产生一丝狐疑。 这臭丫头怎么突然开窍了一样,以前她怎么内涵,她都不敢吭一声。 今日一回门,直接就跟她正面杠上。 哼,还以为自己能仗着国公府呢。 且由着你得意几天,等那个二公子一病死,看你守寡如何哭,到时候还不是要回来跪着求他们。 “去,知会老夫人和族老一声。” 第26章 如此纵容 小月带着大家来到西苑,却发现院门被锁了。 “奇怪,没走错啊?怎么落了锁?” 她疑惑地后退了两步,再次抬眼确认这熟悉的院门。 “没错,就是这里啊。” 沈云轻走到门边,伸手摸了一下门锁,还是新的,看来落锁时间不是很长。 “少夫人,您和小月姑娘后退。” 飞涯接到主子的眼神,走上前,抽出手里的剑,运气一剑斜砍了下去,直接将门上的门闩给削了下来。 院门哐当一声,缺了一块,铁锁完整落地。 剑尖轻轻一戳,院门应声而开。 沈云轻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入目一片荒凉,她脸色骤然转冷。 院中落叶满地,花木枯萎凋零,只剩几根枯黄的杆子垂着头。 院墙杂草冒了出来,就差蜘蛛结网,院中萧条得像个废弃的院子。 没走错吧?她揉揉眼睛。 小月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是狠狠吃了一惊。 随着脚步移入,嘴角一瘪,眼眶立刻噙起泪珠来。 她哽咽着呢喃:“咱们才离开一个月不到,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沈云轻抿了嘴唇,喉咙有些干涩。 “平叔?曾嬷嬷、大壮哥?人都去哪儿了?” 小月跑进去找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人影,院中静悄悄的。 “小姐,好像都不在,去哪儿了?” 不该这么安静才对,老爷下不来床,能去哪里? 沈云轻也扫视一圈四周,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看着这情景,预感不妙。 身后捧着一堆礼品的侍卫和几个丫鬟都忍不住蹙了眉头,相顾失色。 ‘啪’一声,主屋传来响动,主仆俩闻声跑向主屋。 “老爷!” 小月惊呼,推门就见沈父跌落床角,她赶紧奔上前。 可惜她年岁小,又是女孩子,力气有限。 纵然如今的沈父瘦弱得皮包骨头,面色憔悴。 但是因为沈父身体不便,无法自己起身,她也没法单独一个人把他扶起来。 沈云轻瞳孔猛然一缩,眼眶莫名起了湿意,也跑上去帮忙。 “我来!” 跟在身后的程仲檐快步上前,拉开两人,直接就将沈父抱起放回床上。 沈云轻捏着已经浆白发硬的被褥,以及沈父身上那单薄破旧的单衣,她彻底愣住。 床边一只陶碗碎裂在地上,地上还洒了不少残羹。 桌上的水壶倾倒下来,水流了一地。 “老爷,这....这是怎么了?”小月哇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我们才走大半个月,家里就成这副样子了?伺候您的人呢?” 沈父躺好,艰难喘息两口气,这才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 “轻儿?” “轻轻。” 程仲檐替沈父掖好被子,轻声叫了她一声。 见她睁着大眼,豆大的泪珠从眼里砸落下来,紧咬着红唇,努力压抑着即将决堤的情绪。 “傻丫头,还回来做什么,好好待在夫家,咳咳咳。” “呜呜,老爷,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您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屋子里的东西呢?都去哪儿了?” “莫哭。”沈父安慰她,可惜身体实在虚弱,他说了两句,就喘息得快接不上气来。 “轻轻?”程仲檐站到她身侧,取了怀里的锦帕给她擦泪。 沈云轻回过神来,轻轻推开他伸过来的手。 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的疼,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原身父亲这个样子,她整颗心揪在一起,就像在程府水榭时那样。 她不想哭,可是泪水控制不住。 一仰头,将泪水倒逼回眼中,等缓过心口那股刺疼的劲头,她默默转身去扶起床边倒掉的水壶。 看他嘴唇干涩,想倒杯水给他喝,结果环视一圈屋子,竟然找不到一只水杯,除了地上摔破的碗。 “小月,找只水杯来。”她呜咽着声音吩咐。 趴在床边也泪流满面的小月赶紧抹了眼泪,快速跑出去找水碗。 “轻儿。” 沈父朝她伸手,沈云轻赶紧坐过去接住,低头看一眼手里瘦骨嶙峋的手,眼泪止不住再次滴落。 “莫哭,让.....阿爹看看。” 看他颤抖着手要摸摸她的头,沈云轻将头靠过去,埋进他的怀里,闷闷叫了一声:“阿爹。” “哎!我的小轻儿回家了。” 拍拍小丫头的头,沈父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看她好好的,穿得好气色也好,还得了姑爷的爱重,大老远也陪着回门,甚好!甚好!不枉费他执意让她嫁过去。 等怀里的人闷着声哭过一场,给她擦了泪,喘着声安慰道:“莫哭了,让女婿笑话。”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等父女俩叙完旧,程仲檐赶紧给他鞠躬揖一礼。 “无.....无须....多礼” 沈父挣扎着想起身招呼,由于心情大起大落,他竟一个挺身跌回床上。 “阿爹?” “稻子衙!” 程仲檐赶紧招来身后的稻子衙上前。 “少夫人,您让让,我给令尊看看。” 沈云轻立刻起身相让。 等稻子衙诊治的空隙,小月也取来了一只带着缺口的水碗。 沈云轻快速倒了水壶里仅剩不多的水给沈父喂了几口。 她再次退回一边,让稻子衙好好诊治。 稻子衙面色凝重,切完脉都忍不住叹息摇头。 “给我一把凳子,将小桌挪过来,需要施针。” “去煮点米汤吧,看样子令尊今日还没进过饭食。” 小月眼睛又是一酸,抽泣着说道: “小姐,院子里很多东西都没了,咱们以前的小厨房连个菜叶都没有,米缸也见了底,呜呜呜” “老爷是不是一直被这样饿着,杀千刀的,他们竟敢.....” “平叔他们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一个人都不在家中。” 沈云轻心口一紧,视线移到地上的碎碗和残羹上,一滩清水菜叶,却不见几粒米。 火气腾得冒起,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这偌大的沈府,竟然苛待一个卧床不起之人。 “哎哟,谁把门给劈成这样了?” “大小姐,老夫人知道你回来了,叫我来把叫你过去呢,快快快,赶紧跟我过去见老夫人。” 外边突然传来二夫人的声音,沈云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 嘴角一紧,奔到飞涯身前一把抽出他的佩剑,径直朝来人迎了上去。 见事情已经败落,二夫人也不慌,还假模假意欲盖弥彰,提着裙摆跨进屋内,笑意盈盈还想颠倒黑白。 “哎呀大爷也真是,说要守着旧院子等大姑娘归宁就是不肯搬呢,本来是要接他了他去.....啊!” 咻一个剑风劈来,可惜偏了,利剑砍进门框上。 没能将人的头颅直接砍下来,吓得二夫人捂着散落的头发惊声尖叫。 “沈云轻你疯了?!” “小姐?” “轻儿!” “女....女婿....快,快拦住她。” 众人皆是瞪大眼睛看着疯了一样的少夫人。 沈云轻赤红着双目,呵呵冷笑两声,咬着牙想把嵌进门框里的利剑拔出来。 程仲檐见她拔不出,唇角一弯,走过去站到她身后,大手覆盖上去,带着她的手一把就将剑拔了出来。 某人松了手,环着双臂冷眼护着小娇妻发怒。 沈云轻一声不响,扛着剑又朝那个女人追了上去,剑剑发狠,剑剑想要人命。 院子里立刻又传来噼里啪啦桌凳翻倒的声音,二夫人和她的侍女丫鬟一边惊呼一边狼狈逃窜。 “啊,杀人了,大小姐疯了,她要杀人了!” 屋子里的所有人下属瞥一眼屹立门边挡住去路的主子,嘴角动动。 爷,您这样纵容少夫人真的好吗? 第27章 知之甚少 眼看身边的丫鬟婆子被劈伤了几个,看这架势,是真动了真格往死里劈,二夫人吓得落荒而逃。 “轻轻,岳父还没吃过东西,留着稍后杀,先照顾岳父,可好?” 沈云轻到底是在程仲檐的提醒下,逐渐冷静下来,任由他抽走她手里的剑。 程仲檐拿过剑往后一抛,已经围在廊下的飞涯一个翻身接住,接剑入鞘。 “飞英,叫上小月,去把需要的东西买回来。” 飞英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一沓银票,点上七八个人,带着小月从院子的小门去了街上。 “怎好…如此鲁莽,自己可有伤到?” 施了针,沈父有了一丝力气,见她回来,忍不住苛责她一句。 嘴上虽是在说教,眼中却满是担心她伤到自己。 沈云轻摇头,低声安抚他: “没伤,您好好听稻先生的话,莫动,我去厨房看看,给您煮点吃的。” 沈父的情况看着有点糟糕,她虽然也会岐黄之术,可是她学的是妇产科。 让她简单包扎一下伤口或者缝合,这个她可以上手。 可若是这种内科的问题,许是稻大夫更为擅长,所以她没有贸然出手。 她起身去了厨房。 沈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跟坐在一旁的程仲檐解释一番: “轻儿以前不是这样的,女婿,你....可莫要...嫌弃她。” 程仲檐嘴角忍不住上扬,“无事,她干过比这个还大胆的。” 说着看向厨房的方向,“您莫担心,她如此甚好。” 有仇必报,他就喜欢这样的。 前世她就是太隐忍了。 噗嗤一声,稻神医拿眼斜瞄他。 “确实如此,岳翁放心,二公子可稀罕少夫人了,就是少夫人好像对二公子有点误会。” 沈父不解,转头急问:“什么误会?” “就是.....” “稻大夫,治您的病,莫做长舌妇。” 稻子衙白他一眼:你小子不上道,趁岳父在,赶紧多卖卖乖啊,说不定岳父能助你一臂之力好吧,傻的。 “哈哈哈,就是一点小误会,我们英明神武的程大将军应该是能俘获少夫人芳心的,对吧?” 程仲檐面无表情盯他,没接话,那冷飕飕的刀子眼看得稻子衙自己别开目光。 就会对自己人横,有本事早点拿下少夫人。 这边沈云轻来到厨房,看着空荡荡的地方陡然一愣,怒意再起,双手忍不住握成拳。 沈父的处境,比她预想的还要艰难。 小月与她简单说过他们在沈家的处境,她也知道了自从沈父失势,大房没落之后,二房顶上来,他们当时在沈府的日子就不太好过。 现如今看来,岂止是不好过,简直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深吸一口气,沈云轻在厨房摸索一圈,竟然没找到什么可吃的东西。 桌上别说米面,就连多余的一根菜叶都没见着。 米缸更是空空如也,底下稀稀拉拉躺着几粒米。 她口中再次发紧,难以想象沈父是如何度过这一个月的日子,这是何等的艰苦。 正发愁,小月就带着几个侍卫扛了不少东西回来。 “小姐,先买了一些米面和菜回来,剩下的飞英姐姐还在采买。” 招呼着几个小哥将东西放下,小月与她说一声,又带着人匆匆出去。 沈云轻也顾不上许多,沈父一天没吃上一口东西,她赶紧跑去灶头生火,得要赶紧做点吃食出来。 若是她回来,沈父有被好好地照顾着,让她与沈家那些人虚与委蛇、维持表面的客气也不是不行。 可如今他们这样对待沈父,坚定了她与他们决裂的决心。 先不说这可是原身的父亲,沈府的大老爷,就是一般的老弱病残,也不该被这样苛待。 那边的东西,她也不放心再给沈父入口。 秋红带了两个丫鬟进来帮她。 等小月和飞英他们回来,沈云轻在秋红的协助下,做了一大锅的面食出来,又给沈父煮了一些米粥。 吃饭之前,管家又来请她一回,被沈云轻直接轰走。 她甚至让飞涯帮她把连着那边的院门修好,然后给封了,上了锁。 乃至后来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再过来的时候,发现门从里边给锁住,她们进不来,还被泼了一桶冷水。 沈云轻在屋内伺候沈父喝米粥。 小月则让护卫们抬了一张方桌搁到院子里,协助秋红姐姐将做好的面食端出来,招呼大家吃饭。 沈父喝了几口,很快就摇头。 “阿爹饱了,你带姑爷和神医快去吃一口吧。” “真是羞愧,本来回门该好生招待,如今这样…委屈了女婿。” “岳父别多心,能吃到轻轻亲手做的饭食,可比一桌的丰盛菜肴都美味。” 程仲檐侧头看她,目光缱绻。 堂堂沈家嫡出大小姐,本该养尊处优,可却要自己动手做这种粗活儿。 做得还如此得心应手,可想而知她不知做了多少次,甚至可能做了好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对她知之甚少。 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悔痛。 沈云轻看着手里没下去多少的米粥,脸上布满忧虑之色。 稻子衙看出她的忧心,安慰道:“少夫人莫担心,令尊如今的身体过于虚弱,少食多餐,一会儿再给他吃一些更合适。” “等调养几天,气息调回来,我给配几副药膳,慢慢将养,总能养回来的。” “多谢稻先生。” 沈云轻起身给他福一礼,以表谢意,幸好有他在。 稻子衙却满脸堆笑:“少夫人不用客气,是二公子有心。” 沈云轻明白,确实多亏了程仲檐,侧身也朝他福一礼:“多谢!” 程仲檐扶她一把:“别听他乱扯,我们是夫妻,无须如此。” 沈父眯眼笑看俩人,打心里开心,心中的担忧总算消了一半。 沈云轻本想开口撇清,可看到沈父脸上难得露出的笑意,呼之欲出的话又憋了回去 罢了,沈父的身体现在不好,最忌大起大悲,就先让他心情愉悦一些,等他以后身体好些,再慢慢与他道明。 沈云轻给他盖好被子,嘱咐他安心休息。 “有事您就叫一声,女儿在外面。” “哎,忙完歇一歇,女婿是个好的,值得我的轻儿托付终身,你们要好好的,啊。” “您乖乖闭眼。” 沈父像个小孩儿一样,含笑着听话闭眼。 沈云轻合上房门退了出来,稻子衙已经迫不及待跑下去吃面去了。 沈父床上的被褥枕头也已全换,连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全新柔软的,还是程仲檐亲自给换的,没让其他人插手。 “再次多谢。” 沈云轻还是向他道了一声完整的谢意。 程仲檐目光一亮,弯腰靠近她身侧,低声问:“若是真想感谢我…要不?” “两码事。” 毫不留情拒绝。 啧,说都没说就拒了,程二公子看着自家小娇妻头也不回,无奈摇头。 哎,何时才能打消她心里的隔阂。 “小姐,姑爷,快些来吃一口吧,再不来,面都要坨了。” 小月赶紧盛了两碗面递给他们。 等吃完已经晚了许久的午食,沈云轻开始带着小月和秋红等人打扫院子和房间。 人多力量大,忙了一下午,小院终于恢复如初。 为了让这么多人能住下,飞英又带着人出去了一趟,又买了不少被褥等物品回来。 她带着人正在厨房规整买来的食物,小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背着一筐烂菜叶走了进来。 手里还提着两包药。 第28章 用心良苦 “平叔?!” 看清来人,小月喜得叫他一声,快跑上去。 沈云轻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也看向院门。 “别靠近,仔细弄脏你。” 小月帮他将背篓卸下来,发现筐里全是一些烂果蔬。 “小姐归家了?” “平叔?” “哎,回来就好。” 平叔提着药包,手下意识往后藏了藏,将脚边的背篓也悄悄往旁边挪。 拉拉自己衣角,尽量让自己看着得体一些。 他看着明艳动人的小姐朝他走来。 眼前的老人头发花白,衣衫破旧不堪,一身泥泞,背部都佝偻得弯了下去。 沈云轻眼眶一热,问他: “您这是去做什么了?” 平叔努力挤出一点微笑,露出还算干净的牙齿回道: “老奴就出去,出去帮人做点小忙。” “老平,你走得这般急作甚,工头说我们卸货卸得快,每人再赏两文钱,我给你带回来....” “哎哟不好意思,你家中有人了?” “我家小姐回来了。” “哎,那真是抱歉,唐突了。” 说着退出了院门外。 平叔走到门边,接过他手里的两文钱,拱手与他道了声:“多谢。” “不谢,那你明日还去码头卸货吗?” 平叔回头看一眼立在院中看着自己的小姐,笑着回道:“容后再说。” “那行,想来了你自己到码头找我们。” 送了工友离开,平叔关上院门,将两文钱小心翼翼放到布袋里,又将整个布袋扯下来递给小月。 “月丫头,拿着钱去买点米回来。” 看一眼屋子里这么多人,他又瞥眼自己手中的布袋。 买了药,布袋只剩十一文钱,根本就不够。 “您去码头帮人扛货去了?” 沈云轻哽咽着声音确定地问他,程仲檐也注意到院子里的动静,从藤椅上起身,走到她身侧。 “姑爷也来了?好好好,等着啊,我去弄点肉回来。” 他去找工友借点。 “平叔!” 小月拦住他,不让他走。 沈云轻也赶紧伸手拉住他。 “哎,小姐放手,脏。”平叔着急抽手,又怕伤到她。 沈云轻握着他开裂粗糙的手不放,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您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能去码头干那种苦活儿。” 平叔笑笑,想伸手拍拍两个泪眼汪汪的小姑娘,又怕自己手太脏,弄脏她们。 将手往身后搓搓,微笑着安慰俩人: “没事,老奴是个粗人,也就会点手脚功夫,趁还有些力气,还能干点活儿。” “莫哭了,老爷吃了没?你们是不是也还没吃过?我给老爷配了新药,这就去......” “哇!”小月没忍住,拉着他脏脏的衣角又哭起来,一边抹泪一边哭诉。 “到底怎么会这样啊?是不是二夫人做的?老夫人难道不知道?” “府里竟然连口饭都不给你们吃了?怎能如此对待你们。” 以前他们还在的时候,吃穿用度虽然比不上从前,可是好歹还能吃饱穿暖。 怎么小姐才嫁出去,就变成这个样子? 平叔动动嘴唇,到底没说出来。 为了不让老夫人和二夫人将小姐随意许配给人做小妾、让人糟践,当时程家一来人,老爷二话不说就应下。 又为了给小姐凑一些像样的嫁妆,拿回夫人原有的东西给小姐添妆带走。 最后的条件就是,断了他们这边的一切用度,让他们自生自灭。 程府催得急,他们在这边又无力反抗老夫人,送走小姐,就是老爷做的最后挣扎。 也是老爷最后的心愿。 沈云轻胸口剧烈起伏,攥紧的拳头都控制不住抖起来。 看她气得发抖,程仲檐从身后搭上她细弱的手臂,面色也冷冽起来,柔声安抚: “等事情办完,带着岳父一起去京都吧,莫让他留在这里了。” 沈云轻侧过头看他,见他不似开玩笑,咬牙点头:“多谢,不会让你们为难。” “说的什么话,岳父只有你一个女儿,如今他病了,作为女婿,接他入京,是孝,无人敢置喙半句。” “谁敢嚼舌根,我割了他舌头。” “姑爷,使不得的,这不合规矩。” 平叔看小夫妻两人直接就下了决定,不是很赞同,再说老爷也不会同意。 “规矩算什么,命重要。” “再待下去,先不说您,就说岳父,他扛不了多久。” “如今我们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莫担心,一切交给我。” 说着低头注视眼前之人,这才回来一日都不到,都哭了两回。 眼中不由得划过一抹狠戾。 “去洗漱用点饭吧,秋红,去看看还有没有饭食,没有就再做点。” 沈云轻接过他递来的帕子,将眼中的泪水擦干,再抬头,坚定与小月说道: “小月,带平叔去换衣服。” “小姐,真不妥。”平叔心急如焚。 哪有女儿带着爹上夫家过日子的? “妥不妥的,以后你家小姐说了算,您莫再多说,去吧,吃口热乎的,算了账咱们就离开。” 真是阴差阳错,当初没能退掉的婚事,成了他们如今的底气和靠山,不然她想带走沈父,估计没那么容易。 果然自古钱权是好物! 如今她成了原主,也算有了家人,她想好好守护好这仅有的几个家人。 她会努力,让他们都能活下去。 平叔被小月拉着进去,布满皱纹的老脸,一脸担忧地望向像变了个人似的小姐。 他问出疑惑:“小姐她,是不是变了....” 小月点头:“嗯,变了,变得比以前勇敢,不再柔弱,总之,就是比以前好了。” “怎会如此?” “您先去洗漱,以后我慢慢跟您说。” 洗掉身上一身的脏污,平叔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去屋内看了老爷一眼,又被小月往手里塞上一大碗面。 他端着面怔怔坐在门口,望着被收拾得干净整洁的院子。 看小姐忙碌的身影....他忍不住低头抹了一把老泪。 好,变了也好,怪他没用,做不了太多,若小姐真能立起来,说不定老爷还能多活几年。 小月拿着从他那堆脏衣服里掉落下来、干硬得发了黑的馍馍,差点又掉眼泪。 “叔,曾嬷嬷和大壮哥他们呢?” 衣服没洗,直接扔了,脏破得洗干净也没必要。 平叔咽下一口面,犹豫片刻,想想还是说了一嘴: “他们离开了。” “啊?去哪儿了?”小月惊讶地追问。 “在北街小巷那里赁了一间屋子。” “他们怎么能离开呀?您不在,他们也不在的话,那老爷谁来照顾?” 其实大壮和秀娘隔三差五就会过来伺候老爷洗身子,衣服被子也是秀娘过来洗的,只是..... “小月,进去帮秋红铺一下被褥。” 沈云轻取了一双新鞋过来。 小月看一眼自家小姐,赶紧起身应道:“知道了小姐。” 支开小月,沈云轻将鞋子递给平叔:“不让他们留下来,是阿父的意思吧?” 平叔赶忙腾出一只手接过。 抬起满是风霜的眼望着绝美耀眼的小姐,平叔点头,比以前还聪慧。 “她家那个小孙儿先天不足,若再留下来,加上老爷,别说看病吃药,只怕大家都得饿死。” 他无力叹口气。 以前他们有月银,还能拨一些出来给孩子看病买药,现在...... “老爷不愿拖累他们,就将他们放了出去。” 可哪怕放出去,他们还是不愿意离开,在最肮脏便宜的北街住着。 大壮有力气,靠着去给庄户人家干活赚点银两,时不时还要送些过来补贴他们。 可两个病人,到底是朝不保夕,苟延残喘地活着。 沈云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您快些吃吧,面都冷了。” 如果可以,还是要把他们找回来,曾嬷嬷是沈母的奶嬷嬷,对这具身体来说,也算亲人一样的存在。 “大姑娘。老夫人过来了,您开一下门。” 落锁的院门传来一阵拍门声,沈云轻秀眉微拧。 第29章 沈老夫人 这才一进来,开口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 “沈云轻,老夫人都亲自过来了,你还不过来给她老人家请安。” 沈云轻扑哧一声,拿眼不停打量她们。 这沈府老太太果然贵气。 一身淡紫色长裙,上面缀满金银丝线,头戴一顶翡翠宝石的发冠,腕上一对精致手镯更是耀眼。 看着真是尊贵无比,心眼和手段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多么讽刺,沈父和平叔连口饭都吃不上,她们倒是光鲜亮丽。 “夫…君,你是不是有品级?” 朱唇轻启,沈云轻转身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淡淡开口问旁边的程仲檐: “我要是没记错,你是.....” “正二品。” 程仲檐轻咳一声,虚弱地配合自家小娇妻演戏。 “哦,那我就是堂堂正二品将军夫人咯,那老夫人,敢问你几品?多大的脸让我给你请安?” “沈云轻,你放肆!” 二夫人指着他怒喝:“老夫人是你的长辈,你竟敢无礼。” “长辈?” 接过对面递过来的茶水,沈云轻慢悠悠饮一口,斜眼讥笑一声: “她算我哪门子长辈?一个续弦而已,我亲祖母早死了。” “你...你!” “老夫人,您看她!”二夫人气得冒烟。 “根本就不把您放在眼里,您还不信她刚才拿剑砍我,说要过来亲自确认,您现在信了吧?” 真是唱得一出好双簧,就是眼瞎,苛待他们大房这事只字不提。 沈云轻不动声色,继续淡定喝茶。 程二公子摩挲着手指,刚刚她接了他的茶水,他触碰到她的纤纤玉指。 她愿意接他的东西了。 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家小娇妻,满眼宠溺笑看她。 程二公子勾勾手指,让飞涯将飞寒剑拿给他,将剑放在桌上,方便媳妇抽剑。 老夫人抬抬手,示意二夫人闭嘴。 “大姑娘,沈府毕竟是你的娘家,回门第一日就冲撞长辈,没得让姑爷看笑话。” “想来你二叔母定是哪里做得欠妥,才让你误会,祖母亲自过来了,带着姑爷一起去正厅见一见族人吧。” “老夫人莫不是眼瞎?” 沈云轻搁下茶盏,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她: “我们院子如今这个样子,老夫人,你是首当其冲的那个吧?” “过来问也不问一声我阿父如何了?开口闭口就让我带着夫君去见沈家人,啧,好大的脸面。” “我们院子里吃穿用的我就不搬出来说了,单说我阿父,他再怎么说,也是沈府正经嫡出的大老爷,这沈府没败得彻底,前几年还靠他撑着,你们可真敢。” “瞧大姑娘说的,这边的事儿我的确不知情,是我疏忽....” “你可以甩给不长眼的下人,也可以推说是二夫人做的,你毫不知情。” 沈云轻抢先一步断了她想说的话,嘲讽地睨她一眼。 “你觉得我会信?还是你觉得我好敷衍?我倒是想听听看,是我眼瞎,还是你们张口就来的一句误会就能解释得了。” “或者说,你们觉得我还是那个曾经懦弱胆小,任你们拿捏的大小姐?” 沈老夫人呛她一句: “大姑娘真是厉害,嫁一个将死之人,就以为自己登天了不成?” 她轻蔑一笑,不急不缓警告道: “高嫁又如何,气焰别这么嚣张,收敛着点。” “老身还是那句话,你是沈家的女儿,虽然嫁的国公府,可别忘了,娘家才是你的底气。” “底气?” 沈云轻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冷笑反问: “难不成你们还会为我撑腰不成?你们都想要我阿父的命了,我这沈家的女儿,你们还会稀罕?” “稀不稀罕,由不得大姑娘选,但是总有一日,你一定会哭着回来求我们。” 啪一声,沈云轻摔了手里的茶盏,站着与她怒目而视。 “果不愧是爬床上位,隐忍到现在成了这府里的老夫人,无儿无女还能享福到现在,脸皮不厚点,你也活不到现在吧?” “真是沉得住气,跟我装傻充愣装瞎呢?” “可惜啊,心思太过歹毒遭报应,肚子蹦不出一个子来,扶持了一个丫鬟生的庶子上位。” “不知道二老爷知不知道?他那丫鬟娘亲,是你弄死的。” 噗,程二公子捏着茶盏低低发出一声闷笑,放下茶杯,欣赏地看着小娇妻这毒舌的小嘴。 身后抱着刀剑的下属纷纷侧过脸忍笑:少夫人威武! 老夫人终于还是被激怒,脸色铁青地威胁道: “沈云轻!别忘了你爹还姓沈,他还在这个府里,你如此出言不逊,我可以逐你出沈府,不认你这种不孝之女。” “哦?我哪里不孝了,我这个不孝女回来看到自己父亲被虐待,还不许我反击?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倒是你们,一个个仁义道德,说得多好听,可做得哪一样像个人,畜生在你们面前都自愧不如。” “老夫人,我劝你做点人事,你都一把年纪了,要不了几年就得下阴曹地府去见我祖父和祖母,你该好好反省反省,下去后要如何跟他们交代。” “放肆!” 老夫人怒喝,抖着一双手斥责她: “目无尊长,狂妄自大,今日我就替沈程两家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孽女。” 说完拄着拐杖就要上前扬她巴掌。 沈云轻一把接住挥下来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也挥了回去。 “谁给你的胆子!” 程仲檐也站了起来,护在她身侧,伸出的手悄悄放下。 他的轻轻自己还手,不错,省了他动手。 他要是出手,这老虔婆只有死路一条。 老夫人被重重回了一巴掌,转一圈往身后一众奴仆倒去。 “老夫人!” 沈家奴仆和几位嬷嬷惊惶失措地接住倒下来晕过去的老夫人,纷纷不可置信看着眼前这个不再唯唯诺诺的大小姐。 “啊!反了天了,沈云轻,你简直胆大包天!反了,简直反了!” “走!去请族老,去开祠堂!” 看着沈家奴仆抬着沈老夫人疾步离开,平叔担忧不已: “大小姐,您不该这样的,到底她是老夫人。” 沈云轻拍拍手,无所谓道: “我故意的,不然怎么激怒她,这老太婆太沉得住气。” “有了这一巴掌下去,好戏才能开演。” 她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把事情闹大,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脱离沈家。 平叔叹息:“可如此激进,到底对小姐的名声不好。” “在乎那个虚名做什么,名声当不了饭吃,有命才能考虑名声的事情。” 程仲檐招了飞涯悄声耳语两句,走到她身侧弯腰凑到她耳边低语: “夫人说得有道理,尽管去做,尾巴我来扫。” 沈云轻一个惊颤,侧头瞥他一眼:离这么近干嘛? “姑爷,您可不能这么惯着小姐。” 平叔急得额上冒汗:“被逐出族门的女子,以后小姐可就举步维艰,无人....” “平叔。” 伸手拉拉他老人家衣袖,沈云轻与他分析道: “您看他们这个样子,即便不撕破脸皮,您以为他们会为我撑腰?” “继续留着,只会让他们反过来利用我罢了,这样的蛀虫,早日甩开才是正确之选。” “可是....” “没有可是,我的娘家人,是阿父和你们,若真有一日我出事,也只有你们会为我奔走和担心,不是吗?” 平叔哑口无言,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给,另一份好东西。” 程仲檐又递给她另一份小册子。 平叔直接别开眼不想看了,唉唉背着手转回房里去,他还是去守着老爷吧。 第30章 肮脏不堪 很快,正堂就派了人前来通传,让沈云轻到沈家祠堂去。 “大姑爷,请您留步,只请了大小姐一人前往。” 小厮拦住跟在沈云轻身后的程仲檐,提高音量提醒他。 程仲檐眉梢一挑,一双幽寒的双眸眯了眯,抬起下巴高高睨他一眼,目光分外森冷。 “再说一遍?” 拦住他的小厮吓得缩了脖子,往后退一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沈云轻停下脚步,转身与他说道: “没事,我先过去看看情况,要是天边擦黑我还没回来,你们再带人来捞我。” 说完就让小厮带路。 小月很有眼色地跟了上去。 主仆两人来到沈家祠堂,几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坐在上首侧边。 老婆子捻着一方丝帕掩着半边脸坐在下首处。 沈家众人站在一侧看着她走进来。 阵仗不小,沈云轻心下冷笑。 她才跨进门槛,最上首的族老就对她厉声斥责: “跪下!” 沈云轻走到正中间站定,昂首挺胸,冷冷扫一圈堂内所有人。 “我为何要跪?”她提高音量反问。 站在老夫人身后的二夫人见她一人前来,还敢如此嚣张傲慢,立刻朝几位族老添油加醋: “族伯,您看到了吧,这丫头到现在还敢如此不尊礼数。” “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完全不把沈家所有长辈放眼里。” 沈云轻静静看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二夫人见她丝毫不惧,都出动族中长老了,她竟然还面不改色,气得咬牙切齿,继续煽风点火: “沈云轻,你竟敢大逆不道,回门第一天就对老夫人动粗,简直无法无天,当着族老们的面,还不下跪认错。” 沈云轻扬起下巴,冷声质问:“我有什么罪?说来听听。” “你....简直顽固不化,怙恶不悛。” “你拿剑砍我就算了,老夫人都亲自去请你了,你竟敢动手打她。” “族伯,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母亲的脸到现在还肿着呢。” 所有人早注意到老夫人脸上的印记,视线再次聚焦到她脸上。 她一张老脸火辣辣地疼,脸色愈加阴郁。 “她该打!” 沈云轻不轻不重回答。 “各位族伯族叔、太公,你们看她,事到如今还死性不改!” “来人,压她跪下。” 另一灰衫老者横着眉下令。 人群中立刻有两个强壮的婆子朝她走来,小月急得大喊: “小姐!你们不许动我家小姐。” 她想冲上去护住自家小姐,可惜被旁边的下人小厮给按住。 还不等两个婆子靠近,沈云轻眉眼一沉,抬起脚就朝其中一个老婆子狠踢过去,将一人踹翻在地。 另一个婆子见状,立刻朝她扑过来,沈云轻又一个闪身,将第二个老婆子也放倒。 堂内众人惊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沈云轻,你要造反吗?” 二夫人尖叫。 最具威望的沈家族太公立刻站起身,拄着拐杖重重一跺,对她大声呵斥: “放肆!” 沈云轻掸掸身上的灰尘,拉好衣裙再次站定,直接对上他凌厉的目光。 缓口气不急不慢,讽刺一笑: “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想让我跪下认罪,即便在衙门问审,也得说出个一二三才能定罪。” “怎么,几位族伯族叔和太公今日是打算在这里私设公堂,逼我认罪?” “请问我何罪之有,呈上证据来!” “你一个小辈敢扇自己祖母巴掌,沈云轻,这还不算大罪?简直重逆无道。” 沈云轻哈哈嗤笑两声,高声责问: “敢问太公,她姜氏和二房陶氏苛待我阿父之事,你们是知!还是不知?” “若不是我回来,我都不知道我阿父竟然连口饭菜都吃不上,饿得皮包骨。” “他和平叔在捡烂菜叶吃,你们是瞎,还是没瞎?” “断了我阿父的所有吃穿用度,靠一个六旬老仆去码头卸货赚几文钱来买药续命,你们良心何在?” “你们谁管过吗?” “回答我!” “谁管了!” “现在一个个高高在上地来审判我,你们有资格吗?” “欺我阿父瘫病在床,欺我大房无人弱势,对她们的所作所为却视而不见,全当睁眼瞎。” “呸,我告诉你们,别说是一巴掌,要是我阿父有个三长两短,我杀了她!” “你.....简直...简直....” 族太公被她气得一时语塞,竟被堵得一句话都无从反驳。 老夫人见局势不妙,捂着脸立刻起身厉声反驳: “沈云轻,你莫在这里强词夺理,意图混淆视听,是你父亲自己断了用度的。” “哦?” 沈云轻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反问她: “我父亲是瘫了不是傻了,他与我说话脑子清楚得很,他为何要自己断了用度?你倒是说说看。” 老夫人一时语塞,个中原因在场的几个自己心知肚明,不过他们当然不能承认,于是嘲讽道: “知道自己没用了还牵累自己女儿,不想活了呗。” 沈云轻可不惯着她,直截了当戳穿: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因为我阿父为了拿回被你们强占的嫁妆,不得不自断活路,我说得对不对?” “你别血口喷人,什么嫁妆?谁侵占你嫁妆?” 二夫人心虚地瞄几眼老夫人,几个族老夫人们眼神闪躲了几下。 沈云轻讥笑:“当然是我阿娘的嫁妆!” “沈云轻,你别胡说八道,你娘的嫁妆,可是都给你抬去国公府了的。” “对啊,我嫁过去的嫁妆只有我阿娘那点被你们搜刮得不剩多少的嫁妆,还是我爹自断活路向你们讨回来的。” “沈府给我的嫁妆呢?我可是一点都没看到。” 说着掏出怀里的嫁妆单子: “我的嫁妆单子,我娘的,各位要不要我现在念上一念,对一对?” 灰衫族老慌忙打断她: “沈府现在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今日如此,是在责怪沈家所有长辈没给你出嫁妆了?” “是啊,就是来责问的,那沈云婷与我同日出嫁,嫁妆都有一百二十抬。” “我的呢,三十六抬,还都是我母亲曾经的嫁妆,剩余的九十二抬,全是国公府为了撑住脸面给添的。” “哦,可能几位族伯族公会说,那是因为同时嫁两女,沈府只能撑住一个女儿的场面,没有能耐再撑另外一个,是吧?” 几位族老动动嘴,别开眼到底没正中她的下怀。 沈云轻自顾自奇怪地问道: “那我就奇怪了,沈云婷只不过嫁一个七品县令,我嫁的可是国公府。” “孰轻孰重,外人闭着眼都能看得出,几位会看不出?” “再如何偏心,若是嫁妆相差无几,我也无话可说,可你们是怎么做的呢?” “再有,沈云婷的嫁妆里,有不少滇国的珠宝和东西。” “我娘是滇国县主,那些个东西大部分都是滇国皇室专有,刻有标记的,敢当面拿出来验吗?” “我这里一桩桩一件件,可还多着呢,要不要我都说出来,你们自己听一听。” “放肆!沈云轻,别以为自己能耐了,竟敢谴责族中长辈,再不知深浅,直接杖责。” “无话反驳就用刑压制?怕我抖出你们的真面目?” 她冷哼一声,亮出杀手锏: “族伯急什么,您和我这位续弦的祖母乱伦私通之事,我还没说呢。” “什么?” 堂内顷刻间沸腾,炸开了锅。 老夫人更是震惊地瞪圆了双目,吓得一把从太师椅上弹跳起来,和那个族伯一前一后喝道: “逆女,来人,快给我掌嘴,打烂她这张目无尊长、胡说八道的嘴。” 沈长桥黑着脸对自己同宗的几个小辈示意: “去,把这个胡说八道、妖言惑众的妖女拿下!” 第31章 大闹祠堂 “小姐!” 小月使劲挣扎,眼看沈云轻被一群家丁和宗族的几个爷们围住,她心急如焚。 “谁敢!”沈云轻一把抽出腰间的匕首,对着围上来的几人大声厉喝。 他们停住脚步不敢再上前,警惕地盯着她手里的匕首。 “怎么,被我揭露丑事,狗急跳墙打算杀人灭口?” 轻哼一声,沈云轻怒问:“太公,您要不要看看,二叔伯和我房这位续弦的好祖母之间的浓情惬意往来的书信,还有我祖父的死,你们就没人怀疑过?” “我很想看看,这样的家丑,您还会不会再置若罔闻,袖手旁观。” “父亲,您莫信她胡编乱造,这孽女她疯魔了,逮着谁就乱咬。” 沈长桥焦急辩驳,上前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沈云轻,沈氏一族没有你这样的孽障,你和你那个无用爹一样,都是沈氏的耻辱,我今日就代你死去的祖父逐你出族。” 呵!沈云轻嗤笑出声:“瞧伯祖父急的,您心虚什么?我自然是有证据才敢这么说。” 说着掏出腰间的一封信笺,缓缓举到众人面前。 大堂内立刻骚动起来。 沈长桥阴沉了脸色,死死盯着她手里的信封,冷笑道: “你以为随便弄一封书信就能糊弄太公,简直天方夜谭,你这样大逆不道的孽女,你以为大家会信你?” 一旁的老夫人神色紧张地拽紧袖子之下的双手,指甲嵌进肉里,面色发白,额上开始冒出细细冷汗。 沈云轻瞥一眼,心下更多了几分确定,她晃晃手中的信封,继续嘲讽道: “是否真假,太公和在座的众位叔婶,验一验不就真相大白了?” 眼看她就要掏出里面的信纸,沈长桥面孔骤然剧变,飞身上前一掌劈向她。 沈云轻瞳孔一缩,没想到他竟然会武功,眼看掌风逼近,她赶忙闪躲,后背还是被一掌击中摔飞在地,手中的信也被他一把夺去。 堂内众人大惊,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突发的一幕。 他们也是没想到这沈长桥竟然会武功? 沈云轻噗地吐了一口鲜血倒地不起,还不等她起身,老夫人立刻命令身边的两个嬷嬷: “去,给我狠狠掌嘴,不知死活的东西,往死里打。” 两位嬷嬷趁着沈云轻还没缓过气,气势汹汹跑上去一把将她压着跪倒。 沈云轻苍白了一张脸,急促喘息,胸口一阵阵钝痛,竟然有些缓不过神来。 没想到沈长桥竟然是个隐藏高手,她深深蹙眉。 轻敌了。 “小姐!”同样被压着跪下来的小月急得大哭,她歇斯底里: “你们不许碰我家姑娘,我家姑爷要是知道,绝饶不了你们。” “呸!”二夫人鄙夷地嘲讽她:“沈家自己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他程家来管。” “这是在替他程家管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说着也上前,扬起手臂打算亲自收拾沈云轻。 铮一声,一把利剑破空而入,从门外射了进来,直接刺入右边压着沈云轻手臂的老婆子肚子上。 只听得“啊”一声尖叫,利剑如飞剑,将那个老婆子拖着飞钉到了牌位桌前,眨眼间她一口鲜血呕出来,垂下了头。 一个玄色身影闪了进来,一脚踹飞另一个嬷嬷,剑光一亮,二夫人的一整只手腕被硬生生削下。 程仲檐一把将人从地上捞起来拥入怀里,面色狠厉。 所有人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失了声,几位夫人更是捂住小辈的眼睛。 “啊!我的手。”二夫人滚在地上握着自己手腕痛苦呐喊,手上血流如注,一只手掌落在她脚边。 沈太公双眼一白,跌坐回主位上。 血溅得满地都是,堂内顷刻间鸦雀无声。 沈长桥立刻反应过来,激愤大怒: “你是谁?敢到沈家来撒野!” 程仲檐垂眸看着怀里面色苍白的人儿,修长的指节替她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抬眼满含杀意: “是你伤了她?” “呜呜,姑爷,您终于来了,他们欺负小姐,还要伤小姐。” 飞涯连同其他几个护卫三两下就将压着小月的家仆解决掉,小月这才得以挣开。 听小月这一叫,沈长桥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竟是程家二公子,这死丫头所嫁之人。 可是传闻程家二子不是病重得快要死了吗?他蹙紧眉目看向他。 “程家姑爷,今日是我沈氏族人清理门户的家务事,你最好别插手。” 程仲檐面色阴沉如暗夜中的乌云,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轻轻将她沾了血的发丝别到耳后,程仲檐目光寒冷至极。 “早知道刚才说什么都跟着你来。” 语气听着像责备,看她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心疼和自责。 再抬头看向沈长桥时,眼神寒冷至极点,他薄唇微抿,冷声说道: “你是不是忘了一点,她现在可是我程仲檐的妻子,程家的二少夫人。” 喑哑的声音中透着一股狠厉,狭长的瑞风眼腾腾杀意弥漫:“敢伤她之人,死!” 话音一落,飞涯连同几个护卫立刻持剑飞了上去,直接就和沈长桥缠打在一起。 沈家族人惊叫着四处逃窜,纷纷跑出堂外。 片刻,沈长桥就被擒住。 “主子,要如何处置?杀了?”飞涯一脚踩着沈长桥的头问道。 “姑爷,使不得” 沈老太公由一个年轻小辈扶着颤颤巍巍走到他跟前,抖着声音求饶道: “手下留情,有话好好说。” 程仲檐不屑地瞥他一眼,冷哼一声:“没什么好说的,两个选择....” “一,全杀。” “二,把私吞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该我岳父的家产算给他,我和轻轻带他走,从此与你们淄州沈家无任何干系,那我可以考虑放他们一马。” 沈老太公嘶一声,倒抽一口冷气,面色极其难看:“这就等于把溢之逐出族门了呀。”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程仲檐淡淡回道。 “这是溢之的意思?”沈老太公又问。 “我和轻轻的意思。” 沈老太公松口气:“姑爷还是回去问问你岳丈再说吧。” 程仲檐低头望一眼怀中之人,见她神色灰暗,面色惨白。 想来伤得有点重,另一只手摸上她后背,偷偷给她渡上一些内力。 懒得再废话,他打算速战速决。 “岳父被你们折磨得只剩一口气,难不成留他在这乌烟瘴气的沈府咽气?” “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大姑爷何必咄咄逼人。” 程仲檐猛地抽出腰间软剑,对着地上趴着的手一挑,刚刚伤了沈云轻的那只手立刻身手分家。 “啊!”一声,地上的沈长桥疼得双目差点爆裂,飞涯连同另外三人费了不少力气才将人又压下去。 二夫人已经晕死在一边,一个族人正努力给她止血。 沈老太公吓得眼前一黑,软了下去。 堂内连着两个人被削了手,鲜血将祠堂地面彻底染红。 程仲檐冰冷的眸子一扫,再问一次:“赶紧选,我不喜欢等。” “不选,那我全做。” 他手中的剑缓缓抬起,剑柄在手中一转,剑尖已经垂直对着沈长桥的脖子。 沈有柏赶紧接道: “第二个,选第二个。” “有柏!” “爹,就由他们去吧,他们父女的心,早不属于沈家了,放了他们吧,不然,沈家就真完了。” 沈老太公深深闭眼,颤抖着双唇不再说话。 程仲檐收了软剑,弯腰将人抱起,走之前丢下一句: “等我回来之时,我要得到结果。” 说完,抱着人快步跨出祠堂,门外的人无一人敢阻拦,纷纷让开一条道。 第32章 分割家产 沈家正堂内,灯火分外明亮。 沈家所有人又被叫到了正堂议事,除了那两个被割断手的,能做主说得上话之人一个不落。 堂内叽叽呱呱吵翻了天。 “太公,田产铺子可是沈家的命根,怎么能分出去,还有那些个东西,早不知道去哪里了,卖的卖,送的送,如何还能找得回来?” “是啊,凭什么要分给他们,给点钱打发他们出去不就好了,偌大一个家族,还要靠这点东西维持生计呢。” “就是,反正那些东西我是还不回来了的,他要是硬要,问姜氏去,姜氏呢?她怎么没来?” “对,这些可全都是她出的馊主意,大部分东西可都在她手里。” “就是,我们可是只得了一点手镯、珠宝之类的小东西,值钱的可全都在她手上。” 沈老太公疲倦地靠在太师椅上,苍老的手遮着半张面,双眸紧闭不语。 沈有柏见这帮长舌妇越说越不像话,开口斥责道: “闭嘴,你们要是有那个胆量,一会儿那程家小儿过来,你们自己去说,别在自己窝里横。” “那些个东西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务必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们自己看着办,他那狠劲你们刚刚也看到了,不想活命,那只管赖着。” 一群女人立刻没了声响,纷纷低下头。 她们也就嘴硬,真要让谁站出来反抗,个个就像个缩头乌龟,临阵缩回自己龟壳当中,谁也不敢当那个出头鸟。 沈家的女人们还在嘀嘀咕咕小声埋怨,可沈家一群大老爷们,连屁都不敢吱一声。 等程仲檐再次折返回来,堂上更是安静得可怕,针落可闻。 程仲檐走到上首位,将手中的飞寒剑一把拍在桌面上,一撩衣摆,直接坐到沈老太公边上。 双手懒洋洋搭上椅子把手,一副盗匪模样,声音毫无温度地开口: “开始吧。” 老太公终于抬起头,揉揉眉心,示意沈有柏把东西递上去。 程仲檐接过一看,随手就扔到地上,冷笑一声: “就这么点,糊弄谁呢?” 老太公眉色紧皱:“程二公子,真的只有这么多了,沈家如今只是看着光鲜,其实内里不剩多少。” 程仲檐却没那么好说话,一伸手,接过飞涯递给他的账本,当面就念了起来。 沈老太公饱经风霜的粗眉直跳:“你怎会....” “只要我想,就能知道,所以,给我好好重新分,该我岳丈应得的,只许多,不许少。” 扫一眼下首的众人,修长的指节把玩着掏出来的匕首,森冷开口: “给你们三天时间,把我丈母娘那些东西吐出来归还给我夫人,不然....” 说罢,将账本搁在桌上,一把将匕首生生扎了上去,账本立刻被戳出一个大洞,笔直立在桌面上。 所有人眉头直跳,头埋得更低了。 看来是敷衍不了了,老太爷只能再次闭眼,示意几个族辈再分。 分了四五次,都没能给出一份满意的分割之法,程仲檐一怒之下,直接抹了暗中作祟想欺瞒他的账房先生,激得沈家众人再次惊叫连连。 直到夜深人静,最终分出了沈家三分之一的家产。 程仲檐拿着分好的单据,仔细核对后,这才命人放了那几个叫嚷最凶猛的。 “还有我岳丈离族之事....” 沈老太公心里滴着血,颤抖着嘴唇落下印章,捂着胸口肉痛地瘫在太师椅上。 更令他痛心的,还是沈承枫这对父女俩彻底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以后他们想要获得更多好处都不能了。 这小儿太狠毒,杀人不眨眼,要是他咬死不放,他们父女就还得任由他们宰割。 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 程仲檐将纸契折好塞进怀中,接过飞涯递过来的信封往桌上一扔,冷冷道: “私通苟且、谋害人命的罪证,我手里多得很,还有人证,改日送上门。” 说罢扫一眼堂内其他人:“明日我就会让人按照纸契上的单子来收这些田产铺子和银两,谁敢耍花样.....” 说着剑眉一抬,不言而喻。 “我丈母娘的东西,三天内给我送到,不然用手脚来抵。” 威胁完,威风凛凛离开。 沈老太公看着桌上的信封,肉疼地喘息,花白胡须一抖一抖,气得一掌拍上信纸,怒道:“孽畜!” 沈承坤是个没眼色的,他盯着离去之人的背影疑问: “不是说他中毒快死了吗?就这个健步如飞的样子,哪里像中毒?” 沈有柏气得大骂:“这还用你问,明摆着装的,你还真信了?” “三叔,那我们可以上官府或者入宫告诉太后啊,抓了他这个把柄,让太后收拾他。” “你以为太后不知道他是装的?只是抓不到把柄奈何不了他罢了。” “沈府是如何落败下来的?你还想凑到她面前?别再自不量力自寻死路!” “收敛着点吧,覃儿马上就要参加乡试,沈家能否再恢复曾经的辉煌,全靠他,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提到儿子,沈承坤这才不忿地闭嘴,他夫人断手这事,他也只能心有不甘地暂且先忍下。 这边沈云轻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晕过去,那一掌沈长桥用了九成的功力,当时是下了死手的,幸好她自己闪躲一下。 可后背还是留下一个较深的掌印。 程仲檐替她运功治疗,之后就由稻子衙给她施针。 “幸好五脏六腑没震破,想来那个死老头内力不高,不幸中得万幸,我去制药,外敷内服,过几天就能恢复。” 下了药方后,稻子衙亲自去调药膏,让飞英给她涂抹上,他则守着药炉子开始煎药。 小月看到小姐背上的掌印,眼泪哗啦啦直掉。 平叔更是气愤地想出去找人拼命,被程仲檐叫人给拦下。 “不会让他活着。” 只留下一句简单的话,他就带着飞涯和几个护卫,替自己小娇妻讨公道去了。 等沈云轻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更阑人静。 小月趴在她床头打瞌睡,她动动身子撑着床面起身,惊动了她。 “小姐?”小月大喜,急忙扶她坐好。 沈云轻看一眼窗外,问她:“什么时辰了?怎么这么黑?” “大概亥时了,您饿了没,我去给您端些吃的来,秋红姐姐给您温着呢。” 抚摸一下作疼的胸口,后背更是有股火辣辣的灼烧感。 沈云轻急忙问小丫头:“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小月疑惑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她的担忧,笑着回道: “小姐您放宽心,姑爷一出手,全解决了。” “解决了?”沈云轻惊讶:“怎么解决的?” “就按照您的意思分了家产,还把老爷从族谱上分离了出来,我们可以带着老爷一起离开了。” “真的?”沈云轻有些不敢相信。 “真!千真万确。” “早知道他们全是一群欺软怕硬之徒,一开始就该让姑爷跟着您去。” “姑爷凶,能镇得住他们,看还有谁敢欺负您,您也不用挨这一掌,白白吃这个苦头。” 沈云轻心情复杂:果然她太弱,不管在哪里,都是强者生存的世界,有权有势,武功又高,事情解决起来自然效率就高。 等解决了这边的事情,她要想法子努力赚钱。 等有了钱,雇他个十七八个武力值爆表的,她就不用再战战兢兢。 “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身后的护卫抱着一床被子跟在他身后。 第33章 难以捉摸 “姑爷!” 见到来人,小月赶紧起身,微笑着给他福一礼,转头对沈云轻说道: “小姐,我去给您端饭食。” 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跟在主子身后的陆明见状,也将手上的被褥搁在床榻上,跟着闪退。 沈云轻眼皮直跳,暗骂一声:臭丫头,你彻底叛变了。 “多谢!” 程仲檐走到她床边,床沿陷了一下,长腿一迈,脚顺势搁到脚蹬上,嘴角轻轻牵起: “知道了?” 沈云轻点头。 他从怀里掏出两张纸契递给她:“收好了。” “我誊抄了一份,明日让飞涯带人去给你收回来。” 沈云轻惊叹一声:“这般多?” 程仲檐稍稍倾身靠向她,探头瞟一眼她手里的纸契,眉梢微翘:“就这点,还不够塞牙缝。” 要不是他现在不便弄出大动静,其实是想全弄来给她的。 算了,就勉强凑合吧,回去他手里的、将军府里的都是她的。 沈云轻暗叹,这点东西,对他来说嫌少,可是对她而言,已经是不少的财富。 “比我预想的要多出许多。”她浅浅一笑。 将东西小心翼翼收好,再次与他道了声:“多谢。” 程仲檐却不太喜欢她这样的客气,显得生分,他沉着眉色不满: “以后少跟我说多谢二字,我不喜。” 沈云轻听完,只是含笑看他一眼,没应下。 她这不说话,他们的气氛又沉默了起来。 程仲檐无奈叹息,自己找了话聊下去: “现在感觉怎么样?可还疼?” 沈云轻摇头:“还好。” 程仲檐盯着她还有些苍白的小脸,懊悔不已。 早知道给她安排几个暗卫,是他的疏忽。 这样的事情,绝不允许再出现第二次。 他垂眸须臾,暗下做了安排。 “我回来的时候,稻先生已经给岳父吃了药,他说比白日好了不少。” 他又继续找着话题与她闲聊。 沈云轻点头,正要开口回一句谢谢,张了嘴却发现那双锋利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 她只能将话又咽了回去,改成点头。 “知道了。” 想了想,改口问他: “你这样贸然出手,他们岂不是发现了你装病之事?不怕他们泄露出去吗?” 程仲檐嘴角一扬,抑制不住地勾起浓浓笑意。 轻轻关心他了。 视线太灼热,沈云轻别开双眼。 程仲檐清清嗓子,与她说道: “没事,那位其实知道我是装的,他们说不说结果都一样。” “只要找不出破绽,他们就毫无办法。” “还是小心为妙,谎言总有拆穿的时候。” 沈云轻还是好心提醒他一句。 “轻轻这是在担心我吗?” 手臂往大腿上一搭,某人抿着一脸便宜笑往她跟前又凑近几分,歪着俊脸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沈云轻嘴角抽抽,下意识往后退。 想多了,他们如今只是合作伙伴,她关心一下合作伙伴,没其他意思。 她也不喜欢与人这么近距离接触。 沈云轻扭紧眉目,神色略显紧张和不喜: “二公子,别靠那么近。” 见她还是这般疏远,程仲檐微微失落,但还是遵从她的意愿坐直了身体。 “那几间铺子和田产你打算怎么处理?留人在这里打理?” 这突然又转回正事上、一本正经,沈云轻差点转不弯来。 这男人变化莫测,难以捉摸,她回道: “不留,我打算全部折成现银。” “嗯,那给你五天的时间去处理,五天后我们返回京都。” “我留飞涯和飞英给你,你身上有伤,别自己去,都交给飞涯去办。” “好,知道了,多谢。” “轻轻...” “知道了,不说谢字。” 大不了以后有机会还他这份情。 “我之后几天要出去办点事情,你乖乖待在家中养伤。” 沈云轻再次点头,她现在胸口喘气都还疼,她想去估计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姐,姑爷,奴婢进来了。” 小月提了食盒进来,远远欠一礼,就开始布饭菜。 “我扶你。” 见她自己下床,程仲檐伸手要扶她。 沈云轻婉拒:“不用,我自己能走。” 只是挨了一掌,呼吸刺痛,手脚又没断,哪里用人扶。 来到桌边,看到一桌的饭食和两副碗筷,她奇怪: “小月你也没吃过吗?” 小月微愣,轻笑回她: “是姑爷还没吃过,奴婢就索性连姑爷的饭食也一起取过来了。” 程仲檐落座,接过秋红递给他的帕子擦了擦,拿过两只碗,先给她盛了一碗参鸡汤。 “药膳,先喝点,稻先生配了不少药材一起炖的,助你疗伤。” 小月赶紧服侍她净手。 接过他递过来的碗,沈云轻习惯性开口: “多.....” “那两个字咽回去。” 接收到投来的凌厉目光,沈云轻纳纳闭嘴。 啧,说个谢字而已,现代人的礼貌习惯刻在了骨子里,不自觉脱口而出。 咂咂舌,她低头喝汤。 这人这般强势,还好没跟他成真夫妻,不然这样霸道的男人,太让人窒息了。 算了,看在他帮了她那么多,她也还需要借助他的权势的份上,先忍了他这副死脾气。 程二公子很是苦恼,什么时候才能让小娇妻放下芥蒂? 饭桌上两人心思各异,一顿饭在寂静中结束。 等吃完饭,小月和秋红撤了碗筷,沈云轻见他还坐在房间里不走,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二公子,该去歇下了。” 某人目光一沉,放下手中的书,抱起榻上的被子朝她走来。 沈云轻看得秀眉直抽,大声喝止他: “站住!二公子你做什么?我是叫你回自己房间去歇息,没叫你上床。” 停在中间的男人原本含笑的表情,愣了一下,下意识抬了眉毛。 “我来歇息。” “那你赶紧回去歇着去。”沈云轻出口赶人。 程仲檐眉头拧紧:“没房间了,只能与你同睡。” “怎么可能,这个院子有六间房,不可能没房间的。” 见她这会儿倒是中气十足了,程仲檐无奈又无赖道: “真没了,小月秋红几个住一间,飞涯他们住一间,岳父一间,平叔一间。” “那不是还有两间?” “嗯,护卫们挤了一间,暗处还有不少暗卫,有的睡树上和院丛里、屋顶上、柴房.....” 少数一些守卫,其他安排在了别处。 不然这巴掌大点的院子,怎么可能塞下这么多人。 沈云轻无语地瞪他一眼。 “你糊弄谁呢?” 窗户上垂下三颗脑袋,齐刷刷露出黝黑明亮的眼睛,朝她解释道: “少夫人,主子没说谎,他们现在正抢着床呢,输的只能滚出外面去睡屋顶和树上。” 某位主子耸耸肩,无辜表示:“没骗你。” 说着抱了被褥就朝她床上而去。 沈云轻赶紧指着床榻继续挣扎: “那你睡床榻。” 程仲檐回头瞄一眼短小的床榻,脸上极其为难: “轻轻,那床榻太小了,我躺上去腿脚都伸不开。” “我们就暂且睡一张床过渡几晚,你放心,我绝对不碰你。” 说着还向她发誓。 沈云轻翻了几个白眼。 还几晚?一晚都不行,两人共处一室已经是极限,还想同床共枕,想得美。 她赶紧跑过去夺过他手里的被子,自己走到床榻上,将窗户一关,警惕道: “那我睡床榻,二公子睡床吧。” 程仲檐掐掐眉心,轻叹一口气:果然。 “罢了,你有伤在身,你睡床吧,我睡榻。” 沈云轻审视他两眼。 程仲檐眉梢跳跳,什么眼神? “真不碰你,除非你愿意....” 那就行。 沈云轻又快步折回床上躺下。 程仲檐见她还真就这么睡下了,站在床边看她背影许久。 无奈吸气,上了床榻蜷缩着身子,挥手灭了灯。 第34章 倔强父女 第二日,沈父从平叔那里得知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又听闻沈云轻被打伤,很是焦心。 正巧沈云轻与飞涯商谈完今日收回来的田产,她正要过来看沈父。 见她来,沈父在平叔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慢点,阿爹今日的气色看着好了不少。” “阿爹没事,倒是你,伤哪里了?” 沈父轻示意她安心,反问起她的伤势来。 沈云轻看向平叔,平叔不好意思朝她眨眨眼。 沈云轻无奈一笑,本不想让他知道的。 “女儿没事,稻先生已经治过,没什么问题,您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 沈父心疼不已,眼中满是担忧。 “都怪为父没用,拖累了你。” “您说的是什么胡话。”沈云轻劝慰他,“您为女儿做得够多了,往后该轮到女儿孝顺照顾您。” 她小心看一眼沈父,问他: “您知道我做的那些事儿了吧?您怪不怪我?” 沈父轻轻摇头,深深吁一口气: “傻丫头,阿爹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是这样做,过于鲁莽,要不是姑爷在,他们不会放过你。” “以后莫如此,太危险。” 沈云轻却毫无悔意,倔强道: “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只是不会再这么鲁莽。 “轻儿,你到底是已经出嫁的女儿。” 沈父语重心长地劝她一句。 “阿爹!” 沈云轻反过来劝说他:“留您在这个府里多待一日,就多一日的危险,我不想下次回来,却是来奔…” “呸呸呸。” 她赶紧吐掉不吉利的话。 “哎....就阿爹这个样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早一日晚一日而已。” “阿爹,您莫说这样消极的话,我不会让您就这样离我而去。” “您得活得长长久久的,多陪陪我,将来啊还得帮我教导孩儿,就我这点墨水,我可管教不了。” “往后女儿走到哪里,您就跟我去哪里,有我在,定不会让您饿肚子。” “胡说!” 沈父虽然高兴她这份孝心,但还是斥责了她。 “哪里有出嫁之女带着父亲去夫家过日子的?平白让人背后议论。” 沈云轻却极不赞同。 “怕什么,又不吃他家饭睡他家床,管那些人做什么,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不行!”沈父断然拒绝。 “阿爹不怪你擅作主张,但是要阿爹跟着你去,是万万不行的。” “阿爹,沈府那些人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放心留您在此,万一我转身一走,他们又来磋磨危害您。” “那你就给阿爹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阿爹到别处去过活。” “不行!” 这次换沈云轻毅然拒绝他。 “我们分走了沈家三分之一的家产,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要是知道您一个人,谋害您更简单了,您必须在我能看得到的地方。” “轻儿,这事不是儿戏,切不可胡闹,你这样做,让你夫家如何自处,你也要为自己和他们想想。” “阿爹,名声又不能当饭吃,您在乎那些个虚名做什么?” “你是女儿家,名声比命重。” “临国就是这点不好,滇国可没有那么看重名声,大不了我离了程家,带您去滇国生活。” “胡闹!” 沈父说不过她,急得抚摸着胸口连喘好几口气。 平叔见父女俩谁都不肯相让,赶紧插进来劝解。 “大小姐,老爷不是在乎那些虚名,他是怕影响你。” 沈云轻也赶紧解释:“我知道,可是我真不放心你们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让我如何能心安,真出事,我会自责内疚一辈子。” 平叔耐心劝解: “可您让老爷去程府住着,老爷肯定也不自在。” “那要不就这样,老爷和您都各退一步,老爷还是跟您同去京都,但是不入程府。” “您就在京郊赁一间屋子,老奴跟着去照顾,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沈父还是不赞同。 可这正合沈云轻的打算,她立刻点头赞同: “我看极好,就这么办。” “不行!” 沈父还是矢口拒绝: “轻儿,你不放心我在沈府,那就在这附近赁一间屋子给我们就好了。” “阿爹这身体真活不了几年,别过去拖累你,况且你阿娘在这里,我怎能离她远去。” “阿爹.....” “行了。” 沈父打断她:“莫再多说,其他阿爹都依你,也不怪你,就这事儿不行。” “可是....” “没有可是。” “那您不愿意离开,我也不回去了,就留下来陪您。” “胡说八道!” “都嫁人了怎可如此任性,都怪阿爹太纵着你了。” 沈父难得大声斥责,到底也是气急了。 急得他扬手捶了两下床柱,就是舍不得落到她身上。 父女俩就这样一直僵持着,谁也不让谁。 平叔也很是头疼,这父女俩啊,一旦倔强起来,脾气简直一模一样。 以前的小姐还会顾及老爷的身体,一味忍让和顺从。 现在的小姐啊,太过强势主动,这其实对他们现在的情况是极好的。 毕竟人善被人欺,何况太懦弱的话,只会让那些人变本加厉。 可现在吧,这硬碰硬的,着实让人头疼不已。 老爷也不是一个会轻易会改变主意的人,要换作以前,这事儿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父女俩就这样僵持了一整天,沈父怎么都不肯松口,沈云轻气得干着急。 沈父要是不愿意离开,她就不能将手上的资产都变现。 他要是还留在这里,她一旦离开,沈家那些人肯定会立马找上门,那不就等于白忙活一场。 利害关系说了一通,沈父就是不肯妥协,她是又气又急,连晚饭都没吃。 程仲檐一回来,飞涯就立刻将少夫人和老丈人僵持了一整天的事情,从头到尾汇报给他听。 等他走进房间,就见她坐在桌前苦恼地撑着小脸唉声叹气,一对小酒窝一鼓一鼓,他看得晃眼片刻。 程仲檐走近,斜靠在她的小桌前,到底没忍不住,伸手捏了她白皙的脸颊,轻轻揉搓两下 ,还是和以前一样柔软白皙。 “莫苦恼,我帮你去说。” 沈云轻气恼地一把拍开,怒瞪他:别来惹我! 程仲檐轻笑,规劝道:“去用饭吧,我去找岳父,保证帮你说服他。” 沈云轻瞥他一眼,一副你怎么这么有把握的怀疑神色。 “我也还没用过晚食,你要是不饿,等我回来与你一起....” “小月,还有饭没有,我要吃饭。” “小没良心。” 程仲檐看着她急速逃离的倩影,抱着双臂宠溺一笑。 程仲檐真去了沈父房间,关着门谈了许久,也不知他说了什么? 总之等他离开,平叔再进去的时候,老爷竟然神奇地点头答应了。 喜得平叔赶紧跑去告诉沈云轻:“小姐,老爷同意了。” 沈云轻吃惊,不敢置信地又问一遍:“真答应了?” 平叔喜笑眉开地点头:“老奴问了三遍,老爷真答应了。” 沈云轻吃惊得手上的字帖掉落到桌上,满脸不可思议,视线不自觉移向某人。 怎么做到的?她说了一天都没能说通,这人才进去一次就说服了? 好奇死个人! 狭长的剑眉得意地挑了挑,颀长的指节朝她勾勾手。 沈云轻别过身去,没上当。 程二公子无法,自己凑过去。 低头窥她一眼,引诱道:“真不问啊?” 沈云轻斜他一记,转脸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某人扑哧一笑,回道:“啧,没办法,岳父大人只听女婿的话。” “........” 一起凑过来的小月和她家小姐一同翻了个白眼,“切”一声起身走了。 沈云轻更是无语地摆手:没想到是个自大狂! 同意就行,她又欠他一个人情就是,她记着。 第35章 一起带走 沈父答应了一同前往京都,沈云轻就又行动起来。 等身体好了一些,她开始着手处理起飞涯帮忙收回来的那些田产铺子。 在床上躺了一天,又休养了三天,加上稻子衙的精心诊治。 她的伤势已无大碍,呼吸也顺畅不少,就是掌印还未完全消退。 飞涯得主子之令,也不敢大意,没让少夫人外出。 处理铺子田产这些活儿,都是他带了人亲自去跑。 沈父的身体经过这几日的调养也好了不少。 偶尔还会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和沈云轻聊聊天帮她出出主意。 第四天的时候,沈老太公和沈家三叔祖父沈长柏突然来访,想与沈父好好谈一谈。 全被沈云轻给拦了,她没让他们见着沈父。 这是打听到程仲檐不在,又想出来作妖? 沈云轻没让他们得逞。 小院子有武功高强的几大护卫守着,他们无法硬闯,试了几次,全都无功而返。 沈父知道后,也没再多说什么。 如今他对沈家之人已经心灰意冷,他现在只在乎他的轻儿。 其他的,与他再无瓜葛。 他们父女俩,与沈家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且他的轻儿变化极大,与以往简直判若两人。 他已经从小月那里得知了一些女儿的遭遇,心中愈加愧疚起来。 既然女儿希望他多活几年,帮她照顾未来的小外孙小外孙女,那他就多陪她几年吧。 他替夫人多看着她点,等她能自保、儿女双全之时,他就下去陪她。 沈云轻忙了整整四天,这才勉强将分得的家产变现。 加上那些人送回来的东西,以及老太婆昧下的。 除去金银珠宝和首饰,银钱全部加起来,拢共才一万两不到。 算上她手里的一千两嫁妆,目前她手里,共有一万零三十五两的现银。 等到了京都,需要置办一处宅子给沈父和平叔他们住,这需要花一笔不小的银子。 她已向飞涯打听过,京都城内的院子,最便宜的也要四五千两。 京郊相对便宜一些,三千两左右就能买到一个相对不错的大宅院。 但是她还是希望沈父能住在京都城内。 一来方便他看大夫,二来也方便她时常回去看望他们。 如此,她手上这点银子只能勉强凑合。 加上日常开销,沈父之后的医药费,还有她后续打算开一个医馆...... 这点钱根本不够用。 赚钱迫在眉睫! 明日就是第五日,启程回京的日子。 程仲檐前几日留了十多个护卫给她就不知去向,他已经三天未归。 飞涯倒是回来过一趟,告知了她主子暂时不回的消息,让她安心,同时嘱咐她着手准备回去的事宜。 为此,沈云轻处理完手里的田产后,就开始带着小月、秋红和飞英打包起回程的行李物品。 走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下午,她便带着飞英和小月,让平叔领着去了北街的小巷。 昨日夜里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小巷泥泞不堪,走起路来寸步难行。 周围的房子更是简陋拥挤,散发着一股发霉的腐朽味道。 沈云轻面色凝重,不由得蹙紧眉头。 平叔叩了叩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妇人跑来开门。 “谁呀?” 秀娘疾步跑来,小声询问一句,双手擦了擦衣角,拉开小木门。 “平叔?” 见到来人,秀娘微微吃惊。 “您怎么来了?” 她面露喜色。 往后一瞧,便看到了身后跟着的人。 秀娘哎哟一声,赶紧朝里屋大喊。 “娘,娘,快,小姐来了!” 一边喊一边往里跑。 “瞧我,秀娘见过小姐。” 一阵手忙脚乱,秀娘发现自己失礼后,赶忙又跑回来给沈云轻福一礼,赶紧将大门敞开迎客。 屋内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婆婆闻声,从屋内走了出来。 看到熟悉的娇俏身影步入院子内,她瞪大凹陷的双眼,有些不敢置信地停住脚步。 “娘?” 秀娘走过去拉拉她,提醒她回神。 “我的小小姐哎,你…你回门了?” “曾嬷嬷!” “哎!我的好小姐,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呢。” 说着拉起打着许多补丁的衣袖擦眼泪。 沧桑的双目深深凝视眼前之人,她走到沈云轻跟前,颤抖地伸出粗糙干瘪的双手。 本想抚摸一下她的小小姐,又怕刮到她白嫩的脸,小心翼翼又将手放了下去。 调整情绪后,曾嬷嬷赶紧给她行一礼,沈云轻急忙扶她起身。 寒暄几句后,曾嬷嬷忍不住朝门外偷偷张望两眼,那神情想问又不敢问。 小月很快明白,微笑着回答她。 “姑爷有事情去忙了,没跟着来。” 曾嬷嬷一听,这才松一口气,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温柔笑脸。 “来,进屋去坐。” 沈云轻由她拉着进了屋内。 屋子甚是简陋,一张缺角的桌子,几把木凳和一些简陋的家具。 墙壁满是裂痕和破洞,地上摆了几个木盆和木桶,地面湿漉漉的。 想来是昨夜暴雨屋顶漏了水。 曾嬷嬷赶紧将桌上的绣品收起来,拉着她坐下,然后又急忙招呼媳妇去煮茶。 沈云轻拉住她们,让她别忙活。 “您也坐下来,我有话与您说。” “哎,不碍事,就是家里没有什么好茶来招待小姐。” “别忙了。” 说着示意小月将秀娘拦住。 “我明日就要回京都了。” 沈云轻拉了她在她的旁边落座,继续说道: “这次我要把我父亲一起接走。” 曾嬷嬷听完,高兴地又抹了眼泪。 “好,好呢,接去了也好,这样老爷也不至于....” 随后又担忧地问她:“可是姑爷和程府那儿.....” “就是姑爷提出的,要把老爷带去京都。” 小月开心地与她说明。 曾嬷嬷喜极而泣,连说了几个好字:“极好!极好!” 这样简直再好不过。 沈云轻紧接着问她: “我也想把你们一起带去京都,你们可否愿意跟我走?” “啊?” 曾嬷嬷霎时愣了神,吃惊地看着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秀娘也红了眼眶,说来她是很愿意跟着小姐的,可是她知道小姐的情况,怕带着小狗子拖累她。 所以不等婆婆应下,她连忙开口道: “小姐,我们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老爷现在身体不好,照顾老爷需要很多银钱。” “我们小狗子如今这个样子,去了只会拖累您。” 沈云轻笑笑: “银子不用你们操心,一会儿抱了小狗子去那边院子。” “这次跟我们一同来的,有位稻先生医术高明,抱去请他帮忙看一看。” “你们今晚就简单收拾一点细软,明日一早来小院,一起出发。” “小姐,这可使不得。” 曾嬷嬷终于回过神,她和媳妇的顾虑一样,她自己的处境肯定也不轻松,再带上他们,更不容易。 沈云轻回握她的手,安抚地劝道: “你们若不跟过去,那我给你们一些钱。” “只是我寻思着,去了那里,我还得再买几个下人来照顾父亲,思来想去,还不如找你们。” “毕竟用熟不用生,你们在父亲身边,我放心。” “而说不定去了那里,您的小孙儿还能得一线生机。” “对呀,婆婆,小姐需要你们,你们就跟着一起去吧。” 曾嬷嬷再次湿了眼眶,不停拿衣袖擦泪。 秀娘也别过脸去,没想到小姐在这种时候还能记着他们。 “好!好!好!只要小姐需要,我们赴汤蹈火也愿意跟着小姐,只要不成您的拖累就行。”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去抱了孩子,现在就去找稻先生。” 第36章 启程返京 程仲檐昨日半夜带了人归来。 今日一大早,沈云轻迷迷糊糊起床时,看到床榻上缩着一团巨大的东西,恍惚中吓了一跳,她差点抄起桌上的茶盏就砸上去。 幸好及时收手,不然可要引发惨案。 “轻轻打算谋杀亲夫?” 程仲檐转过身,眯开一只眼慵懒地调戏她一句,随后疲倦地打了一个哈欠。 想来睡下没多久。 一大早不仅被吓一跳,还被逗弄,沈云轻白他一眼,回了一句:“继续睡你的吧。” 拉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大家吃了早食,开始井然有序地将行李装车。 曾嬷嬷带着家人早早过来,见到门口停着的五辆马车和一排排骏马,他们吃惊不已。 这回来的阵仗这般大,怪不得那几位奈何不了小姐。 敲开小院的门,秀娘立刻钻去厨房帮小月和秋红她们准备路上的吃食。 大壮则顺手就帮护卫们搬起了箱子。 飞涯和陆明还打着哈欠,忙着安排装车整队。 而曾嬷嬷则是抱着小孙子坐到沈父的藤椅旁,欠身朝他福一礼,开始絮絮叨叨与他说起话来。 等一切准备就绪,程二公子这才披了一件玄青色锦袍,慢悠悠地从房间内踱步而出。 曾嬷嬷刹那间看直了眼,小声问她家老爷:“这是姑爷?” 沈父靠在藤椅上,侧过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随即笑着点头。 “正是。” “长得这般威武俊朗?” 沈父不由得失笑。 曾嬷嬷由衷地赞美一句:“与小姐极为般配。” 沈父轻笑,对走过来给他见礼的女婿笑道:“曾嬷嬷夸你长得好,与轻轻天造地设一对。” 程仲檐先是一顿,瞬间心里漾开了花儿,立刻拱手给曾嬷嬷见礼。 “见过嬷嬷。” “哎哟,姑爷折煞老婆子了,使不得的。” 曾嬷嬷连忙起身给他回礼,要不是手里抱着孙子,她都要跪下给他见礼了。 “无须客气,这是您家小孙?” 程仲檐虚扶了她起身,让她无须多礼。 曾嬷嬷赶紧抱了孩子又给他行一礼,回道:“正是,让姑爷见笑了。” 程仲檐仔细瞧了一眼,见他苍白着小脸靠在曾嬷嬷怀里,虚弱无力,他微微皱眉,问了一句: “生得什么病?” 曾嬷嬷叹息:“娘胎里带出来的,都七岁了,还是四五岁的模样。” “让稻先生好好看看。” 曾嬷嬷笑着回道:“哎,稻先生昨日傍晚已经给看过了,还给下了针开了药,昨晚吃过药,今日看着比以前都好了不少。” “那就好,回京都后,让小月去库房取岳父药材时,需要什么,顺便小月一起取来。” “哪能糟蹋您的好药,小孩儿贱命,我们药铺里抓抓就好。” “无妨。” 曾嬷嬷本还想说什么,沈父对她摇摇头。 见他的视线已经投向了厨房,秋红端着一碗馄饨出来给他。 “爷,少夫人亲手包的,您趁热吃。” 某位爷接过大海碗的馄饨,勾着嘴角干脆坐在岳父旁边的石桌子上吃了起来。 见小娃儿盯着自己瞧,程二公子心情极好地问他:“可要吃?” 曾嬷嬷连忙将小孙子的脑袋搂进怀里,笑着摆手: “姑爷您快吃,我们方才已经吃过了。” 装完车的飞涯和陆明见有吃的,急忙奔向厨房,眼巴巴等着秋红给他们下馄饨。 等一切准备就绪,平叔落了小院子的锁,将钥匙交给沈府的小厮,他也上了老爷和稻先生的那辆马车。 老太爷知道他们将分得的田产铺子都变卖成现银,以后不再回来时,急得找过来,奈何没见着沈云轻,也没见到沈父,他就拐个弯,找了平叔。 意思是他们愿意出钱收回他们手里的这些,还剩多少他们收多少,价格给便宜一点就成。 本来沈云轻是不肯的,不想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只是飞涯帮忙处理那些铺子时告知她。 田产都出手了,但是铺子还剩两间,要在短短几日之内就立刻卖出,估计有点难。 主要是他们时间比较急,短短五六天的时间,除非贱卖,不然很难出手。 沈云轻权衡再三,这才让飞涯将两间铺子和一处二进的小院子回给了沈府,包括他们现在住的这个。 她全变现成了现银。 按照她的想法,哪怕以后沈父想回来,她再给他买个新的大宅院,别再与沈府有任何纠缠,省得膈应人。 沈父也由着她,全听她的安排。 车队缓缓启动,经过沈府大门时,沈家一些人伫立在门口看着他们离去。 “老爷?”平叔担忧地看他。 沈承枫放下帘子,无声叹息一声。 “感慨一下而已,无事。” 毕竟是生养他长大的地方,闹成如今这个样子,他既心寒又心酸。 可世事无常,人无能为力之时,只能先顾好自己在乎的人,其他人的命数,由他们自己的子孙去替他们延续。 程仲檐上了马车,闭着眼靠在车壁上继续打盹儿。 沈云轻为了避免尴尬,将小月拉上他们这辆马车。 本来她想上秋红他们那辆的,结果等她抱了自己的箱子出来时,程仲檐接过她手里的箱子,径直上了第一辆大马车。 秋红他们立刻以人太多坐不下了为由,拒绝了沈云轻上来。 开玩笑,少夫人要是敢上她们这辆马车,那这辆马车就别想完好无损地回到京城了。 跟在她身后的小月正要上秋红姐姐他们的车上,被她家小姐给拖到了大马车里。 秋红和飞英目送了她被拖走,挥手示意她保重,小月欲哭无泪。 上车后,她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时不时瞄一眼闭目养神的姑爷,生怕他又用锋利的目光盯上她,看得她浑身汗毛竖起,恨不得立刻钻进细缝消失不见。 一路上她只能默默祈祷,期盼着快点到达驿站。 马车行驶了一上午,终于在正午时停在一处小溪边休整,小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 大家坐在溪边树荫下休息,小月挨到她身侧,与她小声嘀咕: “老夫人和二族公的事情,您听说了没?” 沈云轻侧过头瞥她一眼,伸手敲她一记:“小八卦,你又听到什么风声了?” 小月嘿嘿摸着被敲的地方瞄一眼她家姑爷,小声问她一句: “死了,两个都.....”说着拉着舌头抹一下脖子。 “是不是姑爷做的?”她好奇地问。 沈云轻摇头,她也不知道,这几日她忙着手上的事情,还无暇顾及其他。 街头巷尾都传遍了这一桩丑闻,还传得有板有眼,沈家估计碍于脸面,悄无声息地秘密处理了。 竟然都没见到办丧事,更没见发丧。 小月愤愤不平:“真是大快人心,叫他们欺负咱们,报应不爽。” 沈云轻笑笑没接话,不管是人为还是意外,自己造的孽,终有反噬的一天,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她现在的能力太弱小,不然的话,她不介意补上一刀。 如今她们别说自保,就连安身立命都显得心余力绌。 沈云轻喟叹一声。 她需要快点强大起来,这样才有能力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亲人。 简单停驻休整一番,大家吃了一些干粮,车队又继续赶路。 小月这次聪明了,先一步跑上了秋月他们的车上,死活不肯再被她家小姐拖到大马车上。 第37章 其余全杀 马车走了四天,路程已过半。 每到上车时间,小月那机灵鬼都想尽了法子躲开她家小姐的毒手。 沈云轻无奈,前三天她也找了各种理由蹭上曾嬷嬷和沈父他们的马车,今日终于是蹭不下去了。 在沈父的疑惑中,她只能硬着头皮又上了程仲檐的大马车上。 车辆缓缓前行,程二公子环抱双臂,目光阴森森地盯着她看半天。 某人实在受不住,赶紧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两人是你下的手吗?”沈云轻翻着手里的字帖假装不经意地问他。 “不躲了?”程仲檐轻哼。 “啊?” “你是怕我?还是不想与我单独相处?” 程二公子托着下巴,黑色的眼睛透露出冷冽的暗光,嗓音微哑地质问。 沈云轻呵呵假笑两声,心虚地敷衍道: “哪能,就想找人说个话打发时间而已。” “哦?”他拖长尾音继续审问:“我不是人?非得上他们的马车去找人聊天?” 沈云轻尴尬地朝他挤出一点笑意,辩驳道: “那不一样呀,二公子不适合聊天开玩笑,你是干大事之人。” “再说了,唠嗑么,总得找嬷嬷和稻先生他们这种八卦比较多的人聊起来才得劲,呵呵呵。” 某人别过脸,尽量不让他看出端倪。 程仲檐冷哼一声,靠着车壁又闭上了双眼。 明知道她就是故意躲着他,他却舍不得将她如何。 他该拿她怎么办?用强的又怕伤了她的心,她逃得越远,棘手得要死。 “我推波助澜了一把。” 语气虽然强硬,可还是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沈云轻“啊?”了一声,这才转过弯,原来他说的是她刚才随口一问的事情。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两人的奸情的?” 沈云轻见他肯回答,将一直藏着的好奇心也问了出来。 程仲檐掀开眼皮淡淡瞥她一眼,瞧她一脸期待的模样,回道: “我设了一处轶事收集处,名为华阁轩,你要是还想知道什么,我让人给你写一本八卦册子,你慢慢看。” “或者跟我聊?” 沈云轻嘿嘿干笑两声,摆摆手: “算了,我又不是八婆,我识字就好。” 程仲檐气得要死,刚刚还一脸欢欣雀跃打探八卦的模样,现在又缩了回去。 是谁找的去聊八卦的理由不上车,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小骗子。 真想把人按进怀里打一顿。 他这么想了,手上的大手也被他捏得咯吱作响,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来。 沈云轻看得想跳车而逃。 这就是她不想和他同车的原因,一来避免太多的接触,二来这人太恐怖。 她挪挪身子,学小月那样尽量缩到角落里去。 马车已经驶入乾州峡谷,四周高山环绕,树木葱郁,前后不见人烟。 突然马儿一声嘶吼,飞涯一把拽紧缰绳,堪堪稳住受惊的马儿,惊险地避开了滚落下来的巨石。 马车剧烈颠簸几下后,猛地刹住车。 一阵摇晃,沈云轻差点撞向车内的小茶几上。 程仲檐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到身边。 “可有受伤?” 他紧张地询问她情况。 沈云轻摇头。 “我没事。” “飞涯,何事?” 程仲檐凝眉,脸色冷冽道: “主子,有情况....” 上百的黑衣蒙面杀手从树丛、坡上、草丛等地方窜了出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保护马车!”飞涯大喝一声。 话音刚落,就听护卫们齐刷刷拔了刀剑飞身下马。 “你待在车里别出来。” 嘱咐她一声,程仲檐抄起一旁的飞寒剑也快速跳下了马车。 很快,护卫们就和大量的黑衣蒙面人厮杀起来。 车外充斥着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嘈杂的声浪里夹杂着惨嚎声,空气立刻弥漫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沈云轻透过窗户的细缝探了一眼,黑压压一片,时不时有人倒下,又立刻有人冲上来逼向他们。 嗖嗖嗖几声,一排排尖锐的箭羽射向窗户,沈云轻一惊,赶紧避到车壁边。 到底什么情况?他们遇到截杀了? 车内一阵摇晃,受惊的马儿不停来回踱步。 幸好有护卫发现,及时控制住马儿没让它拖着车跑开。 沈云轻坐在车内被晃得东倒西歪,紧紧抓着车壁上的暗格才勉强稳住身体。 突然车门被人一把拉开,蒙面人定眼一瞧,发现了车内的她。 目光一亮,出手就要拖她出来。 沈云轻脸色一白,抓起一旁的茶杯和书籍砸过去。 黑衣人一脚还没爬上车里,身体立刻被一把利剑贯穿。 沈云轻看着他瞪大双眸倒下去,慌得打翻了一旁的箱子。 程仲檐面无表情地将穿破身体的利剑又拔了出来。 一个回旋飞踢,将围上来的十几个黑衣人全部踢飞出去。 伸手一拉,又将车门关上,将她隔绝在车上的一方天地。 眼看近身刺杀的一个个倒下,站在坡顶上的另一个黑衣男人一把拉上脸上的黑色面巾,抬手一挥。 坡上弓箭手立刻拉开弓箭,纷纷又朝下射出一波又一波的利箭。 他们开始有人被射中倒下。 程仲檐挥剑劈开密密麻麻的箭雨,沉声提醒一句众人。 “开盾。” 很快有护卫飞向最后一辆马车,一把斩断捆绑的绳子,开箱扔出千机伞将几辆马车团团护住。 一个刺耳的响哨顿起,远处一阵马蹄声也飞奔而来。 暗处几十个黑衣人持剑飞了出来,与程仲檐一起,飞身避开利箭,踩着峭壁快速飞向高处的小坡顶。 很快,坡上纷纷有人滚落下来。 弓箭转移了目标,开始自乱阵脚,有人带着一群精兵支援而来,那批杀手见势不妙,纷纷撤离。 程仲檐不给他们抽身逃跑的机会,带着他的暗卫追杀上去。 挥剑刺杀三人后,大声下令:“活捉贼首,其余,全杀!” 躲在车内的沈云轻没再听到近身的拼杀声,许久,远处的声音也渐渐弱了起来。 她悄悄拉开一条细缝,发现护卫们撑着铁伞将马车罩住,形成一个网罩铁桶。 她推开车门探出身体,低低唤一声:“飞涯?” “少夫人,您先别出来。” 飞涯转身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躲在车里。 沈云轻又立刻缩回车里,躲在车门后小心翼翼看着他们,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又过了许久,远处的声音也归于平静。 千机伞一收,四周又明亮了起来。 沈云轻伸手挡住刺目的阳光,等眼睛适应,这才看清周围的情况。 地上尸身倒了一片,有他们的人,大多都是黑衣之人。 周边的草丛也被鲜血溅红,一滴一滴淌着鲜血,地面一片狼藉。 稻子衙跳下马车,开了药箱给受伤的护卫们疗伤。 “二少夫人,好久不见了,怎么我们每次相见,都这么特别?” 骏马上的齐世子见她下了马车,不合时宜地半开玩笑道。 沈云轻只是礼貌性地朝他点头,此情此景,她的脸上可挤不出一点笑意。 视线快速扫一圈四周。 飞英收了满是鲜血的剑走到她面前,关心地问了一句: “少夫人可有受伤?” 沈云轻摇头:“我没有,倒是你,手臂和背部都破了,要不要紧?走,去稻先生那里我给你包扎一下。” 小月和秋红也跑了过来,沈云轻知道了父亲和平叔他们那里平安无事,曾嬷嬷他们也安然无恙,她放心点头。 顺便让小月去告知平叔他们一声,她这边也无事,她快速走向稻子衙那里。 他们的人伤得不少,稻子衙只能先治疗重伤和中了箭的护卫,根本来不及救治其他的伤员。 沈云轻二话不说,抱着自己那个图案特别的箱子过去帮忙。 齐肃踩着几具尸身来到程仲檐身旁,笑着说了一句: “你的少夫人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第38章 你会医术? 程仲檐坐在一堆尸首上。 手上的飞寒剑倒插在一旁,剑身上那些鲜红的液体还在顺着剑身滴落。 听齐肃提到她,他回过身。 望着那个忙碌的娇柔身影,剑眉一沉。 “你不知道她会医术?” 齐肃看他微讶的表情,叉着腰好笑调侃。 “看来你对自己的小娇妻也不是很了解么。” 说着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尸堆上,一脸好奇地问: “你真打算与她厮守一生了?那苏文溪你打算怎么办?” 程仲檐面色阴冷,语气毫不相干地回答: “苏文溪与我何干?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与她有事情?” “世子殿下,您是不是忘了,她现在可是你的世子妃,而我已经娶妻。” “我最后再强调一遍,别再把我跟她牵扯在一起,我与她毫无瓜葛。” 齐肃张大嘴巴,跳起来一脚踩在尸身上严肃地问: “你成亲那天不是还为了救她错过了拜堂?这不叫喜欢叫什么?” “现在又急着与她撇清关系,什么意思?我们都有点看不懂了?” 程仲檐淡淡回一嘴: “我那日出去,是我父亲身死之事传来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救她纯属意外罢了。” “啊?!” 齐肃哎哟拍一记大腿,穷追不舍地继续问: “那传闻你俩在明涯山相依相伴,情深意长之事,你如何解释?” 程仲檐侧过目光,冷笑一声。 “传闻你也能当真?荒谬。” 这下轮到齐肃翻白眼,他不死心地再次确认: “那么说,你真不喜欢她?” 程仲檐肯定地回答他: “从未,只是师兄妹情分,多一分都没有。” 完了,天塌了! “那我怎么办?” 齐肃仰天长啸! “亏得我当初还牺牲自己来成全你们,到头来我落得里外不是人了。” “苍天啊,早知道当初我就袖手旁观得了,何必蹚这趟浑水。” 堂堂风流倜傥的世子殿下,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程仲檐懒得搭理他,撑着飞寒剑从尸堆上站起身。 步子有些踉跄,他一动,身前又红了一大片。 这边稻子衙正忙着救治重伤昏迷的护卫。 沈云轻帮他处理清醒着,但伤势较重的伤员。 稻子衙看她娴熟的包扎手法和包扎物品,大吃一惊。 来不及细问,只看了两眼,转身就又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救治当中。 这次随行的护卫程仲檐带了至少百来人,刚才他又调出暗处里的三十多人。 加上齐世子带来支援的兵将,很快就将四五百人的黑衣杀手屠杀殆尽。 除去贼首侥幸逃脱,抓了两个,其余无活口。 他们这边的人自然也损失惨重。 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简单处理和包扎。 需在天黑前赶往驿站,不然这峡谷到了夜晚,只会更危险。 一直跟在身后的飞英和秋红等人,看着沈云轻从一个黑箱子里取出一包一包的针和线,一脸好奇。 只见他们少夫人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用这些针线像缝衣服一样,快速给受伤的护卫们缝起伤口来。 她们愣在原地张大吃惊的嘴巴。 没想到少夫人竟然会医术? 反观小月和大壮几人,反应平静。 只有她和稻子衙两个大夫,人手严重不足,受伤的人又不少。 手上一刻都不敢停歇。 她很快就缝好了三个,正缝合第四个时,飞涯急匆匆跑来。 看一眼稻先生,根本抽不开身。 转头看到沈云轻正熟练地缝着伤口,他同样被震愣住。 思索了一下,便开口对她说道:“少夫人,主子被箭射中,血流不止,需要处理。” 沈云轻微微颔首,继续手上的动作。 “知道了,这个缝好我立刻过去。” “飞英,剩下的你们帮忙包一下,他们不需要缝。” “是!” 飞英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 刚才少夫人一边缝合一边教她们如何处理包扎。 不拿针缝皮肉的话,这点活她们还是会做的。 沈云轻剪下多余的线,将用过的缝合包收好。 “走。” 她脱下手上的手套,抱了箱子跟着飞涯过去。 程仲檐正坐在大马车的车凳上捂着胸口,他的手已经被染红。 沈云轻走到他身前,蹲下观察几眼。 两处箭伤,幸好没有命中要害,只是其中一处很棘手,秀眉不由得深深拧紧。 “把他上衣全脱了,露出伤口来。” 一边命令陆明,一边转过身麻利地摸上箱子。 沈云轻闭着双眼再次默念:再来一套缝合包、手术包、消毒药水、麻醉药。 箱子一开,她需要的东西立刻出现在里面。 果然如她所想,就缺了麻醉药这一样。 不知什么原因,前几次她还能取到。 刚刚她想再要时,就没有了。 快速取出里面的东西一一摆放好。 没时间细究,只能先救人。 转头却发现程仲檐的衣服还没脱,她眉色一沉。 “愣着做什么,快脱,再不脱,你主子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 陆明被她一喝,瞬间回过神来。 急忙手忙脚乱去扒拉主子的衣服,飞涯也上前一起帮忙,加快速度。 虽然已经点穴止血。 但是由于箭上有毒,虽已吃过百解丸解毒,可中箭的两处地方还是止不住在冒血。 箭杆已经被他用剑削掉,箭头他不敢轻易拔除。 因为其中一支箭头,刚好射进了旧伤刀口上,导致刀口再次崩裂,这血就彻底止不住。 因为失血过多,程仲檐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 蠕动两下唇瓣,他很想开口,但是看她神色紧绷,到底没打扰她。 她竟会医术? 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因为前世他并没发现她展露过这等手艺。 沈云轻戴上手套,取了纱布先帮他止血。 细细查看箭头的位置后,眉头皱得更深。 照理这样的伤势应该由外科医生来处理。 可现在稻先生抽不开手,这伤也不能再拖。 算了,就当妇科的缝合手术来上手吧。 进行简单消毒后,她换了手术刀开始取箭。 “我这没有麻沸散,稻先生的也用完了,只能生剖皮肉,可能会很痛。” 程仲檐紧紧盯着她,毫不在意道: “只管放开手,为夫忍得。” 沈云轻瞥他一眼,执着手术刀就真划了上去。 看得一旁的齐肃眼皮狂跳,身旁的几个属下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反观持刀人面色不改。 划开旁边的皮肉,立刻取纱布止血,又换钳子。 沈云轻开口提醒一句:“忍着点。” 捏住箭头慢慢往外取。 箭头拔出一刹那,一道血柱喷上她脸颊。 她神色一闪,取了纱布赶紧捂住伤口。 眯着一只眼说了一句:“帮我擦一下。” 身旁的飞涯和陆明没反应过来。 咬着牙面色苍白、一声不吭的程仲檐拉起自己的衣角,快速给她擦去眼角上的血迹。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旁边围观的几人纷纷愣住。 这默契,果然是夫妻! 等拔出第二支箭头,她赶紧取了缝合针线开始给裂开的伤口和箭口缝合。 许久,伤口缝好,再用碘伏消毒,取了干净的纱布给他包扎。 少女灵巧的手似有若无地在胸前缠绕,柔软丰满的娇躯靠近,身上传来淡淡的体香。 剧痛和柔软触感的双重冲击。 程仲檐终于微不可闻地低哼出声,剑眉死死皱成一团。 额上豆大的汗水落了下来。 等全部处理完,沈云轻深深吸一口气,大功告成,手没有生疏。 有了这些工具,她不怕养不活自己和沈父他们了。 飞涯赶紧去车上取了一套干净衣服过来。 程仲檐看着低下头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人,忍不住问道: “你是跟谁学的医术?这些是什么?” 收着缝合包的手一颤,沈云轻僵在原地。 第39章 又见白月光 沈云轻低着头,正冥思苦想该如何将这个问题蒙混过关。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檐哥哥,你受伤了?” 苏文溪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快步向他们走来。 程仲檐急忙将衣服套好。 但苏文溪还是看到了他身上包扎密密麻麻的纱布。 苏文溪越过地上的沈云轻,无视站在一旁的正牌丈夫。 走过来开口第一句,关心的却是别人的夫君。 地上的沈云轻暗暗松口气,侥幸躲过一劫。 站在一旁的齐世子更是无语地别过脸去不忍直视。 斜一眼旁若无人的世子妃,齐肃挪动脚步,蹲到地上扯扯地上的沈云轻,小声说道: “少夫人,我手臂也被割伤了,能否给我也包扎一下?” “可以。” 沈云轻爽快地答应,扭头立刻凑过去查看他手臂上的伤口。 程仲檐苍白的脸色顷刻间阴沉下来。 无视苏文溪一脸深情担忧的目光,他径直走到两人面前。 伸手一把将地上的沈云轻拉起来,冷声朝飞英吼一声。 “飞英,过来给世子包扎。” “飞涯,活捉的那几个,你亲自去盯着,不可出任何差错。” 沈云轻被他拉得猝不及防,手上的纱布咕噜滚落。 她抬头恼怒地呵斥他一句: “程仲檐,你发疯能不能有个限度,浪费我一卷纱布。” “还有刚缝好的伤口,动作那么大,再崩开,我可懒得再管。” 一把甩开他的手,她又蹲下去捡脏了的东西。 程仲檐到底有伤在身,被她一甩,趔趄一步。 飞涯赶紧上前扶他。 程仲檐招招手,示意陆明过来。 飞涯这才拱手接令,取上自己的佩剑去了后面。 齐肃脸一黑,也站起来无语地指责他: “程仲檐,有点良心行吗,我这伤可是为救你们被割的。” 程仲檐不为所动,冷着脸回他: “这点小伤,用不着我夫人出手,飞英。” “切!小肚鸡肠。” 飞英忙着给伤员包扎呢,哪来的功夫理会他们,倒是小月急匆匆跑来。 “小姐!小姐,稻先生请您过去。” “有位护卫小哥的伤口止不住血,人已经昏死,稻先生一个人忙不过来。” 沈云轻撇下两个幼稚鬼,快速将地上的东西收好,抱着她的黑色箱子又走了。 齐肃脸都气黑了,捂着伤口咬牙切齿: “没人性,早知道不来支援你,就包扎一下伤口,瞧你这小心眼儿的德性。” 他的手臂还在淌血呢,但那些重伤的侍卫更需要大夫,所以他只能等着。 好不容易少夫人空出手,这人还拦着不让。 简直丧心病狂,这种醋也吃。 程仲檐淡淡瞥他,冷汗直冒,不忘嘴硬道: “男女授受不亲,殿下,她是我夫人。” “那她给你那些属下处理伤口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拦?小家子气。” “让你的世子妃给你包扎。” “程仲檐,你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檐哥哥!” “走,去我岳父车上。 “啊?” 陆明看他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到处乱走,忍不住提醒道: “主子,您最好休息一下吧。” 程仲檐没听,捂着痛得发麻的地方继续朝马车走去。 两个大男人谁都没有理会一旁的苏文溪。 苏文溪脸都气绿了。 她盯着那毫不留恋、连个眼神都不曾留给她的宽大背影,一口白牙差点咬碎。 齐肃左右瞅瞅,一阵头疼。 揉揉眉心,他好心提醒她一句: “文溪,蘅轩他已成亲,你别再纠缠了。” 苏文溪脸色一变,立刻收起脸上的怒意,转身柔柔回道: “世子殿下,我只是太担心檐哥哥的身体,忘了如今隔在我们中间的阻碍。” “没关系的,只要能在他身边,不是正妻我也愿意。” 齐肃差点倒地不起,一把捂住自己的脸生无可恋。 疯了,一个个全是疯子,无可救药! 一个无情无义,一个自作多情,而那个嘛,好像事不关己无所谓。 他呢,自讨没趣、自寻苦吃。 让人头疼,头疼欲裂,天旋地转… 苍天啊,快点让他解脱吧,他错了,不该一时心软答应了苏文溪。 程仲檐上了沈父的马车,关心地询问了一下他老人家的情况。 得知他们都无事,他这才放心地点头。 平叔下了马车在外面守着,陆明又被飞英和秋红叫走,车上只有翁婿两人。 程仲檐掏出衣袖中藏着的一片衣袂递给他,低声问: “岳父看看,这花纹图案,上次从您这儿过了一眼,甚是眼熟。” 沈父撑着身体坐起来,程仲檐急忙扶了他坐靠在车壁上。 沈承枫接过一看,瞬间眯眼,微微喘息回道: “不能说一模一样,但是八九不离十。” 说着让程仲檐从他脚边的小箱子里取出一张画来。 拿来一对比,除了中间的图样略有不同,其他几乎一模一样。 “哪里来的?” 程仲檐瞄一眼两幅图案: “贼首身上割下来的,可惜还是被他逃了。” “会不会是太后那边的?” 程仲檐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 “来的人有两拨,第一批冲出来的那拨人,应该是太后一党。” “但山坡上那批人,明显不是。” “看来有人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抓了两个活口,都是第一批的,伤得不轻。” “您这张图我拿走,等查出眉目再来与您禀明。” 程仲檐将那张纸连同衣袂一起折好塞入袖口中。 沈父看他胸前有血迹,立刻担忧地问: “你受伤了?” 程仲檐轻描淡写地回他: “小婿无事,轻轻亲手帮我包扎缝合的伤口。” 说着不经意问道:“轻轻这医术是与谁学的?” 沈父听他这么一问,微微一笑。 “轻儿一出生就体弱多病,三岁被送去了滇国,五岁跟着她外祖学医,直到四年前她外祖故去,这才回到临国。” “结果不到一年,她母亲也离我们而去,两年后我又被人陷害,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不知外祖是哪位,说不定我认识。” “滇国有名的怪医圣手。” “医怪褚悠扬?” “正是。” “原来如此。” 程仲檐自嘲一笑,若是细究起来,他与她,原来早就见过。 当年他还是一名小副将时,奉命跨过滇国前往穗国交接内应,被人摆了一道,差点命丧黄泉。 幸得医怪捞他一把。 虽然他救他是想当成试毒的工具,耐不住他身边的小姑娘要留下他,没让老头剖了他。 这小丫头,下刀的手法倒是比从前要果断。 想当年她可是握着小刀,都会手抖得控制不住,一边挂眼泪鼻涕,一边被逼着下刀的柔弱包一个。 垂下眼眸,他心下五味杂陈。 “那岳父能否再多说些轻轻的往事,我想多了解一些她的过往。” 沈父见女婿如此主动关心女儿,自然是高兴地,将沈云轻小时候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全倒给了他听。 车上翁婿俩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车外的沈云轻忙得焦头烂额。 她帮稻子衙处理好已经昏死过去的护卫后,独自走到山脚一处小瀑布边把手上的血都冲洗干净。 一个转身,被一个最不想看到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第40章 宣告主权 沈云轻眉间微微一蹙,不解地问: “世子妃何意?” 苏文溪也不装了,褪下温柔的面孔,阴冷着脸色直截了当地警告她: “沈云轻,你最好拎清楚自己的身份,别以为自己嫁给檐哥哥,你就真把自己当成将军夫人。” “檐哥哥的夫人,只能是我。” 沈云轻噗嗤一声,上下打量她,好笑地问: “世!子!妃!” “你说这话,是何意?” 苏文溪冷哼,轻蔑地瞥她一眼,直接宣告主权: “我与檐哥哥从小青梅竹马,你们只不过奉旨成婚。” “哦。” 沈云轻敷衍地回她一句。 苏文溪不依不饶道: “我们才是有情有义的一对。” 沈云轻无声一笑,静静看着她。 “我和檐哥哥在明源书院朝夕相处五年。” “我们一起念书,一起赏月游山,我看着他一步步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最难过的时候是我陪着,他最艰难的时候也是我在身边,你只不过....” “后来者居上?还是渔翁得利?你想表达什么?” 沈云轻抱起自己的双臂,毫不客气怼了一句。 苏文溪攥紧手中的锦帕: “你是蠢还是明知故问?最好放聪明点。” “请明示!” “所以你别妄想沾染檐哥哥,若不是局势所迫,嫁他之人,本应该是我,而不是你。” 沈云轻侧头望一眼天空。 一片乌云飘过,将太阳遮去半张脸,连太阳都知道避羞。 她记得书中对这位白月光的描写,可是温柔娴静,端庄有礼,聪明睿智的才女。 这要是她刚醒来那会儿,什么都不懂,可能还会被她忽悠住。 自认为自己占了人家的位置,破坏一对有情人。 可真不好意思,她现在已经知道前因后果,她不傻,凭什么要让她踩着她上位。 她可以不害人,不代表就能让人当傻子,算起来,她才是受害者。 沈云轻也不惯着,直接点中要害: “要是我没记错,我才出生没多久、还尚在襁褓时,先帝就亲口替我们立下了婚约。” “说起先来后到,我的起步可比你早了不知道多少年。” “苏小姐,你知不知道他是一个有未婚妻之人?” “若是知道,你还上赶着往上贴,你要脸吗?” 小嘴得理不饶人,继续轰炸道: “我才是正儿八经的名正言顺,你到我这里来宣示什么主权?” “就凭你在他身边不要脸地缠了五年?还是凭你这张比城墙还厚的脸?” “有本事你当初怎么不让他娶你,现在来要求我看清自己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你不知道?” 说着啧啧摇头。 苏文溪没想到她竟然能如此冷静睿智、巧言善辩。 也没被她激得失去理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色。 她讥笑一声:“那又如何?” “沈云轻,檐哥哥心里的那个人是我,你现在占着这个位置有何用?” 沈云轻嗤笑,的确,男主在至死关头选的也是你,但是那又如何? 这话对原身可能会产生伤害,因为原主爱男主,可现在这具身体是她不是原主了啊,她又不爱他。 于是好整以暇地怼一句:“那又如何,我就占着茅坑不拉屎你能奈我何?” “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跪在你脚边高呼一声:世子妃娘娘,这个男人我不敢要,给您,请您慢慢享用?” 说完自己都被乐呵了,捂着嘴呵呵嘲笑两声。 “有本事你自己把程仲檐拉进你的红鸾帐去啊,你找我做什么,我又不能满足你。” “你.....你个言语粗鄙的下作女,你竟敢羞辱我。” 苏文溪被她这下流卑鄙的话怼得面红耳赤,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她。 沈云轻鄙视地斜她一眼:“我是下作,可也比不上你苏大小姐心思肮脏。” “自己都嫁人了,还肖想别人的丈夫。” “你要是自己偷偷肖想或者私下去勾搭偷情,我不知道也就算了。” “如今还恬不知耻地跑到我跟前来耀武扬威,不知道是谁更下作?” “你这不是不要脸,是比娼妇还明目张胆吧?” “你......你.....” 苏文溪被她这好不要脸的言辞气得差点失了仪态。 “我....我怎么着?” 沈云轻白她一眼,懒得再搭理。 男主说他不爱这位,而这位说男主只爱她。 啧,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到底什么才是真假?让人费解。 不过她懒得管这劳什子真假,她只想活着回去。 “沈云轻,你别不自量力。” 苏文溪憋了半天,放出狠话,语气中带了浓浓恨意。 沈云轻压下也即将冒上来的火苗,被她纠缠得有点烦躁: “苏小姐,你要真爱程仲檐,那你应该去找他诉说爱意,而不是来找我,你找错人了,明白吗?” 只要你拿下程仲檐,你们把这阻碍给破了,顺带帮我一把,放我自由,你们原地入洞房我都没意见。 可惜这话她不能直接跟这女人挑明了说,不然她还在局里,说多了坏事。 不想再浪费时间,她抬脚想从她身侧走过,却被她一把拉住。 沈云轻也有点恼怒了,一把甩开她的手,连吼带骂直接开干: “苏文溪,你耳朵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我都说了,你爱不爱程仲檐与我无关,你要真想做他的女人,你自己去跟他说,别来纠缠我。” “老娘没那工夫搭理你们的破事,听清楚没有?别来惹我!” 她这音量委实有点大,远处的众人立刻看向她们这边。 苏文溪仿佛被她吓了一跳似的,一改刚才的嚣张态度。 捏着帕子嘤嘤抽泣起来,立刻切换成楚楚可怜的弱小无助模样。 “妹妹何必如此,我只不过就是想多关心一下蘅轩哥哥的伤势,呜呜呜。” “怎么了?你们没事吧?” 齐肃一直留意着她们这边的情况,生怕两人为程仲檐那小子打起来。 沈云轻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一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 这绿茶简直比天气还善变。 这是掐好时机,故意引人过来。 他娘的,果然有心机,怪不得刚才要把她拉回身。 沈云轻摆摆手,懒得解释,这绿茶爱演戏,自己演个够,她可没那功夫陪她演。 苏文溪见她要走,又快步拦在她面前。 沈云轻彻底被惹火,叉起腰肢不善地警告道: “苏大小姐,麻烦让开,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齐肃一看,沈云轻已经开始交握双手捏起拳头,暗道不妙,急忙圆场。 “有话好好说,两位都是名门闺秀,动手可不雅观。” 苏文溪捏着一方丝帕柔柔擦起眼角的泪水,仿佛被她吓得瑟瑟发抖一样。 “殿下,劳烦你帮我与轻儿妹妹说一声,我与你成亲只不过是逢场做戏,我们并不是真夫妻。” “等大局落定,我们便会和离,届时....” 沈云轻捏着的手一顿,有些惊愕:啊?不是吧?这两位也是协议成亲?这是什么信息量? 不对,靠!这绿茶不仅玩心机,还玩手段,刚才不说,这种时候才来告诉她,什么意思? 齐肃有些为难,不过看沈云轻盯向自己的探究神色,他点头:“确实如文溪所言。” 沈云轻嘴角抽抽,带着一丝冷嘲: “你们的事,与我何干,不用特意告诉我,懒得听。” “我与檐哥哥才是一对儿,这件事不仅全都城知道,就连我们两边的长辈,可都是心知肚明。” “要不是.....呜,我和檐哥哥早就儿女成群了。” 苏文溪哭完,用不大不小的娇柔之声告诉她: “所以将来给他生儿育女的,必定是我,我一定会回到檐哥哥身边。” 说着掏出一块玉佩向她炫耀。 “这是檐哥哥的家传宝玉,只传给谁,你明白了吗?” 第41章 恶心死你 沈云轻无视她手里的玉佩,非常怜悯又带着同情的眼神对齐肃说了一句: “原来世子殿下这么大方?甘愿给人戴绿帽,佩服!” 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京都有名的纨绔世子素来脸皮堪比城墙还厚,现在却臊红一张老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云轻审视完这位‘伟大’的世子爷,转头对一脸胜利者姿态的苏文溪说道: “你拿着一枚玉佩来炫耀什么?无非就是自己得不到,拿来膈应我罢了。” “但不好意思,你说得再多又如何?” “终究无法改变,我现在就是他程仲檐明媒正娶的正妻这个事实。” 苏文溪咬着牙嘲讽: “少夫人可真够大度,明知自己丈夫心里装着别的女人,还赖着不放。” “是真蠢,还是真就不在意?” 沈云轻嗤笑地反刺她一句: “还名门世家女,脸皮都不要了,说出的话比狗还脏,我果然是比不了。” “都说了别找我,要找找你檐哥哥去,你们要如何与我无关,别脏了老娘的眼。” “沈云轻!” 苏文溪死死握紧手里的玉佩,一怒之下差点出手。 “殿下、少夫人、世子妃,主子说出发了,叫你们三位赶紧回去。” 飞涯跑过来叫他们。 沈云轻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飞涯一脸无辜地摸摸头,咋了?发生了何事? 齐肃没好气地也朝他哼一声,甩袖也朝马车方向走去。 苏文溪阴沉着一张柔美的脸盯着她的背影,眼中迸发出渗人的冷意。 “世子妃?发生.....”不等飞涯问出疑惑,她抬脚也跟了上去。 独留飞涯一人丈二和尚摸着头脑。 他没惹谁吧? 齐肃追了上来,与沈云轻并肩而行。 “二少夫人,你真不介意他们两人的事?” 沈云轻淡淡瞥他一眼:“世子殿下都不曾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 突然灵光一闪,她阴笑着停下脚步,突然对他正色道: “要不哪天我成了弃妇,世子殿下娶我可好?反正您戴了一顶绿帽,不介意再戴第二顶,您说是吧?” 齐世子瞪大双眸,见鬼一般快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还不等沈云轻痛快笑出声,身后的苏文溪追了上来。 “沈云轻,你站住!” 烦死,还来? 沈云轻揉揉太阳穴,整个人都快暴怒了,这女人简直阴魂不散。 恶心人是吧,我也会,看我不恶心死你。 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沈云轻细着嗓子尖叫一声: “夫!.....君!......” 小脚一冲,提步就往程仲檐的方向跑去。 这一声夫君,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连跑到骏马旁边,打算骑上骏马准备开溜的齐肃,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程仲檐张开双臂,接住奔向他的夸张娇躯。 “夫君,她,还有他,这俩夫妻忒不要脸了,他们,他们......呜呜呜呜.....” 扑进某人怀里,声调一起,立刻开始白切黑装起白莲花。 “!!!!” 所有人惊掉下巴。 程仲檐的眼珠更是瞪得比马儿还要圆,他咽咽口水,急问: “怎么了?” “他们.....呜呃......他们夫妻.....” “如何?” “他们夫妻,一个说要我滚蛋,她要嫁给你,跟你生儿育女;一个说要娶了我,让我做他的世子妃。” “你说,这种人要不要脸,呜啊!!!他们一个要夺人夫,一个要抢人妻,呜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这一声狼嚎,差点没把所有人送走,太毒了。 还有这是什么话?这龌龊想法也敢想!不要命了? 众人眨眨眼,炸裂三观。 程二公子更是抖三抖,杀人的眼神射向那对狗男女。 “你们要干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所有视线迅速投向趴晕在骏马上的世子爷。 而姗姗来迟的世子妃更是气喘吁吁,抖着手帕上气不接下气地指责她。 “沈云轻,你别胡说八道颠倒黑白,檐哥哥,你别信她的鬼话,不是这样的。” 不是吗?她哪里胡说了?她说得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呜呜呜,夫君,您赶紧休了我吧,念在我没有犯什么大错的份上,你给我一份和离书,我....呜呜呜,我...成全你们。” “至于世子殿下,我还是不嫁了吧,高攀不起。” 说完,兰花指一翘,脸一遮,嘤嘤嘤抽泣着离场,小碎步飞一般奔上了沈父的马车上。 周围空气瞬间凝固,趴在骏马山的世子爷干脆滑到地上躺死。 小样,不就绿茶加白莲花吗?老娘也会,毒死你们。 苏文溪气了个仰倒,上前拉住程仲檐的衣角急忙解释: “檐哥哥,不是这样的,那个女人.....” 程仲檐二话不说,直接抽剑一割,将她拉着的衣角割断。 冰冷的声音犹如碎了寒冰,不带任何感情: “世子妃,念在你我师兄妹一场的份上,警告你一次,别再打我夫人的主意,不然,休怪我无情。” 说着提了剑就朝地上的齐世子走去。 众人大惊,要命了,这两位难不成要干一架不成? 飞涯和陆明赶紧拦住他们已经盛怒的主子,规劝道: “主子,您冷静点,世子殿下虽然无耻,但是绝不会打少夫人的主意,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躺在地上的无耻世子爷一个打挺,飞身上马,气得冒了一片绿烟,大声痛斥: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老子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两个心肝黑成墨汁,逮着我一个人祸害,老子不管了,你们爱咋咋地。” 说完一夹马肚,在利剑飞来之前,直接骑马而逃。 他的护将们面面相觑,近身守护的几人,立刻飞身上马追了上去。 飞涯跑去将他的剑捡起来,无奈地劝一句: “主子,天色快黑了,几个昏迷的弟兄需要快点找个地方安顿,所以...” “启程!” 一声令下,所有人翻身上马。 “将昏迷的护将抬上大马车。” 简单嘱咐一声,程仲檐也朝沈父的那辆马车而去。 “檐哥哥?” 苏文溪弱小无助的唤他一声,却没得来他一个眼神。 见他被人扶着上了马车,车门毫不留情关上。 手里的帕子撕拉彻底撕裂,和割下来的一片一样,被她死死搅紧。 沈云轻没想到他会上这辆马车,不解地问:“二公子你上来做什么?” “大马车让给昏死的护将,我这个样子,怎么骑马?” 沈云轻“哦”一声,火上浇油:“那个世子妃的马车只有她一个,你其实....” “沈云轻!” 对上某人吃人的目光,沈云轻识时务地闭嘴。 沈父惊疑地问俩人:“怎么,你们吵架了?” “没有!”沈云轻靠到沈父软榻边上,直接装死。 沈父宠溺地摸摸女儿的头,满腹疑团。 “女婿,是不是轻儿闯祸了?” “才没有,是有人欺负我了,我欺负回去而已。” 程仲檐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柔下语气问道: “你们发生了何事?” 沈云轻扭扭身子,气不过说道: “就是我刚才说的话啊,苏小姐对你念念不忘,跑来警告我不要痴心妄想,少夫人这个位置,她迟早要坐上来而已。” “她敢!” 程仲檐咬着牙将人一把捞起来面对着他,语气郑重道: “沈云轻,我程仲檐的妻子现在是你,将来也只能是你,听明白没有。” 沈云轻斜他一眼,使劲捏开他的大手。 不想这男人抓得更紧。 她没好气道:“你跟我发什么脾气,世子妃想嫁的人又不是我,放手!” 程仲檐急道:“我会与她说清楚,叫她别痴心妄想,你也不许起其他心思。” 什么心思?眉心微微抽动。 程仲檐别过脸,不爽地说道: “我将来会给你挣诰命挣封号,你别羡慕世子妃的位置,齐肃不是好人。” 沈云轻撅倒。 老娘要什么诰命,老娘要和离,要逃命! 才不稀罕什么鬼夫人。 第42章 神秘老和尚 马车快速奔向乾州驿站,车速快得像是要飞起来一般。 沈云轻被颠得七荤八素,抱着自己的宝贝箱子彻底趴倒。 程仲檐靠着车壁,身上的伤口也被震得隐隐作疼,额头蒙了薄薄一层细汗,双唇发白。 比这更糟糕的他都经历过,只要不死,这点疼算不得什么。 见沈云轻难受得快作呕了,他拍拍自己大腿,示意她过来趴着。 沈云轻摇头拒绝,整个小脸贴在黑箱子上。 这箱子现在可是她的命根子,吃饭的家伙,她走到哪儿都得提着它,生怕弄丢。 说来这箱子和她倒是挺有缘分。 按照她自己的想法,穿越大神没送什么福利给她,也许作为补偿,终于给了她一点甜头。 她抱着的,是一个黑底红纹,画着诡异图案的箱子。 这箱子原本是沈母的东西,不想被老太婆谋走。 后来他们来归还东西,她清点物品时,第一眼就看上了它。 她将它带上了马车。 说来也巧,刚才的危急关头,她无意推倒它,这才发现了隐藏着的秘密。 当时车内的茶盏和书籍,都被她拿去砸向意图抓她的歹徒。 砸了一通,再没任何东西可扔。 她便心想:要是有把手术刀就好了,老娘扔出去保证一飞一个准。 结果一不小心挥落箱子,里面就掉出一包手术刀,她惊呆了。 明明清点的时候,她看它花纹奇特又好看,拿来装金银珠宝珠钗首饰。 装了满满一箱,根本就没有这个手术包。 现在却突然出现一个现世里的东西。 而原本装在箱子里的那些珍宝珠钗,却神奇地不翼而飞。 她的眼睛瞪跟个铜铃一样大,丝毫不亚于刚穿来时的吃惊程度。 后来事态紧急,她也没时间去仔细探究。 等歹徒全部被击毙,她又出去帮忙,需要用到一些手术工具时,她立刻想到它。 转身就去车上把它抱出来,打开之前,她暗暗感慨一声: 只有手术包根本不够,要是再有缝合包和药水就好了。 没想到等她再次打开箱子时,里面竟然多了一包缝合包和消毒药水。 她惊讶得差点尖叫出声,死死掐住自己大腿,这才忍住没发出声音。 等震惊过去,她尽量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正常拿出东西帮着处理伤员。 之后她又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将用过的缝合包收好放回去,默念再换一套。 再打开,旧的不见,里面真的出现一包崭新的缝合材料。 她激动得以手掩面,努力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 现在人多眼杂,她不能立刻打开它来细究,所以只能抱着不放。 刚才稻子衙其实有好奇地问过她,这套东西打哪儿来的? 她微微一笑,回答是母亲遗物,这才让他停止追问。 虽然现在被马车晃得翻江倒海,可嘴角的开心却怎么都压不住。 大腿哪有宝贝香,本姑娘爱钱爱宝贝,男人么,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程二公子见她一边难受,一边又咧着嘴角偷笑。 也不知道在傻乐呵什么? 但看她开心的样子,他也不自觉扬起嘴角。 马车行驶到一半,突然又被拦下。 沈云轻吓得赶紧将箱子抱进怀里。 难不成又来一批杀手? 她紧张地盯紧车门。 程仲檐抄起飞寒剑毫不犹豫挡在她前面,神色立刻闪出一片肃杀之气。 “飞涯,怎么回事?” 飞涯立刻回道:“主子,是个和尚拦了咱们的去路。” “和尚?” 沈云轻疑惑地从窗户细缝瞄去,可惜看不到什么。 护卫将和尚带到车前,外面传来平叔惊喜的声音。 “善缘师父,是您呀?” 车驾座位上的平叔立刻对着车内回道: “姑爷,是救过小姐一命的高僧师父。” 听平叔这么一说,程仲檐回过头去看她一眼。 沈云轻急忙摇头,她不记得了,没印象。 程仲檐稍一思虑,让飞涯打开车门。 一个面带微笑、和蔼可亲、胡须花白,穿着一身简朴僧袍的老和尚站立在车前。 老和尚手持一串黑色念珠,看到他们,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沈云轻探出脑袋,一脸好奇地打量他。 老和尚抬眼,满脸笑意说道: “世间姻缘皆有因果,我们终是有缘相见,小施主,别来无恙呀。” 沈云轻扑闪两下狭长的睫毛,努力在大脑搜索,但她真没什么印象。 平叔见小姐一脸困惑的表情,立刻提醒她: “小姐,上次在送亲路上你摔下山坡撞到头,陷入昏迷,幸得善缘师父路过出手相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沈云轻吃惊,赶紧双手合十与师父回礼: “师父好!不好意思我一时记不起来了。” 老和尚轻笑:“无妨,小施主现在也没记起来吧。” 沈云轻尴尬一笑:“确实,我记不得许多往事了。” 老和尚意味深长地点头,与她说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 “前尘往事皆忘,亦可涅盘重生,未必不是好事。” 随即又说道:“老衲正要前往乾州福音寺,眼看天快黑,这峡谷夜晚有狼出没,不知能否搭个顺风车。” “既是轻轻的恩人,师父无须客气,飞涯,请师父上车。” 程仲檐收起佩剑,敛去周身杀气,尽量缓和语气以礼相待。 如此,老和尚上了他们的马车。 车门关上,继续快速赶路。 沈承枫坐起身,虔诚合十,与救过他女儿性命的师父客气道谢: “多谢师父救了小女性命,感激不尽。” “善哉善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与小施主有缘,沈施主无须多礼。” “小施主,宝箱应当配宝物,来,老衲赠你一样好东西。” 说着从自己的白布包里掏出一卷画递给她。 沈云轻不好意思摆手: “使不得师父,该是我们赠您谢礼,哪能收下您的宝物,这个我不能收。” “佛家送礼拒不得,快快收下。” 说着将画卷塞到她手里,而后补上一句: “小施主若是过意不去,捐些香火钱也是可以的。” 此话一出,车内陷入死寂般的安静。 沈云轻握着画卷的手都忘了放下,黝黑的双眸不停扑闪,一脸怀疑:还能这样? 程仲檐尴尬一笑,开了车门从飞涯那里取了一沓银票俸给老和尚。 “一点香火钱不成敬意,还请师父收下。” 老和尚也不客气,毫不犹豫接过就往怀里塞。 看得沈云轻两颗黑亮的眼珠差点蹦出来。 “不知师父落脚在何处,等我们归京,再去添些香火钱修缮寺庙,以积功德。” 老和尚摸摸胡须哈哈笑道: “老衲现在云游四海,若二位有心,可前往临都郊外的岚音寺参拜。” “弟子记下。” 老和尚慈悲一笑,突然又对他说起一堆玄妙莫测的话来。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世间一切,如梦幻影,唯心不动,方得永恒。” “程施主却不可执念太深,顺其自然,方能修成正果,善哉善哉!” 神色肃然,认真听完老和尚的话。 程仲檐皱着冷冽的剑眉,细细品味思考一番,不多时,眉头渐渐舒展。 随即双手合十,诚恳回道: “多谢大师提点!” 沈云轻一手抱箱子,一手握画卷,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看他们来回打哑谜。 程仲檐和沈父则你一句我一句,与老和尚聊了许久。 他们那拗口的说话方式,沈云轻别说插话,听听都累得慌。 后面越说越深奥,她更加参不透。 索性不参与,抱着自己的心肝宝贝缩到角落去闭目养神。 马车行驶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抵达乾州城外,老和尚下了马车,与他们道别。 走前微笑着又对沈云轻说道:“小施主,我们缘分未尽,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奔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沈云轻歪着头看他消失的背影,忍不住说了一句: “确定这老和尚不是来骗财的?” 第43章 卖给你了 城中百姓看着长长的队伍入了城内,纷纷好奇探头。 几个街边卖菜的妇人一边嗑瓜子一边疑问:“这是哪家贵人返京了?阵仗这般大。” 猪肉铺的老板娘将串好的猪肉递给客人,笑着回一句: “瞧那车上的标志,不是国公府还能是哪家?” “看样子,估计是程二公子陪着他的新婚夫人归宁回来了。” “不是说二公子快病死了吗?怎么还能起得了身陪着少夫人回门?” “想是冲喜给冲好了呗。” “哟,要如此说来的话,这二少夫人,可真是个有福之人呐。” “要真好起来,那可是我们大临朝的福气。” “只要程将军安然无恙,我们就还能得几十年太平安稳的日子。” “可不是。” 一旁卖豆腐的女人眼睛甚是毒辣,她指着最后那辆消失在转角的马车疑问: “后面怎么还跟着南尧王府的马车啊?” “南尧王府的世子妃难道也跟着人家回门不成?” “我跟你们说,听说这世子妃和程将军本该是一对。” “后来太后欲想赐婚,世子妃不得已被迫嫁给了南尧王世子,一对有情人就这么被生生拆散。” “胡说,我怎么听说是世子妃与程将军有情,奈何世子见色起意,横刀夺爱。” “哪有,我听说是太后不想让国公府再壮大,所以.....” “都别乱说了,小心祸从口出。” 茶铺老板赶紧打断几个长舌妇的胆大妄为,连皇家之事也敢议论,不想活了。 正阳宫内。 当今太后将手中的金盏砸向跪在下首的两人。 怒声责问:“之前是谁与哀家保证,绝对能万无一失。” “如今人完好无损地进了城门,这就是你们办的好差事?” 尧嗣不敢闪躲,额头被生生砸破,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身后的小公公想上前给他递帕子,瞄一眼上首盛怒的威仪,到底没敢上前。 身侧的尧策更是低着头不敢作声。 他亲自收买的江湖有名的一批刺客,结果还是全军覆没。 只有他一人逃了回来,他都不知要如何交代。 如今只能等太后发落。 “可留有活口?” 震怒过后,太后还是过问了一嘴。 不要灭口不成,留下把柄,那她真要亲手剐了他们。 尧策低着头急忙回道:“回太后,无一活口。” “为何会失败。” 王琴扶着太后坐下,赶紧叫人收拾地上的残局,命人又取了一套新茶具。 尧策急忙俯身回道:“回太后,程仲檐那一身病根本就是装的,这次刺杀,他一人就杀了近百人。” “废话,你以为哀家不知道,程家做得滴水不漏,哀家暂时奈何不了他罢了。” “他手上握着北疆二十万大军,要是能轻易弄死他,哀家早出手,还用得着如此费尽心机。” “是。” 尧策想到一件事,立刻又向太后禀告: “说来这次我只集结了三百人的刺客,可那日一同出现的,却还有另一批不知哪方而来的杀手。” “起初那拨人只是观望,见我们这边的人倒下不少,他们干脆乱箭强攻,将我这边的人也一并射杀,这才导致任务失败。” “哦?”太后高声冷问,“可看出什么端倪?” “小的不知,两边都蒙着面。” “查,三天内哀家要知道另一批人是什么来路。” “是!” 任务失败,太后没什么好脸色给这对义父子,若是再办砸,他们留着也无用了。 走出宫殿,尧策回头看一眼,担忧地问了一句: “义父,太后那边?....” 尧嗣捂着额头,冷着声音只说了一句: “办好自己的差事,再办砸,杂家也保不住你。” 尧策吓得一激灵,赶紧躬身领命:“是,策儿明白,这就去办。” “回来。” 尧公公又将他叫回:“交代你件事儿,一起去办。” 尧策凑近跟前,听完义父的嘱咐,这才弯着腰退下去。 这边马车入了都城后,沈云轻吩咐飞涯,让他驾车先送沈父去客栈安顿。 飞涯不解:“不直接入国公府吗?” 不等沈云轻回答,沈父直接说道: “如此冒昧入国公府不妥,女婿,先随便找个客栈让我们落脚吧。” 程仲檐明白他的担忧,直接命令飞涯: “去将军府。” “女婿忘了之前答应我的?” 沈父急得赶紧劝阻他。 程仲檐弯唇一笑,回道: “小婿没忘,您稍安勿躁。” 转头又对沈云轻说道:“你不是打算给岳父买个院子吗?” 沈云轻点头: “明日我就出来物色一个合适的,先让我阿父和平叔他们去客栈暂住一晚。” 程仲檐又问她:“那你荷包里现在有多少银子?” “一千两左右。” “拿出来。” 沈云轻纳闷:“拿出来做什么?” 程仲檐没过多解释,只是朝她伸手。 沈云轻费解地取出荷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张一千两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程仲檐从她手里抽了一张一百两,又从怀里拿出一张房契塞进她手中,霸气道: “好了,二少夫人,我的将军府现在卖给你了,明日就让飞涯去官府过了契给你。” “程仲檐,别开玩笑,这不是儿戏。” 沈云轻吓得赶紧把房契扔给他。 “没开玩笑。” 程仲檐又将房契郑重塞进她手里: “我那将军府常年闲置,委实浪费,只有陆明带着一些护卫和一个老将住在那里替我扫点灰尘。” “国公府未曾分家,至少十年内我们不会分府另住。” “所以让岳父住进将军府,一来帮你省了一大笔买院子的银钱。” “二来么,住在将军府里,有我的那些护卫,能保岳父安全,你也能放心些。” 父女俩步调一致地坚决摇头拒绝。 程仲檐面色凝重地劝说道: “恐怕一年之内,京都会有大乱,我如此安排,总是有用意的,信我!” 父女俩顿时沉默。 沈云轻不死心提议: “那我就买一处小院子,不要太打眼。” 程仲檐却摇头:“现在不是院子的问题,是岳父的安全为重。” “轻轻,你现在身份非同一般, 许多眼睛都在暗中盯着。” “岳父住将军府,也方便稻先生过来给他治病,先如此安排吧,如何?” 沈云轻蹙着双眉,想反对又找不到任何一点反驳的理由。 他所说的每一条,都是他们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张嘴半天,小脸拧巴在一起。 她是真不赞同,她的本意是接沈父来京都治病调养,将来有机会带他一起离开。 但若是住进将军府,她与程仲檐的羁绊就会加深,欠他的只会越多。 沈父也陷入沉思,一脸为难。 但女婿的分析又不无道理,所以.... 罢了,就暂且先如此吧。 等他助女婿将那件事调查清楚,揪出陷害他之人,他就离开。 “那就暂且听女婿的安排,日后再商议。” “阿父?” 沈云轻吃惊地看向沈承枫,没想到他会同意。 “飞涯,先去将军府!” “是!” 飞涯一甩马鞭,生怕慢一步又生变故。 第44章 黑箱空间? 安顿完沈父,程仲檐这才带着沈云轻回了国公府。 马车停稳,前脚刚落地,三夫人后脚就带着程府女眷迎上前将沈云轻接了进去。 程仲檐跟在身后,见婶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眉梢一动,脸上的笑意染上几分无奈。 飞涯扶着自己主子跟了进去,他憋着笑故意大声问一句:“主子您伤口要不要紧?” 三夫人停住脚步,回头扫一眼主仆俩,疑问: “蘅轩怎么了?受伤了?” 飞涯正要回答,好帮他主子博一点关心,却被程仲檐制止: “没什么大碍,婶婶快走吧,莫让祖父久等。” 三夫人一脸狐疑,转身又拉着沈云轻的手有说有笑。 众人围着她朝正院走去,热心询问她路上的事情。 沈云轻含笑着柔声一一回答。 她对这位三夫人印象挺好,除去大夫人对她不满,程家其他女眷都还算客气。 她自然也会客气地回应。 等去了正厅拜见老国公和家主,沈云轻又将带回来的淄州特产作为回礼,一一送给她们。 当初他们回去的时候,程家好几位妯娌女眷都拿了不少东西给她添回门礼。 她回来,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东西不贵重,都是一些特产和新奇玩意儿,胜在一片心意。 女眷们拿到礼物,开心地拉着她又说了许多话。 “好了,舟车劳顿,先让轻轻回去歇一会儿。” “晚间在正厅设家宴,各家小院都不用自己备晚食了。” “蘅轩留下。” “是!” 众人带着礼物高高兴兴退下。 老管家也急匆匆带着人去准备一大家子的晚宴。 三夫人则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与她解释: “你大嫂快临盆了,这几日鲜少出院子,被拘着待产呢。” “今日就没出来迎接你们,你莫介意。” 沈云轻微微讶异: “怎会介意,大嫂怎么这么快就要生产了?这不是才八个多月吗?” 三婶微笑着给她解释: “你大嫂怀的是双胎,贵妃派了御医到府里诊过脉了,说可能就在这几日,让提早做准备。” 怪不得肚子比寻常孕妇都要大,原来怀的是双胎。 沈云轻点头:“那我一会儿再去看她。” “秋红,你将东西送去大少夫人那里,我回去换身衣裳再去看她。” 三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 “不用这么着急,你先回去好好休整,晚些再去,这个时候她估计正歇着午觉呢。” 沈云轻看一眼日头,正是艳阳高照,歇午休的好时候,随即点头。 “多谢你的礼物,婶婶先回了,一会儿我们再聊。” “婶婶慢走。” 三夫人带着丫鬟婆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云轻也在飞英、秋红和小月的陪同下,回到丹澜院。 来回折腾二十多天,再回来,恍然如梦。 等她去洗漱换了一身衣裳出来,飞涯已经带人将东西搬进院子里。 飞英正等着听她安排。 沈云轻就又带着人将东西规整入库。 不一会儿,秋红也带着大少夫人的人过来回话。 “奴婢见过二少夫人,我家少夫人让奴婢过来替她给您回句话。” “我家少夫人说:礼物很喜欢,多谢,等下次有空,再来当面道谢。” 沈云轻嫣然一笑:“喜欢就好,让大嫂无须客气,等她方便,我过去看望她。” “是,奴婢会转告我们少夫人,二少夫人您忙,奴婢先告退。” 送走了人,沈云轻继续接着整理,有了秋红的加入,收拾起来也快了不少。 等东西全都归置完,大家这才坐下来歇一口气,喝喝茶吃一些糕点。 沈云轻想到房内那个黑箱子,吃掉手中最后一口芋泥酥,起身对几人说道: “我去歇个午觉,你们无须进来伺候。” 说着回到房中,将房门关上。 走到桌前,沈云轻仔细打量起这个黑色红纹的箱子来。 只见箱子通体黑色,上面描绘了很特殊的图样,按照沈父的描述。 据说上面绘的是二十八星宿图,盖面上有一个斗字,箱子身侧分别绘了一虎一凤。 虎爪与凤尾衔接,与盖上的斗字相得益彰,相互延伸着环绕了整个箱身。 这黑红的颜色,让整个箱子看上去特别耀眼,又透着一股诡异的压迫感。 沈云轻打开箱子仔细观察了内部结构,内部呈黄褐色,光滑平整,没什么异样。 这一看,其实就是女子家放置珠宝首饰的百宝箱而已。 只是这个箱子比百宝箱大了那么些许,里面没有任何隔层而已。 为了再次验证,她将盖子合上,双手覆盖上去,闭眼默念一句: 来一盒阿莫西林和头孢托唑林。 想完要用的东西,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箱子,原本空空如也的箱子里,赫然躺着两盒消炎药。 哇!真有。 沈云轻忍不住尖叫一声,惊得门外的飞英和小月跑到门口来敲门。 “少夫人,何事?” 沈云轻捂着嘴努力压下自己的兴奋,急忙回道: “无事,我不小心踢到床脚而已。” “真没事吗?” “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门外的两人相互看一眼,失笑摇头,转身继续回桌前去吃茶聊天。 沈云轻拿着两盒消炎药无声地在房里转了一圈,开心得像中了五百万大奖一样。 除了这些,不知道能不能变出其他东西来? 沈云轻再次盯上箱子,搓着手靠近它,一把关上箱盖,开始默想: 来一个肯德基全家桶,再来一把手枪。 睁开眼,期待地打开箱子,原本一脸笑意的小脸,顷刻间垮了下去。 “竟然没有?” 箱子里空空如也,没有出现她刚才想到的东西。 是不是这两样太难了?那换一样。 于是她如法炮制,再次重开,这次她默想了两样简单的东西:牙刷或者卫生巾。 这两样东西,对她来说都是目前急需要用的。 箱盖被小心翼翼打开,里面却空无一物。 沈云轻站在桌前看着它许久,有点想不明白。 围着它转了三圈,又试了几次,都没有出现她想要的其他东西。 这现世的东西能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医用的可以,而其他东西却不行呢? 难道有什么交换条件不成? 之前消失的金银珠宝是不是就是交换条件?是不是价值不够它变出其他东西来? 这么想着,沈云轻干脆去把另一个黄花梨箱子内的珠宝抓了一把放进去。 一打开,果真不见了。 于是她赶紧再尝试:麻醉剂两支。 箱子里竟真出现了麻醉剂。 跃跃欲试,她再接再厉,这次继续尝试别的物品。 ——味精。 没有。 ——手机 还是没有。 ......... 尝试许多次后,还是没能出现她默想的其他东西。 难不成它只能变出医用的类别? 沈云轻不死心,再次验证,要了针筒注射器。 一把打开箱子,果然里面出现一只针筒。 她无奈了,看来真的只能变出医用相关的物品。 好吧!人要懂得知足,能弄出这些东西给她,已经是天赐的恩德。 不可太贪。 于是她放弃了尝试,将取出的消炎药品、麻醉剂和针筒放入另一个箱子上锁。 箱子边上,老和尚给的那卷画卷静静躺在桌上。 第45章 泼盆冷水 研究完黑箱子,沈云轻开始将视线转移到桌上的画卷上。 她托腮琢磨片刻:这画卷会不会也有神秘功能? 这么一想,她立刻兴奋地摩拳擦掌,拿起画卷也打算一探究竟。 总觉得送她这卷画的老和尚也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神秘感。 二话不说,画卷被她缓缓打开。 展开一些,没看到什么东西。 沈云轻深吸一口气,想着肯定在后面,屏住气息继续往后看。 画卷被一点一点卷开,直到整卷画都开完,上面竟然空白一片。 竟是连一滴墨水、只字片语都不曾出现,就完全是一卷空白画卷。 沈云轻盯着看了半天,正反也翻了一遍,确实没发现什么痕迹。 她不信邪地又沾了点水涂上去、点了蜡烛熏烤,也没发现什么东西显现出来。 不由得大失所望。 一把将画卷扔回桌上,卷纸却自己卷了起来,可惜她错过了这一幕。 她耷拉着脑袋,有些失落地倒到床榻上。 算了,睡一觉养养精神,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乏得要死。 直到日暮西下,正厅那里来人请她过去用膳,秋红这才过来将她叫醒,伺候她穿戴。 沈云轻任由秋红折腾,等打扮完,这才带着人去了主院。 来到正厅时,看着黑压压六张大桌,沈云轻再次呆呆张开嘴,当场怔住。 这么多人?敬茶那天也没见那么多呀。 她不知的是,除了程府这一脉,宗族其他旁支在京都的,今晚都被邀请了过来。 若是整个程家宗族都齐聚,估计得摆上十来桌才能坐得下。 旁支的几位夫人小姐纷纷侧目看向她。 大眼咕噜扫视一圈,沈云轻有些紧张地抓紧裙摆。 这阵仗,有点吓人。 三夫人笑着将她带去她们那一桌落座,这才避免了她的尴尬和局促。 等人陆续到齐,老国公开口放话:“开宴!” 家宴正式开始,长辈先起筷,众人这才纷纷拿起桌上筷子安静用起了饭食。 等酒足饭饱,程仲檐过来,将她带去祖辈那一桌,给旁支的几位族伯和婶娘见礼,又得了一堆的东西。 一顿家宴吃下来,等回到院子,沈云轻累得仿佛褪去一层皮,一句话都懒得开口。 程仲檐心疼地坐在她身旁,正要伸手摸上她的秀发,一双大眼抬起来瞪向他的手。 “干什么?” 他无奈一笑,只能将手收了回去: “累了的话,叫人去打水,洗漱一下,早点歇息吧。” 沈云轻一个翻身,转一圈缩到床榻里侧,整张娇美的小脸埋进被子里,再次躺死。 程仲檐宠溺一笑,与她说道: “明日祖父和大伯要过去看岳父。” 榻上的娇躯一抖,沈云轻迅速坐起身,急问:“这么突然。” 程仲檐目光深沉看向她,摇头笑道: “本来祖父下午就想过去的,被我劝住了,岳父刚到,需要休整一番。” “明日你也一起吧。” 沈云轻点头,去沈父那里,她肯定要跟去。 榻上的人慵懒一躺,少女妙曼玲珑的身姿若隐若现。 程仲檐不经意瞄到,赶紧错开视线,喉咙微微滚动两下。 “明日我让陆明过来,从我们自己的小库房里取一些能用的药材送过去。” 沈云轻抿了抿嘴唇,郑重与他说道: “程仲檐,我记下欠你的这些恩情,待来日有机会,我一起还你。” 程仲檐神色一僵。 前一刻的温柔缱绻还犹挂嘴边,顷刻间一盆冷水泼下来。 他的脸色瞬间一分为二,比染缸还精彩。 捂着胸口,哀伤地盯着她,几乎用咬牙切齿的语气问道: “沈云轻,你可知我的用意?” 沈云轻往边上挪了挪,再次提高警惕。 她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的,无非就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起了点别样的心思和用意。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引起他兴趣的? 她貌似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不该啊? 沈云轻百思不得其解。 这不是个很好的苗头,这就是为什么她不太赞同沈父住进他的将军府。 男人一时的兴趣又如何,哪怕山盟海誓,指天对誓说只爱你一人。 可时光荏苒,人心易变。 何况她知道他最后的选择,更加不会忘记这个身体的结局。 所以么,时刻保持清醒,保持距离才是保命法则。 程仲檐见她防备的神色和疏离的姿态又出现在脸上,无力地垂下头,摸着隐隐作疼的伤口,深深吸口气。 “帮我擦个身,重新包扎一下吧。” 沈云轻腾得站起来冲到门口,对飞涯吩咐道: “飞涯,去打热水来给你主子擦身换衣裳,擦好叫我,我再给他重新包扎。” 屋内的人一颗心瞬间凉透,摸着胸口直接栽倒在床榻上。 飞涯赶了一天的马车,临了伺候主子擦身,还要被他各种嫌弃。 一会儿说水太凉,一会儿说擦得不干净;最后又嫌弃他手势太重。 他的心碎成了渣渣,特别想问他主子一句: 爷哎,以前我都是这样伺候您的,您都没嫌弃,怎么这会儿嫌弃我粗手笨脚的了? 隐在屋顶和树梢上的几人摇头偷笑:大冤种,爷这哪里是嫌弃你,他这是把怨气撒你身上了。 等飞涯伺候他擦完身子,只剩下包扎伤口,沈云轻给他伤口上药,飞涯立刻抬着水盆飞一般奔出房外。 反正包扎完,两位就要就寝,也没他什么事儿,今夜也不是他值夜,溜之大吉才是上上策。 沈云轻望着门外消失的背影无语望天,倒是逃得快。 门边的几个身影悄悄挪了挪,尽量将自己的身体隐藏起来,双手合十,祈祷少夫人别看到他们。 无奈,沈云轻只能自己动手,尽快给他包扎完。 等都弄完,她到床上抱了一床被子就要走。 程仲檐胸口更疼了,紧咬牙关重重说道: “你要敢去,明日我就命人把隔壁房间全拆了。” 沈云轻无语地回头瞪他。 “不是程二公子,老太爷都答应的事情,你要耍无赖?” “我伤着,需要人陪。” “叫你的护卫陪。” 程仲檐继续嘴硬。 “他们不会医术,没用!” 说完挥手熄灭屋里的灯火,屋内瞬间一片黑暗。 高大身躯径直上了大床。 沈云轻眉头皱得死紧,不跟他废话,谁要管他死活,奔到门边打算走。 不想房门竟然拉不开。 “谁锁的?” 屋外房顶上,几个暗卫抖三抖,弱弱回她。 “少夫人,飞涯哥锁的,钥匙他拿着,他已经跑了。” “给我把他找回来,把门开了!” “主子不让!” 说完也溜了,顷刻间没了声音,任由沈云轻如何呼喊都没人再应她一声。 “程仲檐!!!” 沈云轻回头朝他怒吼一声。 “听不到,我受伤了,需要休息。” “你大爷!你无赖!” 沈云轻气绝,恨不得上去就给他一刀。 床上的无赖挪挪身体,给她空出一半的床位。 沈云轻白眼一翻,大声哼一声,死死瞪他两眼:想得美! 气鼓鼓挪到床榻边,将柜子后的屏风拉出来横在前面。 程仲檐听到动静,转过身一看,顿时一口气没上来: “沈云轻!” “我是什么毒蛇猛兽吗?” 用得着这么防着他? 屏风内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毒蛇猛兽善良正直多了,有些人根本不配为人,说话不算话,阴险狡诈、心胸狭隘,无赖流氓。” 程二公子两眼一黑,一口老血飙出十丈远。 第45章 无话可说 第二天,程老国公在程仲檐的陪同下,来到将军府看望沈父。 沈承枫喜出望外,又甚是过意不去。 作为晚辈,理应是他上门拜访,没想到竟是老国公亲自过来探望他。 他万分惭愧,急忙让平叔扶他下床。 “不用下来,无妨,自家人无须在乎这些礼节。” 程国公劝阻他莫下来,坐在床上即可。 沈承枫羞愧:“到底是失礼。” “要如此计较的话,我们岂不是唐突,行啦,都别计较这些虚的。” “身体如何了?” 程国公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关心地问起他的身体来。 沈承枫笑着回道:“好多了,多亏女婿和稻先生。” “那就好,到了京都,切莫着急,过段时日,让慎怀去求陛下派擅长针灸的林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沈承枫笑着摇头:“哪里敢惊动陛下,我这腿我自己知道,早就没了知觉。” “都三年了,半死不活的,如今反倒成了丫头的累赘,还累得女婿费心。” “莫说这种见外的话,就凭你的学识,将来他们小夫妻俩的小娃娃可还得仰仗你来教导,你可不许偷懒。” 沈承枫失笑摇头,他清楚自己的身体,拖得一日算一日罢了。 程国公安慰他:“别气馁,既然到了京都,总有法子能治好。” 他笑着抬头看一眼女婿,欣慰笑道: “若是有朝一日,能活着看到他们的孩儿出世,也算了无遗憾。” 程国公捋捋胡须,坚定说道:“定是能的!” 说着转头踢一脚不省心的孙子。 “你自己说说,有生之年能让我和你岳父抱到你和轻轻的孩儿不能?” 坐在祖父下首的程仲檐冷不丁被踹一脚,他哭笑不得,赶紧回道: “能,孩儿努力!” 程国公又补一脚,气恼道: “光你努力有什么用,还得我孙媳妇愿意,给我好好待轻轻,好好过日子,听见没有。” “孙儿知道,您二位放心,我待她如珠如宝,定不会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程国公这才满意地转回视线。 沈父也是好笑,帮着女婿说话: “您莫对他如此苛刻,女婿是好的,我家轻儿能觅得如此佳婿,是她的福气。” 程国公却连连摇头,要是亲家知道这臭小子成亲当日做了何事?恐怕就不会如此夸他了。 到底是帮着孙儿兜了底,替他解释道: “这臭小子成亲当日有急事,那日事态紧急,所以拜堂当天,委屈了孙媳与公鸡拜堂。” “这事儿是程府做得不对,所以我必须过来当面与亲家致歉。” 程仲檐二话不说,起身扑通跪到床边,诚恳认错: “还请岳父责骂,小婿不做任何辩驳,总归是我怠慢了轻轻。” “但我在此向您立誓:此生定会用命去护她爱她,绝不负她。” “小婿向您保证,此生只有她一妻,绝无二心,您要如何责罚小婿都认,但请您认下小婿。” 沈承枫大惊,竟然还有这等事? 轻儿为何一点都没提?小月那丫头也守口如瓶。 沈程枫诧异地张嘴半天,最终无言沉默。 程仲檐悬着整颗心,就怕岳父也像她那样不肯认这门亲事。 沈承枫垂眸片刻,神色沉重,到底是语重心长与他说道: “你既是身不由己,我也不好说什么。” “我只有一句话,莫辜负我家轻儿,也别伤她的心,你要是真不喜她的话,便放了她回到我身边,我带她离开便是。” 程仲檐急忙保证:“我心悦轻轻,真心要与她白头偕老,多说无益,您且看小婿如何做。” 说完给他磕一个响头。 沈父叹口气,他身上还带着伤,到底没忍心苛责,缓和语气说道: “起来吧,我无话可说,轻儿同意就行。” 程仲檐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云轻带着小月和秋红几人将带来的东西规整好,走进来就看到他跪在地上磕头。 跨进门槛的脚犹豫着收了回去,偷偷瞄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现在进去合适不? 一双大眼偷偷从门边探视里面的情况。 见她进来,平叔急忙将地上的姑爷扶起来。 程国公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沈云轻这才跨过门槛走了进去,身后小月和秋红端了一些茶水和糕点进来。 她面带微笑地与他们打招呼: “秀娘在厨房忙活午食了,咱们要不在这里用过饭食再回去?” 程国公立刻笑道:“那自然是极好的,都听轻轻安排。” 沈云轻眉眼弯弯,笑眼灵动,瞄一眼坐下去的某人,不动声色对沈父说道: “阿父,听秀娘说您昨晚偷懒没泡药浴?” “这可不行的,您得乖乖听话,要是下回还如此,那女儿就亲自跑来监督您....” 听她喋喋不休唠叨上他,沈父无奈失笑,转而对程国公说道: “这丫头从小跟着她外祖父散漫惯了,无拘无束,没学多少规矩礼数,若是她在府里做得不对,还请您老多多管教。” 程国公大笑:“那不是刚好,蘅轩也是个桀骜不驯的,小两口绝配得很!” “哈哈哈...” 屋内哄笑声不断,画风突变,打趣起小两口来。 弄得沈云轻红了耳根,趁着稻子衙进来给沈父敷药,赶紧开溜。 等换好药,挥退屋内众人,程国公从怀中掏出一张牛皮纸,正色与沈承枫说道: “听说溢之懂上陵的文字,这是蘅轩成亲那日去取来的,你帮忙译一下这份密文的内容。” 沈父端坐,立刻接过牛皮纸认真看了起来。 稻子衙敷好药返回厨房,继续给沈父熬制晚上的药。 见沈云轻在厨房准备午间的膳食,他问出藏在心中疑惑许久的问题。 “少夫人这岐黄之术如此厉害,不知师从何人?” 沈云轻放盐的手一抖:完蛋,盐多了 坐在一边帮忙折菜的小月替她接过话: “稻先生,我们小姐自小在滇国长大,从小跟着外祖公学医术,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小姐展露医术呢。” 稻子衙不由得更加疑惑:“那少夫人之前没给岳翁看过腿吗?” 要是少夫人会岐黄之术,越早治疗,沈公这腿还是有治好的可能的。 沈云轻舒口气,补充道:“实不相瞒,外祖教我这些医术,只能处理一些外伤。” “我这天资愚钝,学不会深奥的针灸和药理,所以外祖父便逼着我钻研妇人方面的门道,以便我将来能自保,所以....” 所以言下之意,她治不了沈父的腿。 “怪不得。” 稻子衙这才了然,只专门研习了妇人方面的病症,的确治不了沈公的腿。 “要说到妇人方面的病症,不知道少夫人有没有学过妇人生产方面的?” “大少夫人怀双胎,但是胎位不正,我这几日与太医院的几位太医正苦恼着寻找法子呢。” “大少夫人即将临盆,这胎位不正,极为凶险。” 沈云轻犹豫稍许,点头回道: “略懂一二,大嫂的胎位如何不正?您与我说说。” 稻子衙一喜,没想到她真会。 第47章 大嫂难产 还不等沈云轻与稻子衙仔细交流,府里匆匆来人: “大少夫人要生了!大夫人让小的赶紧过来请稻先生回去。” 众人大惊,午食也来不及吃,急忙就赶回国公府。 等他们来到丹屏院,所有人已经围在产房外焦急等待。 稻子衙被请了进去,产房隔间,林太医和史女医早已候着。 等他一到,三人立刻围在一起商讨起来。 这才刚发动,离生产还有许久,产房内没有什么动静。 等在外面的大公子程仲扬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趴在产房门口不停张望,大夫人打开房门,被他贴着门上的脸吓了一跳。 见儿子这焦心的样子,她打趣道: “你趴着门做什么?还早着呢,一边去,别杵在这里碍事。” “易婆,去厨房嘱咐厨子给大少夫人做些吃的来,趁现在还没开始,先吃点东西,攒足了力气才好生。” 易婆福一礼,转身就往厨房跑。 远远瞧见老太爷也坐在了堂屋中,大夫人穿过连廊来与他行礼。 老国公摆手:“别整这些虚的,顾着大孙媳要紧。” “哎,还早着,最快可能也要到明日早晨或晌午,您要不先回去歇一会儿?” 老国公摇头:“歇什么,我们府里头一个宝贝曾孙孙,我就在这里等着。” 大夫人见他老人家坚持,也就没再劝。 瞧见程仲檐和沈云轻也来了,大夫人关心地提醒他一句: “蘅轩,你有伤在身,无需在这里多等,先回去吧,等差不多了会让人去知会你们一声。” 程仲檐朝她拱手揖一礼:“大伯母还是先照顾嫂嫂要紧,我们不碍事,隔间有软塌。” 她点头,瞄一眼身后的沈云轻,没说什么,转身就去忙了。 程仲檐侧身与沈云轻低语:“你先回吧,都等在这里也没什么事。” 沈云轻没应,眼巴巴直瞅着产房的方向,眉头紧锁。 刚刚回来的路上,稻子衙与她快速说了一些情况,大少夫人这一胎极其凶险,腹中一个胎儿胎位不正。 因为怀的双胎,这给调整胎位加大了难度,就连擅长接产的史女医都不敢轻易转胎。 他们商议了大半个月了,都没能商讨出一个万全的法子。 稻子衙一回来,也第一时间去给大少夫人诊了脉,诊完脉后也开始愁眉不展。 棘手! 若是胎位正,大不了吃些苦头,有他们在,必能努力保全大人和孩子。 可如今都发动了,他们还无法拿出一个稳妥的对策。 这凶险的情况,他们三人都没敢瞒着,已经告知了老太爷和大老爷。 大公子这边只是与他通了个气,说得比较委婉,就怕他受不住。 大夫人和其他夫人那里,按老太爷的意思,先不说,怕她们吓得手忙脚乱。 沈云轻算是知道得比较详细的人之一。 这种情况,程老国公这才亲自过来坐镇。 思索一番,沈云轻走到门边嘱咐小月回丹澜院去将她的那个黑箱子取来。 若是真到生死关头,她必须出手。 小月点头,立刻跑回他们的院子。 “我擅长产妇方面的医术,我去稻先生那里,一会儿小月把我要的东西拿过来,你让人给我递进来。” 沈云轻转头对程仲檐说了一声,抬脚就往对面的产房走去。 她还是去跟稻先生他们商量一二,方便真到万不得已之时,她也好在最短时间掌握情况。 程仲檐没阻止她,微微颔首,记下了她的嘱托。 刚刚在车上,他也同在。 他身上杀气重,说不定能镇住一二,因此他也留了下来,陪着祖父守着,尽点绵薄之力。 “轻轻会医术?” 程国公吃惊不小,没想到沈云轻竟然懂岐黄。 程仲檐点头回道:“是,她从小跟着他外祖父学医。” “那真是赶巧了,说不定能帮上一些忙。” 程仲檐点头,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却发现茶是冷的,他叫了门口的飞英去重新沏一壶新的来。 回身坐回祖父的身旁,他安抚道:“大嫂定能平安无事,您莫担心。” 程国公微微诧异:“知道了?” 程仲檐凝重地点头。 祖孙俩相视无言,不再说话。 这边厨房做了一些吃食送过来,章舒柔像没事人一样吃了一碗鸡汤面。 她笑着安慰她的嬷嬷和大夫人别担心。 而旁边的耳食,沈云轻默默坐在一旁听三个大夫会诊。 一边听一边皱起眉头,神色愈加沉重。 这还没正式发动,大夫人又折了出来,将自己儿子赶到堂屋去一起等。 当得知老太爷从将军府回来还没用过饭食,又嘱咐了下人去给他们取来一些吃食。 程国公吃了几口,心中太过担忧,很快就搁下筷子。 程仲檐倒是吃了一碗,但是菜却没动多少。 等吃完,他叫秋红去厨房取了一些饭菜送进去给沈云轻和稻子衙,他们也还没吃过。 大夫人瞧他时时刻刻惦记着媳妇,小声嘀咕一声: “就记着媳妇,我也还没吃过呢,你怎么也不给我叫一点?” 程仲檐失笑:“桌上饭菜还多着,都给您留的,您快来吃几口。” 大夫人轻哼一声,没去吃。 反而埋怨道: “那丫头进去捣什么乱?她一个没生过孩子、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进去听那些事不怕耳朵起茧子。” 程国公抬眼瞪过去,不高兴地横她一眼。 大夫人赶紧闭上嘴,小心挪到桌前去扒两口饭。 直到夜幕降临,院子里亮起了灯,产房内渐渐传出一阵又一阵的痛呼声。 房内也时不时有丫鬟婆子进进出出。 程仲扬焦急地在屋内来回踱步,盯着产房的方向望眼欲穿。 程仲檐忍不住将他拉到凳子上按着坐下,才落座没多久,那边哭喊声一起,他又唰地弹跳起来。 程仲檐无奈抚额:“兄长,你能否坐下来耐心等待,你这么走来走去,头都晕了。” 程仲扬没好气怼他一句:“哪里坐得住,将来轮到你,指不定你比我还急。” 一旁的飞英好笑道:“听说妇人生产,有生三天三夜的,现在哪到哪儿,您确实急不得。” 程仲扬听她这么一说,心揪得更紧了,急得就要冲去产房门口。 飞涯赶紧拦住他,与他家主子一起安抚已经紧张得抖了手的大公子。 随着阵痛频繁,院子内众人严阵以待,都坐等着程府两位嫡曾孙的降临。 稳婆也急得对着大少夫人的肚子絮叨: “两位小祖宗哎,乖乖地出来吧,是富贵人家,不愁吃穿,乖乖出来啊,莫让你们娘亲吃苦了。” 奈何肚中的两位小祖宗没听她的话,就是赖着出不来。 直到月上柳梢头,大伙等了大半夜,肚中的两个小家伙还是迟迟不肯落地。 产房内的稳婆来来回回好几趟,直至天方露白,史女医被叫了进去没再出来。 沈云轻被大夫人拽了出来。 “你一个未生产过的,别进去冲了血光,赶紧跟我出去等。” 沈云轻被她推出产房外,急得差点又跟她吵起来。 身后程仲檐拉住她,朝她摇头示意,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沈云轻冒着火气只能作罢,跟着大家一起在外面等。 众人听着屋内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声,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正当大家坐立难安翘足而待时,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史女医跑出来急呼: “大出血了,孩子出不来,大少夫人晕了,快去拿参片。” 此话一出,外面乱成一团。 第48章 保大保小? 出了产房一起等在门外的大夫人一听大出血,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软下去,身后的婆子丫鬟急忙接住她。 她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孙儿的降临,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程仲扬闻言,更是不管不顾就要往里冲,程国公赶紧叫飞涯按住他。 “慎怀,你冷静点。” 程仲扬急得大吼:“让我进去,我要去陪着柔儿。” 飞涯一个人拖得甚是吃力,程仲檐立刻朝陆明和乔忠示意,三人一起合力才将他拽到一边。 “参片取来了。” 丫鬟急忙将参片递给史女医,产房的门再次被关上。 稻子衙和林御医也进了产房,隔着屏风指挥着稳婆和史女官紧急处理。 外面所有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兄长,你先冷静下来。” 程仲檐也是满脸忧色,能做的就只有先劝下兄长,此时进去,只会让里面更乱。 小月回去没能找到沈云轻藏起来的黑箱子,急匆匆跑来问沈云轻。 沈云轻怕她再找不着,索性自己跑回去取。 等她气喘吁吁抱着箱子再跑回来时,所有人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垂下头,她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情况如何?” 她挤到房门前焦急询问。 程仲檐愁着眉目回答她: “不太好,说是大出血了。” “什么?”沈云轻大惊。 果然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她急忙抱着箱子去敲门。 “史女官,开门让我进去。” 大夫人捂着怦怦狂跳的胸口拽住她衣角,心累地提醒: “你能不能别来添乱了,去你夫君身旁呆着成不成?” 沈云轻拍开她的手,继续朝里面喊,她心急如焚。 大夫人气得差点又要开口斥责,程仲檐忙走过来与她解释: “大伯母,轻轻会医术,她能帮得上忙。” 大夫人微微诧愕,扫了她一眼,坚决摇头道: “哪怕她真会医术,她一个没生过的,能帮上什么忙?别进去添麻烦,已经够乱了。” 程仲檐却坚定道: “我觉得她可以,您莫阻拦了,人命关天,让她进去试试。” “还是不行,别进去冲撞,她以后还要生孩子呢,对她不好。” 沈云轻一边拍门,一边又要顾及一旁大夫人的阻拦。 见她如此迂腐不堪,恨得她也顾不上她是长辈,口不择言道: “你个呆板迂腐的老东西,快点放开,你拦我一分,你里面的儿媳和孙子就危险一分,放手!” 大夫人气得也跟她急起来: “不让你进去是为你好,你没生过,进去冲了血光,你以后生产时万一也....” 还不等她说完,稻子衙跑出来,拉开房门朝外焦灼问道: “情况危急,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沈云轻神色一紧,甩开大夫人的手灵巧地从稻子衙的身侧闪了进去。 大夫人也无心再阻拦她,眼泪立刻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整个人外后一瘫,失神道:“苍天啊,这可如何是好?” 程仲扬红了双目冲过来,拉住稻子衙的手颤抖着说道: “保柔儿,我要柔儿平安。 程国公和大老爷也上前,沉重地对他嘱咐道: “万不得已,保大人,孩子以后还会有。” 稻子衙点头,他明白了主家的意思。 “稻子衙你进来!” 进到里面的沈云轻朝着门口的稻子衙大喊。 她弯腰下去探了情况,不容乐观,这情况,只能剖了。 再不剖,母子均危。 产房内束手无策的稳婆和嬷嬷,白着脸色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更加慌乱。 “这?二少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沈云轻脱掉手套,一边朝外面喊,一边紧急从黑箱子里取出需要用的工具和药剂摆好,开始争分夺秒做准备。 她需要清场,不然这些人在这里,会被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吓晕死过去,她可没空管她们。 留下史女医和稻子衙就够了。 稻子衙听到她的疾呼,急忙关了门进去。 “二少夫人,您要做什么?” 沈云轻没空跟他慢慢解释,用不容拒绝的语气下命令: “你和史女医留下来帮我,其他人都出去。” “可是?” “再可是就只能替他们母子三人收尸了,别磨蹭,快点!” 天杀的,没人手就是麻烦,她观察了出血情况,她就一双手,来不及啊。 简直恨不得一个人劈成十个人来用。 而产床上的章舒柔已经失血过多,彻底晕死过去。 这种时候,容不得犹豫一秒。 “二少夫人,您别乱来了,快些出去吧,不能再耽搁,不然出个三长两短,你我都担当不起。” 屋内的稳婆和其他人纷纷劝阻她快出去。 沈云轻暴躁得大吼: “稻子衙,快点让她们滚出去。” 稻子衙看一眼床上的人,咬着牙一横,将稳婆和其他人赶了出去。 “天呐,乱了,要完啦,这....这是在玩命呐。” 两个被赶出来的稳婆双手沾着血跌坐在门边哀嚎,脸色都白了。 而同样被赶出来的林御医和嬷嬷也抖着手不敢出一声。 大夫人见人全被赶了出来,眼前一黑,吓得彻底晕死过去。 程仲扬踉跄着脚步要去扒门,被程仲檐拉住。 “兄长,我信她,让她试一试。” 程仲扬双唇泛白,颤抖的双唇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外面乱哄哄一通。 里面的沈云轻忙得焦头烂额,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务必保持精神高度集中。 手上快速做着一切准备工作。 她转头沉声嘱咐杵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史女医和稻子衙帮忙。 手术台是没办法弄出来了,只能快速在产床上垫上垫子,三人合力将人往外挪。 之后她让稻子衙先回避,叫史女官把产妇的衣物全部除去。 快速铺盖上无菌布。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她才让稻子衙过来。 里面的门被紧锁,听不到任何动静,更看不到任何画面,这让外面的人愈加惶恐不安。 所有人紧张地站在门口焦急望着房门。 程仲扬更是无力地趴在门框上不肯挪动,时不时朝里哽咽着哭喊一句: “柔儿!柔儿!你不能有事。” “我在外面等着你,你别丢下我…” 待时机差不多,沈云轻换了手术服,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直接下刀。 一旁的史女医和稻子衙瞪圆双目,吓得双腿打颤,俩人失声蠕动嘴唇,话不成声。 这二少夫人,竟然在剖腹取子?这....这简直是在杀人呐苍天! 沈云轻聚精会神地做着手上的动作,到底是只有她一人,她必须要倾注十二万分精神,容不得一点闪失。 两道浅眉深深扭紧,目光异常坚毅。 一旁的两位虽然也是杏林高手,但是无法上手,更无法配合她。 所以全程都只能靠她自己,这无疑加大了危险和难度。 可如今这情况,又不得不出此下策,不然只能看着母子三人渐渐失去温度。 额上不由得沁出许多细汗,她叫史女医帮她擦去。 屋子里慢慢飘散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来。 她实在分身乏术,只能把胆子大一些的稻子衙叫过来。 幸好刚才教他们净手消了毒,让他带了手套给她递器械。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直到晨光升起,穿过院子的树梢射进院内,屋内终于传来第一声啼哭。 等在门外的所有人纷纷捂了嘴。 第49章 惊险生产 第一个孩子取出来时哭声还算嘹亮,只是皮肤有些发紫。 剪了脐带拍几下脚板后,小家伙成功激活。 将他递给史女医,交由她去处理,沈云轻开始忙着取第二个。 第二个情况不太妙,她在稻子衙的协助下,将第二个取出来时,婴儿已经浑身紫青。 小家伙一点声音都没有,剪了脐带赶紧搁置到一旁,弹了脚板还是无反应。 她一边不停揉搓孩子的身体,一边告诉稻子衙要如何做。 过了不少时间孩子还是毫无起色,她甚至拎起来倒着不停拍打孩子的背部。 一边重复手上的动作,一边用吸盘球将孩子嘴里残存的羊水吸出。 可是孩子的脸色还是逐渐难看起来,为了防止小家伙心脏骤停,她果断采取胸部按压的手法试图让他恢复心跳。 大的那个已经包裹好,而小的这个,沈云轻正争分夺秒与阎王爷抢人。 稻子衙瞪大双眼看着她不带停歇的动作,只能艰难咽着口水。 沈云轻一直不断重复刚才的动作,许久后,小家伙终于有了微弱的呼吸。 她不敢停止,继续手上的动作,突然一声啼哭哇地哭了出来。 她这才松一口气,小的这个也保住了。 此刻她已经满头大汗,后背已然湿透。 孩子安然无恙,她再次确认小家伙口中羊水都已吸干净后,这才将他交给史女医,转身又去处理产妇。 等孩子擦拭干净包裹好,史女官踌躇在床边,看着两个小婴儿愣神,竟一时不知要做什么。 沈云轻头也不抬,赶紧与她说道: “把孩子抱出去交给奶娘,你继续进来帮忙。” 她这边可还没结束。 稻子衙一边帮她递东西,一边时不时给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史女医“哦”一声,终于反应过来,赶紧照她的话去做。 当第二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也传出来时,屋外的所有人全都忍不住趴在门口和窗户边。 随后赶来的三夫人更是握紧大夫人的手喜极而泣,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听到婴儿的两次啼哭,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挣扎着朝天跪拜下去,不停磕头。 程国公更是紧闭双眼,双手合十也跟着默默祈祷,希望里面的孙媳和孩子都平安无事。 日光缓缓升起,阳光透过院墙洒进院子。 大家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产房的房门再次打开。 史女医白着脸色将两个孩子抱了出来,调整一口气息,这才给外面的主家报喜:“弄璋之喜,恭喜贵府喜获两位麟儿。” “哎呀,大嫂快别磕了,孩儿出来了,孩儿无事,是一对麟儿。” 大夫人踉跄着起身,赶紧奔过去。 程国公和程卓安各接了一个,大伙立刻围过来。 小心翼翼打开襁褓一看,两个小小的娃儿安静地闭着眼。 程国公和程卓安心都化了,眼角不由自主沁出一抹湿意。 程仲扬瞧了一眼,没去抱他的孩儿,反而上前追问史女医: “柔儿呢?” “轻轻呢?” 史女医往里探了一眼,赶紧回道: “哎大公子,不可,还进不得。” “二少夫人还在里面诊治,大公子和二公子稍安勿躁。” “我还得进去,小的那位小少爷刚刚差点没了,是二少夫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赶紧抱进去好生照料,留心看顾他。” 史女医交代完,拦了欲想闯进去的程仲扬,再次将门关紧,又折回去帮忙。 众人望着再次紧闭的房门,悬着的心落下一半,还有一半,则是里面躺着的两个孩儿的母亲,如今还生死未卜。 “快将孩子抱去房里,刚才史女医说了,多留心小的这个。” 程国公和程卓安这才小心翼翼抱着孩子去了隔壁的房中。 三夫人扶着大夫人跟在身后,她轻声提醒道: “没想到咱们程家新娶的这新妇竟还是个活神医,多亏了她,不然您这祖母.....” 话未尽,但是意思溢于言表。 大夫人点头,她明白。 “我知道的,之前是我偏见了。” 三夫人浅笑:“不晚。” 是啊,不晚,幸好不晚。 大部分的人都去了隔壁屋子里,只有程仲扬和程仲檐还守在门外。 比起刚才的心如死灰,现在的程家大公子终于心生一丝希望。 他双手交握,痴痴地望着房门不敢错眼,一瞬不瞬地等着里面的消息。 程仲檐同样担忧地望着大门,此刻他的内心震撼无比。 他没想到他的这位小娇妻竟深藏如此厉害的能耐。 真恨自己前世为什么没有好好了解她,错过这般多。 屋内的沈云轻清理完胎盘,继续集中精力清理宫腔,然后开始缝合。 整个过程还算顺利,至少没有出现其他意外情况。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缝合总算完成,小心翼翼将刀口处理好,整个生产终于大功告成。 有惊无险,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这环境过于简陋,完全没有达到手术室的无菌要求,所以之后的重点是预防感染,危险还不算结束。 她清点所有物品,确认无遗漏后,这才将东西全都收起来。 等做完这些,她将新的垫子取出来,叫了两人过来,打算将产妇挪好。 结果因为高强度工作,精神又极度紧绷,她这一放松,身心疲惫。 她脱力了,整个人差点软下去。 拿着垫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明白自己没法帮着一起抬人,她扶着床柱合上眼睛,打算缓一口气。 奈何一闭眼,整个屋子像是在打转似的,头重脚轻。 熬了一个大晚上,在巨大的压力下,体力脑力已经消耗殆尽。 幸好不辱使命,也没辜负现世里师父一台又一台手术让她上去磨炼的良苦用心。 晃晃头,她去黑箱子里取了一瓶葡萄糖水。 “你们等等我。” 她转头对两人说道,拿了一把干净无菌剪刀有些摇晃地朝门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剪开瓶子,奈何她手上使不上力气,试了两次都没剪开。 水还没打开,她已经走到门口,她喘息着摇了摇头,只能先开了门。 开门的瞬间,刺眼的阳光逼得她睁不开双眼。 用手臂挡着阳光闭着眼一下靠在门框上。 程仲檐见她贴着门框滑了下来,瞳孔猛缩,三两步上前接住她。 “轻轻?” 所有人见她出来,纷纷围了上来,正好将阳光挡住。 缓了许久,等眼睛适应光亮,沈云轻这才将手放下。 “弟妹,你嫂子如何?” 程仲扬揪着一颗心小心问道。 沈云轻疲惫地望一眼弯腰看向她、满脸担忧焦急的人,她有气无力地回道:“嫂子暂时无事。” 得了她这一句话,程仲扬这才深深吐出胸口憋闷着的一口浊气。 “太好了。” 众人拍拍胸脯,脸上紧绷的神色这才舒展开来。 沈云轻没力气回答他太多话,抬抬酸软的手。 有点糟糕,她这一坐下,整个人彻底脱力了。 “帮我剪开它。” 说着艰难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程仲檐连忙接过,问她:“从哪里剪开?” “细细长长....那个地方剪。” 程仲檐明白了,按照她的要求一把剪开葡萄糖水。 沈云轻接过,仰头就咕咕灌了下去。 一口气喝完,她调整片刻,这才试图起身。 程仲檐扶她起来。 “你进去帮一下稻先生他们,把大嫂挪一下吧,我没力气了。” 程仲扬听她一说,立刻跨步入了产房。 沈云轻站在原地看着他进去,想着稻子衙应该知道怎么做了,不过她还是进去看着比较好。 不想刚一抬脚,她身体却一歪,笔直就栽了下去。 “轻轻?!” “二少夫人!” 第50章 母子均安 娇柔的身体直挺挺栽倒下去,众人大惊。 幸好程仲檐眼明手快,快速迎上来从身后接住她。 顾不上身上的伤口,弯身一把将人抱住转个身坐下来,让她整个人靠进他的怀里。 大家关心地围上来一瞧,发现她面色憔悴苍白,眼底乌黑一片。 程仲檐抱着她坐在门槛上,心疼地抚上她的脸颊。 “要不要紧?我带你去休息一会儿?” 沈云轻紧闭的眼皮不停跳动,身体极度疲倦,可脑子清醒着,还有许多事情没交代完,她还不能睡。 闭着眼休息了片刻,她这才缓缓睁眼,无奈苦笑。 这身体果然太弱,才一个晚上就吃不消,看来日后得勤加锻炼,不然以后怎么去赚这份钱。 “力竭而已,缓一下就好。” 动动身体,她挣扎着离开他怀里坐起来。 “我进去看看,顺便交待稻先生几句。” “我抱你进去。” 程仲檐二话不说,抱了她起身就要往里走。 三夫人张嘴,欲出口提醒他。 还不等她开口,沈云轻自己就制止了。 “放我下来!你进去不方便。” 程仲檐皱眉,盯着她苍白的小脸很是不放心。 转头望一眼房内,剑眉一沉,他现在进去的确不太合适。 “劳烦放我下来吧。” 程仲檐微叹一口气,只能将她放下。 双脚沾地,小腿还是忍不住打颤,沈云轻扶着他坚硬的手臂稳了一下身体。 浓黑的眉宇拧紧,程仲檐对着飞英喊:道 “飞英,过来扶二少夫人进去。” 飞英急忙绕过众人走近来扶着她。 沈云轻对她摆手拒绝:“无事,我晃了一下身子而已,不扶也没事。” “还是奴婢扶着您吧。” 沈云轻浅笑,也好,便由着飞英扶了她再次进了产房。 等入到内侧,屋子内的血腥味还未散尽。 捂得太严实了,空气不流通。 沈云轻嘱咐飞英去将外侧的窗户打开一些,再把内侧的帘子放下,屋子里也要适当换气。 “二少夫人,刚生产完,不能见风的。” 史女医看到急忙要去阻止飞英。 沈云轻与她解释:“开了外侧而已,不要紧,开一炷香再去关。” “屋内不通气,反而对大嫂不好,每日最好适当开窗,让屋内换点新气。” “换气时,把帘子放下,只要风不大,没直接吹进内侧就无大碍。” 史女医本还要辩驳,不过转念一想,这二少夫人的治疗手法可不是他们常人能理解的,索性也就全听她的。 毕竟哪个大夫敢剖开肚子取子,还能让产妇活着的?古往今来,她恐怕是唯一一个。 她到现在都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如今她看这位二少夫人,简直是看仙女一般的存在。 沈云轻撩开帘子入内,稻子衙他们已经将章舒柔挪好位置,身下的垫子也换了新的。 史女医也按照她的要求,给她盖上了一床新的干净被褥。 她来到床边,示意程仲扬让她,她要看一下产妇的情况。 “弟妹,你大嫂何时能醒来?” 程仲扬看着自己妻子惨白的脸色心疼不已。 沈云轻挨着床边侧身坐下,轻拍章舒柔的脸颊,试图将她唤醒。 “大嫂,你听得到吗?” 拍了好几下,章舒柔这才动了动眼皮,不过还是没睁开眼睛。 有反应就行,沈云轻没再继续。 “半个时辰左右应该就能醒来。” 她转头回答程仲扬的问题。 看了一下床头上挂着的药水,又看向稻子衙嘱咐道: “劳烦稻先生帮忙看一下,如果瓶子空了,麻烦您更换,不用动任何东西,我已经调好,滴完拔出来插进新的一瓶即可。” “这七瓶都要滴完才能拔针,您二位刚才已经看过我如何操作,就只能辛苦二位轮流休息,替我守一阵,其他人守着我不放心,莫让任何人来动她。” “这水挂完估计要接近天黑,我这身子有点吃不消,容我去歇上一两时辰再来换二位。” “若是大少夫人醒来,别给她吃任何东西,她若说口干,用纱布沾点水给她润唇即可。” “如果大少夫人有什么不好的情况,哪怕我睡死过去,泼盆冷水也必须把我弄醒。” 听她一口气嘱咐这么多完,稻子衙和史女医连连点头。 “大公子,能否让人给我安排一间房让我在你们院子里休息一下,我就不回丹澜院了,来回太麻烦。” “万一有个什么突发情况,我第一时间就能跑过来处理。” 程仲扬二话不说,急忙奔到门口嘱咐下人给沈云轻安排房间。 等安排完里面的一切,沈云轻这才起身,命飞英去给她找来一些干净的布片。 她走到一边将收起来的东西用干净布片包裹往黑箱子里塞,一次性放不完,她就避着他们分几次放。 收拾完,她才叫了飞英过来帮她抱着黑箱子走出去。 飞英甚是疑惑,这黑箱子看着不大的一个,倒是挺能装。 不过她没将疑惑问出来,他们少夫人此刻满面疲倦,还是别让她费心神得好。 沈云轻除去身上的手术服,原本头上戴着的珠钗也被她卸下扔进黑箱子中换了药品,此时的她一身素雅。 走到门边,扫一圈门外黑压压的一群人,她缓口气与他们说道: “大嫂暂时平安无事,别站在门口了,都回去吧,七日后再来探望她。” 随即又叫了小月回去给她取一套换洗的衣裳过来。 众人得到她‘平安无事’的答复,压在心上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地。 大夫人更是掩着帕子泣不成声,几位夫人忙安慰她,让她赶紧安排人前去报喜。 程国公和程卓安看向她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感激与钦佩。 程仲檐拧着的眉宇也终于舒展开来,他上前一步,问她:“不回我们自己院子去休息吗?” 沈云轻摇头:“我需要留在这里三到四天,方便随时查看大人和孩子的情况。” 程仲檐颔首,依她。 候在院子一旁的几位稳婆和嬷嬷满脸不可置信。 这难产十有八九都是难以活命的,要么孩子落地,产妇丧命。 要么大人孩子都保不住,可如今不仅两个孩子平安无事,就连产妇也活了下来。 不知这二少夫人是何方神圣?她是怎么做到的?这通天的本领,可是相当了不得。 “二少夫人,房间给您安排好了,您现在要去歇一歇吗?” 丹屏院的大丫鬟听荷安排妥当,疾步跑过来请她。 “快去歇一歇吧,瞧把你累得,脸色憔悴得让人心疼。” 几位夫人怜爱地劝她赶紧去休息。 程国公也慈爱地朝她答谢道:“好孩子,你是程家的大恩人,多亏了你。” 身为家主,又是两个新生孩儿的嫡亲祖父,程卓安弯腰给她揖了一礼。 他不知该如何言谢,唯有给她郑重揖礼以表心中的谢意。 沈云轻摆手:“程伯父无需如此多礼,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 见她眼睛都累得眯成一条细缝,程国公赶紧打断众人的啰嗦: “好了,先让轻轻下去休息吧,要道谢,去备足了礼后面慢慢谢。” “去吧好孩子,让蘅轩陪着你。” 沈云轻勉强撑着都快黏上的眼皮与他们说话。 听老太爷这么一说,困意顿消,大眼一睁,急忙拒绝: “不用,我自己去。” 夫人们瞧她这反应,扑哧乐了,纷纷捂嘴轻笑摇头,紧张压抑的氛围松快不少。 三夫人含笑着嘱咐候在一旁的听荷: “叫人去备些吃食来,让二少夫人吃点东西,伺候她沐浴更衣,让她舒舒服服的歇一觉。” “对,可要好生伺候着。” 程家得了两个小宝贝,而这位,现在可是他们程家的大宝贝。 第51章 便宜儿子 睡了足足两个时辰,沈云轻双眼还闭着,身子却已经从床上一个打挺坐了起来。 一直守在外间的小月和秋红听到动静,撩开帘子入内,发现沈云轻正闭着眼下床。 小月疾呼:“小姐哎,您的衣裳鞋袜还未穿呢。” 秋红手脚利索,立刻撩了衣架上的衣服过来伺候。 任由两人一通折腾,沈云轻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秋红和小月帮她穿戴好衣裳。 沈云轻捂着小嘴打了一个大哈欠,揉揉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蹲下去给她穿鞋的秋红笑着回道:“已经申时了。” “这么晚了?怎么不叫醒我。” 沈云轻一个弹跳从床边站起来,疾步就往屋外冲。 秋红追在身后叫她:“少夫人,您洗把脸,头上的珠钗还未戴呢。” “不戴。” 戴什么珠钗首饰,妨碍她为病人检查。 沈云轻一个转弯奔去盆架上洗了一把脸,胡乱抹干,毛巾一扔,直接就往暖房走去。 “少夫人,奴婢给您备了燕窝粥和糕点,您吃点再去呀。” 沈云轻摆手,头也不回。 秋红看着少夫人消失的背影,无奈叹息。 主子让她照顾好少夫人,可少夫人行事风风火火,根本不给她一点机会。 她得挑几样少夫人爱吃的端过去,可不能让她又光顾着,忘了她自个儿。 沈云轻才跨进门槛,就听到稻子衙坐在隔间和林御医头挨着头窃窃私语,一点都看不出疲倦之色。 沈云轻好笑地问道:“稻先生,我过来换班了,您回去歇一歇。” “咦,二少夫人醒了?” 稻子衙见她进来,起身招呼她过来坐。 沈云轻笑着婉拒:“我进去看看大嫂,史女医还在里屋?” “在,和大公子一起守着呢。” “行,您累了一天一夜了,快去休息。” 稻子衙哈哈笑道: “大公子叫人挪来一张床榻,我方才眯过了,不困,我等有不少问题,还想请教少夫人。” 他现在十分亢奋,就等她过来。 沈云轻好笑,点头应他:“行,稍等,我先进去看看。” 没再与他们多话,转身入了内侧。 “弟妹。” 程仲扬见她进来,压着声音与她打招呼。 沈云轻朝椅子上的史女医点点头,轻声问道:“大嫂可有醒来?” 她这才刚问完,床上的章舒柔就缓缓睁开双眼,微微侧过头看向她。 “弟妹。” 孱弱的声音低低唤了她一声。 沈云轻凑近床边,仔细看了她几眼,笑道:“看来醒了。” “感觉如何?” 章舒柔微微点头,努力露出笑意回应她。 “还好。” “我.....还活着。” 说着眼角淌出一滴泪水。 她可太清楚当时的感觉了,痛得浑身没了知觉,身体里仿佛什么东西在慢慢流失,彻骨冷凉。 她还以为就要撒手人寰,没想到还能再次睁眼。 “多谢。” 沈云轻微笑着安抚她:“安心休养,有我在,放宽心,阎王爷带不走你。” “切勿忧思,你现在很虚弱,想睡就闭眼睡,过几天就能恢复力气了。” 章舒柔朝她眨眨眼,又是感激地朝她抿唇一笑。 “弟妹,劳你辛苦,不知如何表达谢意,请受我一拜。” 程仲扬一撩衣摆,扑通跪下虔诚给她磕了个头。 沈云轻大惊,如此大礼,吓得她惊慌失措: “大公子!你这.....这,我受不起。” 程仲扬却正色回道:“你当得这一拜。” 沈云轻急忙羞红着双颊劝他起身。 “分内之事,快起来吧。” 程仲扬拜完,起身又躬身给她揖一礼。 沈云轻无奈摇头,受了他的礼。 客气完,她对一旁的史女医吩咐。 “辛苦史女医,您去歇着吧,接下来都交给我了。” 史女医眼含笑意看着她,竟然也拒绝了。 “无碍,刚刚大公子让我去外间躺过了,不累。” 她可以继续留下来跟着她多学一些东西。 她这一身本领,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沈云轻失笑,一个个生龙活,一点都看不出来疲乏。 果然就她太弱,扛不住。 她也不介意让他们学,要是真能学会,再把人也给她,那她绝对能乐上三天三夜。 见她坚持,沈云轻也没再劝。 她开始检查药水,还剩两瓶,估计在天黑前能挂完。 等换了一瓶新药水,她又去隔壁的房间看两个小婴儿的情况。 程老国公还在,家主程卓安已经离开去忙府里的事情。 大夫人也守了一会儿,被人匆匆请去处理府里的庶务。 章家大夫人,章舒柔的母亲听闻女儿难产,也已赶到国公府。 “轻轻来了?” 沈云轻刚踏进门内,程国公立刻小声招呼她。 内屋的章夫人听到她声音,赶紧起身出来握住她的手亲切问道: “你就是云轻吧?我都听说了,多亏了你,我家柔儿和两个小外孙才得以活命。” 说着弯下身给她福一礼。 沈云轻头都大了,这一天之内她受了四个人的礼,三个都是长辈行的,简直折寿啊。 她急忙扶了章夫人起身。 “伯母使不得,我该做的,您赶紧起身。” 章夫人紧紧握住她的手,感激涕零。 “您无需客气,您落座,我进去给两个小家伙看看。” 听她要给两个小孩儿检查,章夫人不敢耽搁,赶紧放开她的手让她去。 沈云轻朝外屋的程国公微微欠身,这才朝内屋的小床走去。 往小床里一探,两个小娃娃并排躺着,她简单看几眼大的,又特意蹲下身去仔细检查小的。 看着小家伙现在的肤色开始红润,呼吸也平稳,小手抓握也有反应。 给小家伙做了肺部听诊,没发现异常,她缓缓露出微笑。 大的那个似乎有感应,睁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看她,沈云轻好笑,也挪过去给他听一听,嘴里发出‘嘚嘚’两声逗弄他。 引来小家目不转睛盯了她好一会儿。 她微笑道:“挺好的,可喂过了?” 一旁的奶娘立刻低声回答她:“回少夫人,喂过了,但是不多。” 沈云轻点头:“大的这个你按需喂养,小的这个别喂太多,若他闹着吃,可以多分几次喂。” “喂完抱起来轻轻拍一拍,让他打出嗝再放下。” 说着抱起大的这个,教奶娘如何拍嗝。 留在外侧的章夫人远远与程国公开玩笑道:“轻轻不仅长得美,还有如此厉害的救命本领,蘅轩可是好福气。” “岂止是蘅轩的福气,也是我们程府的福气。” “可不是,更是我们章家的福气。” 随即不由得赞叹:“想来以后他们生了孩子,定是能带得极好。” 程国公惋惜一叹,是呀,要是这臭小子没有这一出,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他又能抱得第三个乖曾孙。 可惜,他们的曾孙孙,不知何时才能抱到手。 “祖父,孩儿们没问题,您二位大可放心。” 她检查完,折出来与二位回话。 程国公慈目含笑:“好,无事就好,辛苦轻轻。” “孩儿们可取了名字?” “小名取过了,柔儿定的。” 章夫人微笑着回她:“大的叫念筠,小的念覃(qin)。” “大名国公爷还在绞尽脑汁。” 沈云轻听完微愣,好笑道:“这...不太妥吧。” “妥的,你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只是个小名,也没冲撞了你,再妥不过。” 沈云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种得了便宜儿子的既视感。 脸蛋不由得爬上一抹绯红。 “我先去大嫂那儿了。” 赶紧找个借口开溜,好尴尬。 陈嬷嬷亲自给她打帘子,送她离开。 章夫人满脸喜爱地看她离去,再次称赞: “看着年岁这般小,还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真是了不得。” “听说亲家也接来了京都?” 程国公摸摸胡须:“是,住在蘅轩的将军府。” “极好,那改日让我家老爷去探望一二。” 程国公微笑点头。 第52章 还是要走? 在丹屏院为章舒柔治疗了整整七八日,待第九日她能下床自如走动、正常进食后,沈云轻准备撤离。 “下午我就回丹澜院了,往后隔几天我会过来给大嫂查看刀口。” “你们切记,每隔几日就用我给的这个药水,给你们少夫人涂抹一遍伤口。” “两个小家伙的神阙处也记得涂一涂,等结痂掉落就可以不用再管它。” 头上包着月子巾靠坐在床上的章舒柔,温柔地看她细心嘱咐自己身边的嬷嬷和丫鬟。 等她将注意事项写完交给听荷,章舒柔这才拉着她的手让她歇一会儿。 “别忙了,你为了照顾我都忙了这么多天,大嫂都不知要如何谢你。” 沈云轻展颜一笑,拍拍她手。 “大嫂好好坐月子,待孩儿们满月,我再来讨喜酒喝。” “还用得着你讨,必得请你坐主桌,才不枉你待我们这份恩情。” 沈云轻扬嘴笑道:“医者仁心,我该做的。” “大嫂若是真要感激,将来多多介绍一些亲朋好友的家眷到我医馆来,照拂一下我的生意。” 章舒柔微讶:“你要开医馆?” 沈云轻笑着点头:“是,打算开一个育婴堂,专门照顾和帮助难产妇人产子的医馆。” 章舒柔不由得称赞:“弟妹有这一身本领,开个这样的医馆,不知能挽救多少妊妇的性命,是大功德一件。” “我没什么能耐,你若真要开医馆,我便出点绵薄之力,你开医馆的所有银钱,都由我来出。” 沈云轻摇头:“哪能让大嫂破费。” “不算破费,你大嫂我有的是钱,别说开一家,给你开十家都开得。” 听她如此豪横,沈云轻失笑:“既然大嫂有心,我也不推辞,也不怕你笑话,我手头确实紧。” “不如这样,大嫂出钱,我给大嫂算医馆的份例,若医馆有了营收,我按照分成分给大嫂。” 章舒柔笑嗲她一眼: “我是想直接给你银子,怕你不收,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你倒好,还要给我分红,你这不是断了我的好意嘛。” “你要如此,那我还是直接给你送银票和金银珠宝吧。” 沈云轻无奈:“可别,那我以后只能绕着您走了。” “那就别推辞。” 两人你来我往客气了一会儿,沈云轻也不再推辞。 最后又说了不少体己话,她这才收拾了东西,带着小月和秋红回了丹澜院。 她这边一回来,就开始马不停蹄带着小月和飞英去了将军府。 看完沈父,又奔去牙行,在牙行了解了一下情况。 到底只是去了一下午,没能找到合适的铺子。 她不仅要找一个门面,还要带院子,院子最好要大,房间要多,这样方便一般的普通妊妇或者路远的病人能住进来。 她想开个类似现代医院的医馆,专门只为妊妇和孩童看诊。 然后收一批年轻稳婆,给他们进行专业培训。 光靠她一个人肯定不行,毕竟她只有一双手。 所以她还需要找几个大夫来坐诊,最好是女大夫,如此产妇们才能安心接受治疗,也不容易惹争议。 这女子会医术的不多,这是一大难点。 最后就是医馆的管理和运营,医馆内需要提供病人的食宿,专人用品、人手安排、工钱等.....这些还得需要找一个懂得管理的人来帮她。 所以这一个医馆若真想顺利开起来,甚至按照她的想法来开设,做的事情真不是一两日就能达成。 慢慢来吧,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先从简单的小规模开始。 待到日落西斜,沈云轻这才饥肠辘辘回到国公府。 待用过晚食,又沐浴洗漱一番,她进了房中,打算去外间小案桌上把自己开医馆的计划列一列。 不想刚走近,就惊讶地发现桌上搁了满满一桌大大小小的箱子。 她打开一看,差点闪瞎双眼。 娘哎,这啥情况,箱子里装的都是一些银票、手镯、夜明珠、珠钗首饰之类的宝贝。 甩甩眼睛,忙问秋红:“哪儿来的?” 秋红笑着回她:“那两箱珠宝是老太爷和家主送来的,还有两箱各是大夫人和章夫人送来,至于那箱银票么,是大公子送来的。” “还有一些云锦、软烟罗、素纱等布匹,已经让人送去主子的衣铺给您做新衫去了。” “角落这一堆,主子让我们给您挪到案桌边,等您回来清点。” 沈云轻低头一瞧,桌子后还有不少宝贝和字画书籍,顿时瞪大双目,嘴巴张得老大。 “这...这么多?” 秋红恭敬地跟在她身后笑道:“钱财哪有嫌多的,主子给您的那一大箱子可比这多了去了。” 沈云轻微微歪了头看她:“何意?” 秋红好笑:“主子爷给您准备了特别大一个箱子,就搁在内间床头边。” 沈云轻扑闪两下细长的睫毛,清清嗓子: “老太爷他们给我这些我能理解,你家主子给我又是为的哪般?” 秋红心下暗笑,主子这是把家底搬过来交给您了,还能为哪般。 正要开口替他主子美言几句,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为答谢沈大夫救我两个小侄儿性命,特意备的一点薄礼,还请收下。” 程仲檐一身夜行衣归来,黑色面巾仍挂在脖间都没取下。 一双黑眸深邃发亮,手中抓着那柄精致的长剑,强大的威压席卷而来。 几日不见,这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的人又出现了。 整日神神秘秘,也不知他借着将死的名头,私底下早出晚归都去做什么? 这消息倒是灵通,她第一日刚回院子,他后脚就跟着回来。 沈云轻心下一顿吐槽:我救人家母子三人,与你何干? 某人仿佛能读懂她的心思一般,径直走到桌前,大长腿一跨,坐到她的椅子上。 手上的飞寒剑往桌上一搁,微侧着头笑道: “我是孩儿们的嫡亲二叔,替他们答谢也是应该的。” 沈云轻白他一眼:还嫡亲,你和他们爹都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隔了一家血缘,还嫡亲。 这话说得,还以为那俩孩子都是你的呢。 程仲檐黑眸一沉,瞧出了她的歪想。 加上几日不见,忍不住伸手点了一记她小巧的鼻梁。 “乱想什么?” 沈云轻没好气甩开他的大手,严肃地提醒他: “程将军,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自来熟,好好说话成嘛?我们又不是多熟悉亲密的人,你这亲昵举动,很是不妥。” “我不喜欢这样!” 在外面奔波拼杀了好几日的程二公子,为赶回来见心心念念的眼前人,顾不得胸前的伤口,弃车骑马,就为能早点回来看她一眼。 不想她开口第一句,又噎得他心寒又心疼。 “我们....还不算熟?” “不熟,莫要动手动脚。” “你知道我的心思。” 程仲檐侧着目光紧紧盯着她白皙的小脸。 沈云轻斜他一眼,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二公子是不是忘了我们的契约?” “你还是要走?” “为什么不走?” 不走等着惨死? “我做的这些,就没能打动你一丝半点?” 沈云轻反过来问道: “难道我们不是互相利用、彼此配合?二公子,演戏而已,别入戏太深。” 堂堂骁武将军、程家二公子蠕动着薄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脸上神色晦暗不明,手上青筋被他握得隐隐凸起。 第53章 家里有矿 程二公子捂着丝丝抽疼的胸口去了书房,不知是不是被堵得心寒,当晚他待在书房没回正房睡。 沈云轻乐得自在,早知道这一招管用,她就早点用了,还尴尬地同屋这么多时日。 最好往后都别回来,省得她提着十二万分精神,睡不安稳。 她一直把他当合作伙伴,他帮她,她都记着,她也会努力演好他的二少夫人。 所以程家有事,她也二话不说就出手了。 有来有往,他如何帮她,她一有机会,也会帮回去。 至于他的心思么,她没打算回应,别说女人心海底针,谁敢保证一个男人的心就能永远不变。 她不是恋爱脑,不想拿命去谈一场惨烈的爱情。 若明知这爱情的结局是惨死,还要往里跳的话,只能说脑子有病,死得不冤。 所以么,不必要的身体接触和非演戏时候的亲昵动作,能拒绝就还是要扼杀。 绝不让种子萌芽。 夜深人静,院子里静悄悄一片。 沈云轻停下手中的笔,揉揉酸涩的手指,躺在椅背上舒展一下紧绷的身体。 这不雅观的动作,看得一旁给她磨墨的小月眼皮直跳,不断拿眼瞄她。 身为大家闺秀,小姐,咱们注意点形象。 可看小姐这惬意开心的模样,不忍扫她的兴,到底没开口。 看看夜色,她问道: “夜深了,小姐要不先歇下吧?姑爷可能还有事情在忙,您要不就别等他了。” 心情极好的沈云轻被她这话噎得,差点没把老腰给闪折了,直起身怒瞪她一眼。 “臭丫头,你是谁的人?” “我没等他好吧,我可是巴不得他别来,你家小姐对他没那个意思,你个小脑袋瓜怎么长的,这点眼色还看不出来?” 沈云轻没好气地掐一把这个不贴她心了的小丫头。 他没来,她都恨不得买几串鞭炮庆祝一下,还等他,什么眼神? 小月很是委屈地看着自家小姐,她想不明白。 “姑爷不是挺好的,我看他是真心爱戴您,您为何总是气他呀?” 大眼一挑,沈云轻打趣道: “怎么?你喜欢上他了?你最近可是替他说了不少好话。” 此话一出,小月瞬间红了脸颊。 “哎?你脸红了?” 原本只是玩笑的一句的话,没想到小丫头脸红了,这倒是新奇。 沈云轻逗趣地凑到她面前仔细打量起她的脸色来。 小月羞得左闪右躲。 就姑爷这样的风姿,喜欢上他一点儿也不足为奇。 但是她的喜欢,可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而是崇拜之情。 她觉得姑爷这样厉害威武的,才能配得上她家小姐,护得了她一世安康。 小姐瞎想什么呢? 沈云轻抿着嘴笑道: “你若是真心喜欢他,我不介意,他想娶了你也是可以的。” 反正她五年后就与他分道扬镳,各自安好。 程仲檐这人吧,能力相貌都是万里挑一、无可挑剔。 唯一的缺点,估计就是这性子很让人讨厌,执拗霸道,又太自以为是。 他看不上眼的女人,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一个。 原配就是因为没入他的心,加上他选择的又是白月光,所以.... 她是这么想,小月却吓得直跳脚,不顾尊卑朝她急吼道: “小姐,您胡说八道什么呢?” “没胡说八道。” 沈云轻一脸认真。 要是程仲檐真喜欢上这小丫头,她肯定成全他们,还会欢喜地送上祝福。 毕竟她又不爱他,他想娶谁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 她把她当妹妹看待,若是她真能拿下男主的心,翻身做女主人,她也是相当乐见其成的。 将来要是能活下去,脱离了这一切,能回去最好。 若是回不去,需要在这里了此一生,她也会考虑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见自家小姐一点都不似开玩笑,一脸认真说着这话,吓得小月又气又恼。 她可不敢肖想姑爷,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程家在大临朝那是有名的从不纳妾的家族,即便生不出子嗣,那也是在族里过继,从没有什么肮脏的后宅之争。 加上国公爷和家主治家严厉,程家是京上多少世家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家人选。 小姐真是,程府这样的人家,姑爷又是个绝顶出色的,她是为她好,她希望她和姑爷恩恩爱爱,和和美美过日子。 现在反倒戏弄起她来。 “坏小姐,我不理你啦。” 丢下墨条,连手都没擦,小月气鼓鼓地跑出门外,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云轻扁了扁嘴,无奈摇头,她真是认真的。 候在一旁的秋红努力将身子隐到帘子后去,望一眼屋檐外,她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少夫人这是咋想的?频频拒绝主子的心意,现在还要给主子纳妾? 苍天啊,主子要是知道,丹澜院会不会被劈成两半? 沈云轻收好桌面,转身出来,立刻发现躲在帘子后探着个脑袋瞅着她的秋红。 随即笑着问道:“秋红还在呀?” 秋红眨眨眼,默默点头。 沈云轻看她这反应,好笑地问:“都听见了?” 何止是听见,她可是目睹了全过程,秋红姑娘很想摇头。 不想这位想法清奇的少夫人语出惊人。 “你要是与小月一样,也是可以的,我一样祝福你.....” 秋红捂着嘴,含着泪意奔出了房间。 娘哎,少夫人太吓人了,她还想多活几年啊,别这么早弄死她,她一定用心伺候。 暖风轻轻吹入房中,将少女瀑布般的黑发撩得迎风飘起。 沈云轻望着消失的背影,摇头失笑,又一个跑掉的,她自己走过去将房门关上。 “难得,今晚定能做个好梦。” 朝内屋走去的某人哼着小调准备就寝,以后大床就是她的了。 床榻总归没有大床那么宽大,还是睡床舒服。 不想才走到床边,就发现了那个大箱子。 余光一瞄,出于爱财之心,啊不是,好奇之心,她蹲下身子,伸手去开箱子,想满足一下这该死的好奇心。 这不打开还好,一打开,她愣在当场。 我滴个祖宗,这是谢礼? 谁家谢礼这么豪横? 一箱子的奇珍异宝,旁边还搁着一叠房契、地契、商铺和银票。 这.....开玩笑呢? 随手翻开一本册子,娘哎,盐矿账本,这....这是家里有矿啊! 她赶紧一把合上箱盖,坐在箱子上拍拍胸脯,安抚一下受惊的心灵。 这不是谢礼,这是把整个家当搬来给她了吧? 这能收的?自然是....嗯,挺想收。 啊呸,自然是不能收咯,坚决收不得。 瞥一眼屁股下的大箱子,沈云轻一脸苦恼。 棘手了,这一箱子东西摆在这里,她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狠狠压制住自己不安分的手,她无比挣扎。 不行,还是让人来搬走吧,要是缺了丢了,赖到她身上,她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去书房叫某人来把它弄走时。 浓密的树梢上,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书房内,灯火飘忽几下。 某人提着笔的手停在半空,危险地抬起冷眸沉声怒问: “再说一遍?” 单膝跪地的暗卫将头埋得更低了。 “少夫人的确是这么说的,后来她还问了秋红姑娘....” 嗯,也是大方地表示祝福。 手中的笔杆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某人脸色发黑,狭长的凤眸深得发亮,宽大的肩膀更是微微颤抖。 一旁的飞涯和陆明不自觉往后退了退,艰难吞咽几下口水。 俩人对视一眼,暗中交换眼神,分配一下一会儿先救什么东西。 强大的黑气腾腾蔓延,无形中将整个书房笼罩。 山雨欲来。 两个下属大气不敢出。 许久,预料的暴怒没发生,却见他们主子将手里的断笔一扔,阴沉着脸往主屋走去。 完了,这比暴怒更可怕。 两人急忙追上去。 第54章 不是夫妻 思量片刻,沈云轻还是决定叫人来把它抬去书房还给他。 因着护卫们都守在院外,除非像程仲檐带在身边的飞涯和陆明这种贴身随侍,其他的,非传唤不得进出。 而沈云轻又不想跑到院外去叫人,闹出大动静。 她记得周围好像有几个暗卫守着,于是推开窗户朝漆黑的屋外低喊了一声: “暗处的几位兄弟,我需要两个人,能否下来帮我一把?” 一眨眼功夫,窗户上就挂下两脑袋,蒙着黑面问她: “少夫人需要我们帮什么?” 展颜一笑,沈云轻立刻招呼他们下来。 找到人帮忙的沈少夫人,开心地指挥他们将箱子搬出去。 小跑着去给他们开门。 不想刚一拉开房门,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抬头一望,她惊呼: “程仲檐?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宿在书房吗?这时候过来,这是要反悔? 瞧他脸色铁青,那神色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 她后背一凉,急忙噤声。 锐利如刀锋的双眸一瞥,身后抬着两个箱子的暗卫吓得一激灵。 箱子‘彭’一声,沈云轻回过身去,只见箱子,哪里还有人? 某人环抱双臂冷冷问道: “这是要做什么?” 沈云轻顺着他的视线瞟了一眼身后的大箱子,抿着嘴回道: “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叫他们帮忙抬过去还给你。” “你不要?” 提问的音调重了几分。 沈云轻摇头:“自然是不能要的。” “给你,就是你的,收下就是。” 深沉的眼眸坚定地看着她。 沈云轻却毅然摇头。 “还是别了,这些都是你的家产,放到我这里,弄丢了我赔不起。” “再说了,以后分开,容易混淆分不清楚,反而麻烦。” “你来了正好,叫飞涯他们抬回去放好吧。” 身后的飞涯和陆明快速一闪,迅速消失在墙角。 “.......” “那,要不你自己抬?” 两个跟班不敢沾手,沈云轻微仰着头瞥他一眼,好心建议。 程二公子那棱角分明的轮廓在廊灯的照映下,愈加幽深阴沉。 他嘴角忽而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逼上一步问道: “你要与我分得如此清楚?顺便再给我纳两房妾侍?” 沈云轻笑容一僵,好心解释: “不是纳妾,你要娶妻也是.....” 冷冽的眸子猛地一沉,高大的身影瞬间欺压下来。 强劲有力的手臂快如闪电般,一只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把将人按到门板上。 另一只手直接捏住她下巴,二话不说,俯下身就堵住她的嘴。 沈云轻蓦地瞪大双眸,整个人愣住,脑袋瞬间一片空白,一时忘了反抗。 柔软的唇瓣相贴,他一张嘴,将她的小唇含入口中厮磨。 沈云轻呼吸一滞,扭着秀眉立刻回过神来。 “呜....放....嗯。” 她慌乱扭动身体,双手疯狂捶打他的胸前,试图挣开他的钳制。 力量悬殊,加上男人根本不允许她逃离,他侧着头将她压得死死的,霸气灼热的唇将她堵得更深,将所有呜咽和挣扎全部吞噬。 他闭着双眸,眼皮却微微打颤。 一股子失控的意气凝聚在唇齿之间,她被他用力地吻着,犹如狂风过境般的凶狠,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沈云轻被他吻得呼吸困难,双手还被他按住动弹不得,她急得沁出泪意。 忽然唇上一痛,紧闭的双眸立刻睁开。 一股血腥味充斥整个鼻腔,程仲檐眉头一皱,停了下来,按住她的手也松了力道。 沈云轻趁机一把将他推开,大声怒吼: “程仲檐你疯了吗?” “我们不是夫妻,你不能这么对我!” 程仲檐被推得踉跄两步,微喘着气息紧紧盯着她红肿的嘴唇。 原本渐渐平息的躁意,被她这开口闭口要撇清关系的想法彻底激怒。 危险的黑眸一眯,他像头凶悍的猎豹一样冲上去,一把将人拦腰扛起就往屋内走。 沈云轻一个天旋地转,差点断气,等明白过来,挂在他肩上拳打脚踢怒骂。 可扛着她的人丝毫不为所动。 沈云轻急得死命挣扎。 “混蛋!程仲檐!你放我下来,你要做什么?” “快放我下来!不然我杀了.....” 膝盖一弯,一把将人扔到床上,结实强壮的身躯立刻压了上去。 沈云轻吓得尖叫:“程仲檐,你冷静点!呜....” 根本无处可逃,这个男人现在强势得可怕。 原本翻身已经从他身下逃走,不想又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彻底失去理智的人赤红了双目,眼睛布满血丝,暴戾如斯。 一边堵住她的唇,一边粗暴地去扯她的衣带。 沈云轻被彻底吓蒙,双手拼命往他伤口上砸。 奈何身上的男人是铁了心想要用强硬的手段,让她彻底变成他的人,这样她就不会一天到晚想着离开。 ‘啪’一声,一记清脆的巴掌响起,压着她的人终于停了手。 程仲檐有些错愕,慢慢转过头。 身下的人衣衫凌乱,头发都散了。 她的另一只手正捏着一把锋利的小刀片,抵在他的脖子间。 沈云轻怒目含泪,气得浑身发抖,凶狠地咬牙愤怒道: “再敢动我,割断你的脖子。” 此刻要是杀了这个男人,她能不能回到她的世界里去?她咬着牙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直接割了他的动脉。 程仲檐终于清醒,神色渐渐恢复清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眸色一沉,赶紧从她身上退开。 “轻轻,我.....” 低沉喑哑的声音带着慌乱,小心翼翼唤她一声,伸手想抹掉她脸上的泪。 ‘啪’又是一巴掌,沈云轻恨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一脚将他踹开,急忙从床上坐起来,顾不得一身凌乱,捂着衣领就要逃离。 程仲檐焦急拽住她。 “轻轻!对不住,我.....” “滚开!” 捏着手术刀的手一挥,极度愤怒下,她动了杀心。 程仲檐怕她伤着自己,出手极快,精准捏住她的手,一使巧劲,直接将她手里的小刀片拍落。 沈云轻一惊,弯腰去捡,却被那只大手紧紧拉住。 “当心伤了自己。” 沈云轻又怒又急又恨,甩了两下都挣不开,怒得一口狠狠咬上他的手背。 程仲檐眉色一凝,任由她发泄怒气,就是不肯放手。 沈云轻狠下死口,一口咬下去,嘴里立刻充斥起血腥味来。 她咬了好一会儿,见他不吭也不响,连眉梢都不曾皱一下,沈云轻‘呸’地松开,放了狠话: “放开,不然早晚我要杀了你。” 程仲檐紧绷神色,眼底划过一抹愧疚,见她真的恨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腕。 一得自由,沈云轻跑去一把抓起地上的小刀,狠狠一下扎进他胸前。 转身,毫不犹豫奔入夜色之中。 程仲檐没有反抗,任由她动作。 若是他还手,她自然伤不了他分毫,她不会武功,自己要是一出手容易误伤到她。 看着消失在暗夜中的身影,坐在床边的男人垂下眼帘,握紧了床沿。 那被咬伤的手背一排牙印清晰可见,还在不停冒着血珠,胸口也红了一片。 躲在廊下的两护卫吓得咋舌,小心挪到门外,又看一眼少夫人消失的方向。 两人大气不敢出,犹豫着又不敢入内。 可看主子那样,又不得不进去。 娘哎,这真是伤脑筋了! 第55章 陷入僵局 沈云轻一路奔出正房,穿过垂花门,来到院子后的后罩房。 小月刚准备熄灯睡下,房门就被她家小姐敲得砰砰作响。 她急忙跑过去开门。 “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您这是?” 见小姐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口,衣衫还有些凌乱,她大吃一惊。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您了?” 沈云轻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她床边,脱了鞋子就躺了下去。 小月愣住,急忙跑过来问道:“您怎么睡我床上来了?” “小姐?” 沈云轻拉了被子将头蒙住,从被子里闷闷回她一句: “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啊?”小月彻底傻住。 好好的正房大床小姐不睡,来和她挤一张硬板床? 这肯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赶紧小心翼翼再次提问: “小姐,到底发生了何事?需要小月帮您吗?” 被子里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大声回答: “没事,被狗咬了一口,我困了,你快点去熄灯。” 小月“啊!”的一声,神色立刻紧张起来,赶紧伸手去拉她的被子。 “被狗咬了?咬哪里了?大晚上怎么可能有狗?您有没有受伤?” 沈云轻拉开蒙住头的被子,眼中蓄满泪水。 小月慌了神,手足无措道: “小姐别哭,您跟小月说,是不是谁欺负您了?小月去找姑爷给您出气。” 话刚说完,沈云轻眼中的泪硬生生给憋了回去,转过头,不想理人。 “熄灯!睡觉!” 小月眨巴两下自己的小圆眼,一脸疑惑。 怎么了这是?难道是姑爷欺负的小姐? 再联想到小姐刚才衣衫凌乱的样子,她这时候才醒悟过来,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眼中诧异的神色放大,捂着小嘴看着被中裹住自己的小姐。 这....不是吧? 那这可要如何帮?她打不过姑爷呀,也不敢去找姑爷算账。 何况两人如今还是夫妻,小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情,她也不好插手。 麻烦了,这可要如何是好? 她正踌躇之际,飞英和南知站在门边朝她招手。 小月看一眼被子里蒙着头的小姐,起身走了过去。 飞英拉过她,小声问道:“少夫人还好吧?” 小月摇摇头:“不太妙,姑爷他是不是对小姐.....” 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后面的话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飞英点点头,用心嘱咐道:“少夫人跑出来,主子怕她出事,命我和南知过来守着。” 小月却沉着脸色问道:“姑爷怎么可以强迫小姐,他....” 斥责的话到底没敢说出来,她一个小丫鬟,怎能指责主子,只是看着小姐委屈的样子,她很是心疼。 飞英无奈道:“主子从没如此过,不知为何今晚失控了。” “你进去问问少夫人,她若是不愿意回正房,要么请她去厢房睡吧,这里的床硬。” “不回,你们可以走了,小月,赶紧进来睡觉,我累了。” 床上的人背着身不快答道,催促她们赶紧离开。 “少夫人,您若真想宿在这里,那奴婢去抱两床被子来给您铺上,这样您也能睡得舒服一些。” 飞英朝床上的人询问道。 沈云轻拒绝得干脆:“不用,别啰唆,走!” 她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 飞英无奈,只能小声嘱咐小月:“那我和南知就守在门口,有事情叫我们。” 小月点头,过去熄了灯,摸黑上床。 还没躺下,立刻被她家小姐一个熊抱,抱得紧紧的。 小月叹息一声,本想开口安慰几句,想了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姑爷也真是,以前看着挺好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再怎么也不能用强啊,她真是错看了他。 小脸露出愤愤神色,低头一看,小姐将脸埋进她的手臂里。 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小月还是像哄小孩儿一样,抬手轻轻拍起小姐的后背来,就像小时候阿娘安慰自己一样。 飞英见屋内熄了灯,也没听见什么哭声,这才转身朝暗处的墙角走去。 “睡下了?” “是!”飞英垂眸,恭敬地回他。 程仲檐望着紧闭的屋子有些失神。 他微微仰头,闭着眼平复内心的躁乱和挣扎,以及心中弥漫不散的愧疚。 还说不再让她受到伤害,到头来第一个伤她的人却是他。 攥紧的拳头‘砰’一拳捶在墙上,脸上满是追悔莫及的懊恼之色。 砸在墙上的手从指缝中渗出几滴鲜血。 飞英惊惧地后退一步,极其讶然。 “好好守着她,有事情立刻来回我。” “是!” 飞英赶紧躬身应下。 侧头再望一眼她睡下的屋子,眼底闪过一抹黯淡,深吸一口气,他转身离开。 飞英望着主子落寞的背影,眉心微皱。 这伤神的模样,仿佛回到当年老爷夫人故去的情景。 哎,既然想要少夫人,为什么不好好说,非得用强。 夜色渐浓,院角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 各屋子相继灭灯,书房里的灯光却迎着夜色摇曳。 今夜,注定有人无法入眠。 第二日一早,沈云轻被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吵醒。 昨日还是晴空万里,今日却突然变了天下起大雨。 坐起身,揉揉僵掉的脖子。 果然软床睡惯了,睡一晚硬床后,背部和脖子就难受得要命。 小月推门而入,见自家小姐已醒来,她将早食搁置桌上,过来服侍她起身。 “你一会儿去正房取几件我换洗的衣裳过来备着。” 沈云轻洗漱好,等小月给她挽好头发,她对她吩咐道。 小月惊问:“您不回前头吗?” 沈云轻去掉她插得太多的簪子,回道: “我今日还要出去,你去准备一下。” “今晚回来,我还是来你这里睡。” “啊?您今晚还要睡我这里啊?” 沈云轻点头:“怎么,你不喜欢我与你一起睡啊?” 小月急忙摇头:“没有,我是怕您睡不习惯。” “习惯,没那么娇气。” 不就背部和脖子抽几天,多睡几晚就好了。 沈云轻吃了早食,让小月去前面取了她的荷包和黑箱子,也没带多少人,就带了小月,自己出门而去。 飞英知道后,也顾不上困倦,急忙追上去,让秋红去知会主子一声。 程仲檐端坐案桌前,昨晚他一夜未眠,飞涯送来的早食都没动过一口。 稻子衙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瞄他的脸色,暗自啧啧摇头。 他说呢,往常都是少夫人给这位爷包扎换的药,今日怎么突然又把他给拖了过来。 还多了一道口子,显然是新伤,只是简单包了一下,也没怎么处理。 真是瞎折腾。 一个一夜未眠,一个跑去下人的屋子里不肯回房,简直胡闹。 秋红匆匆跑进来禀告他,程仲檐神色一凝,有些担忧,急忙命飞涯亲自带了人去护着。 最重要的,是他怕她又跑了。 稻子衙寒碜他一句:“该!叫你猴急,这种事怎么能强迫?” 少夫人不愿意,现在你知道急了? 程仲檐面无表情斜他一眼。 某人赶紧朝他笑笑,提点道: “放心,岳翁在,少夫人不会跑,不过你们如今僵成这样,有你难受的时候。” “你说你,本来少夫人就对你落了成见,现在可好,这弄得,何时才能与少夫人琴瑟和鸣哟?” “要不要我教你几招,把少夫人给哄回来。” 程仲檐别过头,一脸不想搭理他的模样,身体却很诚实地往他那边靠了一下。 稻子衙哈哈一笑,叽叽咕咕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第56章 没有好脸色 程仲檐没听了稻子衙的馊主意,包扎完伤口,他去祖父那里走了一趟。 回来安排完事情,又将一封引蛇出洞的书信交给陆明送出去。 今日之事就算忙完,他在等她归家。 他坐了一整夜,也反省了一整晚,决定还是要赶快与她道个歉。 他昨夜之所以会失控,主要是被她那毫不在意又一心只想着离开的想法,搅得心中焦躁不安。 加上她竟然还要给他纳妾,他才会彻底失去理智。 放她走是不可能了,他回来,就是为了弥补她和他们那未出世的孩儿。 他可以等,等她慢慢能接受他。 他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搞清楚父亲到底被何人所害。 前世看似找到了真凶,但根据前世的条条线索,他重新梳理了一遍,发现真相其实另有蹊跷。 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平宣王和太后,可若仔细推敲,却漏洞百出。 他当时因为她的死而悲痛欲绝,乱了判断。 这次,他要找出真正的幕后真凶。 第三件,就是避免程家被灭门。 前世程家众人为护他逃离,兄长和大伯被安上一个意图谋反的莫须有罪名,导致全府一夜之间被屠殆尽。 只有一个尚在襁褓的侄儿被苏文溪使了调包计给救出来。 这就是为何,前世听到刘长铭说她怀了身孕,他选择了先救她。 他们程家,欠她一命。 可是救下后,他才发现,原来怀有身孕的,不是苏文溪,而是被他一直忽视的发妻..... 重来一次,他决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如今他事事与兄长和祖父商议,将手里查到的线索主动交与他们,他这才得知。 祖父和大伯,或者说整个程家,世子、以及几个元老和其他几大世家大族,私底下正帮着淮帝密谋大事。 比他要做的,更加重要和远大。 之后兄长和大伯还带他去见了淮帝。 暗地里,他也借着这‘病重’的身体,在为他们做着最后的准备。 淮帝笑言,他是他们事情成败的关键,他一直在等着他的到来。 可惜前世他自命清高。 自认为凭一己之力就可以力挽狂澜,一意孤行,还责备祖父和兄长阻拦他调查父亲的死因。 不想他们一直都没放弃过。 结果是他害了整个程府。 这成了他一个又一个挥之不去的心魔。 现在他早早入局,希望一切不晚。 大雨如银丝般倾泻而下,撞击着窗沿,发出阵阵闷响。 这雨下了一整日也不见停,这么大雨,她在外面有没有淋湿? 屋内闷热,他走到廊下望着院门。 沈云轻冒雨在外奔波了一日,终于找到一处合适的院落,她二话不说付钱买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找人将它修缮和整改一下格局。 她其实是想去沈父那里住上几日的。 可一想到将军府也是他的,何况也不是她的错,她为什么要逃避。 所以她还是回了国公府。 只是进了院子里,看到他站在廊下,她还是会气得浑身不自在。 一个转弯,她又朝下人们的后院走去。 身后跟着她的一众丫鬟护卫急得要死,纷纷看向自家主子。 快步奔入后罩房的廊下,沈云轻拍拍衣袖上的雨珠,接过小月递给她的毛巾。 这雨天出门就是令人讨厌,鞋袜全湿透了。 秋红已经奔去前院主屋给她取衣裳鞋袜。 她擦完头上的雨滴,抖掉裙摆上溅湿的雨水,一件宽大的披风突然罩了下来。 沈云轻一个转身,最不想看到的人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 秀眉一皱,她扔掉披到身上的披风。 程仲檐接过,又给她披上,耐着声音哄道: “虽然已立夏,雨水寒凉,仔细着凉。” 沈云轻没让他披好,转身就要进屋,程仲檐急忙追上去一把卡住门框。 “滚远点!” 沈云轻不给他一丁点好脸色。 至少她现在无法面对一个试图强暴自己的人。 “这门拦不住我,我们谈谈。” 程仲檐尽量柔和了神色与她说话。 沈云轻还是坚决要关门:“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用力一关,狠狠将那手直接夹死。 程仲檐丝毫不惧,任由她夹,只要她能出气。 手都要夹出血了,还不肯松手。 沈云轻气得牙痒痒,一边用力推着门,一边拿手去掰开他握住门框的手。 身后飞涯等人看得眉眼直跳。 哎哟亲娘哎,您二位悠着点。 这只手可不能再伤了,不然他都不知要如何向老太爷解释了。 程仲檐见她掰得气喘吁吁,终究还是不忍。 趁她不备,伸脚一卡,暗中使了一层功力一震,差点将她震飞出去。 不过他做了准备,在她往后倒前,他迅速出手将她捞进自己怀里,没让她摔下去。 沈云轻一个后仰被他抱住,汗毛竖起。 “程仲檐!!” 在她发飙前他放开了她,等她站稳,他稍退一步,与她保持安全距离。 “昨晚之事,我向你道歉。” 他诚恳与她致歉道。 沈云轻侧过身不接他的话。 程仲檐深深凝望她继续说道: “我太在意你了,一时恼怒你要给我纳妾之事,没控制住自己。” “以后不会再出现强迫你之事。” “回前院吧,以后除非你愿意,我绝不进主屋。” 沈云轻一脸警惕地剜他一眼,没动,也没应下。 她不应,他也不走,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门前。 一旁的丫鬟侍卫们看得心急如焚,抓耳挠腮。 秋红带着腾嬷嬷急匆匆赶了过来。 她喜地朝这边传话:“主子,腾嬷嬷回来了。” “哎哟我的二公子哎!” 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 “老奴回来见不着人,怎么都聚到后罩院来了?这是在做什么?” “哎哟,要死了,瞧你们几个小妮子,怎么伺候的?” “我的少夫人哎,您鞋袜裙摆都湿透了,站着做什么,快些伺候少夫人回去换一身衣裳呀,当心着了风寒。” 说着火急火燎拉着沈云轻就往前院走。 沈云轻微怔,她怎么知道她就是少夫人? “嬷嬷,停下!”她急得拒绝。 奈何嬷嬷是个急性子,没让她插上话,且力气还不小。 她被她连拖带拽挽着胳膊往前院走,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这一通操作,沈云轻一时有点懵。 腾嬷嬷乃是丹澜院的老人,是二夫人曾经的奶嬷嬷,从小照顾程仲檐长大,又是一个脾气火爆的。 院子里的丫鬟护卫们,尊着敬着,都不敢轻易招惹她。 沈云轻之前也是从秋红那里得知了她的存在。 只因为成亲那几天,她被派去二夫人的老家看望季老夫人。 顺便带去程仲檐成亲娶妻的消息。 因为亲事办得仓促,她老人家远在辽州,一时赶不过来,程国公就派了人跟她去辽州报喜。 成亲当日,只有几位刚好在京都的舅家人前来喝喜酒。 所以沈云轻没见过她。 腾嬷嬷一边走一边还不忘朝后头抱怨一句: “我这才回了一趟老家,院子都乱成什么样儿了?” “您别杵着了,老太爷派管家前来传话,唤您和少夫人去正院用晚膳呢。” 飞涯立刻取了大伞追上去给少夫人和嬷嬷撑着。 众人不由得松口气,纷纷撑伞,一窝蜂都跟在嬷嬷身后去了前院。 陆明撑开另一把大伞,小心翼翼窥一眼主子的脸色,低声问道:“爷?” 让她介怀的事情又添了一桩,这下更难了。 程仲檐仰头望着屋檐上倾泻而下的雨水,深叹一口气。 “走吧!” 第57章 百日宴闹剧 沈云轻被腾嬷嬷请回前院后,程仲檐也如他所言,没再到前院纠缠她。 沈云轻懒得再多看他一眼,整日早出晚归,开始抓紧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很快,程府两位嫡曾孙就到了百日,程府特地宴请了京都众多达官显贵前来吃席。 就连宫里,陛下、皇后和贵妃都亲自派了人前来贺喜。 刚出小月子的章舒柔派人来请沈云轻,希望由她抱着小儿一同出面。 得了她许多银钱上的支持,这点小忙沈云轻自然是乐意帮的。 所以今日她也让秋红和小月好好装扮了一番。 等告上、告祖仪式结束。 迎子时,她抱着小的那个与大少夫人一同出现,围观的宾客看到她,纷纷悄声窃语起来。 再瞟一眼男席那边穿着一袭烟蓝色锦袍的男人。 各家夫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这程将军不仅没死,眼瞅着气色竟然好了不少。 虽然依旧一副病恹恹的模样,面色苍白,时不时还弯腰咳几声,终究是没能断气。 看来这冲喜还真把他给冲好了不成? 而那位新晋二少夫人,虽然衣着低调,头上甚至只簪了两根珠钗和一朵四碟穿花碧钿。 但那姿色容貌,却耀眼夺目地让人无法忽视,隐隐都盖过了主桌位上的世子妃。 她能在这样的场合抱着程家金贵的嫡长孙与程家大少夫人并肩而出,看来她在程府也站稳了脚跟。 那原本看热闹坐等看她变成寡妇的某些人,投过去的眼神立刻变了样,酸溜溜的目光甚至开始挑起她的刺来。 一些曾经想与程府议亲的夫人,更是眼红得不行。 不过她们大多数也就只敢在私底下窃窃私语,毕竟程府的门第,可不是他们能随意冒犯的。 等两个小娃娃剃头和移窠(ke)等仪式结束,正准备抱回去时,一位不速之客登门。 “常瑜郡主到!” 平宣王嫡长女常瑜郡主在宫人的簇拥下,不知为何来了国公府。 王琴带着人跟在身后。 程府下的帖子,基本都是世家中沾亲带故或者亲朋好友,并未邀请平宣王,更不可能给她下帖子。 无帖上门,也就她仗着太后撑腰才敢肆无忌惮。 “怎么仪式这么快就结束了?我才刚到呢。”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她。 一身华贵艳丽的锦服,珠翠满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才是她的大好日子。 大夫人得了程国公的眼色,急忙过来与她见礼。 “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其他世家夫人也纷纷起身与她行礼。 常瑜郡主却置若罔闻,直接奔向两个孩子。 “让我看看程府两个嫡长孙长什么样?” 说着疾步扑向沈云轻手里的襁褓。 指甲那么长,还染着艳红的蔻丹,伸手就要来触碰稚嫩的孩儿,伤了可如何是好? 沈云轻不留痕迹往旁一侧,抱着孩子躲过她伸过来的手。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孤傲的笑脸顷刻间冷了下来,厉声责问: “何意?” 沈云轻抱着孩子与她欠身福一礼: “见过郡主。” 随即不紧不慢回道:“请郡主恕罪,小娃儿睡着了,我将襁褓打开,您看一眼。” 说着将襁褓上遮挡的小布片撩开,露出一张白嫩水润的可爱小脸。 小家伙紧闭着眼睛,小嘴巴时不时蠕动吸吮几下,睡得正香。 要是有眼色的,夸一句长得真是好看,送上几句祝福,赠点薄礼就行了。 偏偏这个郡主今日不请自来,还不打算善罢甘休。 其实她的目标不是孩子,而是抱着孩子的人。 阴沉沉的视线盯着梳着妇人发髻的沈云轻上下打量几眼。 似是当耳边风一样,再次伸手又要去触碰她襁褓里的婴儿。 沈云轻后退一步,再次躲开她伸来的手,将襁褓轻轻盖住,转身交给身后的奶娘,示意她抱进去。 章舒柔见势不妙,赶紧也将手里的大儿递给了奶娘,急忙弯腰给她行礼。 “见过郡主。” “郡主能来参加小儿的满月礼,是我儿天大福分,请郡主入座吧。” 齐常瑜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对大少夫人的行礼丝毫不理会,清冷的目光直射向敢三番两次忤逆她的人。 嘴角不屑一翘,幽幽诘问: “你就是程仲檐娶的那个冲喜新娘子?好大胆子,敢躲开我!” 大夫人和三夫人以及程家其他夫人交换眼色,立刻围上来,将沈云轻拉到身后护住。 三夫人脸上堆满笑意,与几位夫人一唱一和打算转移她的注意力: “今日郡主这一身罗裙可真是好看,郡主新制的衣裙吧?” “哎呀郡主没来之前,在座的各家小姐百花齐放,郡主这一来,哎哟,那话怎么说来着?” “光彩夺目。”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瞧,这百花中,郡主这朵,可真真是光彩照人呀。” “郡主快些落座吧,开席了。” 齐常瑜一把拉开想来扶她的三夫人,依旧不依不饶,纤纤玉指一伸,对身后宫人下令道: “去,把那个女人给我拖过来。” 身后宫人立刻上前,扒开沈云轻身前的几位夫人,打算将人强拉过来。 “郡主?您这是做什么?” 几位夫人被推到一边,大惊失色。 没想到她直接就用强的。 手还没触碰到身后的沈云轻,几名宫人直接被踢飞滚落到一边。 飞涯几人三两下将人放倒,蹲下身将剑横在那些宫人脖子上,威胁意味十足。 程仲檐挡在沈云轻身前,俯身抵拳咳两声,再抬眸,眼里迸射出强烈的杀机。 他冷冷警告:“郡主,今日是程府大喜的日子,你要是无心来贺喜,请回。” “要是想来喝杯满月酒,那就入座,别在程府闹事。” 齐常瑜赤红了双目,紧紧盯着他俊美的脸咬牙问道: “程仲檐,这个女人有什么好?你娶她不过是为了冲喜,你为护她竟不惜得罪我?” 深邃的眼眸中满是不屑,程仲檐冷冷道: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程仲檐的嫡妻,我不护她,难道护你?” “郡主说话最好过了脑子再开口,小心闪了舌头。” “来人,请郡主入座。” “程仲檐!” 齐常瑜大怒,上前就要强硬地将他身后的女人拉出来。 程仲檐黑了脸,正要出手,齐肃一把将她拉回来。 他要是不拉,会出事。 程仲檐真会折断她的手。 “王女官,郡主如此不知礼数,大闹人家的喜宴,是太后授意?还是郡主本来就是这么嚣张跋扈、毫无教养?” “好歹是在太后身前长大,得太后亲自教养,就这般没规矩?” “齐肃!放开我。” “你胆敢....” “啊!” 齐肃一把将她甩给身后的宫人,拦在程仲檐身前不悦地下令: “周乾,送郡主回王府,我一会儿吃完酒席,亲自去宫里向太后禀明。” “世子,您如此对待郡主,不怕王爷和太后怪罪?” 齐肃沉着脸面无表情:“我再不妥,也不会撒野撒到别人家里来,还要点脸,就滚。” 挥挥手,示意自己的护卫动手。 “齐肃,你王八蛋,我不会放过你。” “滚开,谁敢动本郡主,我赐死他。” 齐肃朝周乾使眼色,示意他麻利点儿,人家好好的满月宴,被她这么一搅,晦气! 这哪里有半点郡主尊贵之姿,泼妇还差不多。 “程锋,去,查查常瑜郡主从哪里弄的请帖。” 刚刚管家向国公爷禀告,说常瑜郡主是持请帖而入,不然门口的护卫们不可能放她进来。 谁给她的帖子?明知程家不会请她,还给她请帖,摆明了存心的。 得查! 女客上首座的苏文溪搅紧手中丝帕,暗暗朝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第58章 一改常态 好好的满月宴被常瑜郡主这么一搅和,到底是膈应。 虽然弄走她后,宴席又照常进行,席上也都是一片欢声笑语,大家对刚才的一幕闭口不谈,全当没看到。 可若一回去,也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待宾客散尽,程老国公带着大公子和二公子去了书房,第一时间写了折子递进宫里。 家主和三老爷等人则继续陪着还未离开的亲眷和宾客。 沈云轻被章舒柔带回丹屏院,其他家的夫人小姐,由大夫人和三夫人照应着,无须她们两人出面应付。 章舒柔看她逗弄两个已经醒来的小孩儿,虽然面色如常,但还是有些担忧地劝慰她: “弟妹,你别往心里去。” 沈云轻满心满眼只有两个淌着口水泡泡的奶娃娃,丝毫不在意,微笑地回道: “无事,我没往心里去。” 章舒柔却不这么觉得,今日那常瑜郡主明显就是冲她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想羞辱和打压她。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众所周知,常瑜郡主爱慕程仲檐,曾经想方设法地想要嫁给他,甚至都不惜出动太后,意图强行赐婚。 而程家清楚的知道,太后之所以愿意出面,一来是想拿捏住程仲檐和他手里的兵权。 二来塞个人进来,他们程家就会被归到太后阵营里。 即便他们保持中立,也百口莫辩。 而程家的回应是娶了先皇亲定的亲事,没让他们得逞,所以常瑜郡主这才记恨在心。 现在二弟又迟迟没死成,她怎么可能看着他和新婚妻子如胶似漆。 若不是因为二弟,她也不会被常瑜郡主针对,她担心她心中不快。 章舒柔继续温柔地宽解她: “你大可放心,二弟从未喜欢过常瑜郡主,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大嫂,我真不在意。” 这个男人谁爱要谁要,她急着脱手。 沈云轻相当无奈,她是真的无所谓,就是有点气恼。 他程仲檐自己的桃花债,结果这债全落到她身上来,简直无妄之灾。 也不知道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要是真那么喜欢这个男人,自己爬上他的床或者强行上了他,让他乖乖就范不就好了,一个两个找上她干嘛。 无语死! 要是可以,她现在都想把这男人劈成两半扔出去。 章舒柔心疼地看着她,到底是替她不平。 “以后看到常瑜郡主,离她远点,她不是个良善之人。” 沈云轻点头:“嗯,知道了。” 她肯定不会主动凑上去,惹得一身骚。 只是按照今日这情况,恐怕她不去招惹,那位郡主也会主动来找她麻烦。 除非她从二少夫人这个位置上滚下去。 她很想滚,现在这个念头更加强烈,奈何局势不允许。 她都有些暴躁起来。 想到这里,眉头不由得死死拧在一起。 这细微的变化,被章舒柔捕获,她摇头轻叹。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章舒柔大概摸清了她的脾性。 又从三夫人那里听说了一些她的身世和遭遇,不免对她愈加心生怜悯和喜爱。 一会儿还是要嘱咐二弟一声,对她要再好点。 要是敢欺负了她,她也是不依的。 听荷急匆匆跑进屋内,瞥见小床内的两个小公子醒着,这才对两人朗声道: “见过二少夫人,堂院那边派人来传话,说亲家公要回去了,请您过去。” 听得父亲要回,沈云轻急忙起身。 “快去吧,送岳翁要紧。” “听荷,去库房取一些上好的药材和人参替我送过去。” “大嫂。” 章舒柔牵着她手送她出门。 “别拒绝,不是给你的,去吧。” 沈云轻向她福一礼,急匆匆走了。 来到正院的堂屋,程老国公和大老爷等人送完宾客,也聚到这边来作陪聊天。 就连三夫人和大夫人也都在。 沈云轻微微诧异,不由得加快脚步。 看到女儿小跑着过来,沈承枫无奈指责一句: “慢些走,都嫁人了,不可如此毛毛躁躁。” 沈云轻进来给几位长辈欠身福一礼,立刻走到他身边蹲下。 “阿爹身体还吃得消吗?要回去了?” 沈承枫笑着轻拍她的头:“阿爹没事,你切勿担心。” “今日沾了两位小公子的光,过来看到你在府里过得这般好,阿爹很是开心,要惜福可知?” 沈云轻抿着嘴违心地点头:“您别忧心了。” 上首的程老国公也笑着趁机夸赞道: “亲家,这次我家大孙媳和两个小曾孙能平安脱险,得亏了轻轻。” “她不仅乖巧听话,还很能干,现在可是我们全家的福星,宠都来不及呢,没有不妥过。” “就是呀,亲家别操心,得空多来府里坐坐。” “听说亲家当年可是连中三元,文采斐然,学识渊博,亲家要快些养好身子,等将来小两口有了孩儿,还得指望您教导一二呢。” 三老爷程卓周也半开玩笑半询问道: “亲家要是不介意,要不等身子好了,给我们家几个臭小子也教一教呗?” “去去去,好大脸面,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一个族叔笑着揶揄他。 “哎呀,都是自家人嘛.....” “还自家人,人家是二郎的岳丈,你倒会攀亲带故。” “怎么就不行了,二郎的,不就是我们家的?你难道不想啊?” “那自然.....亲家哎,可以的话把我家的也收了呗。” “呸,还嫌弃我没骨气,你这骨气比我还软。” “哈哈哈,看看他俩,如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听着程家一众长辈笑闹称赞,沈承枫微笑着点头应下: “要是真有幸不死,还能做些事的话,自然是愿意效劳的。”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可就等着亲家公,您可要快些好起来。” 众人欢笑一堂。 沈承枫暗暗庆幸,他做的决定是对的,即便他死了,他的轻儿也能过得很好。 大夫人一直微笑着端坐一旁,等大家话都说得差不多,她这才起身,从身后嬷嬷手里拿过一个小盒子打开。 从里面取出一只手镯和一只发簪,走到沈云轻身旁,将她轻轻拉起来。 当着沈父的面,将这两样物品戴到她手上和头上。 “这两样是蘅轩母亲留给未来儿媳的,她临终前托给我,现在大伯母交给你了,以后由你传承下去。” “这个是大伯母给你补的见面礼,还有谢礼,你收下。” 沈云轻大惊,没接她递过来的匣子,急忙去摘套进去的手镯和簪子。 大夫人却一把按住,制止她摘下,她歉意一笑: “之前是大伯母做得不对,当着亲家公的面与你道个歉,是我这个做长辈的过于迂腐,失了偏见,你莫与我计较。” 说着给她弯腰福礼赔了个不是。 沈云轻稍稍后退,没料到会有这一出。 沈承枫急忙制止:“大夫人使不得,轻儿受不起,长辈再如何,都是出于对晚辈的管教。” “她从小不在她母亲身边长大,等归家她母亲又故去了,从小没个规矩,这也是我担心的原因。” “以后还要仰仗您多多教导和关照,不可行如此大礼,该轻儿给您见礼才对。” “轻儿,快。” 沈云轻已经摘下镯子,踌躇着该如何开口归还,沈父却叫她给大夫人回礼。 她没动。 大夫人愈加愧疚,没让她行礼,握紧她的手将镯子给她套了进去。 她笑着与沈父保证道:“我这一礼,也是为谢她的救命之恩,她应得。” 说着继续解释道:“之前是我误会了她,总归是我做得不对,以后我定会好好待她的。” 向来看不上她的大夫人,破天荒地给她道歉,还对她改变了态度。 不太会处理这种人情世故的沈云轻眉头皱得死紧。 趁人不注意,她又将手镯取了下来。 第59章 合开医馆 沈云轻最后还是没能将手镯和簪子当面归还,老国公和几位知情的,推波助澜了一把。 导致沈父也规劝她别太过娇气,笑着让她收下,沈云轻只能僵笑。 看出她面上的不快,程仲檐凑到她耳畔悄声低语。 “你先替我收下吧,岳父身体才好点,莫让他担心。” 小两口这看似说悄悄话的一幕,落入在座长辈眼中,又得来好一顿打趣和笑闹。 沈云轻的手指在衣袖下摩挲着小刀,暗暗咬牙压下心中的怒火,防止自己忍不住再掏出刀片当场行凶。 对于大夫人的态度,她没表态说已经原谅。 同在屋檐下,维持明面上的客气就好,至于真心相待?这玩意儿,心知肚明就行。 她之所以选择暂且忍下,主要还是因为要顾及沈父的身体。 虽然他身体有所好转,但还是没能彻底治好,也还不能下地走动,今日能出来参加这样的宴席,已经是相当难得。 也幸得程府一堆又一堆的珍贵药材送过去,还请了太医院擅长针灸的林太医前来诊治多次,才得来沈父今日的大好。 她心怀感激。 她不是没想过将一切告知他,想来若是与他说明,沈父还是会尊重她的选择。 只是他又会为了她的安危和将来殚思竭虑,若是因此导致刚有起色的身体又恶化,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所以在她有能力带他们离开之前,她忍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早晚有一天她定连原主的份儿一起,狠狠给这个男人补上几刀。 说了好一会儿话,沈父这才提出告辞。 程家众人亲自送他离府。 “将你岳父好生送回去,顺便看看将军府有没有什么缺的,及时命人去添置,不可怠慢你岳父。” 程仲檐拱手应下,对着无视他存在的小娇妻说道: “我送岳父回去,你先回去等我。” 沈云轻咧嘴露出一个假笑,到底不想多给他一点眼神,直接无视他走到车前再三嘱咐: “您回去可要听话,一日两次的药疗都要配合,知道没?” “好,阿爹知道了。” 看着小娇妻还是没能消气的样子,程仲檐无力又无可奈何,都冷了他半个多月了,还是不肯正眼瞧他,也不肯与他多说一句话。 他巴巴看着,可怜兮兮的模样惹来岳父一问: “你夫君与你说话呢,怎么不理人?怎么,又吵架了?” 程仲檐急忙替她解释:“是我不好,惹得轻轻不快,岳父不用挂心,都是我的错。” 沈云轻嘴角直抽,不爽地瞪他一眼。 “您赶紧回吧,回去早些歇息。” 沈父皱着眉耐心规劝道: “不可如此任性,仗着女婿和长辈的喜爱骄纵无礼。” 沈云轻懒得解释,免得又唠叨个没完,点着头胡乱应下: “知道了,您回吧。” “平叔,大壮哥,照看好我阿爹,有事情直接来找我。” 平叔打趣她:“好,老奴知道了,就几步路的距离,怎地还依依不舍了。” “您赶紧请老太爷和各位老爷夫人进去吧。” 沈父无奈摇头,将口中规诲的话止住,这么多长辈在,不好耽搁大家太久,只能下次再好好与她说道。 等程仲檐上了马车,飞涯亲自驾车将他们送回。 沈云轻目送马车消失在转角,这才回身与大家一起进去。 稻子衙特意慢了两步等她。 “少夫人给的那些法子,加上我的针灸、林太医的推拿之法,再辅以熏疗,还是起了点效果的。” “若岳翁继续认真治疗,假以时日,指不定能下地走两步也是极有可能。” 这是今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沈云轻停住脚步,开心地给他行一大礼: “多谢先生,不胜感激。” 身后的小月也是高兴地面露喜色。 稻子衙急忙扶她:“怎么还与我客气上了,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 他随即又笑着问了一嘴:“听说少夫人准备开个医馆?” 沈云轻点头:“对呀,想做点事情赚点银。” “稻先生感不感兴趣?医馆里缺大夫。” 稻子衙哈哈大笑:“一直在医馆里坐诊恐怕不行,不过偶尔过去看看,我倒是很想去的,不知道少夫人收不收?” “收!求之不得。” 沈云轻乐得直点头。 她正苦恼着要如何开口邀请他,不想他却自己提了,她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好人才。 毕竟以他的医术和领悟能力,假以时日,他定能自己上手。 对稻子衙而言,他这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一来少夫人这造诣极深的医术他颇感兴趣,想一探究竟,二来若是能跟她学上一些,于他来说,那绝对是登峰造极的境界。 两人一拍即合,开始一边走一边谈论起医馆的整改来。 “我开的医馆,可能与先生所知的略有不同。” “愿闻其详。” “医馆主要接待妊妇和孩童,若是有您的加入,那再接一些其他病症的病人也是可以的。” “您这里有一门技术,叫易容术是吧,您能否帮我一帮?” 稻子衙疑惑:“少夫人要易容做什么?” 沈云轻浅浅一笑:“我现在这身份,总归不适合抛头露面,我是无所谓,但毕竟还是要顾及一下程府和我阿爹。” “所以您想易容,以另一个身份出去?” 沈云轻夸赞他一句: “和稻先生这样的聪明人合作,医馆一定能名扬四海。” “这个不难,你要什么样的,提早与我说,我做下准备即可。” “要不少夫人干脆与我学一学这易容术得了,免得每次都要找我,你麻烦,我也不一定每次都在。” “这样可以吗?我自是乐意的。” “那作为交换,少夫人那割了人还能让人不死的医术.....” “这有什么难,我带先生。” 两人很快形成另一种共识。 “得了,那就这么说定,我那针灸的技艺,少夫人要不要也顺便学了?” 沈云轻失笑:“不了,学太多虽看着都会,但是学不精反而误人命,我还是专研我这一门医术就好。” “哈哈哈,在精不在多,少夫人通透。” “那得空我将医馆的布局图以及设计等誊抄一份,让小月送来给先生过目,先生帮忙看看,需要用的物品,也可以列一份给我。” “行。” “那这样,医馆东家这个位置,我就当仁不让了,若医馆能盈利,我给先生二分利,如何?” 稻子牙诧异地摆手:“不用不用,按照规定给我诊金就行。” 沈云轻却含笑解释:“先生先别急着拒绝,给您两分利可不是白给您的,给好处,您自然也得帮我干些活担点责。” “我会按照您的时间,给您排一张坐诊表,届时您就按照这个表及时来医馆中给病人看诊,当然,若遇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这第二么,我需要您帮我指点一下医馆中几个年轻大夫。” “医馆前期可能需要您和我一同坐镇,等馆里其他大夫能独当一面,那咱们以后只接最棘手、他们处理不了的病症即可。” 稻子衙乐滋滋地应下,又与她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俩人谈得忘乎所以,站在门边聊了好大一会工夫。 等将一切谈妥,沈云轻与稻子衙告辞,两人各自离去,一个去了外院,一个去内院。 沈云轻没回丹澜院,而是转了个弯往丹屏院而去。 既然合作敲定,那么剩下的另一位合作伙伴,也要赶紧敲定下来。 第60章 移情别恋? 历时近两个多月的筹备,医馆终于落成。 沈云轻找了个良辰吉日开馆,章舒柔当天也露了面。 京都百姓纷纷围观,知道都城多了一家专门诊治妊妇和孩童的医馆。 这医馆,还是国公府承办创建的。 若是贫穷百姓,凭牙牌可以半价或以物代诊金来就医。 这是章舒柔想出的法子,她联合几位要好的世家夫人出了一笔义金。 以作贫困百姓无钱看病的诊费,全当做一件好事,积德行善。 医馆开业当天,问诊免费,抓药和就诊半价。 这是沈云轻出的主意。 她虽还没能力免去贫寒百姓全部诊费,但是她是主诊大夫,尽力给他们出一些力所能及的优惠还是可以做到。 这样做不仅能招揽生意,还能将壹生堂的名号打出去。 开馆头几日,医馆可谓人来人往,有看热闹的,也有奔着免费和半价而来。 但好景不长,一个月后,上门诊治的除了三三两两贫困的病人,就诊病患开始大幅度锐减。 附近几个医馆嗅到危机,也纷纷出了对策,将原先在他们那里看过病的老顾客又想法子抢了回去。 他们医馆半价抓药和治疗的优惠也正好结束,那些不符合免费就诊的百姓,自然就不再来光顾。 于是热闹了一个月,医馆逐渐清冷下来。 稻子衙也不再日日过来坐馆,基本都是晚上时间过来值夜。 沈云轻倒是雷打不动,白日照常每天来报到。 一般的病症到不了她手里,基本医馆的几位年轻大夫就能解决。 所以她趁着空闲,将找来的两位女医和其他稳婆,以及馆内女护们召集到一起,开始给她们进行专业培训。 她每天早出晚归,再踏着月色回国公府。 忙得焦头烂额,甚至有时忙得直接宿在医馆。 程仲檐忙过了最重要的一段时间,近几日开始窝在家中修身养性,为彻底痊愈重返朝堂做准备。 他在家中待了大半个月,本来是想跟沈云轻好好缓解一下僵硬的局面。 不想她竟然比他还忙,忙得他在府里几乎见不到她。 他要想见她一面,都得偷偷换了夜行衣,潜到医馆的屋顶上远远看上几眼。 这日,他大摇大摆让飞涯套了马车,特地来到医馆。 门口的伙计看到华丽的马车,急忙过去热情招呼。 一边引他入内,伙计一边热心询问: “程将军里边请,我直接带您去稻大夫那里!” 程仲檐高高睨他一眼,一副看不上眼的表情。 “你们这里不是有一位叶大夫吗?带我去她那里。” 六三骇异,惊问:“您确定?” 程仲檐站定,不悦地看着他:“怎么?不行?” 六三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可以是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飞涯佯装呵斥,“我家主子说找谁就找谁,哪儿那么啰唆,带路。” 六三还是犹豫:“找我们叶大夫的,基本都是女子或大着肚子的妊妇,您这....不妥吧?” 这可为难死他了。 “废什么话,前面引路,我们爷难道还要向你说明用意不成。” 没眼力见的,带路就是,多问做什么? 飞涯这次是真出声呵斥。 六三这才连忙点头,想着这位曾经名声大振的战神将军虽然生了病,但也不是他轻易能招惹得了的。 这医馆又是国公府大少夫人的产业,想来二公子也不会乱来,于是便给他带了路。 走了没两步,带着两个小弟子的稻子衙路过瞧见了他。 他走过来与他打招呼,笑问: “这不是二公子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稻先生!” 飞涯恭敬朝他抱拳行一礼。 六三弯腰向几位大夫也打了招呼,垂身对着稻子衙使眼色: “稻大夫,程将军说要找叶大夫。” 稻子衙神色如常,随口应了一声:“哦,那去好了。” 六三急死:“可是咱们叶大夫是专治女病的,程将军是男子。” 这一提醒,稻子衙这才反应过来,噗得捂嘴闷笑,挥手打发他: “知道了,你去忙吧,交给我。” “是!”六三如释重负,一步三回头用异样眼光瞄了程二公子好几眼。 稻子衙凑近笑话他: “幸好人少,要是人多,指不定明日整个京都都会传遍: 昔日堂堂战神将军,来医馆看女病,啧,这消息绝对能够百姓们笑谈好一段时日。” 程仲檐眉眼微微抽动两下,目不斜视。 稻子衙好笑地领着他去了西侧院。 才跨进院子,就见一个二十多岁年轻女子打扮的女大夫,正捏着躺在地上的一个小姑娘的下巴深情款款、嘴对嘴地准备贴上去。 程仲檐心肝抖了抖,厉声喝止:“你们在做什么?” 沈云轻张着嘴吸着一口气停在半空,眉头一皱,抬眼看向来人。 刚进门时还一副虚弱病态的人,眨眼间就健步如飞奔到眼前,一把将跪在地上的人扯了起来。 程仲檐阴沉着面色大声质问:“你疯了?” 沈云轻甩开他的手,不悦道:“放手,你干什么?” “该我问你在做什么?”程仲檐脸都黑了。 “我在授课,你进来做什么?” “授课需要嘴对嘴亲吻?” 哪儿来的邪门歪道的法子,虽然对方也是女子,但这也不行。 沈云轻懒得与他多解释,不太高兴地看向稻子衙: “我这正忙着呢,带他过来捣什么乱?” 稻子衙一脸无辜:“可不是我带来的,他自己找来的。” 沈云轻看了两人一眼,语气清冷: “一边儿去,妨碍我做事。” 说着挥手让两个碍事的人一边待着去,招呼面面相觑的众人继续。 她蹲下身,打算一边讲解一边继续刚才被打断的示范。 这嘴还没贴上,她的衣领又被人一把揪住。 沈云轻气得怒吼:“程仲檐,你找死呢?放手!” 程二公子没放,反倒抓了地上的草席一裹,将地上的小姑娘咕噜一脚翻到一边。 也不嫌弃地面脏,他自己一个挺尸躺倒在地,淡定说道: “既然你一定要这样做,我来!” 沈云轻两眼一黑,眉毛急速抽动,气得摸索起身上的手术刀来。 医馆的几位大夫和女护瞪得眼睛都直了,暗暗心惊: 这程将军刚娶妻不久,放着二少夫人不宠,这是看上他们叶大夫了? 程家不是不许纳妾吗?这是打算破了程府的惯例? 程将军——移情别恋了? 第61章 连根切除 朝着地上的人狠踹两脚,沈云轻生生给气笑了。 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男人。 她蹲下身,咬着牙反讽一句:“程二公子,你好歹堂堂一将军,要点脸成么。” 无耻的程二公子微微弯唇一笑,对着人破天荒绽放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双手随意一搭,大手枕在脑袋后面,一脸理所当然: “叶大夫请便,我定乖乖躺着不动,任你摆弄。” 沈云轻一把掏出荷包中藏着的手术刀,冷笑问道: “你确定?” 程二公子眉眼弯弯,肯定地点头,丝毫没有要退的意思。 沈云轻连道两声好,嘴角扬得更深了,笑里藏刀说道: “我要给他们示范如何阉人,既然你这么自告奋勇,那好,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一把扎向某处,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躺在地上的程仲檐一惊,赶紧伸手挡住她落下来的刀,声音中隐隐透了点不可思议: “不是,阉割那是宫里净事房的活儿,你....你一个女大夫,教她们这个做什么?” 沈云轻耸耸肩,怼他一句:“民间也有那烂根子的男人,根子都烂了,还留着做什么,自然是要连根切除。” “我作为大夫,救治病人天经地义,不拘小节。” “放心,在我眼里,男女老少皆一样,没甚区别,放手!” 说着凶巴巴将抬起来的头按下去。 程仲檐眸色一沉,急问:“你这做示范,打算来真的?” 沈云轻十分肯定地点头:“自然是来真的!” 嘴角一歪,脸上露出一丝邪气的笑容: “我带弟子,从不玩虚的。” 一把挣脱他的手,再次高举手里的小刀笑道: “既然你自愿献身,躺好,放心,我手很快,一刀就解决了,保你不死。” 程仲檐嘴角一抽,眼神乱瞟两下,急忙寻找解决法子: “那个....我....我的.....阉不得,要用的,飞.....飞涯合适。” 站在一旁支着脸偷笑的飞护卫浑身一激灵,笑容凝固在脸上,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 不想他主子非常肯定地点头:“他没媳妇,他合适,以后我给他找个干儿子送终就行,飞涯....” 飞涯一个闪身,直接从院墙飞上院外的大树上,躲在树上高声回道: “主子,这种好事小的不敢代劳,就不劳烦叶大夫了。” 他宁可战死在沙场,也不想这么屈辱而死。 沈云轻冷哼一声:“躺好,把手拿开,不然我阉完顺手把你胸膛也开了,掏出黑心肝给大家瞧一瞧。” 让你耍心眼,得寸进尺,惹老娘的下场,弄不死你,膈应死你。 程二公子怎么可能真让她给阉了,在刀落之前,手掌运了内力往地上一拍,整个已经从地上弹起,离她远远的。 沈云轻捏着小刀站起来讽刺道: “二公子跑什么,不是自告奋勇吗?” 程仲檐尴尬地再退一步,笑容略微僵硬。 “想了想,还是算了,我好像也不太合适。” 早干嘛去?沈云轻横他一眼,现在认怂了? 众人凑到一起看热闹,稻子衙更甚,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蹲到一边。 沈云轻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于是步步紧逼: “合适,二公子这身材,这尺寸,非常合适练手,来吧。” 听到‘尺寸’二字,程二公子的视线下意识往下瞟了一眼,脸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 他本来是在意她亲别人,若真非亲不可,那只能亲他。 只是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差点把小弟也搭进去。 那能行的?肯定万万不能。 于是小院中出现了这样一幕,娇柔消瘦的叶大夫手中捏着一把小小的刀片,追着传闻中病弱将死的程将军嚷着要阉了他。 众人默默蹲下身,悄声问蹲在地上嗑瓜子的稻大夫: “怎么感觉叶大夫和程将军很熟?” “程将军这病好像也大好了呢?” 能不熟吗?正儿八经的小两口,只是易了容而已。 只是这话他不能对他们说,不然少夫人不就白忙活一场。 稻子衙呸地吐吐嘴里的瓜子壳说道: “认识,走,跟我去拦一拦吧,别真给阉了。” 要真断子绝孙,地下的二老爷和二夫人不得天天晚上托梦来找他。 于是在众人的阻拦下,叶大夫到底没能把人给变成太监。 虽然知道她伤不了他,但稻子衙还是招呼大伙儿劝了一劝,避免医馆出现妻爆阉割之事。 被‘追杀’了几圈的程二公子,终于记起自己还是个‘病重’之人,停下来捂着胸口,依靠在树旁假意气喘吁吁,却不见他有半点疲态之意。 反倒是‘叶大夫’累得够呛,伸手抹一把额前的细汗,气喘汗流地弯身歇气。 还不等她缓上一口气,六三突然带着一个满脸焦急的小姑娘跑过来朝他们大喊: “叶大夫,有病人。” 所有人闻言朝他看去。 六三带着小姑娘跑到她跟前,指着沈云轻说道: “这就是我们医馆的圣手叶大夫,你跟她说。” 小脸苍白的小姑娘急忙朝她福一礼,心急如焚: “叶大夫,请救我们夫人和肚中孩儿一命。” 沈云轻赶忙扶起她,问道:“别急,说说情况。” “你们夫人怎么了?难产?” “是,已经生了三天三夜了,孩子的头也已经看到,就是一直生不下来,还大出血了。” 沈云轻面色一凝,又问:“你们夫人头胎还是?” “头胎。” “秦桑,去取我的箱子。” 嘱咐完自己的小助理,沈云轻拉着人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 “稳婆怎么说?” 小姑娘掉着眼泪回她:“稳婆让我们大人准备后事,大夫也束手无策,连连摇头了。” “贵府在哪里?过去需要多久?” “就在东街陈府。” “哪个陈府?” “大理寺少卿家的。” 沈云轻眉色一沉,身份不简单。 “稻子衙,你跟我走一趟,她们没跟过我,可能会手忙脚乱。” 不用说,稻子衙已经派小大夫去取他的药箱去了。 来到门口一看,小姑娘就坐了一辆小马车过来。 稻子牙皱眉:“去东街脚程至少一刻钟,她这马车太慢了。” 人命关天,能再快些就最好再快些,快就是挣命。 看小丫头的神色,这人恐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少....不是叶大夫会骑马吗?” 沈云轻摇头,她不会,还没来得及学。 “赵游,驾车送叶大夫和稻大夫过去。” 身后也悄声跟上来的程仲檐沉声嘱咐一旁的侍卫。 他的马车两匹马,还是战马,速度可是比这种骡子快得多。 赵游点头,立刻跑去将马车驾出来。 沈云轻二话不说,带了人就上了马车,顺便将小姑娘也拉上了马车。 马车迅速朝东街陈府奔去。 看着扬尘而去的马车,程仲檐微微叹息,若是成功,她又得好几日不归家了。 第62章 再治难产 匆匆入了陈府大门,跟着小丫鬟穿过几道长长的连廊,来到后院东屋。 院子里围了乌压压一群人,个个低着头悄声抹泪。 大理寺少卿陈连州,此刻正面色惨白地垂着眼泪,弯着身跪求陈太医救他夫人一命。 “陈大人,下官奉陛下之命前来,自然是全力以赴力保夫人和肚中孩儿平安。” “奈何医术有限,下官真的尽力了。” “不然也不会引荐其他大夫,你快些起来吧。” 陈连州不肯就此认命,怎么都不肯听劝,就像失了魂一样,一个劲地要给他磕头。 弄得陈太医心有不忍又无计可施。 说来他们还是带着姻亲的,岂有不救之理,只是他实在能力有限、回天乏术。 “大人,奴婢将叶大夫和稻大夫请过来了。” 瑞香带着人急奔过来,院内的主仆纷纷抬头。 陈连州闻言,溢满泪水的眼眸一亮,踉跄着爬起来。 陈老太爷和老夫人也老泪纵横,抖着双腿,面色憔悴,颤颤巍巍连话都说不完整。 “大夫,救救我夫人!” 陈连州忙不迭扑向稻子牙,拉着他的手又要下跪。 稻子衙赶忙扶住,没让他跪下去。 沈云轻没有停顿,越过他,直接就朝产房而去。。 “让人开门!” 瑞香二话不说,上前敲开房门引她入内。 身后的秦桑和扶莹也拿着东西迅速跟了进去。 陈御医见她连招呼都不打,连忙看向稻子衙惊问: “这位是?....” 稻子衙点头,意思不言而喻。 他顷刻间心领神会。 二少夫人亲自出马,应是有希望的。 他已经从林老那里听说了她那一身起死回生的本领。 他走过来也一同规劝陈连州: “陈大人,刚才进去的那位....” 说着看一眼稻子衙。 “叶大夫。” “叶大夫?” 陈御医抖抖胡须。 这少夫人怎么还改了姓? 模样也变了个人,这是打算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咯? 稻子衙朝他眨眼。 意会了的陈御医摸上胡须,斟酌一二这才继续说道: “这位叶大夫医术相当了得,应是有一线希望的。” “您别跪了,赶紧起身去安排一下其他事宜。” “可是真的?” 陈连州仍心有顾虑。 但是若真能救他夫人和肚中孩儿,让他给她磕头上香、当成菩萨拱起来都行。 一旁的老两口听闻还有一线希望,不由得磕磕巴巴合上双手朝天跪拜。 “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 “需要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稻子衙也不客气,直接嘱咐他: “请陈大人在离产房最近的地方安排三间房间,方便叶大夫和几位女医休息。” “若是成功将夫人和肚中孩子救回,叶大夫和我以及几位女医会留下来轮流照顾夫人,直到夫人脱离危险方会离开。” 陈连州浑身一震,焦灼的心也莫名心安下来。 他转身即刻吩咐一旁的下人按要求去做准备。 沈云轻进了产房,屋内的稳婆们全被她赶了出来,只留她带来的两个人和三名后来入内的女护。 过了许久,稻子衙也被叫了进去。 陈府请来的几位稳婆则颤着鲜红的双手,站在门口失神。 片刻后,她们这才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向陈连州告罪: “陈大人,老婆子们尽力了,请您恕罪。” 陈连州挥挥手,让管家给了些辛苦钱送她们出去。 他焦急地望着房门来回踱步。 又是漫长而焦心地等待。 直到夜幕降临,屋里传了两次照明的油灯。 许久后,从屋内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声。 陈连州听到孩子的声音,眼眶一红,瞬间热泪盈眶。 又过了好一会儿,扶莹抱着处理干净的孩儿出来道喜。 “恭喜陈大人,喜获麟儿。” 陈连州小心翼翼接过,陈老爷和老夫人也急忙挨了过来。 轻轻掀开襁褓,昏暗的廊灯下,孩儿皱巴的小脸和青紫的模样吓得老两口后退两步。 “这.....” 扶莹见他们满目愁容,立刻解释道: “小公子憋在母亲肚中许久,所以肤色看着吓人。” “叶大夫说养个几日就会好转,不用担心。” “快些抱回房里交给奶娘小心照料吧。” “若发现小公子有什么不妥,及时让人来叫我们叶大夫或者稻大夫。” 陈连州这才小心将怀中孩儿交给自己母亲,转过身又望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焦心问道。 “我夫人她如何?....” 扶莹戴着面纱朝他微微福礼,声音带着颤音: “叶大夫还在治疗,请各位稍安勿躁。” 回头看一眼,又补充道: “情况极其凶险,叶大夫让我带一句话: 若是紧要关头,为保陈夫人的性命,需要做一些保命治疗,这法子可能会导致陈夫人将来无法再生育。” “叶大夫让我问大人,是否同意这样的保命之法?” 她将叶大夫的原话转达给陈连州。 陈连州不假思索,连忙给了她答案: “自然要保命,求姑娘转告叶大夫,保我夫人,其他无所谓。” 扶莹点头,表示知晓,她会转达。 说完,强装镇定地开了门再次折返房中。 叶大夫此刻还在里面与阎王爷抢人,她要赶紧回去帮忙。 陈夫人的情况惊险又危急,叶大夫满头大汗,她们光站在一旁看着,都心惊胆战。 要不是叶大夫让秦桑时刻摸着脉搏,她们都要以为色如死灰的陈夫人已经..... 这是她们第一次出诊,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叶大夫所教本领真正用到病患身上。 那锋利的小刀子丝毫不差地划开高隆的肚皮。 除了给她递工具擦汗的稻大夫,她们几人看得眼珠子差点蹦出来,久久无法回神。 这是生生将产妇的肚皮剖开,将孩子取出来。 之前听她讲解剖腹取子,她们所有人还不以为然。 甚至一度认为,这只是叶大夫想拔高自己能耐编造出来的大话而已。 没想成今日竟然真让她们见着,那震撼程度,宛如见到千古怪事一般。 此刻她们心情久未平复,看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临危不乱又坚毅笃定的目光。 她们发觉她竟出奇的明艳动人,犹如仙子一样,浑身散发着金光。 等缝合结束,褪去身上的术服,已经夜深人静。 沈云轻疲惫地揉着眉心出来,留秦桑在里面守着,稻子衙正跟她嘱咐注意事项。 上次术后守护大少夫人他有了经验,沈云轻便都让他接手,她需要歇口气。 陈连州见她们出来,急切地迎上去。 “叶大夫,我夫人她?” 扶莹看一眼疲累的叶大夫,替她回道: “陈大人放心,陈夫人已无事,请您放心。” “我们叶大夫忙了这许久,极其疲乏伤神,能否安排地方让她歇一歇。” “有的有的,已经命人安排妥当,来人,快,快带叶大夫去歇息。” 瑞香急忙抹去脸上的泪痕,感激地给她们引路。 “叶大夫,奴婢带您过去歇息,您这边请!” 沈云轻深吸几口气,已经懒得开口说话,只是对陈连州点了头,抬脚就跟着瑞香走。 这位陈夫人的情况可比章舒柔的情况惊险太多,她差点都没能保住她。 幸好最后还是止住了大出血。 所以这次她花费的时间更久,操作起来也相当吃力。 这几个都是第一次上实战,没能帮她多少。 希望经过此次,秦桑他们能尽快上手,早日帮她分担一些。 第63章 一治成名 在陈府待了足足九日,确保大人孩子都完全脱离危险后,沈云轻便回了医馆。 她前脚刚走,陈府后脚就敲锣打鼓抬了一块牌匾往壹生堂而来。 一路鞭炮声不断,围观的百姓纷纷驻足。 有那好奇的,悄悄打探起缘由来。 陈府也不吝啬,大大方方告知周围的百姓。 说这壹生堂叶大夫乃仙人下凡,救了他们陈府差点难产而亡的夫人。 现如今他们夫人和小公子已经平安无事,特来感谢。 这大张旗鼓的宣扬,再次将壹生堂推上百姓们的口口相传之中。 跟着队伍而来的,还有陈府捐赠的两大箱义金,足有五万两之多。 以及一盒不对外公开的一万两银票的诊费。 这陈夫人乃江南首富之女,出手果然阔绰。 壹生堂犹如雨后春笋,迅速在临都破土而出,成了都城百姓口中耳熟能详的医馆之一。 偌大的都城内,乃至远郊村落的一些妊妇和妇孺带着孩童纷纷慕名而来。 还有不少已出月子的尊贵妇人。 因为听闻壹生堂不光能救治难产妊妇,还专治产后各种病症,她们便悄悄叩开医馆后门前来问诊。 沈云轻借此机会,又增设了专门招待私下前来问诊的贵妇专诊室。 她带着秦桑和扶莹学了近两个多月。 为了稳住医馆名声,她不敢松懈,更不敢休息片刻。 期间医馆又经手了一名难产妇人。 她都是手把手带着两人上刀。 秦桑和扶莹从小学医,特别是秦桑,出自杏林世家。 只稍一点拨,她很快就领悟并尝试上手。 普通的助产和诊断,她们已经能独立应对。 医馆开业至今,已经过去整整三个多月,度过了最萧条和最繁忙的阶段。 现在正式步入正轨,馆里的几位大夫也熟悉了医馆的一套流程。 沈云轻难得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今日上午她到医馆坐诊半日,午时她去将军府探望许久未见的沈父和平叔他们。 医馆慢慢开始有了些进账,她回去前到账房支取了她一些银钱。 沈父拿着她给的三千两,喉中不自觉哽咽,眼中都有了湿意。 沈云轻笑着打趣:“阿爹莫不是要哭鼻子吧?女儿能赚钱养家,您该高兴才是。” 沈承枫羞愧不已: “阿爹是心疼你,你原本应该在家中养尊处优、相夫教子,却被阿爹拖累....” “阿爹想什么呢?” 沈云轻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打断他的自责: “我可不喜欢整日困在后宅之中绣花逗鸟,围着男人转。” “女儿还遗憾着呢,若是我会武功,我定上战场去上阵杀敌,挣个女将军来当当。” “女子未必比男儿差,您别多想,当不了女将军,那我就多多挣银子。” “等我办好医馆,手头宽裕些,我还想着再去开几间其他铺子呢。” 沈承枫被她这一通说辞说得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只得宠溺道:“好好好,阿爹的轻儿最是厉害能干。” “只是阿爹希望你别那么废寝忘食,还是要顾着自己一些。” “知道知道。” 沈云轻为了宽解他,忙错开话题。 “您看着气色好了不少,看来有好好配合稻先生治疗。” 端着茶点进来的秀娘笑着戳穿: “老爷听话是听话的,就是现在改成熏疗,他嫌麻烦。” “总是劝说平叔和壮哥别瞎折腾。” 顺便告个状,反正老爷也就小姐能治得了。 “阿爹!” 沈云轻听完,小脸立刻板了起来。 “这样可不行,您要好好配合治疗,若是还这样,我就不出去了,专门来盯着您。” 沈父颇为无奈,只能连连保证:“好,阿爹知道了,乖乖听话。” “就是这药熏每日三回,也没见什么效果,所以阿爹这才不想劳累他们整日折腾。” “瞧老爷您说的,我们甘愿折腾,您可莫再回避。” 沈云轻也点头:“您别怕烦累他们,我多给他们一些月银。” 说着掏出一百两给平叔,往院子瞄了几眼,却不见大壮的身影。 她疑惑地问:“大壮哥呢?怎么不见他?” 平叔将银票又塞回她荷包里,笑着数落了她两句: “胡闹,给叔什么银子,自个儿存好了,我有吃有喝还有得穿,用不着给叔塞银子。” 秀娘也含笑给她解答: “壮哥被姑爷叫了去,他说壮哥有一把子蛮力,让他跟着他去做些事,历练历练,指不定能成大事。” “也不知去做何事?已经去了大半个月了。” 沈云轻这才惊觉,她早出晚归,后来的一个月甚至都没回国公府。 大多时候都是歇在医馆中,府里小月秋红等人来了几次请她回去。 她一问,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没回。 她一门心思全扎在了医馆当中。 这时隔将近月余,她差点都忘了自己这一茬身份。 现在医馆稳定下来,她方抽出身。 沈云轻垂眸,从荷包里又将一百两塞进秀娘的衣兜里,柔柔应一句: “这样呀,那也挺好。” 她本想让他去医馆帮她,结果大壮说他大老粗一个,怕给她搞砸了,不肯去。 秀娘正给她沏茶呢,冷不丁被她塞进一张银票,赶紧放下茶壶又还给她。 沈云轻按下她的手,笑道: “拿着,平日给孩儿买点好吃的好玩的,等以后小姐赚更多钱,再多给你们分点。” “真不用,姑爷上次给的都还没用完呢,府里什么都不缺,也没需要花银子的地方。” 沈云轻理直气壮地反驳她: “他是他,我给的是我自己赚的,不一样。” “不许再还我,不然我生气了。” 秀娘拿着一百两无措地看向沈父。 沈承枫笑着点头,让她收下,他手里正捏着她塞给平叔的一百两。 小脸上笑意盈盈,满满都是对家人的关心,可她却对自己夫君淡漠得毫不关心。 沈承枫忍不住微微皱眉,唠叨了一嘴: “蘅轩好歹是你夫君,你也该关心一下他,别一门心思只想着医馆不着家。” 这些本该她阿娘教她的。 “你是他的妻,要做好妻子的本分。” “等他大事落定,你们就生几个孩儿,阿爹替你们....” “阿爹!天色不早了,那我先回国公府了啊,我明日再来。” “您要乖乖配合稻先生进行药熏和针灸,知道不?” 说着也不等沈父再多唠叨,仓皇而逃。 沈承枫看她疾步离去,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沉稳端庄,担心地叹口气: “总感觉轻儿自从成亲后,简直像换了个人,一夕之间,变化巨大。” 沈父总觉得不太对劲。 样貌的确还是他的闺女,这点他不会认错,就是这言谈举止简直南辕北辙。 平叔却宽慰他:“以前小姐是怕气着您的身子,才一直收敛着。” “现在成亲有姑爷帮她兜底,想来她也就干脆不装了,反正您也拿她没办法。” “老奴倒觉得,小姐现今的样子甚好,多鲜活。” 沈父瞥一眼这素来将她当孙女一样疼爱的老仆,万般无奈: “您就宠她吧。” 秀娘也轻笑一声,赞同道: “奴婢也喜欢小姐现在这个样子,您啊,就好好养好身子,将来好给姑爷小姐教养小公子和小小姐们。” 沈承枫笑眯了眼,忍不住连连摇头。 一个个的,都由着她胡闹,溺得她都无法无天了。 堂堂国公府二少夫人,跑出来开医馆,这真是... 嘴上虽这般说,心中却为她高兴得很。 笑容还挂在嘴角,话锋却突然一转,又担忧道: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轻儿对女婿也不是很上心,是不是轻儿不喜欢女婿?” 平叔好笑:“哪能,就姑爷这样的风姿,打着灯笼都难找。” “小姐毕竟小姑爷好几岁,可能对男女之事还未开窍呢。” 秀娘也笑着开解他:“老爷莫多心了,您要是觉得奇怪,亲自问问小姐或者姑爷不就知道了。” 沈承枫点头,也是,下次姑爷过来,他问问看。 第64章 不可多问 沈云轻从沈父那里出来,直接回了国公府。 不想程仲檐也在这时候回来。 难得她终于肯回家,程国公将二人叫过去说话。 其他房的夫人小姐听得他们夫妻归家,也借着给程国公问安的借口凑了过来。 好一阵寒暄后,程国公这才开口说起正事。 “两个小曾孙已满六个月,过两日,去京郊岚音寺上炷香,为他们祈福。” “顺便还愿,拜谢佛祖护佑蘅轩身体痊愈。” 他随口交代一句: “蘅轩也该重返朝堂了。” 布局已落定,他该露出水面。 话是对着大夫人吩咐的,张氏起身福一礼应下。 “媳妇知道了,后日是个黄道吉日,后日一早便去。” 程国公瞄一眼下首低头不语的沈云轻,慈和一笑: “轻轻呀,你也跟着去吧。” 沈云轻一惊,抬头就要开口拒绝,不想程国公又补充道: “需要你陪着去做个戏给外人看。” “而且你到京都这么久,也没怎么出去逛逛,趁此机会,出去走走,放松一下,没必要让自己这么辛苦。” 沈云轻止了话,涉及正事,她不好推脱。 微微颔首,她点头应道:“好!知道了。” “那就如此,都各自回去歇息吧。” 众人起身揖礼告退。 章舒柔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与她说话: “医馆固然重要,我这个好嫂嫂是不是也比较重要?” “两个小侄儿可想念你了,回来就莫天天往医馆里跑,要是还缺钱,大嫂再给你送去,养你一个小美人儿我养得起。” “多在家歇几日,真遇到危急的病症,再让人来请你也是可行的。” 唇角一弯,两颗黑珍珠般的眼瞳闪闪发亮,沈云轻低低失笑,无可奈何:“好,知道了,会歇几日。” “这才对嘛。” “瞧你都瘦了,好好养养。” 章舒柔得到满意的答复,还不忘叮嘱她。 “明日我会带两个孩儿来你院子玩,你莫逃走。” “好!不逃。” 沈云轻再三保证,这才让她放了紧握的手。 “那行,明日让你家秋红备些好吃的糕点,她手巧,做的芸糕和绿豆糕好吃。” “好,您回吧。” 章舒柔瞟一眼她身后的男人,目光中带着警告和别有深意。 都帮到这儿了,堂堂战神,你自己长点本事啊。 看他一眼,很是嫌弃地朝自己院子走去。 程仲扬追在自己夫人身后,急忙询问她刚才在堂内的话。 “柔儿,为夫安分守己得很,你可别乱找野男人,我可是恪守夫道,一点都没有其他心思。” “哦?不知道五天前是谁去了邀月楼?” “不是,为夫去办正事的,你听我与你解释.....” 等夫妻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沈云轻含笑转身,撞上身后伫立着的高大身影。 “你站在我身后做什么?” 沈云轻脸色不快。 程仲檐俯首,无辜回道:“夜黑路暗,我给你打灯。” 抬头瞪他一眼,望一眼身后远远跟着的小月等人。 见她往后看,几人还往后又退了退。 沈云轻白一眼,越过他朝丹澜院的方向走去。 程仲檐急忙提着灯笼追上去。 到底是人高马大,三两步就追上来与她并肩而行。 沈云轻见他追上她的脚步,眉头拧得死紧,抬脚就小跑起来。 “别跑,当心摔了。” 他出口提醒。 果不其然,只听得“哎哟!!”一声,娇柔的惊呼声戛然而止。 “少夫人?!” “主子!” 沈云轻一心想着摆脱他的纠缠,结果一个不留神,脚一拐,整个人摔进花丛里。 她下意识用手挡住自己的脸,不想整个人砸进一个结实精壮的胸膛上。 意料中的刺痛没有出现。 她抬眸,就看到垫在她身下的男人。 一双锋利的双眸深邃发亮,眼中满是担忧。 “没事吧?” 磁性低哑的声音关切地询问她,沈云轻面上一僵,赶紧从他身上起身。 跟在不远处的众人慌忙跑上前,将她从花丛里扶起来。 “少夫人,您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紧?” “主子?” 飞涯和陆明合力将程仲檐也从花丛里拉出来,那丛月季被他生生给压塌了一大半。 这月季带刺,她娇嫩的肌肤若是被扎到,可不是开玩笑的。 “爷,您要不要紧?” 程仲檐没搭理他们,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那照明的灯笼落在角落已灭,陆明取出火折子,嘱咐其中一个小丫鬟再跑回去取个新的灯笼来。 小月和秋红细心检查一遍,发现她没受伤,这才大松一口气。 “我没事,没伤着。” “没受伤就好,别跑了,这一路都种有月季。” “呀,爷,您的伤口渗血了。” 陆明举着火折子给他主子扯掉身后的刺条,发现他白色的锦衣后背见了红。 所有人大惊,沈云轻也微微诧异了一下。 到底是替她做了人肉垫,回到丹澜院,她还是出于医者仁心,替他查看了一下伤口。 这胸前的伤才好了没多久,后背又多了一道口子,这男人在拿命玩儿呢? 三天两头一身伤。 沈云轻取了缝合包和消毒包,给他重新处理。 这么长的伤口,刀口还深,隐约可见骨,就简单包扎一下根本不行?伤口都有腐烂的迹象了。 不好好清创缝合,这是想等着伤口溃烂感染而死呢? 背上那大大小小的伤痕,让人看着心惊。 她默不作声,手上的动作麻利又飞快。 灵巧修长的手搭在后背上,微凉,却又清晰地感受到她传来的温度。 程仲檐没说话,目光坚毅,面上看不出太多异样,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滴落。 沈云轻没给他用麻醉,直接生缝。 反正死不了,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一旁的众人屏住呼吸,看得心惊肉跳。 少夫人手里那细细长长的针线,在主子后背弯来绕去飞舞着。 他们光是看着都疼,主子是怎么扛着不出声的? 缝合完,她又配了点药水给他扎了两针,一针预防破伤风感染,一针消炎。 要是不用药水,就这伤口感染成这样,保证半夜起高热,化脓引发并发症。 他对她还有用处,还不能让他死。 她向大嫂套过话,有想成为寡妇的念头。 不过很遗憾,章舒柔告诉她,他们是先皇赐婚。 要是程仲檐战死或意外暴毙,她不但和离不了,还得替他守活寡,永远困在程府。 这买卖不划算,她可不想,所以他不能死。 要死,也得和离完再死。 等皮试反应时间,加上这两大袋的药水挂完,估计得后半夜去,沈云轻索性让他趴在床榻上,挂完再回去。 伤成这样,谅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这屋子里也没个会看药水的人,稻先生这两日在医馆值夜,没在府里,她懒得来回跑去他的书房给他打针换药水。 该死的职业操守,便宜了他。 调好药,做了记录,她冷冷丢下一句: “自己看着点,药水没了叫醒我,挂完回你自己的书房。” 说着捂嘴打两个哈欠,眯着大眼摸上大床,拉起被子一盖,躺死。 床榻上的男人眸色沉沉,目光黑亮,似乎比这漆黑的夜色还悠长。 等她上床,他嘴角才慢慢抿起一抹弧度。 叼着一朵月季的飞涯坐在门口台阶上,望一眼皎洁的明月,那嘴角的笑也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嗯,今晚的夜色异常好看。 飞英轻轻将房门带上,端着水盆退出来。 “主子这伤....” “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三次截杀。” “那?” 飞涯朝妹妹使劲眨眼,“不可多问。” 问就是路上的大夫医术不行。 第65章 寺庙祈福 一时心软,竟让这个无赖在房里赖了两晚。 沈云轻坐在马车里,懒洋洋捏着字帖靠在窗边打盹。 昨日本可以在白天给他挂完,结果这个男人还找不着人,到了傍晚才露面。 沈云轻扎进去的针故意歪了又扎,来回扎了四次才解恨。 今日是去寺庙祈福的日子,程府一众女眷集体出动,早早出发。 天刚蒙蒙亮,她就被秋红和小月从床上拉起来洗漱穿戴。 又在迷迷糊糊中塞进马车。 瞧她一副睡不饱的样子,程仲檐解下身上的披风想给她盖上。 沈云轻一个激灵睁开双眸,用眼神警告他。 程仲檐毫无办法,只得收回来。 “过来躺着睡吧,还能睡一会儿。” 沈云轻很是刻意地挪了挪,离他更远。 她与府里所有人都能和颜悦色,哪怕是闹过不快的大伯母,她都能维持明面上的客气。 怎么面对他时,总是一副疏远又冷漠的神色,甚至抗拒与他接触,他怎么都想不通。 他俯身一跨,弯着身紧盯着眼前姣美的容颜,目光痴缠,到底是问出心中深藏许久的疑惑。 “轻轻,除了拜堂亏欠你,失控差点强迫你,让你生恼不悦外,其他的,我对你还有什么不够好的地方吗?” “你....为何总是小心谨慎地提防和躲避着我?” 这还用问?当然是要活命呗,只是这真实原因自是不能告知,要是被人知道她来自异世.... 沈云轻上下审视他好几眼,满是防备。 大眼一转,她回道:“就这两个理由就够了。” “这不是根本原因,是不是?” 男人的目光太过锋利,那笃定的神色不好忽悠。 沈云轻别开目光,斟酌片刻,如实回答:“确实。” “那是什么?告诉我。” “我要是告诉你,你会放我离开?” “还不是时候,你说来听听,我会考虑。” 沈云轻神色一转,思前想后,还是问道:“你真想知道?” “我若说了,除了做戏的时候,其他时间你能否别来缠着我?” “那就看你说的理由,我会判断。” 程仲檐异常坚定,目光凌厉起来,衣袖下的大手紧张地握紧。 沈云轻思虑再三,想了想,彻底说开也好,这样避免日后纠缠,红唇缓缓开口: “真实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我并不喜欢你。” 车内静默片刻,只有车轮轱辘的声响。 程仲檐锐利的鹰眸晦暗难明,他盯着她的神色再三确认。 失望地发现她坦诚的目光毫不闪躲。 确实不像谎话。 那么她是真不喜欢他,对他真没半点情意。 可前世她明明满心满眼都是他的.... “这个理由你一开始就说过。” “为何你到现在还如此不喜我?我是哪里不好?” 沈云轻耸耸肩:“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你我本来就不是两情相悦而成亲,我不喜欢你很正常。” “难道你有喜欢之人?” 沈云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凝神一想。 要么干脆就顺着他的话说确实另有所爱,让他彻底死心? 结果还没开口,这男人就替她回答了:“我查过,你没喜欢的男人。” 沈云轻无语地白他一眼:“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想从你口中确认。” 她懒得跟他说话了,这男人总是一副狂妄自大,胸有成竹的欠揍模样。 样貌生得再好看,身材再好,性子不讨喜,也是无感。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沈云轻转过身,不接话。 程仲檐不死心,身体再往前凑了点,追问道: “轻轻,好歹让我知道,我到底哪里不好,让你如此生厌?” 还真是好学,沈云轻睁眼,坐直身体双手一抱,确认地问: “何必呢,你知道我对你无意就行了。” 程仲檐却毅然摇头:“好歹让我死个明白。” 沈云轻打量他两眼,既然他自己非要凑上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我可以告诉你,甚至可以将之前的所有偏见放下,我们好好合作,前提是你别再缠着我不放,如何?” 不如何!他死也不会放手。 狭长凌厉的双眸闪了闪,眸色愈发幽深沉坠。 “那你说说看,我要是真这般不堪,绝不缠你。” “你自己说的。” 沈云轻伸出手指开始数落起他的不好来。 “你这个人,除了皮囊还算过得去,性子恶劣,霸道,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太自以为是,高傲、强势、又喜欢算计。” “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 她每说一点,他的脸色就阴沉几分,沈云轻停住,看他一眼,问道: “还要继续往下说?” 程仲檐垂眸,沉思片刻,又不死心地问:“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入你的眼?” “你以前不是问过?” “可你没答。” 沈云轻有些不耐烦,不过若是不说,这男人想来是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回他: “你兄长那样的就挺好,是我喜欢的样子。” 程仲檐一把握住她的手,压着声音狠狠说道:“我兄长有大嫂了!” “放手!” 沈云轻气得冒烟:“你自己看看,易怒,暴虐,粗鲁,不懂怜香惜玉,不会疼人,又添一桩。” 程仲檐仿佛被烫到,急忙松开她的手。 沈云轻没好气地揉着手腕怼他: “我只说喜欢你兄长那种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又没说喜欢他,什么耳力,还是个蠢的。” 这嫌弃的语气,厌恶的表情。 要不是她入了他的心,他舍不得动她分毫。 就他这种死人堆里拼杀出来的戾气,真恨不得将她按进怀里打一顿。 也就仗着他喜欢她,要换作别的男人。 罢了,他能将她如何。 程仲檐揉揉眉心,额头突突直跳。 如今他所有的计策谋略统统对她无用,美男计都对她不起作用,无可奈何得让人抓狂。 他已经尽力隐忍收敛了。 深吸一口气,他缓和语气说了一句:“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什么? 你别知道啊,你表个态,发誓别再缠着我行不行,不要你知道什么。 沈云轻焦急,老娘陪你说了那么多话,你倒是兑现一下承诺。 程仲檐坐回软榻往后一靠,闭眼不接她的话。 “不是,你既然知道了,你说会考虑的。” “程仲檐,你倒是说句话。” 长睫微动,嘴角一压,某人不动声色,就是不肯应承。 还嫌他蠢,她以后就会知道,他兄长那种心机深沉,善于算计的,才更可怕。 兄长为了稳住她,给他争取时间和机会,给她出了一个五年之约的主意。 其实,他们根本和离不了。 先皇亲口定下的姻缘,虽没下圣旨,但是谁敢忤逆?还是在几位股肱老臣的见证下定的。 太后都不敢妄动他们的姻缘。 除非他死,程家用所有功劳为她请一个离府归家的机会,但是哪怕离开,她也无法再嫁。 或者她救驾有功,跪求请陛下开庙上告先皇,再下旨昭告天下,兴许还有一线希望。 不过,她还是别想了,陛下是不敢轻易答应的。 他手里除了兵权,还有先皇赐下的斩龙戟。 这也是太后虽把持朝政,却没能让平宣王坐上皇位的原因。 名不正言不顺,她要敢,他就能把他们拉下来。 所以前世程家为何会被灭门? 他们惧怕他手里的这两样东西,要么收为己用,要么斩草除根。 “主子,到山脚了。” 沈云轻没得到他的回应,很是不高兴。 马车停下,飞涯伸手扶她,她气恼得自己跳下去,看得飞涯一脸疑惑。 这是咋的啦? 爷您又惹少夫人生气了是不是? 第66章 撞破奸情 前日不是刚缓和一些,还让他回房里睡了两晚,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又闹别扭? 程家众人纷纷盯着罪魁祸首。 你又怎么惹着她了? 程仲檐无奈,拿着她的披风想给她披上。 沈云轻回头刮他两眼,解下披风扔到地上,回头还踩上两脚。 程家几位夫人眉眼直抽,得了,还惹得不小。 “轻轻,走,别理会他,我们先去大殿上香。” 三夫人刀一眼这个不省心的侄子,拉着人就往大殿那百级台阶走去。 岚音寺不愧为皇城第一庙,殿宇连绵,画拱承云,白玉栏杆重叠而上,碧瓦飞甍在一片参天古树间。 大殿上空佛音袅袅,钟声悠远,寺庙中香客络绎不绝,人来人往。 一群女眷在家丁护卫的拥簇下,爬上高高耸立的台阶。 虽已暮秋,庙前的几棵大树树叶枯黄了一大片,耐不住暖阳高照,让人倍感舒适。 真是个极好的天气,景色也宜人,适合徒步赏景。 难怪古人也有秋游的雅趣。 不快的心情随着寺庙的优美景色渐渐冲淡不少,沈云轻一路张望,被葱郁的树木吸引了目光。 爬到大殿之上,后背竟出了一身薄汗。 从上而下屹立眺望,整个临都尽收眼底,辉煌壮阔美不胜收。 心情一下子愉悦得通畅淋漓。 见她心情好了,程仲檐接过飞涯递过来的水囊,示意秋红送过去。 大夫人正和住持说着话,他们需要暂稍等片刻。 “少夫人,您喝口水。” 沈云轻接过,打开口子仰头灌了一口,将水囊又还给她。 “多谢。” 伸手抹一把嘴边的水渍,她又奔到栏杆前继续眺望美景。 秋红捏着小杯子哭笑不得。 少夫人哎,您这豪迈的喝法,爷们都要自愧不如。 您好歹是国公府二少夫人,还是在外面....咱们是不是要注意点形象啊。 需要出口提醒一下不?少夫人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苦着一张脸看向自己主子,却见主子弯着嘴角一脸宠溺地痴望少夫人绝美的侧颜。 得了,还是别提醒了,反正主子没觉得不妥。 等大夫人安排妥当,众人进大殿内进行跪拜点香。 跪拜结束后,几位夫人又去后殿祈福供灯。 沈云轻对这种礼佛一窍不通,反正她们让她做什么,她就跟着照做就是。 待礼佛结束,住持安排了几间上等客堂供她们歇脚。 午时在寺庙里吃了素斋,又在客堂小憩片刻,傍晚才会启程回府。 沈云轻在坚硬的木板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又坐起来写了一炷香的字帖。 写累后,放下笔眺望窗外的景色。 寺庙曲径通幽,景色宜人,她起了出去走走的心思。 和她一样坐不住的,还有程家三房嫡女程二小姐程华澜。 小丫头的房间就在隔壁,她从窗户望见嫂嫂披了披风,还制止了护卫和丫鬟跟着,她好奇地开门也跟了上去。 才走不久,沈云轻就发现了她。 “二小姐,出来吧。” “嘿嘿,二嫂嫂。” “跟着我做甚呀?” 沈云轻叉腰疑问。 小丫头挠挠头,一双黝黑的大眼明亮闪动。 她笑道:“如此美景,待在屋里岂不可惜,我能和嫂嫂一起走走不?” 沈云轻微笑,招招手,小丫头立刻扑上去亲昵地挽住她胳膊撒娇。 “嫂嫂,咱们去后院那儿,我方才见那边有一处小瀑布,甚是好看。” “走!” 一大一小两道明艳的身影就这样窜进了寺庙的后院。 因着今日来到寺庙祈福的有许多达官显贵的夫人小姐,后面大批官兵和护卫围着。 寻常百姓和香客只能在前头磕头烧香,根本无法靠近后院。 国公府自己带的护卫更是不在少数。 虽然两人没让护卫和丫鬟近身伺候,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几个侍卫还是远远跟在了后头。 小月和秋红被沈云轻派去同大夫人一同抄写佛经,只留飞英在身侧。 不过她也只能同护卫们远远尾随,沈云轻也不许她跟太近。 大美人带着小美人在后院小瀑布玩了好一会儿,又摘了一捧漂亮的小花。 两人玩尽兴,有说有笑准备下山,不料半路突然传来一阵娇滴滴的抽泣声。 沈云轻立刻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示意程华澜不说话。 她停下脚步仔细侧耳倾听,还真是哭声。 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声音是从下方传来的,可惜被树丛遮挡,看不真切到底是何人? 也不知是哪对狗男女在此幽会,不巧被她们撞了个正着。 沈云轻牵着小姑娘放慢脚步,悄悄从另一侧下去。 越往下,那声音就越近,清晰地传入耳中。 “师兄,你难道真喜欢那个女人了吗?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知道我喜欢你的。” “我想嫁之人一直是你,你若是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师兄,抱抱我,我冷。” 哎哟我去,沈云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嫂嫂,那女人好恶心,恬不知耻。” 程华澜不齿地吐槽。 听那对话内容,这女人明显是个有夫之妇啊。 有夫之妇还勾搭野男人,真是好不要脸。 也不知是哪家小妇人,竟敢如此伤风败俗。 沈云轻赶忙捂住小丫头的耳朵,低声教导她: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有辱斯文,别听,咱们快些走。” 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灌木丛还真是茂密,走了好几步了仍然见不真切下头之人的真面目。 虽然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不过有些八卦还是别听得好,不然容易招惹杀身之祸。 沈云轻拉着小姑娘的手加快下山的脚步。 不过天不遂人愿,一直茂密的灌木丛,在最后一级台阶结束时,里面的情况竟一览无余,瞬间展露在眼前。 程华澜错愕地惊呼一声:“二哥!?你....你们做什么?!” 沈云轻正牵着小姑娘的手,准备跨下小道的另一台阶,不想小丫头停住脚步不动了。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赫然发现灌木丛遮挡下悄悄幽会的那对狗男女。 好巧不巧,正是她那位名义上的夫君。 娇滴滴的美人儿,不是苏文溪还能是谁? 她瞪大美眸,一脸不可置信。 哎哟我去,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来了? 有夫之妇正从身后抱住有妇之夫? 这什么画面,奸情现场? 清冷的视线正好撞上对面下来的人,他抬头,正好对上了她清亮的大眼。 那搭在玉手上的手一僵,目光一滞,深邃的瞳孔骤然猛缩,锐利的双眸瞬间划过一抹慌乱。 “好不要脸的狗男女,你们....你们!” 小丫头气得脸都绿了,颤抖着小手指着他们。 小嘴失望又不可思议地叫嚷道:“要死了,二哥,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云轻从诧异中回过神来,急忙拉住要冲上前去的小丫头,捂住她的小嘴低声安抚。 “澜澜,冷静,冷静下来。” 程华澜语无伦次道:“二嫂,他们....你。” “嘘~安静,乖,咱们先下去,乖啊,跟我走。” “打扰了,请继续。” 说着拽起小丫头就往小道下走。 程仲檐面色阴沉得可怕,搭在胸前的手一把扯开圈住自己的手,焦急地想追上去解释。 不想身后的苏文溪再次一把抱住他,拖住他的脚步。 带着哭腔娇泣:“师兄,别丢下我!” 第67章 和离筹码 连哄带骗把人带下山。 沈云轻没生气,反倒是小姑娘气愤不已,她愤愤地质问沈云轻: “嫂嫂,你为什么不冲上去一巴掌扇死那个女人?她抢你男人,你怎么能无动于衷?” 沈云轻嘴角都快笑歪了,差点狂笑出声,又不得不辛苦地压抑着内心的狂喜。 小姑娘哎,你太单纯了。 兴奋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冲上去,要真一巴掌拍散他们,那还怎么加快和离的脚步? 简直天助我也,添了这一桩,她更加可以名正言顺地早点离开。 低下头暗爽几声,这才抬起头来劝慰小姑娘。 “澜澜乖,家丑不可外扬,莫忘了今日是来做什么的?别节外生枝!” 这事儿若是闹大,被人拿住把柄,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特别是那位太后,可能还会借她之手对付程府。 没办法,她现在还绑在程府这条船上。 而外人那些所谓的同情怜悯,本意就是看她笑话,幸灾乐祸而已。 不仅帮不了她,还会加大她如今艰难的困境。 但是如果这个把柄悄悄握在她手里,让程家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委曲求全,等能和离之时,一件件一桩桩,都是筹码。 程华澜鼻子一酸,越发替她委屈。 “哇,天杀的二哥,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你处处为他着想,他呢?他在做什么?” “他明知道程家不许纳妾的,他这是疯了不成,放着这么好的嫂嫂不要,他.....他....呜呜。” 小姑娘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沈云轻看得哭笑不得,捏着块帕子不停给她擦眼泪。 她这么一哭,她都不好意思笑了。 毕竟小姑娘是在替她生气,替她难过,替她委屈和愤怒。 她无奈。 自从救了大少夫人,她又拉了她入伙后,但凡只要她在府里,章舒柔和这小丫头必定会来找她。 一来二去,小丫头就成了她忠实的小尾巴。 她很喜欢跟在她身后,经常问她一些外头的趣事。 最喜欢的一句就是:二嫂嫂,你好厉害,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 也不知道三夫人是怎么想的,知道了她的想法,竟然没阻止。 只提醒一句:想像你大嫂二嫂这样厉害的女子,学好内宅本领,其他母亲不拦你。 此话一出,小姑娘更加拼命了。 偶尔还会跑来医馆旁听她们上课。 蹭了近两个月的课,她竟然都能独立自己扎针和简单处理外伤。 竟还是个很有天赋的小姑娘。 沈云轻暗暗投去赞赏的目光。 程华澜抽抽噎噎,引来等在下方的一众护卫和丫鬟的注意。 等飞英飞奔上来,询问她们发生了何事,沈云轻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妥妥一副我见犹怜的小白花模样。 见嫂嫂这副委屈又不得不顾全大局的样子,程华澜小脚一跺,气恼地跑去找母亲告状去了。 “少夫人?” 飞英一脸担忧,“发生了何事?”她急问。 还能是何事,左右不过是你主子的风流韵事,被我当场抓奸而已。 “我....我....我命好苦啊!嘤嘤嘤.....” 好戏开场,怎么能少得了她这个被绿了的主角。 于是泪珠儿滴答砸下两颗,沈云轻捏着锦帕掩面一遮,状似伤心欲绝地追随小姑娘的脚步而去。 飞英傻住,一脸疑惑。 咋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众护卫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更不可能知道。 这时候飞涯从山上使了轻功飞下,焦急问道: “少夫人呢?” 飞英奇怪回他:“去三夫人那里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飞涯脸色一沉,完了。 “哎,哥,到底怎么了?二小姐都被气哭了。” “那少夫人呢?” 他现在急需要知道少夫人的反应。 苍天哎,才消停多久?怎么又来! 飞英一顿,回答道:“好像是——哭了吧?” 是哭了的吧,都用帕子掩面而去了。 众护卫连连点头,刚才那样子,应该是。 “这真是,天要塌了。” “到底怎么了?” 飞英一把揪住亲哥的衣袖,忧心如焚。 飞涯顿了顿,说道:“少夫人无意中撞见主子和世子妃....” 余下的话不用多说,明白的都明白。 飞英愣在原地,瞳孔震大。 直到亲哥追去三夫人那里,她才‘啊!’的一声反应过来。 “亲娘哎,这哪是天要塌了,这是家要散了啊。” 招呼了同样震惊在原地的一帮护卫,急忙往客堂跑去。 完了完了,要变天了。 飞英一边跑一边泪流满面。 主子哟,这种事情被撞破,您不自个儿下来认错,怎么还让飞涯下来替您追,这本末倒置了啊。 小姑娘奔进屋中,抽泣着往自己母亲怀里扑,吓得三夫人和几位族夫人大惊,忙问。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 “澜儿?怎么了?。” 这边还没安慰完女儿,后脚沈云轻捏着帕子遮住脸也跑了进来。 见到屋中几位夫人,她透过帕子一瞄,头一垂,扑向床榻上趴着呜呜也哭了起来。 程仲澜一看,哭得更凶了。 几位夫人一阵手忙脚乱,赶忙安抚小的,又询问大的。 “这不是去后山小瀑布那里玩耍了吗,怎么还哭着回来了?谁欺负你们了?” 好端端大的小的都哭,这事了不得。 沈云轻趴在床上一个劲儿呜咽,任由族婶子怎么劝都不肯抬头。 众人无奈,只能从华澜这里询问答案。 “澜澜莫哭了,说说怎么回事,我们好替你和你嫂嫂做主。” “莫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你们不成?” 程华澜连连摇头,大放悲声道: “二哥哥他....他....” “二哥哥?蘅轩?” “你二哥哥怎么了?” 三夫人和几位族夫人听得是她二哥,悬着的心一松,若是蘅轩,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结果小姑娘抽泣完,终于完整地悲愤道: “二哥哥他...他不是人,他红杏出墙了!” “啊?!!!” 屋内所有人大吃一惊。 “红杏出墙?” 三夫人更是瞪大美眸,一把拉住女儿的手,不可置信说道: “你二哥哥素来稳重,定不会做这种事,是不是你们误会了?” 小姑娘却笃定道: “我和嫂嫂当场撞见的,他和世子妃在一处隐蔽的树丛间,那世子妃还从身后紧紧抱住他,还说,说....” 她都羞于出口。 所有人彻底傻眼,三夫人更是往后趔趄两步,顿时后背发凉。 要命了,红杏出墙,还是被自己小妹和夫人当场抓奸,完了。 飞涯适时地跑了进来,见少夫人埋在床榻上颤抖着肩膀,暗道不妙。 三夫人见着他,立刻冲过来抓着他问: “二小姐说得是不是真的?你主子....他真做了伤风败俗的事情?” 飞涯张嘴,不知如何辩解。 他能怎么说,说少夫人看到主子被世子妃给紧紧抱住,这不是越描越黑吗? 三夫人一瞧,气得两眼一黑,哎哟一声,急得连跺两脚,在屋子里气得团团转,怒极道: “这混账东西,他怎么可以干出这种事来?” 别的不相干的女子也就算了,阿呸!别的也不行。 怎么能和苏文溪纠缠在一起。 他脑子糊涂了不成? 自己如花似玉的娇媳妇还没搞定,就想搞外面的,他活腻了他。 三夫人怒吼道: “去!给我把他找过来,混账东西,他这是要干嘛,造反吗?” “去啊!还杵着干什么,你主子是个混的,你也跟他一样不成?” 飞涯张张嘴,又看一眼床榻上的少夫人,脸色都白了。 瞧屋内几位夫人撸起袖子的模样,他头皮发麻。 一个转身,逃出客屋奔向他主子的方向。 爷,您还是自个儿下来解释吧,这阵仗,小的扛不住。 第68章 与我何干 这捉奸的一幕说来也凑巧。 原本用过午食后,所有人都在客堂休憩。 因是在佛家圣地,女客和男客分开而歇,程仲檐被安排在山脚西侧的客屋。 他向小和尚打听了善缘师父的住处,打算去寻他一趟。 不想飞涯来报,说世子妃的贴身丫鬟求见。 他不假思索,拒了,没见! 苏文溪却趁他见完善缘师父下山途中,在下山半道将他截住,说想与他聊一聊。 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聊,他抬脚就继续往下走。 苏文溪却有备而来,冲他喊道: “师兄不是一直在找那本册子吗?我有消息。” 果然,此话一出,程仲檐停下脚步。 “只要你愿意与我说上几句话,我就将消息给你。” 程仲檐回头,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黑沉沉的眸子隐晦如深海,似要把人吸进去,望不到底。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它?” 冰冷的眸光上下打量她片刻,他冷声质问。 苏文溪柔柔回道: “你忘了,明源书院不仅是大临第一书院,更是江湖最大的情报之所。” 程仲檐没出声,盯着她的眸色愈加深沉。 那不靠谱的齐肃竟然让她知道了这些?如此信任她? 可他不信她。 若换作以前,他可能还会看在苏老的面子上,碍着师门的情面,与她客气两分。 可前世轻轻惨死后,他才得知,是她按下稻子衙,将轻轻已怀有四个月身孕的消息给瞒了下来。 她说她会将这个消息转达给他。 然而从始至终,她都不曾对他提过只字片语。 她被飞涯他们拉回涯上,他甩开她紧拽的手跳下海中时,她也不曾开口说哪怕半句。 直到轻轻被打捞上来,他发现了她高隆的肚子..... 原来他大错特错,错得离谱,他竟被耍得团团转。 而她楚楚可怜地表示,她太害怕,所以一时给忘了。 忘了,人命关天,她竟给忘了! 好一个给忘了。 若不是顾及她腹中那唯一的血脉,是为他而死的世子仅留,他绝不会先伸手向她。 她竟还抓着他不放,用尽手段阻止他跳下去救他的妻儿。 他真是眼瞎又愚蠢得可怜。 直到被卸了双手双脚的刘长茗疯癫中揭开真相,告诉他: “其实怀孕的,是你那位明媒正娶的发妻,而非这位世子妃。” “得亏了世子妃,不然我根本就抓不到你的发妻,也看不到你这痛不欲生的模样了,哈哈哈…” 他当场气血攻心,一口血从胸腔喷涌而出,顷刻间白了满头千丝,彻底疯魔。 虽然后来他也亲手送她下去给轻轻和孩子赔罪,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可又有什么意义?一切都晚了… 大袖下的拳头一点点收紧,前世痛苦记忆再次侵蚀全身。 程仲檐深深闭眼,用尽全身力气,这才堪堪将呼之欲出的那一面强压下去。 冷眸微眯,口中弥漫起一股血腥味来。 他不想变成那个模样,轻轻会害怕,若是她看到他那一面,会逃得更远。 苏文溪见他有所松动,立刻跑下去,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他。 程仲檐审视片刻,嘴角微抿。 这个女人,可不像她这柔弱外表下看似那般无害。 他刚伸手,打算验一验她所谓的消息是否真假。 苏文溪却没让他如愿,立刻将手一收,把纸条藏进怀中。 “那边有个隐蔽之处,师兄,此等重要信息,去那边看吧。” 说着走了进去。 锐利的眸光一压,带着阴冷的寒意。 抬脚跟上,嘴角噙起一抹冷意。 前世他怎么查,都查不到这个女人有什么不妥的证据。 今生他到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的目的,一定没那么简单。 不想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 苏文溪利用名册消息拖住他,与他说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废话。 他强忍着厌恶和杀意,冷冷看着,想从她字里行间探出一点东西。 不想,这女人一个劲儿对他诉衷肠表爱意。 他从没做过让她误会的事情,她是为什么会认定他会喜欢她这样的女人? 前世不曾动过心思,今生更加不可能。 程仲檐不想再与她纠缠,听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转身打算离开。 苏文溪却突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他。 娇滴滴的声音酥麻入骨:“师兄,别丢下我。” 程仲檐伸手摸向腰间的软剑,眉头扭得死紧。 腰间软剑被她扣住,他正要伸手拧断她的手,不想戏剧的一幕出现了。 一声惊呼,一双熟悉又明亮的大眼撞了进来。 沈云轻瞪大不可思议的双眸看向他们。 对上她的视线,程仲檐呼吸一滞,神色全乱。 还不等他将抱住自己的脏手扯断拉开,她快速拉了华澜就跑。 程仲檐脸色刷得全黑,面色阴沉。 强压杀意,粗暴地将人扯开,他快步追上去,不想苏文溪再次缠上来。 “师兄,别丢下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咔擦一声,冷酷无情的大手无情一折。 也不管环住自己腰身的手是否娇弱的不堪一握,他暴力地将人扔到地上。 “啊师兄!” 程仲檐一脸冷漠,声音透着森森寒意。 “苏文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摔在地上的苏文溪握着卸掉的手泪如雨下,嘤嘤抽泣起来。 “师兄,我....我和世子殿下并无夫妻之实,我想嫁之人一直是你....” “与我何干?” 眼神如淬毒药,眸色冷冽而决然: “我不曾喜欢过你分毫,别来恶心我。” “不!” 豆大的泪珠掉落,柔弱的身子从地上一跃而起,倔强道: “那个女人对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以前明明不是这么对我的。” “师兄,你忘了我们在明月涯上看景赏月的夜晚了吗?你忘了我们一起…” “够了!” 程仲檐粗暴地打断她,被她三番两次纠缠得甚是烦人。 为了不让轻轻再起误会,他示意飞涯先追下去。 他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要彻底断了这女人荒谬的念头,不再让她到轻轻跟前胡说八道。 “我最后再强调一遍,我不曾喜欢过你。” “我所爱之人,从来都只有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沈云轻,竖起耳朵听清楚,别再纠缠不放。” “不,不可能的!” 苏文溪梨花带雨地摇头。 “你明明喜欢的人是我,师兄!” “是不是因为我嫁了齐世子,所以你才....” “苏文溪!你是魔怔还是得了妄想症?” 程仲檐一脚将她踢开,厌恶至极。 啊地一声倒地,苏文溪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她错愕片刻。 程仲檐高高站着,眼中寒光迸发。 “我不曾对你做出过任何表露爱意的举动。” “可是,你不让任何一个女子靠近,唯独只有我可以。” 苏文溪喃喃自语。 “所以你以为,你就是特殊的那一个?” 醇厚狠厉的语气,却正说着最伤人的话。 “看来你很会自欺欺人。” “你自己就心知肚明,邀你上明月涯的,是你的表兄季林,雪中煮酒赏梅,也是他叫的你。” “我未曾与你多说半句让人误解的话,若不是因为他,我不会让你跟在我们左右。” “不!不是的,师兄,这一定是你的言不由衷。” “你定是碍于齐肃的面子,所以才会这样说,对不对?” 苏文溪仍旧不死心,爬起来就要缠上去。 言至于此,这女人还如此执迷不悟、冥顽不灵。 程仲檐彻底失去耐心,一掌就将她震飞数十步远,没让她再挨近他半点。 狭长的眼睛里,满是鄙夷和厌恶。 苏文溪摔到在地,口中呕出一大口鲜血,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就连脸上的泪水都忘了再流淌。 “你最好相信!” “再到我家轻轻跟前胡说八道,我亲手杀了你。” 说完毫不留情转身离开。 独留苏文溪趴在地上久久无法回神。 许久,脸上的泪珠再次淌落。 苏文溪踉跄着起身,艰难站稳,望着那宽广挺拔的高大身躯。 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倔强的美丽容颜上爬满狰狞狠毒: 程仲檐,你一而再再而三对我视而不见,羞辱我,毁了我。 最后还杀了我。 我会让你再次亲眼看到她死在你面前。 这一世,我要先得到你,再将你踩在脚下彻底毁掉。 以报前世耻辱! 第69章 缺少滋润? 还没等到回府的时辰,沈云轻就表示要提前回去。 几位夫人看这情况,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谁遇到这种事儿,还能淡定留下?膈应都膈应死了。 想来她此刻心里定是很不好受。 可因着礼佛还没结束,过会儿还有聆听佛法受福的仪式。 大夫人便让三夫人同族中的一位婶娘带着几个小的陪她先回。 她则和其他两位夫人留下来继续完成仪式。 三夫人带着人往下走。 时不时往后瞅两眼,却一直不见程仲檐的身影,脸色越发难看。 到现在还没下来,是有多喜欢那个苏文溪? 连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都不顾,简直荒谬至极。 下了大殿,正等着护卫和家丁将马车驾过来之际,迎面却撞上一位不速之客。 常瑜郡主一下马车,就注意到了程家一群人。 仔细在人群里扫了两眼,没看到她想看之人。 轻蔑一笑,她带着人就气势汹汹朝他们走来。 今日不宜出门。 沈云轻深深皱眉,看样子又是冲她而来。 “这种佛法高深的地方,你一个落魄之女听得懂吗?” 这一上来就找硬茬。 原本要同其他人一样给她行个礼,沈云轻闻言眉头一抽。 敷衍地将手随意一搭,静静看向她。 “果然是落魄得毫无教养了,连行个礼都不会。” “你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做他的正妻?” “郡主。” 程家几人侧身挡在沈云轻身前,很不高兴她这种一贯嚣张的态度。 “先皇定的亲事,您这言下之意,是质疑先皇?” 三夫人不动声色回怼过去。 常瑜郡主一噎,怒道:“放肆,你想污蔑本郡主?” 三夫人冷笑:“瞧郡主这话说得,不是您自己说的?” 随即好心提醒她: “今日来岚音寺上香的各家夫人众多,御使大夫家的夫人也在其中,郡主还是慎言的好,免得.....” “你在教我做事?” 齐常瑜高傲地诡辩: “不过是聊些闺中家常趣事,三夫人怕是年老色衰,耳力都下降了,人话都听不出来?” “郡主说笑,既是聊家常趣事,站在这里聊人多眼杂的,改日我递上拜帖,上王府陪您好好唠一唠。” “你算什么东西,有资格与我话家常,一边去!” 说着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几人,直接正面对上身后的沈云轻。 沈云轻不悦地瞪向这个两次找她不快的郡主。 怎么一个两个都来针对她,这个男人她真不稀罕啊,别来找她成不成。 拿走不谢。 齐常瑜从头到脚扫了她一遍,瘪着嘴轻蔑嘲讽她。 “就这脸还能看一点,其他一无是处,程仲檐究竟看上你什么了?” 沈云轻无语望天。 别来问她,她也想知道。 “活得长久点,不然,你可没那福气享受将军夫人的荣光。” 阴冷一笑,齐常瑜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深意。 上次满月宴的事情,不知齐肃那混蛋是怎么在皇祖母跟前说的,皇祖母竟让她姑且忍一忍。 忍忍就忍忍吧,反正她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沈云轻看着她不怀好意的嘴脸,很是头疼,真是无妄之灾。 男主的烂桃花一朵接一朵,纷纷朝她扑面而来。 她很想狂哮一声:老娘只想赚钱,赚钱,这男人与我无关,别来找事好嘛! 奈何她现在有口难言。 眼前这朵桃花,不仅窥视人夫,还对她进行死亡威胁。 那意味不明的深意,无非就是让她捂紧小命。 不然哪天要是突然暴毙而亡,都没那个福分享福。 呸,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她不稀罕。 这心思阴暗肮脏得,比屎还恶心。 都拿命威胁她了,岂能继续忍让? 沈云轻淡淡一笑,回道: “我也很好奇,高高在上的郡主和尊贵无比的世子妃是看上程仲檐什么了?一个两个都上赶着看上一个人夫?” “他就这么香,值得你们一个两个如此不知廉耻要死不活?” “沈云轻!” 齐常瑜美眸一沉,恨恨瞪向她。 “你个贱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凭你也配质疑他?” 随即还轻蔑地怒道: “苏文溪是个什么东西,她有什么资格与我争?” 沈云轻心下嗤笑。 蛇鼠一窝,你不也惦记着人家男人,你又算个什么好鸟? 她不耻地冷笑一声: “郡主既然这么喜欢他,有能耐,不如....” “不如郡主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能否嫁得出去吧,人家的夫君你就别肖想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打断了沈云轻那一半未完的话。 “玩了那么多男宠,身子早烂了,这临都,也没哪家敢要你。” 众人一个转身,就见两道高大的身影匆匆赶下来。 三夫人一喜。 这混小子,总算是追上来了。 程仲檐脚步带风,那不善的语气一针见血。 丝毫不顾及对方的脸面,脸色更是比他声音还要恶毒几分。 不想还有一个更加歹毒的。 齐肃走在他身旁,同样满脸鄙夷。 他张嘴就是一顿讥讽: “不是我说,齐常瑜,你就这么缺男人滋润?上赶着来抢一个已经成了亲的男人。” “说人家配不配的,那你就配?都把自己玩臭了,就别来肖想人家夫君了” “别说蘅轩,我看着都恶心,寻面铜镜好好照照自己什么鬼样吧,莫出来寒碜人了。” “齐肃,你找死!” 齐肃一个侧身,躲过她挥过来的手,轻飘飘讥嘲道: “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吧,就你那点子破事,临都各大世家,谁人不知。” “赶紧滚回家去,别出来丢人现眼。” 啧啧,一个比一个毒舌。 沈云轻双臂一环,将掌中的小刀不露痕迹推向袖中。 就这两位这怼死人不偿命的功力,都不用她出手。 论起噎人,她这一对比,战斗力简直弱爆。 不过没法子,人家后台硬有底气。 齐常瑜气得脸色铁青。 眼看恶语相向的两个男人她都奈何不了,矛头一转,扬手直接朝沈云轻扇过来。 正歪着头看戏呢,冷不丁自己成了目标。 沈云轻一时愣住,正要还手,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就挡在她面前。 程仲檐毫不留情一掌给劈了回去。 齐常瑜一个踉跄后退好几步,差点摔倒,她的宫女嬷嬷急呼,慌忙扶稳她。 “程仲檐!” 齐常瑜满脸不可置信,朝他怒吼: “你为了这个女人再次对我动粗?” 程仲檐看蠢货一样高高凝视她,再次冷哼一声: “她是我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别来脏了我的手。” “滚吧,别再贴过来,我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别拿你的色欲和愚蠢到处炫耀,再对她动歪念,我废了你。” 最后一句咬得极重,眼中杀意更是毫不掩饰。 齐常瑜气得双目发红,嫉妒怨恨达到顶峰。 此时程府马车刚好驶过来,周围不少百姓和夫人小姐也在驻足指指点点。 今日这趟,已经超出了意料之中的目的。 为防止再生事端,三夫人赶紧招呼几个小的上马车。 沈云轻淡淡瞥一眼,抬脚也上去。 程仲檐不假思索,跟在她身后。 齐常瑜望着渐渐远去的人马,睚眦欲裂。 很好,真是好极了。 程仲檐,你会后悔的! 一挥手,手中簪子划破扶着她的侍女的面颊。 第70章 谣言害人 马车缓缓回程。 车内气氛诡异。 三夫人头疼地掐掐眉心,看向齐肃问道: “世子殿下怎么也上了马车?” 齐肃往后一躺,一副纨绔懒散模样,轻飘飘回她: “我来给他做个人证。” 说罢朝程仲檐挑挑眉。 刚才拦住他下山,差点没被他劈成两半。 说来这事儿他也有点责任。 他知道今日程家要上岚音寺,他便也来给他当个传话人。 结果一个疏忽,意外让苏文溪听到。 而刚才抓奸那一幕,他好巧不巧,也在上方,也看了个正着。 如今看到这小子对自己小妻子如此在意上心。 小两口若是因此产生隔阂,那他岂不成了罪魁祸首。 于是他厚着脸皮上了马车。 三夫人为了搞清楚程仲檐红杏出墙的原因,也刻意上了沈云轻的这辆。 余光瞟几眼她的反应,见她双手环胸,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三夫人气恼地狠踢程仲檐一脚,凶巴巴质问: “混小子,说吧,怎么回事?” 被踢一脚,程仲檐却纹丝不动,视线一直不离眼前人。 见沈云轻连眼都不睁,他俯身过去,柔声与她解释: “轻轻,刚才瀑布那事,真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沈云轻心下冷哼,都抓奸在场了,还不是那样,谁信呐。 但她不为所动,依旧闭眼不言。 程仲檐剑眉拢紧,再挨近一些,试图引起她的一丝注意: “是苏文溪一厢情愿,我明确拒绝过她数次,我对她真无半点情意,你信我。” 沈云轻悠悠睁开双眼看他,终于开口回一句: “二公子,其实你不用与过多我解释,你要如何与我无关,我没生气。” “怎会无关?” 程仲檐面露急色,急忙解释: “她手中有一份消息,说是关于我父亲遇害时留下的名册。” “这名册至关重要,我们寻找多年都未果。” “她却突然说她有消息,我很怀疑她这消息的来处,所以才与她周旋了两句。” 说着不爽地瞥一眼身旁某人。 “到底还是我大意,才让她有机可趁。” “但我向你保证,我对她绝无任何意思,我也警告过她,以后不许再缠上来。” “若是她再到你跟前胡说八道,我会亲手断了她的双手双腿,让她永远开不了口。” “你若是心中气恼,我让你出气。” 说着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递给她。 沈云轻无语地斜他一眼,转过身懒得搭理。 见她不接,程仲檐有些慌乱。 “那,我....我给你咬。” 说罢又撩开袖子,将上次被她咬过的那只手伸到她面前。 沈云轻蹙着眉头,一把拍开他的手,冷眉道: “你当我是狗吗?见谁就咬。” 她是真不在意,她又没喜欢上他,也没吃醋,她生气做什么? 齐肃看她这反应,又难得看到这个比他和慎怀还小四岁的弟弟面露苦色,赶紧替他佐证。 “少夫人,的确如蘅轩所言,这个我可以作证。” “苏文溪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都是我大意。” “是她听到了我与慎怀的对话,知道蘅轩在想方设法寻找这个名册。” 齐肃坐直了身体正色说道: “苏文溪是明源书院的大小姐,明源书院还坐拥着大临朝最大情报组织网明月山庄,所以....” 沈云轻掀开眼皮,面上没有一点波澜,只淡淡回一句: “我虽然没喜欢过任何人,但还是知道,若真对他人无意,别说抱紧不放,就连靠近的机会都不会给。” “不过抱不抱的,与我无关,无需在意我的看法,我没什么想说的。” 还说不在意,瞧这话里的醋意。 三夫人和世子殿下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程仲檐悄悄勾起一抹浅笑,注视她的目光异常灼热。 他欢喜道:“你可以在意的,我希望你在意。” 沈云轻无语得发狂。 “我都说了与我无关,你们自以为是个什么劲?” 那么着急上赶着澄清,啧,计划泡汤。 见她恼上,程仲檐赶紧顺毛捋。 “好,知道了,你不在意,我在意。” 沈云轻气绝,不想再开口。 她干脆闭了嘴看向窗外。 事情如此就全都对上,误会解除。 三夫人彻底放下心来。 她就说,按照蘅轩这性子,定不会做出出格之事。 不过亲眼看到自己夫君被别的女人抱住,作为妻子,再如何心中定是不舒服的。 为了让沈云轻安心,她又问: “蘅轩啊,你是真不喜欢苏文溪了是吧?是真要与轻轻好好过日子的对吧?” 连着两个肯定的疑问,用意不要太明显。 沈云轻靠在窗边,彻底闭眼,选择失聪。 程仲檐自然明白三婶用意,不假思索答道: “自然,我心悦之人一直都是轻轻,从前如是,现在亦如此,我真的从未喜欢过苏文溪半点。” “啊?” 此话一出,轮到三夫人满脸诧异。 喜欢轻轻这事儿她喜闻乐见,但是这小子说从未喜欢过苏文溪,她吃惊不小。 “那你以前怎么还带她来程府?”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三夫人慌忙捂嘴。 程仲檐掐着眉心,有些头疼。 “是季兄带来的。” 他娓娓道来。 “结果他自己半路接到家书,说他祖母病危急召他回去。” “所以能如何,都到家门口了,大伯母还不问缘由就将人拉进府里。” 他连阻止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那当初大家都称赞你们金童玉女、般配的一对时,你怎么没反驳?” 三夫人拿眼看一眼一旁的沈云轻,小声又问。 “我哪一次未曾反驳,我不是让你们都别乱说,没有的事,你们听了吗?” 程仲檐无力心累。 当初只怪他年少轻狂,一心扑在查找父亲战死的大事上。 他虽极力辩驳过,奈何难堵悠悠众口。 第二天他就奔赴北疆,更加无心管那些谣言。 结果造成如今这局面,悔之不及。 “哎哟要死了,我们以为你只是不好意思。” 三夫人仔细一回想,差点捶胸钝足:误会大了,谣言更是害人呐。 当时大嫂对苏文溪一见欢喜,还开玩笑说要撮合他们俩。 蘅轩的先生来接人时,也正有此意。 于是有意无意与老太爷和家主提过此事。 至于结果如何?她们不得而知,不想隔天,程府便谣言四起。 下人们悄悄传起了苏文溪要成为程府二少夫人的谣言。 一起传出的,还有他们二人在明源书院的点滴情意。 什么雪中赏梅,夜宿山顶,互生爱意.... 没几天,整个临都都传遍了这一佳话。 这件情就这么悄无声息成了人人口中的一段佳缘。 直到苏文溪被太后逼婚,程仲檐远在北边,未回。 苏家遣人上门暗示,被老太爷一口婉拒。 苏家这才使了巧计将苏文溪嫁给临都有名的纨绔世子齐肃。 直至今年程仲檐受伤归来,太后如法炮制,又想逼迫他娶常瑜郡主,程家这才娶了轻轻过门。 “这真是误会大了,当年传出你要娶苏文溪的那些个荒谬谣言,也不知是从何而起?” “传的那叫一个有板有眼。” “对了,还传言你和她在明月涯夜宿一宿,又是怎么一回事?” 程仲檐叹气,看着沈云轻的神色急忙解释: “我当时想找一处僻静之地练功,季兄知道后,将我带去了明月涯。” “谁曾想那日他竟还约了苏文溪上山,才到山顶,他就被先生叫去,所以....” 所以,那日他在山上练功,季林却迟迟未回。 “苏文溪借口要等大师兄,怎么都不肯离开。” “后来我自己飞去另一座山崖,没再管她。” 三夫人哭丧着脸,仿佛塞了一嘴烂泥巴: “那现在看来,是苏文溪误会还当了真?” “这真是.....你第二天天不亮就走了,这谣言传成这样,我们以为都是真的。” “绝无此事。” 三夫人深深叹息,怎么就那么多巧合和阴差阳错呢? 第71章 无情拒绝 齐世子更加郁闷,他瘪着嘴要哭不哭,哀嚎一声。 “亏得我还为了成全你和文溪,假娶她入王府....” “想着等事情落定,我与她和离,你们还能结两姓之好。” “敢情我也成了垫脚石。” 程仲檐噎他一句: “你当时说要娶她,来信问我,我回信告知你无需做这种蠢事,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自作多情。” “不是!” 齐肃大惊:“什么信,你回过信?我未曾收到啊?” “当时我还以为你身在阵前,无心顾及这些。” 程仲檐眉色一凝,拿眼斜他: “打着我的名义,我岂能不回,飞涯亲自送出的。” “.......”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良久,齐肃敛正神色,一转纨绔姿态,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想来这事问题出在我这头,我去查。” 这巧合,也太蹊跷了些。 误会说开,三人视线再次投向窗边那道娇柔的背影上。 沈云轻闭眼感受着车外徐徐拂面而来的凉风。 一个转头,发现三人齐刷刷盯着自己。 她面色一沉,眉眼间尽是疏离。 “别这么看着我,我无话可说。” 三夫人再踢一脚,示意程仲檐赶紧好好哄哄。 不用她提示,程仲檐已经行动。 “轻轻。” 高大的身躯弯身挪到她身旁。 沈云轻一惊,警惕地往旁边躲。 “别过来!” 程仲檐怕她又反应激烈,没敢再靠近。 身体却悄悄往她的方向斜靠了一些。 他深提一口气,与她郑重说道: “我与苏文溪以及那个常瑜郡主真无任何瓜葛,我的身心都只属于你一人。” “住嘴!收回去!别跟我说这种话。” 听得人起鸡皮疙瘩,浑身不适。 沈云轻一脸嫌弃。 “噗!” 坐对面的齐肃翘着双腿,单手撑住下巴,弯着嘴角努力憋笑。 哎哟,真是难得!终于有人能彻底制住这小子,让他低声下气。 这无可奈何的表情,大气都不敢喘的姿态,这小心翼翼的眼神。 敢给他吃瘪,还敢让他闭嘴,放眼望去,除了陛下,也就只有老国公能做到。 真是老天开眼。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对人家有意,奈何新婚小娇妻貌似对他无情? 拜堂事件外加桃花不断,看来少夫人对他意见很大呀。 三夫人踩他一脚,扭头警告他。 车内瞬间凝聚起尴尬的气氛。 程仲檐也不爽地用余光警告他。 齐世子连连赔笑,赶紧将自己隐身。 深吸一口,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程仲檐不肯放弃地追问: “我到底要如何做,你才能毫无戒备与我相处?” “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沈云轻斜眼打量他,回道: “其实很简单,收起你的别有用心。” “我们就只当个普通朋友一样客气相处,保持距离,友好合作。” “不行!” 程仲檐一口否定。 “我做不到。” 他神色异常严峻认真。 沈云轻翻个白眼,当她白说。 “那就别浪费口舌。” “轻轻。” 程仲檐小心翼翼靠近,语带一丝讨好。 “感情这种事,心不由己。” “我也不想欺骗你。” “若是我嘴上说不喜你,然后带着喜欢的目的接近,你总会知道的。” “到时候又会回到现在这种局面,你定又会想方设法逃离。” 还挺了解她,沈云轻抿着嘴角。 忽而发现他的小动作,厉声喝道: “退回去!” 大眼瞪得圆圆的,用眼神示意他不许悄悄靠过来。 乌黑的大眼一转,回道: “那就只剩下一个法子,赶快分开。” “不行!” “那就无解。” 这不行那不行,他们本就没可能,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分开就是最好的办法。 “轻轻。” 程仲檐无奈,耐着性子解释:“你知道的,我们现在无法分开。” “那就保持距离。” 沈云轻也是无语,反问他: “程仲檐,除去局势所迫,我很想知道一件事,你到底为什么说喜欢我?” “比我漂亮的女子,在这京都城内数不胜数,你也不是没见过美人。” “我要家世没家世,要样貌也就一般,不知礼数,还不守规矩。” “我哪里吸引你了,你怎么就会对我如此执着?我一直想不明白?” 这也是她一直奇怪和疑惑的地方,既然他要问,那索性一起搞清楚。 她也不喜欢现在这种纠缠不清的状态,她只想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赚钱。 男女之事,暂时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中。 不知为何,她对他,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只想逃离得远远的。 程仲檐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怔怔望着她,彻底被问住。 是呀,为什么? 是前世的亏欠?还是心中强大的执念。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他是从何时开始喜欢她的?喜欢她什么?他从没深思过。 前世哪怕到最后,她是什么时候入了他心里的一席之地,他都没仔细去推敲过。 前世的他,根本从未认真去正视过感情的问题。 “其实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也不懂什么是爱。” 虽然她自己也不懂,但是她总觉得这个男人的喜欢有点变态的执着和占有。 她继续不留情面地抨击:“喜欢那是对对方有好感,爱一个人是想与之相守一生,你又是哪种?” “自然是相守一生。” 程仲檐毫不避讳,直直对上她的视线,目光笃定。 这个他可以肯定,他想要她,想疼惜爱护她,相守一生。 “可是爱一个人,是尊重,不是步步紧逼,更不是强迫她接受自己。” “相爱应该是两情相悦,希望她过得更开心,而不是强留,你明白吗?” 程仲檐张嘴,想到上次强迫她的事情,垂下眼帘。 “相爱也需要两个人情投意合,你看我们两人,不是在吵架,就是气场不和,明显是不合适的。” 秀长的睫毛一颤,程仲檐立刻抬头,反驳道。 “我赞同你前面的说法,但是最后一点我不苟同。” “轻轻,我们误会太深,你从未敞开心扉接纳过我,我们自然无法好好相处。” “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试试。” “那还是算了,保持现状就挺好。” 开玩笑,给机会,不想活了。 程仲檐神色哀伤,胸口堵的厉害。 怎么还是无法突破,他想不明白。 “轻轻,你到底在顾忌什么?” 沈云轻一顿,别过头去: “程仲檐,感情这种事情,既是身不由己,可也不能勉强。” “我对你.....真的没那个意思,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心中一滞,拳头深深攥紧。 车内再次沉默无声。 程仲檐紧紧盯着她不放,沈云轻亦丝毫不退缩。 车内一旁的三夫人震惊不已,同样吃惊的还有世子殿下。 三夫人震惊的是,小夫妻俩都成夫妻了,还在这谈论喜欢与不喜欢的问题? 更吃惊的是,侄媳妇这是什么意思,两人这是打算要和离? 世子殿下惊讶的是,竟然真有姑娘对这小子一点都不动心。 他娶的这小妻子,不喜欢他不说?还想与他保持距离? 这小子竟然是单方沦陷,不肯放手? 哎哟,妥妥的单相思啊? “我明白了。” 俩人对视良久,终究是他妥协下来。 程仲檐收回视线,他明白了她的想法。 “我不会再逼迫你。” 他释然一笑。 “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了,但是我喜欢你,依旧不变。” 沈云轻一个激灵,瞪大美眸。 “不是,怎么又绕回来了?” 说了那么多,敢情都白说了不成,这男人是怎么想的?还不死心! 程仲檐调整好自己的神色,看向她的目光比之前更深沉。 “轻轻。” 那霸道的语气都异常温柔下来。 “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不能阻止我喜欢你。” “若是有一天能打动你,你也喜欢我.....” “不可能!” 沈云轻无情拒绝。 第72章 换他守她 马车才刚在国公府门前停下,南知立刻来报。 “少夫人,稻先生派人前来传话,让您回来赶紧去医馆一趟。” 沈云轻脚还没落地,就又折回马车上,对驾车的陆明说道: “劳烦送我去壹生堂。” 陆明看一眼已经下车的主子。 程仲檐走到车窗前,对里面的沈云轻用心嘱咐: “别住医馆了,忙完就回家,那里吃不好睡不香,回来有小月和秋红伺候你。” “我要求不多,让我远远看见你就行。” 说完对陆明下达命令: “以后少夫人说什么,你们都照做,无需得到我的允许,除了危险的事情需向我禀告。” 陆明立刻抱拳领令:“是,属下遵命。” “少夫人坐稳了。” 望着马车远去,程仲檐久久驻足。 前世她守着他,却没得来善终。 今生,换他守她。 哪怕需要用他的命来换,他也会毫不犹豫。 齐肃碰碰他肩膀,小声问: “你们真要和离?” 难不成他们俩也和他一样,只是空有虚名的假夫妻?掩人耳目? 程仲檐斜他一眼,不答。 “以后别再将我与苏文溪牵扯到一起。” 程仲檐突然开口,与身旁的齐肃提醒道: “还有,你要提防她,她不似外表看着那般良善。” “你与她,能早些分开,还是早些分开得好,免得坏事。” 齐肃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嘴角漾起一抹弧度。 “我的事你无需担心,我会处理好。” “既然你对她没那个意思,我自然无须再关照她。” “安心做你的事情,其他事情交给我们。” “嗯。” 程仲檐淡淡应他一声。 “我要不进去坐会儿?” 脸皮超厚的世子殿下立刻又死灰复燃: “哎,我问你,你家沈云轻是朵带刺的徘徊花,你打算怎么办?” “看她那样,真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这追妻之路有点艰难啊。” 齐世子自来熟地与他勾肩搭背。 程仲檐不喜,拿开他的爪子,嘱咐道: “娶轻轻是真心,要与她白头偕老、生儿育女也是真心。” “我与殿下的情况不一样,成真夫妻是迟早的事情,还请殿下口风紧一些。” 齐肃一怔,立刻开怀大笑: “知道知道,还用你提醒。” “但是你家那位看着可不好哄,你确定真能追得到人?” “防着苏文溪一些,别再出现今日这种事情。” “啧。” “还用你说,回去我就着手调整。” 世子殿下瞧他三句不离正事,一直板着个死人脸,揶揄道: “你别整日冷着一张脸,怪不得你家轻轻不喜欢你。” “多笑笑,这么俊朗的样貌,多笑才能让小娘子喜欢。” 说完再次搭上他肩膀,继续调侃: “我那有几本画本子,借你学学?” 程仲檐彻底不想理人,大跨步入了大门。 他痊愈的消息今日一传开,陛下的旨意也该差不多来了。 三夫人看着两人并肩而入,她还久久无法回神。 直到身边的嬷嬷提醒她,她才赶紧奔进府中。 大嫂还没回来,她要去找舒柔问个清楚。 这小夫妻两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果不其然,末时宫里就有宫人前来传召,程仲檐匆匆进了宫。 他前脚光明正大从正阳门进去,各方势力便开始蠢蠢欲动。 尤其是锦华宫,名贵瓷器砸了一地。 伺候的宫人战战兢兢,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惹来杀身大祸。 直到申时初,程仲檐才从宫里出来。 之前因着他以病托词,去哪里都是马车出行。 现在既然已经‘痊愈’,他也懒得再装,直接策马。 出宫时,正巧遇到入宫的常瑜郡主。 程仲檐目视前方,仿佛没看到这么一个活人。 连个正眼都不带瞧一下,直接就从她身侧疾步而过。 飞涯悄悄往后看一眼,见常瑜郡主果然停下来看着他们主子。 他担忧地问: “爷,常瑜郡主是个睚眦必报的,按照她这性子,会不会使坏?” 程仲檐面无表情。 “迟早的事情。” 不论有没有轻轻,撕破脸皮早晚而已。 就凭她敢窥视他,用尽手段恶心他这点,他迟早都要让她永远开不了口。 “人送来没有?” “到了,等送去贵妃娘娘那里学几天规矩就能安排到少夫人身边。” “抓紧点。” “是!” 飞涯记下。 齐常瑜站在长长的宫道上望着那道英姿伟岸的背影快速消失,眼中泛起浓浓恨意。 “程仲檐,很快我就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踩着一地碎片入内,常瑜郡主刚入锦华宫,迎面几个宫人抬着一个宫女出来。 她侧身让了一下,眼皮都不曾眨一眼,继续往里走。 “皇祖母,这些废物又惹您不快了?” “瑜儿来了?” 柳太后端坐美人榻前,支着侧脸高高怒视跪在地上之人,面色阴晴不定。 手上半串佛珠捏在手里,许多珠子散落一地。 齐常瑜瞄一眼地上之人,笑着上前,趴跪到脚踏边,殷勤地给她老人家捶起了腿。 “您莫恼,瑜儿刚在岚音寺给您求了一串更好的菩提佛珠。” “你也去岚音寺了?” 齐常瑜轻轻一笑,“去了。” “见到了?” “见了。” “还惦记着?” 齐常瑜灿烂一笑,“现在改主意了。” “哦?” 凤眸缓缓睁开,低垂着眼凝视她。 “说说看?” “做个男宠,想来已经算抬举他。” 太后勾起一抹浅笑,甚是满意。 “想通就好。” “他们夫妇成亲那么久,还没进宫来给您请过安吧?” 齐常瑜温声提醒: “既然程将军身体痊愈,想来,他夫人也不用再日夜辛苦照顾他,能进宫了。” “尧嗣,传哀家懿旨,后日让程府大夫人带新妇来本宫这里坐坐。 “是,老奴这就派人传旨。” 凤眸一沉,对着地上的尧策冷声斥责: “上次刺杀没处理干净这事,哀家先搁着。”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绝不能让那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野种落地。” “再办砸,抬出去的就是你。” 尧策急忙磕一响头,保证道:“是,奴记下了。” 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皇祖母,瑜儿也挺好奇程将军的新妇,我这几日就不回府了,赖在您这里陪您几天。” 柳太后冷哼,“醉翁之意,你要住下,谁拦得住你。” “皇祖母最好了。” “禀太后,柳丞相和王大人求见。” 外面宫女小心翼翼进来通传,柳太后拍拍脚边之人,“自己玩去。” 齐常瑜起身,恭敬福一礼欠身退下。 回到自己的宫殿,挥退伺候的众人,一个人影闪出来,从身后抱住她。 一撩床帐,两道身影如干柴烈火,跌跌撞撞往床上倒去。 第73章 鸿门宴 沈云轻连着两天都窝在医馆里忙得抽不开身。 医馆里一名妇人看似顺利生产,不想产后第二日突然大出血。 产妇家人见人昏死过去,在医馆大闹起来。 稻子衙用尽法子,还是止不住出血,只能派人来请沈云轻。 等她过去稳住病情,解决了闹事家属后,已经过去两日。 稻子衙过来接替她,换她去休息。 看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妇人,他劝道: “最怕这样,以后还是少接这种妊妇吧,诊金没有,还闹事。” “话虽如此,若是不接,死的就是她,好歹活生生一条人命。” 稻子衙无可否认。 “生死有命,世间疾苦众多,凭一己之力能救得了多少?” 沈云轻点头,她明白。 但还是无奈道:“可寻上门来了,总不能见死不救,无愧自己这一身医术就好。” 秦桑说,这产妇也是可怜人一个,独自一人找到医馆,婆家竟没一人陪同。 当时走到医馆时,她裙下都红了。 稻子衙摇头,他虽行医,但可没少夫人这样有怜悯之心。 这一家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闹事敲诈不成,干脆连妇人孩子都不管了。 好在妇人的娘家人已经得了消息赶来。 没说两句话,飞英快步进来寻她。 “叶大夫,我来接您回府,宫里来人,传您进宫。” 双眉一蹙,沈云轻疑惑:“谁要见我?” “太后。” “叶大夫去吧。” 稻子衙起身相送,小声叮嘱。 “宫门深似海,万事多忍,小心行事。” “若是受了委屈不要紧,以后你家二公子会替你讨回来,切记全身而退。” 沈云轻奇怪他为何要与她说这些话,不过还是点头记下。 “医馆交给您,劳您多费心。” 稻子衙挥挥手:“放心去,这妇人已经稳住,交给我不用挂心。” 沈云轻换下罩衣,跟着飞英上了马车。 一到国公府,除去脸上的易容,秋红和小月急忙上前给她上妆换衣。 大夫人带了人来丹澜院等着她。 章舒柔坐在一旁细心叮咛。 “已经派人去宫里给蘅轩和父亲报信,你若是不知道要如何应付,就跟紧母亲。” “母亲让你做什么,你就照做就是。” 沈云轻眯着眼被秋红抹着白粉,抽空向她打听一些,心里好有个底。 “太后和那个常瑜郡主有多亲厚?” “常瑜郡主的父亲乃平宣王,为太后所出。” 坐在一边等她的大夫人接过话回答,开始给她普及起宫中各种关系来。 沈云轻略微诧异。 亲祖母?怪不得这个郡主这么嚣张跋扈。 大夫人缓缓说道: “当今陛下,是先皇最小的皇子,先皇后的嫡次子。” “当年,太子暴毙,先皇后早产,艰难产下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陛下,不久便郁郁而终。” “为了后宫安宁,先皇后仙逝满三年,先皇便封柳贵妃为继后,但一直未册立新太子。” “直至先皇临终,在宣政大殿上传位七皇子,命张纵、林振雄和咱们老太爷辅佐幼帝。” “传位第二天,先皇就驾崩了,来不及料理柳皇后,导致她勾结外戚,逼害张林两大辅臣。” “老太爷因受命前往北疆御敌逃过一劫,等他归来,朝局已经被她把控在手。” “先皇共育有七子三女,平宣王以及早逝的三公主和五皇子,都是柳太后所出。” “到如今,只剩平宣王以及与陛下年纪相仿的六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平阳王、八公主尚在人世。” “平阳王出生低微,母妃曾是掖幽庭一名小宫女,自出生就先天不足。” “虽然封王,但是因着常年靠药吊着性命,所以先皇一直让他留在宫中将养。” “而八公主则被迫远嫁南周和亲,陛下登基至今,不曾回来过。” “那现在陛下有多少宫妃?” 这么一看,这皇家子嗣单薄,不算太复杂。 沈云轻又问起当今陛下的后宫。 章舒柔温婉一笑,与她补充道: “咱们陛下身体也不太好,后宫仅有一后一皇妃。” “凌皇后出身东苍望族的凌家,皇贵妃不用我多说,你应该也知道。” “就是咱们程府的大小姐——程华璇。” 听到陛下身体不是很好,沈云轻立刻嗅出一丝别样气息。 章舒柔凑近耳边与她悄声低语: “当年柳太后以陛下体弱多病、年纪尚轻为由,把控朝政垂帘听政至今。” 果然!怪不得那个郡主如此嚣张跋扈。 垂帘听政至今,这位柳太后,这是彻底把皇帝变成一个傀儡皇帝。 现在的陛下早已成年,都娶了一后一妃,太后却迟迟不肯归还朝政。 她立刻猜到程仲檐和程家在做什么了。 这是一步险棋。 程家大小姐被拉进年轻帝王的阵营。 太后要么也把控程家,与皇帝一样,掌握一颗棋子,以保持平衡。 要么就灭掉整个程家,一个不留。 所以她看上了握有二十万北疆兵权的程仲檐。 起了赐婚的主意,打算将程家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握到手中。 结果程家正大光明给拒了,给的理由名正言顺,她无从反驳。 于是就有了程家仓促娶亲冲喜,她成了炮灰原配逃婚的开局。 现在的程家,只剩最后一条路。 这就与书中所写的内容对上。 看来剧情开始按照原书发展。 此趟入宫,怕是一场鸿门宴。 可惜她无法预知接下来的剧情。 她只知道程家的结局。 按照原书设定,程家距离覆灭,也不远了。 意识到这一点,沈云轻惊出一身冷汗。 章舒柔还以为她太过害怕,拍拍她手,示意她不用太担心。 “皇后是我们这一边的,她也会过去,你只管装可怜装柔弱,护住自己就行。” 沈云轻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提醒她们,若是不提醒,程家百余人.... “轻轻?” 章舒柔担忧地唤她一声,柔声宽解道: “别太害怕,有母亲在,你身后是整个程家。” “太后再刁难,还是会顾忌一下二弟的。” 沈云轻深吸一口气,朝她浅浅一笑,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算了,有机会再提醒一下老国公或程仲檐。 现在跟她们妇人多说也无济于事,她们做不了什么。 接下来只能见机行事,她已经被太后打上程家家眷的身份。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没有退路可选。 等她洗漱打扮好,大夫人带着她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她们这刚入宫门,锦华宫和淓华殿立刻传来消息。 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凌皇后一得来报,收起岔开的裙摆蹦起身。 扶稳头上的凤冠,斗志昂扬道: “贵妃好生歇着,陛下他们前头已经开打,轮到我上场了。” 程华璇担忧地问:“真不用我过去?” 凌闲摆摆手。 “放心,我搞得定,你跟过去,万一真动起手来,老妖婆把我们俩一起拉下水就麻烦了。” 毕竟她现在还是个掌着实权的老妖婆。 她的势力不倒,他们还是要忌惮三分。 “你先安心等着,真不妥,会派人来知会你。” 老妖婆现在还在宣政殿,按照今日这热闹程度,今天的早朝恐怕没那么快散掉。 这时候将人传进宫,程大夫人和少夫人少不得要站着等一两个时辰。 她的第一步下马威已经落下。 她现在过去,先破了她的下马威再说。 第74章 霸气皇后 大夫人带着沈云轻来到锦华宫,却被王女官告知: “太后娘娘还在宣政殿,请程夫人和二少夫人在此等候。” 说完就将她们晾在正殿门口,也不请他们去偏殿稍作等候。 连一把椅子都不给。 转身自己入内不再理会。 所有伺候宫女更是低下头各忙各的,仿佛当她们不存在一般。 好一个故意刁难,沈云轻抬眼看向大夫人。 张白凤朝她微微摇头,示意她莫轻举妄动。 这估计还只是个开始,正戏还在后头。 她们站了一刻钟,皇后浩大的仪仗便朝锦华宫而来。 大夫人赶紧拉着她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 凌皇后轻轻抬手,虚扶她起身。 “程夫人免礼。” “怎么都站在这里?为何不进去坐着等?” 大夫人微微欠身后退,含笑不语,沈云轻更是低垂着头,乖巧地隐身。 王女官皱着眉头疾步跑出来迎她。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不敢万福,母后这锦华宫看来是仙宫神殿,我们这等凡夫俗子连坐的资格都没有了是吧?” “大夫人,既然母后这儿没凳子给你们坐,干站在这里等有什么意思,走,去本宫的栖凤宫。” “本宫那里俗气,有得坐有得喝,不会让人干站着等。” 说着就要带人离开。 王女官自然不肯放人离开,急忙拦住。 “娘娘,程夫人和少夫人受太后传召,太后一会儿回来要是见不着人,只怕会....” “只怕如何?吃了她们还是杀了本宫?” “你放心,若是太后要见人,本宫亲自送来。” 王琴轻觑一眼,皇后这是上赶着得罪太后,也要护着程家这二位了。 随即态度一转,立刻软道: “这下着毛边雨,来来回回也不方便,因着偏殿放了不少太后娘娘昨儿晾晒的书籍。” “本来今日还要再晒一日的,没想着竟然下雨了,就这么搁了一屋子。” “所以才没请程夫人和二少夫人入偏殿。” 凌皇后带着浅浅的笑意盯她几眼,问道: “难不成锦华宫就这么一个偏殿?就算偏殿都放满东西,椅子总有的吧?” “是奴婢考虑不周,这就请程夫人去西殿坐。” “不用了,本宫现在带她们去本宫那里,母后回来你再派人来通传吧。” “娘娘不可!” 王琴再次阻拦。 凌皇后怒喝:“王女官,你好大胆子敢拦本宫,你要以下犯上不成?” 王琴立刻跪倒在地告罪。 “娘娘息怒,奴婢也是奉太后之命。” “母后难不成是故意刁难?叫了人家官家女眷进宫来羞辱不成?” “大夫人好歹也是有诰命在身,言行举止未曾不妥。” “如此对待人家,不知是太后授意?还是王女官你的意思?”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王琴匍匐在地,头贴在地上不敢抬头。 她怎么敢说这是太后之意,只能含糊其词。 若换作其他妃嫔,她根本不会如此低声下气。 可这凌皇后是个不好惹的,碍于她娘家势力,太后明面上还要忌惮她三分。 凌家掌着东苍三十万大军,是大临最重要的要塞之地。 若东苍失守,整个大临都将覆灭。 故而太后想让她重病或暴毙,暗地里下过不少手脚,可怎么都除不掉这个女人。 这也成了太后心尖的一根刺。 就拿上次派去教她规矩的焦嬷嬷,回来的时候双手直接被挑断了。 “是奴婢失礼,太后娘娘马上归来,还请皇后娘娘和程夫人到西殿稍作等待。” 王琴低声解释,就是不肯让她们离开。 凌皇后可不惯她,捏着程夫人的袖片就要走。 “皇后娘娘,您真不能带走她们。” “皇后好大威风,做主做到锦华宫来了!” 突然一道傲慢的声音传来。 常瑜郡主带着自己的宫婢从东侧殿缓缓而出。 沈云轻侧过目光,余角略微一扫,不由得哀叹一声。 今日这阵仗,堪比龙潭虎穴啊,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已经来回交锋了几回。 现在又来一个。 齐常瑜走近,也不给她行礼,高傲地扬起下巴瞥向身后的沈云轻。 凌皇后顺着她的目光往后一瞄,立刻开口道: “常瑜郡主也是好能耐,见了本宫连规矩都忘了。” “见过皇后。” 敷衍行一礼,齐常瑜直接与她平视。 “不劳皇后操心,皇祖母召见的官眷我来招呼,皇后请回吧。” 凌皇后捏起帕子掩嘴轻轻一笑,打量她几眼。 “郡主昨晚折腾得很晚吧?召了几个男人?” “瞧这憔悴的脸色,如此辛劳,恐怕力不从心。” “赶紧回去再躺一躺,免得腿软站不稳。” “你!” 漂亮,众人暗赞。 沈云轻忍住笑意。 这位凌皇后厉害啊,怼起人来,可比那纨绔世子和冷面将军档次高多了。 讽刺中还连带羞辱,简直能让人恨得牙痒痒,作为盟友一边,心情甚是畅快。 乔公公和一众宫人纷纷垂头忍笑。 齐常瑜面色阴沉,愤恨地反讽: “我倒是有能耐折腾,哪像皇后,无人慰藉,空虚寂寞到欲求不满,到锦华宫来僭越。” “嗤。” 凌闲毫不客气讽刺回去:“陛下只有我和皇贵妃,雨露均沾得很。” “哪像郡主,睡过的男人,都可以开一个青楼馆子了吧?当心得花柳病。” 齐常瑜咬牙怒视她: “陛下这么厉害,怎么不见皇后和贵妃肚子有动静?我看是不行吧?” 凌皇后扑哧一声娇羞道: “郡主这张小嘴可真会找死,陛下行不行,郡主用过还是见过?” “怎么说得比我和贵妃妹妹都要清楚不成?” “陛下生不出皇子,这阖宫上下,谁人不知其中缘由,装什么无知。” “我看按照郡主这折腾男人的本事,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给太后添几个小曾孙来抱了。” “凌闲!” “齐常瑜!” “直呼本宫名讳,难不成只顾着睡男人,把脑子睡糊涂了不成。” 哎哟我去,沈云轻佩服得五体投地,大眼忍不住暗瞄好几眼。 皇后娘娘这战斗力,简直是战斗机中的轰炸机,厉害。 乔公公和随行宫人更是别过头去,憋得胸腔溢出阵阵闷笑。 “狗奴才,你们算个什么东西,胆敢嘲笑本郡主。” “来人,给本郡主掌嘴。” 齐常瑜恼羞成怒,指使自己的婢女打算上去掌掴偷笑她的几个宫人。 凌皇后厉声一喝: “我看谁敢?本宫的人,你也敢动,试试?” 那婢女被她一个凌厉的眼神生生震住,吓得又退了回去。 齐常瑜一脚踹上那女婢身上,怒骂: “没用的东西,还要本郡主亲自动手不成,滚开。” 踢完婢女,怒气冲冲就要上前踹乔公公等人。 凌皇后一闪,挡在她身前。 “我的宫婢可不是郡主能随意打骂的,郡主的小脾气还是收一收得好,这是皇宫,不是王府。” “皇后莫不是也忘了,这是哀家的锦华宫,不是你的栖凤宫。” 锦华宫殿门外,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犀利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威严和不容置疑,柳太后端坐凤辇之上,高高冷睨向她。 第75章 娥皇女英 “参见太后,太后万福。” 太后的凤驾缓缓落下,尧公公躬身扶着她下辇。 齐常瑜得意地跑上前,迫不及待告状: “皇祖母,您可算回来了,皇后好大的架子,在您的锦华宫作威作福呢。” 柳太后面无表情睨她一眼,未接她的话,那森冷的目光看得齐常瑜怯怯闭了嘴。 在尧嗣的搀扶下,一袭凤冠瞿衣款步至跟前。 阴冷的凤眸冷冷地扫一眼地上跪着的人。 沈云轻学着大夫人的样子,埋着头跪在她身后。 一双嵌满珠宝的精致覆鞋停在她面前。 一股强大的威压从上方传来,她心下一紧,暗道一声:还是来了! 凌皇后保持着福礼的姿势,却不见老妖婆吭声。 她不再等她开口,干脆直起身子,理一下衣袖,静等老妖婆发难。 “皇后抄了这么多宫规,还是这般不懂礼数。” 没开口叫地上的人起身,话题直指皇后失礼。 凌皇后嘴角一扯,回道。 “臣妾自然不敢与母后相比,母后当年可是后宫典范,现在如是。” 柳太后斜眼睨她,眼中像裹着刀子,仿佛要将她切成万段。 凌闲嘴角微微上扬,回她一个端庄的微笑。 “既如此,哀家亲自教导你,以后每日申时过来学两个时辰。” “不敢劳烦太后,臣妾不愿意。” “哦?你要忤逆哀家?” 凌皇后悠悠一笑。 “瞧太后说的,您老人家又要垂帘听政,又要管理后宫,还要教导臣妾。” “臣妾怕累着您,还是说,您这是打算将朝政归还陛下了?” “所以才要亲自教导臣妾,以便方便臣妾日后管理后宫?” “皇后这是想过问朝政?” “不敢,自来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不像母后,没那个野心。” “我看你能耐上了天,把哀家这锦华宫都当成自己的地盘。” “要不要把整个天下都让给你们凌家得了?” 柳太后转过身正视她,森冷的杀气顿时弥漫而出。 “太后真会开玩笑,臣妾现在可是齐家妇,凌家是娘家,臣妾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凌家忠贞不二,一心守卫大临疆土,太后难不成——想让整个大临都毁在您之手?” 凌皇后端着笑意,语气平静地回击过去。 “皇后这是在威胁哀家?” 凌皇后稍退一步,微福一礼,笑道: “不敢,臣妾愚钝,这不是一直在聆听母后的教诲?” 柳太后死死凝视她几眼,知道继续跟她掰扯下去毫无意义。 随即冷声开口: “皇后出言不逊、目无尊长,罚幽闭栖凤宫三年,不得踏出宫门半步,压下去!” 懿令一出,尧嗣亲身上前。 “母后这莫须有的罪名,臣妾可不认。” 凌皇后丝毫不惧,冷声警告道: “尧公公最好想清楚,本宫不仅会武,还会用毒。” “若是一时失手杀掉一只阉狗,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来母后召见程家夫人进宫只想看新妇一眼,既然看过了,皇贵妃思母心切,臣妾这就带她们去栖凤宫了。” “放肆!” 太后终于露出怒色。 “皇后今日是要造反不成?处处忤逆哀家。” 这女人不死,她果然寝食难安。 凌皇后也懒得再跟她客气,眸光一凝,不客气地说道: “私扣女眷进行责罚,臣妾提醒太后一句,程将军也是手握二十万大军的重臣,同样担着北疆安危。” “太后善待一下人家家眷比较好,免得凉了忠臣之心。” 尧嗣的确没敢太冒进出手,他看向太后,等着太后最后的意思。 “让沈氏单独进来,皇后和程夫人等在外面。” 衣袖一甩,柳太后没再让皇后有任何反驳的机会。 尧嗣一抬手,尧策立刻带人持刀围进来,彻底将凌皇后给压制住。 既然这么喜欢蹚浑水,她让她蹚个够。 沈云轻头皮一紧,看向大夫人。 “太后娘娘,云轻初次进宫,礼数不周,怕冒犯到您,就由妾身代她.....” “大夫人,太后懿旨,不容置疑。” “二少夫人,请吧!” 王女官上前,直接催促。 本来只想默不作声蒙混过关,看来这太后的目标,还是指向了她。 沈云轻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环视一圈,一群护卫持刀对准她们的人,虎视眈眈。 她只得站起身,不想跪得太久,双腿有些发麻,纤眉轻皱,她踉跄一小步。 身后的飞英赶忙扶她一把。 “无事。” 示意她无须担忧。 转头对上一袭凤袍的女人。 凌闲朝她微微颔首,暗示她不用太担心。 她在外面,老妖婆不敢怎么样。 沈云轻浅浅一笑,又给了大夫人一个眼神,跟着王女官入内。 进到殿内,她双手交握置于身前,垂首站在中间等着老太婆开口。 柳太后坐到榻前,待王女官给她理好衣摆,接过小宫女奉上的茶水,喝一口,这才冷冷命令: “抬起头来。” 沈云轻缓缓抬头,按照大夫人教的,视线错开,不与老妖婆直视。 以免她扣个失礼的借口。 柳太后端详几眼,放下茶盏,开始盘问。 “既然程将军已经痊愈,你们可圆房了?” 沈云轻眉头一皱,没想到她会这样发问。 想了想,如实回答。 “回太后,未曾。” “为何?程二不是好了?” “回太后,我家将军身体虽痊愈,但是大夫说,他房事——可能要调养几年。” 柳太后嘴角一翘,看她外表柔弱,不想张口胡说八道的本事也是不小。 她把玩着手里的佛珠冷笑: “那可真是惋惜。” “派人去太医院将陈太医传来,顺便去陛下那里知会一声,让程将军到哀家这里也来一趟。” “既然来了,好好看看,早点治好,早点孕育子嗣才是重中之重。” 王琴应下,立刻对身旁宫女低声吩咐下去。 “读过书吗?” 沈云轻正思索着这老妖婆又有什么后招?冷不丁又被问话,她赶紧回道: “识得几个字。” “听过娥皇女英吗?” 眼眸一沉,沈云轻坦诚回答: “未曾。” “没关系,哀家告诉你。” “这娥皇女英,就是两女共侍一夫,两姐妹不分大小,一起侍候夫君。” 沈云轻乖巧点头,但不接话。 柳太后轻敲桌面,继续慢悠悠说道: “常瑜郡主爱慕程将军多年,程将军也需要多生些子嗣延续他这一脉。” “让常瑜郡主嫁去与你姐妹相称,一同为程将军生儿育女。” “你可有意见?” 第76章 两个选择 “回太后,妾身不敢有意见,妾身做不了主。” “哦?你是程仲檐的正妻,有何做不了主的?” 柳太后拿眼睨她,扫她几眼。 沈云轻垂下眼眸,不急不慌回道: “妾身做不了夫君的主意,太后不妨问问我家夫君的意思。” “若夫君愿意,妾身没意见。” 柳太后冷哼一声。 “作为妻子,理该为丈夫分忧解难,你主动给她娶妻,他自然愿意。” 沈云轻心下冷哼。 “妾身只听说过妻子给丈夫纳妾,未曾听过正妻给丈夫娶妻的。” “程家素来有不纳妾的家规,所以,妾身真做不了主。” 柳太后手中盘着的佛珠啪一声砸在小桌上,凤眸射出一道冷意。 “那你是不肯咯?” 沈云轻低下头,回道:“妾身不敢。”。 柳太后见她冥顽不灵,厉声大喝: “跪下!” “哀家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只是知会你一声。” 呵,沈云轻嘴角一勾,无语地翻个白眼。 那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直接下旨不就得了? 绕那么大圈费那么大劲做什么? 尽挑她这种软柿子捏,欺负她无权无势罢了。 见她还没跪下,齐常瑜朝身后两个嬷嬷一抬眼。 两人上前压着她肩膀使劲往地上按。 沈云轻咬牙,娘的,现在寡不敌众,好汉不吃眼前亏。 就她这身份,处于弱势,还是先伏低做小,保全自己才是明智之举。 见她硬得不吃,柳太后晾了一会儿,软硬兼施道: “沈家已经彻底落没,若瑜儿过去与你姐妹相称,也能照拂你沈家一二,两全其美。” “沈云轻,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沈云轻努力抿紧嘴唇,这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这位太后娘娘莫不是当她是个傻子? 还姐妹相称,真当她单纯可怜到脑子都不会转了。 见她油盐不进,还是不肯松嘴。 柳太后眉目冷冽起来,语气不善道: “好好跪着想一想,何时想明白了,何时再站起来回话吧。” 娘的,又是这一招,动不动就让人下跪。 沈云轻拧着眉目又跪了好一会儿,程仲檐与淮帝这才急匆匆赶到锦华宫。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殿内,一众宫人全部候在殿外。 “见过母后。” “参见太后。” 柳太后放下茶盏,盘着佛串的手轻轻一抬: “免礼。” “陛下怎么也过来了,你们君臣二人倒是感情深厚。” 淮帝嘴角一弯,直接上了柳太后一侧的软榻上坐下,虚弱地轻咳一声。 “听说皇后也在锦华宫,朕怕她又惹您不快,特意过来看看。” 柳太后悠悠一瞥,笑意幽深。 程仲檐跪在沈云轻身侧,侧眼看她一眼,见她未有伤痕,这才抬头拱手问道: “不知臣妻犯了什么错,太后要罚她跪着?” “就跪那么一小会儿,程将军就如此心疼了?” “臣怕她不懂规矩,冲撞了太后。” 柳太后嗤笑,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讥讽,淡淡说道: “都起来吧。” 得了这话,程仲檐这才侧过身去扶她起身。 沈云轻差点下意识又要拍开他的手。 瞄到上头几道视线,她不得已任由他环着她的腰身扶她起来。 “坐吧。” “既然程将军和陛下都来了,赶巧,哀家传了陈太医,让他们给你们两人都瞧瞧。” 既然正主来了,那好戏也该开场了。 淮帝轻笑,“儿臣这身体一向如此,太医院天天请脉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一起看看吧,哀家也能放心一些。” 正说着话,尧公公在外通传,“陈太医到。” 这陈太医一入内,太后立刻嘱咐他先给程仲檐诊脉。 “程将军难得痊愈,先给他瞧瞧。” “这子嗣至关重要,怎么能好了身体,孕育子嗣却不行了?” 这话中之意,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 陈太医躬身领命,走到程仲檐身前。 将自己的药箱往小桌上一搁,挽起袖子不禁瞥他一眼。 “下官失礼,请程将军露一下手腕。” 两人视线交错,相互看一眼。 程仲檐没有丝毫犹豫,一卷袖袍,直接将手搁在案几上。 陈太医切脉片刻,又换另一只手,诊完,又看了他舌苔等情况,转身回道: “启禀太后,程将军身体的确已无大碍。” “不过此前因中毒过深,虽余毒已清,但到底是对身体损害不少,导致其肾阴亏虚,所以房事困难。” “好好调理个两三年,应是能正常行房事的。” 柳太后听他这么一说,笑不达眼底,摆手说道: “如此哀家也就放心了,赶紧给陛下也诊一诊。” 陈太医一令又给淮帝切了脉。 “陛下还是与往常一样。” 柳太后笑意更浓了。 “程将军,这身体既然已大好,公务不能耽误,子嗣也要抓紧时间才行。” “毕竟你这一脉,只剩你一个,委实单薄了点。” “是,谨遵太后教诲。” 柳太后笑容蓦地加深,一脸和蔼看向他。 “刚刚在和你夫人商量,让常瑜过去与她去做个伴,一起给你延绵子嗣。” “你夫人说只要你愿意,她就没意见。” “不知你意下如何?” 程仲檐眼神一冷,撩开袍子单膝一跪,掷地有声地回绝。 “谢太后抬爱,恕臣不能遵从。” “哦?” 柳太后凤眸微眯,冷冷瞥着他不轻不重说道: “程将军这是抗旨不尊咯?” “微臣不敢,先皇当初称赞过程家家风,臣不敢让先皇破了金口。” “再者程家素来没有纳妾和娶平妻的习惯,还请太后三思。” “哼,程将军对自己夫人倒是情比金坚得很。” “不愿意也成,程将军身体刚好,陈太医也说了,需要调养个两三年。” “那你就将北疆的兵符交出来吧,回家去好好将养,早日与你夫人孕育子嗣才是正事。” 程仲檐沉声反驳:“臣不敢因为一点儿女私情误了国家大事,臣如今身体已无大碍,国事为重。” 柳太后将手上的佛串往他脚边一砸,厉声道: “那就娶了常瑜郡主,要么交出北疆的兵权。” “二者选其一,你选一样吧。” 原来最后的目的是程仲檐手上的兵权,下得好大一盘棋,沈云轻冷哼。 淮帝眸中闪过一丝冷光,抵拳咳嗽道: “程将军乃我朝重臣,北疆须得由他坐镇方能平静。” “难不成朝中除了他就无能臣了?陛下切不可偏颇。” “林将军也是久经沙场的能将,就由他来替上吧,也好让程将军安心调养身体。” 方才君臣二人在前头将她步步紧逼,她不回一个大礼,岂不是对不起他们的良苦用心。 敢夺了她儿手上的权力,就得付出点代价。 沉思片刻,君臣二人相互交换神色。 “哀家记得三日后就是程贵妃的生辰了,三日后哀家等你们一个答复。” 说着也不给两人拒绝的机会,直接挥手赶人。 “退下吧,哀家乏了。” 说完单手撑在小桌上闭目颐神养性。 第77章 有所怀疑 回去的路上,沈云轻欲言又止。 程仲檐紧紧盯着她绝美的小脸浅笑着问。 “轻轻有话要说?” “但说无妨。” 沈云轻思量片刻,还是试探着问出了口。 “你真要将兵权交给太后?” 程仲檐嘴角的笑意悄悄咧开,忍不住抵拳掩嘴一笑,回道: “肯定不给!” “那就行。” 她松口气。 “你在担心我?” 程仲檐带着浓浓笑意痴痴望着她,目光深深。 沈云轻白他一眼:“想多了,我是担心我自己。” “你要是失去兵权,你们程家迟早要玩完,我们同在一条船上,我岂能幸免。” 顺着这个话题,她打算不经意间透给他一点有关程家即将灭门的消息。 偷瞄他一眼,她开口提醒: “你手握临国第二大关塞的兵权,你兄长又身居要职。” “太后肯定是想要把你们整个程家灭了才能安心的吧?” 程仲檐微微一顿,眼眸微眯。 似有暖意在胸口倏然之间蔓延而开,目光在她小脸上流连。 她下意识把她归到了程家的一员。 长腿一翘,撑着下巴赞赏道: “轻轻学会了分析局势,真是厉害。” 沈云轻不高兴地瞪他一眼。 这口气,拿她当小孩儿哄呢。 见小娇妻又要生脑,程仲檐赶忙摆正态度解答她的问题: “确如你所言,老太婆老早就想灭掉程家了,把那个肮脏的女人塞给我就是她的第一步。” “这迟早有一天,她会想方设法给程家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好将程家连根拔起。” 沈云轻皱着秀眉问他:“那你们就不做任何准备吗?任由她作为?” 程仲檐轻笑:“娶你就是....” 话说一半突觉不对,心下咯噔一下,他赶紧补上一句: “你别误会,娶你我是真心....” 沈云轻无所谓地打断他。 “我知道,对我而言,没什么区别。” 她这一说完,程仲檐那两道黑眉立刻拧在一起。 “轻轻。” 既然程家已经有所察觉,沈云轻便不再多做暗示,只是随口再接一句。 “如果有需要我做的,你们早点知会我。” 她好卷铺盖逃跑。 书上写着,太后是以意图谋反为由将程家屠杀殆尽的。 估计这次也八九不离十。 既然程仲檐都已经猜到了老太婆的用意,应该会多加提防。 除非所做的抵抗和预防不起作用。 但是凭她现在这点能耐,估计也改变不了什么。 只能暗示到这里。 程仲檐看她小脸平静如水,对程家尚且比对自己上心,心下不由得五味杂陈。 他郁结回道:“已有对策,你无须担心。” “安心做你的事情,我会在身后给你撑腰。” 这好好的谈话,冷不丁又露出一句表白,沈云轻拿眼斜他,往后退开一些。 最后还是好意再提醒他一遍。 “你最好和老太爷提个醒吧,我总感觉,太后会对程府赶尽杀绝,早做防范比较好。” 程仲檐点头。 “祖父和大伯早已知晓。” 想到三日后进宫贺生辰,他也耐心叮嘱她: “大后天进宫,你跟紧大嫂。” “若是谁给你难堪,你无须忍让,只管出气。” “我就是你出气的底气,别让自己受委屈。” 沈云轻微微诧愕,怀疑地审视起他来。 怪,相当古怪。 这态度转变得太过离谱,和书里描写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他不会是也穿越或者重生了吧? 不然不该啊? 那冷酷无情、凌厉肃杀,与原配相处不超过十句话的人,真是眼前这个? 仔细打量他片刻,她收起怀疑,颔首道:“知道了,多谢。” “轻轻,我说过,你我之间无须说谢字。” 沈云轻不想再与他多争议,转头望向窗外。 程仲檐见她不接话,很是无奈也闭了嘴,只是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 马车才走了一半,陆明快马奔向他们。 “主子,庄子那边有情况。” “发生了何事?” 程仲檐推开车窗疑问。 陆明看一眼车内坐着的少夫人,没有回避,直接回复: “那孩子生下来了,大人暂且无事,但那孩子乌黑一片,气息微弱,恐怕.....” 沈云轻闻言转过头,眉头一皱:“妊妇难产?” 陆明摇头:“生产顺利。” “那是为何?” 生产顺利的话,孩子怎么会出现乌黑一片的情况? “那妇人说,没遇上主子接她们之前,被人灌过药。” “嘶。” 沈云轻倒抽一口凉气。 一旁的程仲檐更是眉梢一冷,眉毛竖起。 陆明又继续回道:“稻大夫和壹生堂的秦娘子已请过去,但都无济于事。” 说完面色凝重地看向他们主子。 程仲檐脸色冷然,思索片刻,神情严肃地转向沈云轻。 “轻轻,这个孩子对我们至关重要,至少需要他多活几日,你能否?” 抛开合作伙伴,作为一个大夫,沈云轻自然义不容辞,不过她还是留有余地回答: “去看看,我尽力,但不能保证。” 程仲檐立刻转头对吩咐飞涯:“去庄上。” 马车一个右拐,飞快向东面奔去。 车速有点快,沈云轻抓牢车壁,赶紧对程仲檐提了一个要求。 “麻烦叫人去府里把我那个黑箱子取过来。” 程仲檐不假思索,推开车窗朝跑在马车前面的陆明大声下令: “陆明,你回府里去找小月,将少夫人的黑箱子取来,要快。” 陆明领命,一扯缰绳,调转马头朝程府方向又奔了回去。 等他们到达东郊一处隐蔽的小宅院,沈云轻直接错开程仲檐伸出的手,跳下马车直奔屋内。 “少夫人,您总算来了,能试的法子我都试过了。” 稻子牙满头大汗,让开位置让沈云轻直接站到床边。 秦桑按压的动作一直不停,她一抬头,就见到一个有些熟悉又陌生的美丽面孔。 “给我。” 沈云轻示意她将孩子交给她。 秦桑有些犹豫,看向稻先生。 稻子衙连忙点头,她这才小心翼翼将孩子交给她。 看着沈云轻熟练又熟悉的手法和动作,秦桑瞳孔微微一震,有些吃惊。 这手法和叶大夫简直如出一辙。 “叶大夫?”她轻轻叫了她一声。 沈云轻斜她一眼,没空回她的话。 一旁稻子衙却朝她眨眨眼,提示她却如所想。 秦桑吃惊不小,想不到这位纤瘦美丽的女子,竟然是长相普通的叶大夫。 这叶大夫,就是程家二少夫人? 她呆愣当场,有片刻的失神。 陆明快马加鞭将沈云轻要的黑箱子带了过来,交给飞涯,让飞涯送进去。 沈云轻让秦桑再来接手,她去黑箱子里取需要用的药和器材。 屋内不相干的人,全部被赶了出去等候。 齐肃挨到程仲檐身边,看着紧闭的房门感叹。 “没想成你家少夫人竟还是个深藏不露的,连稻先生都甘愿给她打下手。” “连带那个小姑娘也是一样不容小觑,就是太凶了点。” 程仲檐斜他一眼。 “嘴紧点。” “啧!” 世子殿下眼角直抽,他有那么不靠谱吗?非得三番两次提醒他。 “对了,我查了一下,那个接信的人被灭了口,线索暂时中断。” 程仲檐一点都不意外。 都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留有把柄在。 能从中作梗,必定早就毁尸灭迹。 “那事儿先放放,眼下先把平宣王拉下马再说。” 第78章 逼交兵权 程仲檐告假了三日,第三日他如往常一样同伯兄一道上朝。 宣政殿上,柳太后才刚提出让程仲檐将北疆兵权交出来。 一众大臣立刻在大殿上吵了起来。 这帮人明显分成三派。 一派以柳丞相为首的太后一党,一派以凌太傅等人为首的皇帝一党。 还有一派以两袖清风什么都不沾的御史大夫一党。 原本程家也是清廉一派,后因为程家大小姐,当今的皇贵妃的缘故。 程仲檐和程家已被划分到皇帝阵营。 故而太后一发难,立刻有人跳出来维护。 等两边吵得差点打起来,程仲檐朝大理寺卿使了个眼色。 杜节手持朝板躬身鞠一礼,大声开口道:“启禀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大殿内立刻停止了争吵,纷纷望向他。 “准奏!” 淮帝歪着身子,手里捏着一块帕子时不时咳两声。 “民间有一老妇带着自己被奸污的女儿赴京鸣冤。” “赴京路途一度遭人阻拦灭口,恰巧被微臣给救了下来,她们跪求微臣,将冤屈呈达天听。” “哦?还有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呈上来让朕瞧瞧。” “陛下身体虚弱,这种不白之冤就别沾染了,免得加重身体病症。” “尧公公,呈到哀家这里来吧。” 凤眸阴沉地盯着龙椅上的淮帝提醒道: “陛下,如今我们要讨论的是北疆另派主帅之事,先将此事安排妥当再议其他。” 这是明晃晃地要压下这桩丑事。 淮帝嘴角微翘。 尧嗣上前将状纸从杜节手里取走,上了高台直接绕过淮帝,递给帘子后的柳太后。 柳太后看都不看,直接将状纸搁在一旁的小桌上。 “事情有轻重急缓,先议北疆一事。” “陛下。” 杜节见帘子后那位打算置之不理,立刻拱手道: “为免这份冤屈被人压制和截和,微臣替那对妇人写了二十份诉状。” “微臣手里还有,陛下可要看一眼?” 这次淮帝不等太后发话,直接示意身旁的焦公公下去。 这还不够,直接下令道:“爱卿既然都写了这么多,那就分发给在场的各位都传阅一遍吧。” “陛下!你乱了规矩。” 柳太后大怒,一把从椅子上站起来。 淮帝轻轻一笑,不予理会,依旧按照自己意思行事。 扫一眼下首太后一党的人,他故意大声回道: “母后急什么?北疆主帅程将军如今身体已经痊愈,并无大碍。” “为了国之安稳,不能轻易更换主帅。” “再说北疆还是程仲檐和他父亲亲自收回的疆土,北疆的将士也只服他这种有能耐的能将。” “林将军虽出征数次,但胜仗也就一次,就他这样,如何能服众?母后想换人,也得找个能当大任之人。” “再说了,百姓之事,也是要事,不妥善处理,激起民愤,不知母后可想过后果。” “想来母后上了年纪,许多事情处理起来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明日起,母后就好好在锦华宫颐养天年吧。” 想夺兵权,容忍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归还属于皇家的东西了。 柳太后呵呵一笑,立刻收了脸上的怒意,慢悠悠坐回椅子上,高声将淮帝堵了回去。 “陛下果然还是太年轻,帝王怎可意气用事,思虑如此不周。” “程将军所做一切不正是他职责所在吗?为国守卫疆土,本就是武将分内之事。” “若一直让他掌管一僵之责,时日一长,难免出现监管不到位的情况,莫说北疆,东苍也一样。” “这些要塞之地,还是要定期更换主帅,方能保大临安稳。” “陛下还是欠历练,国家大事可不是儿戏,陛下又病弱,还是不要勉强得好。” “陛下现如今的重任,就是赶紧养好身体,多生几个皇子,延续皇家血脉才是重中之重。” “太后英明,臣等附议!” 太后一党的众官员立刻狗腿地附和。 淮帝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反将一军: “母后原来是这般看待为国出生入死的将士们的?” “朕领教了,却不敢苟同,母后就不怕寒了我朝众将的心。” “以妇人之心揣度扞卫疆土的忠将之心,要是他们心寒了,若强敌来犯,母后打算亲自出征御敌不成?” “若是国破,太后能担得起祸国妖后的骂名吗?” “儿臣如今身体已经大好,母后上了年纪,儿臣不忍母后再操劳,母后也该还政给儿臣了。” 你要夺兵权,我逼你撤帘还政。 礼尚往来。 “陛下圣明!” 这次难得连清廉一派都躬身称赞。 这位柳太后怕不是身居高位太久,不识疾苦。 都忘了如今大临还是岌岌可危,周边列国仍处虎视眈眈的险境。 胜在大临有不少能文武将,大临才能与北陵、西周形成三足鼎立,不敢轻易来犯。 若是国破,哪里还有她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事。 柳太后拽紧手里衣袖,冷冷看着这个已经脱离她掌控的傀儡帝王。 “陛下,我朝以孝治天下,您可是天下之主,理该给天下臣民做表率,如此冲撞太后,委实不妥。” 淮帝高高俯瞰台下的柳丞相,嘴角扬得更高了。 “先有国后有家,朕难道说得不对?你想要朕愚孝?” “更换主帅岂能随口而为,柳丞相在位这么多年,不知为百姓为大临做过多少功绩?” “朕罗列了你入朝以来所做的政绩,丞相大人,你这功绩,与你现在身在相位委实不符啊!” “陛下何意?” 还能何意,打算连你一同拉下马。 淮帝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柳丞相挺直腰板直视天颜,怒问: “陛下这是在嘲讽臣德不配位?怎么,您打算废了臣?” 淮帝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状纸一丢,面上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 “丞相看看杜大人呈上来的状纸内容再来辩解吧。” “太后娘娘多年来操持朝政,都疏于对皇兄的关心了,犯下如此罪孽,朕委实愧疚得很。” “母后还是先处理了皇兄的事情,给亦州稻花村的百姓们一个交代再说。” “朕和文武百官,也想听听皇兄打算如何自证清白。” 柳太后冷哼:“有何好说的,不过一些刁民闹事罢了,派人去抓来审问一二便知。” “既然陛下纵容奸臣,不顾亲疏,喜欢听信谗言,非要逼哀家和你皇兄给一个答复。” “林将军,哀家命你即刻点上一千精兵前去亦州将犯人带回大理寺审问。” “敢污蔑天家名声,反抗者,就地斩杀!” “是!” “慢着!” 一直站在一侧看好戏的程仲檐终于开口。 “无须如此麻烦,犯人已经在宫门外候着,陛下传召即可。” 第79章 贵妃生辰 这边沈云轻跟着程家几位夫人,一早进了皇宫为贵妃贺生辰。 一下马车,他们直接在内官的引领下,去了程贵妃的宫殿。 程贵妃素来低调,但这次生辰却难得大办。 几乎临都各家官眷和世家夫人、小姐都来了,程家所有女眷也都在列。 因此这次跟来的,还有程华澜和族里其他几房小姐。 在淓华殿拜见了皇后和贵妃后,所有人跟着皇后去了旁边的昭花宫赏花看歌舞。 现在屋里只剩自家人,程华璇挥退给她装扮的宫人。 端着的姿态也立马放下来,瞬间原形毕露。 她拉过母亲的手,含笑着打量章舒柔身旁的沈云轻。 “蘅轩这臭小子走了狗屎运,新妇看着多美,很合我眼缘,这不比苏家那位强?” “以前真是眼瞎得可以。” 大夫人笑着嗔她一句:“娘娘教训得是。” 程华璇掩嘴与众人笑话几句,直接将脚上的鞋子一甩,蜷在榻上朝沈云轻招手。 “二弟妹靠近点,让我好生欣赏一下咱们家新添的美人儿。” “咱家大的小的美人儿我见得多了,让我瞧点新鲜的洗洗眼。” 章舒柔笑劝一句:“新妇面薄,娘娘可别吓着她。” “哪能,我面善得很。” 沈云轻依言走过去,刚要弯腰福一礼,程华璇直接伸手将她拉下来坐她身侧。 “没其他人在,都是自家人,不用顾及这些繁文缛节。” “来,给你的见面礼。” 说着从茶几底下掏出一柄上等玉如意塞她手中。 沈云轻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大手笔惊得瞪大双眸。 这一掏就跟掏个玩具似的,随意得她都有点怀疑这玉如意的真假。 大夫人也笑着打趣她: “您有点贵妃的样儿吧,瞧把轻轻吓得。” 程华璇咯咯大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捏捏她的酒窝,笑道: “一会儿回去再赏你点儿好料子和首饰,这样美的模样儿,这装扮得太素雅了些。” “蘅轩也真是,一点都不会养人,他也不缺银子,怎么就不会给自己小娘子多制几套头面。” 沈云轻低头回道: “我生性寡淡,不爱穿得太艳丽。” 程华璇点头:“也有那素雅又漂亮的,别给他省。” “听说你们还未圆房?” 沈云轻神色一凝,不接话。 大夫人立刻拉拉女儿的衣角。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拜堂的时候本来就委屈了轻轻,蘅轩的意思,怕是要大事安定再说。” 程华璇立刻明白,“没事儿,反正咱们程府刚添了两个壮小子,慢慢来。” “不着急啊,我就随口问问,怕那浑小子又委屈了你。” 说着拍拍沈云轻的小手。 “你要实在不喜欢,长姐给你做主,咱换一个。” “娘娘。” 这怎么还撺掇上了? 程华璇摆摆手,止了话题。 她其实挺羡慕她的,还能挣扎拒绝一二。 她连说‘不’的可能都没有。 转头又说起其他事来。 “对了,听说大嫂生产的时候极其凶险?” 章舒柔笑着接话,“娘娘是听得林太医传话了吧?” “多亏了轻轻,不然我和孩子,可没都机会站在您面前。” “轻轻可是我和两个孩儿的救命恩人。” “哎哟。” 程华璇双手一拍,双眼发亮。 “我还当林太医跟我开玩笑呢,不想竟是真的?” “那只赏一柄玉如意怎么能够,一会儿再给你多加一盒金瓜子。” 沈云轻哭笑不得,这位贵妃娘娘和她所想的不太一样。 章舒柔偷瞄一眼不知所措的沈云轻,假装吃醋地给她解围。 “娘娘您可不能厚此薄彼,您不能只独宠轻轻一人呀。” 程华璇笑瞪她一眼。 “我这不是替你赏的,你还吃上味儿了。” “少不了你,你可是我们程府的大功臣。” “下次得机会,将两个小侄儿抱进宫来让我瞧瞧。” 章舒柔含笑应下,顺便与沈云轻解释道: “娘娘待自家人向来和善,你只管谢赏就是。” 因着程家,因着这皇宫,这性子已经收敛了大半。 从前那个无拘无束,一心只想闯荡江湖的大小姐,到底是被彻底束缚住。 沈云轻微愣过后,急忙起身要给她谢恩。 程华璇又一把将她按下。 “莫整这些虚的,我整日闷在宫里实在无趣,还得端着,累得慌。” “好不容易盼到你们进宫,陪我好好聊会儿,赶紧收好,省得一会儿大嫂来抢你的。” 章舒柔好笑道:“那娘娘也赏我一点,我就不抢弟妹的了。” 程贵妃笑怼她,“赏赏赏,必须赏,一会儿你走了,赏你许多,你们自个儿回去分。” 沈云轻只能咧着嘴角,无措地看她们斗嘴。 皇贵妃一点贵妃的架子都没有,反而透着一股洒脱的侠女风范。 性格更是大大咧咧,跟端庄一点都不搭边。 沈云轻只能微笑着柔柔开口道了一句:“多谢贵妃娘娘赏赐。” “不谢不谢,你别那么拘谨。” 程华璇摸摸她小手,由衷称赞: “样貌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和怜爱,以后多进宫来陪我解闷啊。” 沈云轻浅浅一笑,乖巧点头。 这边话完家常,大夫人开始关心起她的境况。 “母亲不用担心,除了偶尔几次请安,我很少去锦华宫。” “陛下和皇后都替我挡去了不少麻烦,那位没多少机会和精力来为难我。” “那就好。” 知道女儿在宫里过得还算好,大夫人紧拢的柳眉这才舒展开来。 “这深宫高墙,娘娘还是要照顾好自己,家里无须你操心,你在宫里保全自己就行。” 程华璇含笑着将头靠在母亲肩上,难得放下身份做一回自己。 虽然明面上挡去不少,但是暗地里,那死老太婆阴招损招络绎不绝。 特别是最近二弟回到朝堂上,她这衣食住行,已经被人动过两次手脚。 若不是他们严防死守,恐怕哪一天,传回程府的,就是她暴毙的消息。 大夫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轻轻抚摸她的秀发,满眼心疼。 众人也敛去笑意,安静地没有打搅。 突然,殿外冀嬷嬷疾步入内。 “娘娘,小林子过来了。” 程华淑坐直身子,秒换上一副高冷的神色。 “传吧。” “是。” 小太监猫着身子入内,跪下与她回道: “回娘娘,陛下让奴才过来给您传话。” “陛下说:前头还有事情,午时左右才能过来给您庆生辰。” 程华淑轻轻点头,低声问道: “前头事情如何了?” 小林子会意,起身小心上前,悄声与她恭敬回道: “现在前面吵得不可开交,奴婢过来之前,好戏刚开场。” “那位想夺了程将军手上的兵权,不想被陛下和众位联合反压。” “这会儿正上演大戏呢。” 程华淑颔首,玉指轻轻一抬,表示已知晓。 外头刚好来报,皇后身边的小宫女进来与她回道: “启禀皇贵妃,皇后娘娘说,赏花宴马上要开始了,请您带着程家众位夫人小姐过去。” 第80章 滔天恶行 “传!” 淮帝大手一挥,立刻着人传报。 帘子后的柳太后一个起身,将手上的茶盏砸碎,厉声制止。 “成何体统,宣政殿乃是商议朝廷大事的地方,这种事,理应交到大理寺去审。” “皇帝,你可别本末倒置,乱了规矩。” 杜节立刻鞠躬大声回道: “启禀陛下、太后,程将军此前将人带到大理寺交由臣审查。” “但那名犯妇所言涉及平宣王,还有一村的百人血冤书,有人证物证,如此大事,臣不敢随意定夺。” “故将人带了来,还请陛下亲自传召,审问定夺。” 淮帝斜眼睨向帘子后的人,淡淡含笑。 柳太后满目厉色,怒喝: “杜节,你身为大理寺卿,这点规章都不懂,看来你也不用担此一职了。” “既涉及皇家,你直接呈到哀家这里,拿到大殿上来非议,抹了天家颜面,你简直罪该万死。” “来人!将杜节拿下。” “我看谁敢!” 淮帝一个眼神喝住意图上前的侍卫,冷笑道: “朕才是正统顺位,朕的话才是圣旨。” “难不成太后打算越过朕,妄图把自己当皇帝不成?” 柳太后被他堵得噎住一口气,看一眼满朝文武,她不甘地闭嘴。 淮帝冷冷怒喝: “你们一个两个的,以太后之命马首是瞻,难不成打算谋权篡位?” 众官员脸色骤变,下跪惊呼:“臣等不敢。” “来人,将金吾卫统领林通海拿下。” “陛下,臣绝无异心,请陛下明察。” 淮帝下巴一扬,立刻涌入大批官兵将林通海压住。 齐淮冷冷睨他一眼,冷笑: “明察,朕的确是要好好明察一番。” 转而又冷声质问帘后的人。 “母后在害怕什么?” “杜大人乱了什么规章?” “大理寺不好判决的事情,呈到朕这里,朗朗乾坤之下当众审判,哪里不合规矩?”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母后莫不是想包庇皇兄?” 柳太后满目阴狠,嘴角一抹讥讽。 “大理寺判不了,还有刑部,陛下如此大动干戈,哀家不得不怀疑陛下的用意。” “看来皇帝翅膀硬了,连哀家的话都置若罔闻了。” “哀家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就是如此孝顺哀家的?” “好好好,既然皇帝执意如此,那就传上来。” “哀家倒是要瞧瞧,是什么天大的能耐,敢污蔑皇家亲王的名誉。” “若是查出来有人栽赃陷害,哀家诛他九族,一个都不会放过。” “到时候陛下可别徇私枉法。” 淮帝眼神冰冷,笑道: “母后放心,朕必当秉公执法。” “来人,传召犯人!” “传人犯上殿!” 层层通传往宫外传去。 不多时,一名妇人和一名少女被带了上来。 那名少女被大被包裹住全身,额上带着一抹发带,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 等到了大殿,将她抬进来的侍卫退下,她身边的妇人才将她的脸露了出来。 百官侧目一瞧,竟是个颇有姿色的小少女。 看这模样,也才十三四岁,都还没到及笄的年岁。 众人纷纷皱眉。 “民妇/民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免礼。” “众爱卿也起身吧,与朕一起审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还太后与平宣王一个清白!” 淮帝注视向下首,余光瞥到程仲檐和齐肃,两人微微点头。 “殿下民妇,你有何冤屈,只管娓娓道来,朕自会为你做主。” “但倘若有半句虚言,今日,你便也就不可能活着回去了。” 那头发花白的妇人立刻匍匐在地,将头磕得砰砰作响,颤抖着身体泪流满面。 “陛下,求您为民妇之女、为亦州稻花村百余条性命做主啊。” “大胆刁民,张口就随意污蔑当朝亲王,你可知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跪倒在地的妇人闻言一震,抬起头坚定回道: “陛下,民妇家人早已惨死,稻花村百余村民全被屠杀殆尽,民妇还有何可污蔑。” “民妇只求陛下,替民妇和稻花村百余冤死的村民做主,求陛下明鉴。” 淮帝掷地有声说道: “你只管将冤情说来,朕自会定夺。” 帘子后的柳太后抠紧甲蔻,死死盯着下方的两人,恨不得立刻将他们乱刀砍死。 “启禀陛下,民妇和民妇之女,本是稻花村普通的农户之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平静生活。” “直到有一日,一位衣着贵气的大人路过我们村庄,无意中看到了正在河边浆洗的小女和其他几个女孩。” “不想他兽性大发,竟命人将她们掳上他的马车。” “就这么在车上玷污了她们。” 妇人一边说一边泣不成声。 “当时有村民发现了此事,上前去制止。” “这位大大人竟丧心病狂地下令,让他的侍卫斩杀了上前解救的村民。” “等村中其他人得到消息赶来,几个孩子已经.....” 说罢再也说不下去。 淮帝更是面色阴沉,让她继续说。 “看到几个孩子的惨状,村民们彻底愤怒,上前就要理论,不想,这位大人怒喝。” “说自己乃是当朝平宣王,看上这几个是她们的福分,别不识好歹。” “村民们只嚷了一句:皇家贵胄就能如此草菅人命、奸淫良民少女?我们定要上京告御状。” “只因这一句,平宣王便下令屠杀了我们整个村子啊!” “陛下,屠村不够,他还直接让人放火烧村。” “民妇因上前去护住自己那被强暴了的小女,被他的侍卫一脚踹下河,随河飘下,这才躲过一劫。” “民妇和小女被好心人救下,艰难上京寻求公道,不想途中遭人阻拦和截杀。” “若不是偶遇一位将军舍命相救,民妇和小女,早已....” 淮帝目光阴沉,握紧拳头。 “就凭你一张嘴,无凭无据,你竟敢污蔑当朝亲王。” “来人,将这个刁民压下去即刻处死。” “太后!” 淮帝一拍案桌,起身怒喝: “您这是打算越俎代庖,真把自己当皇帝不成?” “皇帝!” 太后也怒得一甩帘子,从后头走到前头,与他针锋相对。 “你如此任性妄为,置天家声誉不顾,任人诬陷,你如何配坐在此位?” “哀家可代先皇,废了你,另立明君!” “陛下,民妇手中百人血书可为证。” 柳太后怒视下方,冷笑: “你都说屠村了,哪来百人血书?” “稻花村是被焚杀殆尽,可是周遭还有上河下河两个村落,死去的村民有亲人活着,他们可为证。” “当时平宣王犯下罪行时,在河对岸可是有一些邻村的村民目睹了一切,趁乱也救了几个稻花村的村民。” “这份血书,乃是民妇跪求而来,上面还有稻荷县县令的官印,以证民妇所言。” “于县令本想帮我们,奈何官低言微,最后也被夺了官职下了大牢,无法上达天听,还请陛下为民妇做主!” 杜节立刻将手中的百冤书递给公公,淮帝示意焦公公展开。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百官无一敢发出声音。 “陛下,其实要验真假很简单,被平宣王侵犯的少女已产下一子,当场滴血认亲不就真相大白?” 程仲檐从百官中出列,掷地有声地说道。 第81章 反常举动 站在一众大臣之中的尧策,悄悄抬眼,朝上首之人不露痕迹地微微一点头。 柳太后立刻发难。 “程仲檐,我看这两个刁民分明是你故意找来,栽赃陷害、蓄意诋毁平宣王的。” 横眉怒目,伸手直指下方的程仲檐厉声谴责。 “柳丞相,传哀家懿旨,即刻调金吾卫入内,将这些逆贼拿下!” 淮帝冷笑一声,高声质问: “母后为何如此惧怕验明真相?” “只有心怀鬼胎之人,才会如此心虚。” “您一再阻拦,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您是知晓皇兄犯下的这些滔天罪行的。” “难道您想隐瞒包庇,替他掩盖这些罪行不成?” 柳太后气得双目发红,颤抖着手指着他鼻子大骂。 “你竟敢如此臆断哀家!” “好好好,皇帝执意要包庇这个逆贼,那就验吧,哀家倒要看看,能验出个什么东西?” “若是验不出,今日哀家就要定他程仲檐满门株连九族之罪!” 眼看金吾卫统领林通海被压制,她的人也毫无反应,柳太后立刻猜到了什么。 不过即便验出来又如何,只要他们一口咬定,是这女人自愿,没有人证,他们照样不能如何。 淮帝目光冰冷,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大声朝殿外叫道: “羽林军统领何在?” 萧牧照从殿外快步跑上前,单膝下跪听命。 “臣在!” “朕命你即刻前往平宣王府,将平宣王传到宣政殿,如中途敢有人阻拦,就地斩杀!” “臣领旨!” 萧牧照起身,带上一队兵马匆匆离开。 一众大臣看着今日这情形,相互使眼色。 这山雨欲来的局势,看来要变天了。 前殿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后宫却一派欣欣向荣。 沈云轻与章舒柔并肩而行,一同跟在皇贵妃与大夫人身后,朝着隔壁的昭花宫走去。 “参见皇贵妃。” 见她们过来,一众官家夫人小姐躬身行礼。 “免礼。” 程华璇微微颔首,径直朝皇后走去。 “见过皇后娘娘。” 凌皇后微笑着请她起身。 “妹妹无须多礼,快过来坐吧。” “今日你是主角,我们都等着你来开宴。” 程华璇朝她嫣然一笑,在她旁边坐下。 在场的官家女眷心思各异,纷纷暗叹后宫这两位,可真是温馨和睦得可以。 这程家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皇贵妃不仅得皇帝恩宠,这皇后更是破天荒地护着她。 一家子男丁在朝中又身居要职。 虽然程老国公已经致仕,程大老爷也仅是区区五品翰林学士。 可程家有两个了不得的俊俏儿郎。 程大公子官居正三品通政使,程二手握二十万北疆兵权。 程家三房嫡子程仲远,更是今年的二甲传胪。 这程家啊,真真是如日中天,势不可当。 这落魄的沈家之女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这般好命。 程二现在不仅身体痊愈,还再次重返朝堂,得陛下重用。 她的身份地位,现如今也不容小觑。 刚落座,程华璇就朝沈云轻招手。 章舒柔推一把走神的沈云轻,示意她赶紧向前看。 沈云轻一时愣神,伸手指指自己,确定是在叫她? 程华璇微笑着点头。 在场的所有视线全部聚焦到她身上,沈云轻只能硬着头皮上去。 程华璇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她身侧下首位上。 这哪是她能轻易坐得了的,这一坐,可就打眼冒尖地成了众矢之的。 沈云轻如坐针毡。 “娘娘,这不妥。” 她小声婉拒。 程华璇微笑着轻拍她手,让她安心。 “我说你坐得,你便坐得。” 皇贵妃这是在明晃晃告诉所有人。 程家这位二少夫人,可不是他们能随意看轻的。 在场的都是人精,在上次程府的满月宴上其实早已有了答案。 现在只是更加肯定了她们的想法而已。 还不等程华璇开口,坐在下首的苏文溪站了出来。 她起身端庄福一礼告罪道: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宴席开始前,能否容我与云轻妹妹说几句话。” “我下了几次帖子,程府都拒了,今日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就容我与她家常两句。” 说着将套在手腕上的手镯取下来,拿着手镯就朝沈云轻走来。 “云轻妹妹,这手镯本是程家传给未来儿媳的,误打误撞到了我手上。” “既然如今你已经嫁给檐哥哥,这个手镯,就该物归原主了。” 她这一开口,下边立刻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 大夫人脸色瞬间拉下来,黑红不定,一把从椅子上站起来。 “世子妃,你把它给我吧。” 苏文溪浅浅一笑,拒绝。 “给云轻妹妹也是一样的,我直接给她戴上吧。” 说着伸手就要去拉沈云轻的手。 沈云轻灵敏一避,没让她得逞。 抬眼冷冷睨她一眼,审视地打量她,一脸警惕: “世子妃自己留着吧,别人用过的,我嫌脏。” 苏文溪拿着手镯转过身,看几眼在座的各家夫人,一脸为难又略带委屈地劝道: “云轻妹妹别如此计较,这毕竟是程家的传家手镯,你还是收回去比较好。” “是我的错,只怪当初年幼无知,领会错了意思,你莫往心里去。” “来,我与你戴上。” 大夫人上前一把拉开她,语气强硬道: “世子妃还是还给我吧,当初是我给你的,你还我便是。” 章舒柔也赶紧上前拦话。 “世子妃恐怕有所不知,你手里的这个手镯,的确是程家家传。” “但是.....” 扫一圈在场众人。 有那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有看好戏的,更有坐等看笑话的。 章舒柔停顿片刻,又接着说道: “那只是母亲赏给各房媳妇和子女寻开心的小玩意儿罢了,哄着你玩呢。” “世子妃,你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这程家真正的传家之宝啊,都是各房当家主母手里传了几代下来的。” “二房的传家之物,二弟早已经给了二弟妹。” “你手里这个小东西,就自己留着玩儿吧。” “当时也是母亲糊涂,还以为你就是二弟自小定亲的沈家大小姐,不想闹了个大乌龙。” “本来想讨回,可一想,怕驳了你的颜面,这才一直没有说破。” “世子妃,你肚量如此大,可别跟我们计较。” 同样一副无辜又无奈的表情看向她,又微笑着与在座的所有人故意强调一遍: “劳烦各位夫人小姐做个见证,我家二弟从始至终都只钟情于二弟妹。” “这好不容易把人娶到手,倒是有苍蝇想叮上来了。”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好歹顾着点自己的身份和颜面。”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弟和二弟妹可是天赐良缘。” “将来若是又有人拿着什么手镯呀玉佩呀,上来沾染我们程家,大家可别信。” 苏文溪握着手镯的手微微颤抖,努力维持着得体大方的笑脸。 “原来如此。” “既然误会一场,那就还给你们。” 说着一把撞开大夫人,将手镯直接塞向沈云轻。 沈云轻眉头一皱,赶紧往后一退。 这个女人想方设法要把手镯塞她手里,除了恶心人,估计有猫腻。 所以她一个闪身,避开她的手。 啪!手镯掉在脚下当场碎裂。 第82章 直接一脚 苏文溪一脸可惜: “云轻妹妹不要就不要呗,你接了还给檐哥哥,何必糟蹋了这手镯。” “啊!!” 沈云轻忍了很久,终于是不想再由着这个女人兴风作浪。 上去就是一脚,将苏文溪直接踹翻在地。 叉腰怒骂道: “脑子有病是吧?” “搁这里惺惺作态给谁看呢?” “我都跟你说得够清楚了,别来纠缠我。” “你爱抢哪个男人我管不着,你自己去男人跟前卖弄风骚,别来恶心我。” “非得上赶着贴上来找不痛快,我没那闲情逸致陪你切磋茶艺。” “再来恶心我,来一次打一次。” 骂完,这才转身给上首的两位欠身告罪。 “还请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恕罪,这世子妃借着由头上赶着恶心人。” “臣妾失礼,实在没忍住,直接动手了。” “要打要罚,我都认。” 现场一片肃静,各官家夫人小姐捂着嘴惊得目瞪口呆。 凌皇后最先反应过来,却不见恼怒之色,反而哈哈大笑拍手称绝: “哎哟,这小身板,这小脾气,怎么那么合我心意。” “不怪不怪,恕你无罪。” “来来来,快起来!” 说着还亲自伸手去扶她起来。 各家夫人小姐咽咽口水,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真是大开眼界,这是废话一句都懒得多余,直接动手。 倒是干净利落!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与那程二般配得很,也是狠人一个。 程华璇抿着双唇,一扯袖中锦帕挡住面唇,嘴角抖动得厉害。 “皇后娘娘,沈氏她竟敢殴打皇家命妇,您二位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不活了,呜呜呜.....” 苏文溪狼狈起身,在丫鬟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几步才堪堪站稳。 长袖遮面,轻轻拭泪,好一副柔弱不堪,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 程华璇不屑地瞥她一眼,很是看不上她这耍心机下三滥的手段。 要说她家弟媳还是打轻了,若换作以前,她能直接将人按在地上。 骑上去再补扇十几个巴掌,把她头发全薅下来这才过瘾。 好不容易压住嘲笑,皇后冷冷看向她,讥讽一句。 “世子妃还知道自己是皇家命妇,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冷声斥责: “有失身份,言语无状,明知今日是贵妃生辰,还敢出来搅局。” “来人,将世子妃驱逐出宫,没收玉牌,禁足一年,三年内不得入宫。” “皇后娘娘?您怎可如此....” 如何? 凌皇后盯向她。 苏文溪怯怯闭嘴,不敢再将‘故意包庇’四个字说出来。 皇贵妃身后立刻走出两个高大健壮的宫女,架着苏文溪就朝宫外走。 吓得苏文曦的嬷嬷丫鬟惊叫连连。 这苏文溪一反常态的行为,莫名让沈云轻心中不安。 她仔细扫一圈四周,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直到她消失在众人视野,程华璇这才含笑说道: “好啦,别被这点小事扫了雅兴,不用理会,咱们继续。” 各官家小姐得了自己母亲的授意,纷纷起身活络气氛。 “给两位娘娘请安,今日是贵妃娘娘生辰,臣女不才,愿献上一舞为娘娘助兴。” “臣女会抚琴,臣女自荐给孙小姐奏曲吧。” “臣女会作画,听闻贵妃娘娘喜爱山川湖泊,臣女愿当场为娘娘画一幅山川美景图。” “好,准了。” 凌皇后大手一挥,宴席热闹开始。 这边飞英得了大夫人的授意,蹲下去将碎掉的手镯捡起来处理掉。 不想蹲下去,却发现那手镯颜色略有不同,隐隐有一缕妃色气体逸出。 可过了一会儿,那颜色和气体已消失不见。 她揉揉眼,再仔细瞧,已经瞧不出什么异常。 估计是自己眼花。 没再多想,小心将碎掉的手镯收起来,以免扎到少夫人和各位贵人。 角落里,一个小太监挪动脚步,悄悄出了昭花宫的宫门。 宣政殿上,所有官员正紧张盯着大殿中间的水碗。 只见碗中两滴鲜血在慢慢靠近,然后相融。 所有人眉头也紧跟着拧紧。 竟然是真的!! “陛下,血相融了!” 太监总管高声向他禀告。 淮帝坐在龙椅上冷冷诘问。 “平宣王,你还有何话可说?” 平宣王满不在意。 “就一碗破水,能证明得了什么?” “本王是不会认的,这水被人动了手脚,本王敢肯定,谁的血都能相融。” 淮帝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笑容里透着冰冷的寒意。 “来人,将刚才多余的水倒入新碗,谁愿意出来给平宣王验一验?” “陛下,臣来!” 吊儿郎当倚靠在一旁的齐世子自告奋勇出列。 平宣王脸上的笑一下子拉下来。 等齐肃割了手指滴入碗中,那老妇人又将襁褓抱过来,从小婴儿手中再取一滴血。 襁褓中微弱的啼哭声让整个大殿变得异常沉重。 众人屏声敛息,拭目以待。 很快,碗中的两滴血相遇,但没能相融。 与旁边刚才的水碗形成鲜明对比,真相到底如何,一目了然。 平宣王再如何狡辩,都无法改变眼前事实。 大殿上立刻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看来是真的了,竟然能干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这简直是天怒人怨,天理不容啊!” “这是要遭天谴的啊!” ......... 众官员义愤填膺。 淮帝一派的人故意此唱彼和地大声议论,生怕平宣王和柳太后听不见。 清流一派的一帮官员也忍不住蹙紧眉眼,死死盯着平宣王。 剩下的那批人,相互看脸色,又纷纷低下头,没人敢出头辩驳。 因为根本不知如何辩白,事实胜于雄辩,人证物证俱在,除非平宣王反了。 看今日这阵仗,哪怕辩解了这一点,估计还有其他证据等着。 不知不觉,这皇帝已经悄悄培植了一群自己的势力,开始着手夺权了。 平宣王和高台上的柳太后当即脸色铁青。 狡黠的目光一转,立刻祸水东移。 “陛下这么一说,本王倒是想起来了。” “本王那时候路过一个小县城,有个县令为了巴结讨好本王,特地献了几个美人给本王,本王看着姿色不错就宠幸了。” “这仔细一瞧,这个女人,可不就是当时那个嘛。” “陛下,这孩子可能确实是本王的,本王认下就是,本王立刻叫人接了她们母子入王府好生安顿。” “至于屠村嘛,简直荒谬至极,本王可没做过这种伤天害理之事,还请陛下明察。” 程仲檐嗤笑,冷声发问: “平宣王这是不肯承认屠村了?” “无中生有,本王自然不认!” “陛下,何不将亦州稻荷县的于县令传来当庭对峙。” 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 淮帝点头,冷冽严正道: “杜节,朕命你快马加鞭,立刻前往亦州,亲自护送于县令进宫。” “无须那么麻烦,臣早已派人将于县令接到京都,此刻人就在京郊一处农庄内等候传召。” 程仲檐接过话回答。 “杜节,你亲自去,立刻将人带进宫来。” “臣领旨!” “陛下,你这是不相信本王?” 听到程仲檐已将人护送到临都,平宣王神色一急,立刻顾左右而言他。 淮帝目露鄙睨地睇他一眼。 “朕是天子,自然不能包庇护短。” “皇兄莫急,等传来人证当面对峙,皇兄若真是冤枉,朕替你做主。” 说着,好整以暇地高高俯瞰他。 红唇微勾,柳太后目光慑人地斜他一眼。 真是好君臣,唱得一出好双簧。 不过,这于县令,恐怕没那个命进宫! 第83章 不太对劲 满朝文武百官在大殿上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是没等来杜节将人带回。 陆明匆匆跑来,小声与殿外的飞涯耳语几句。 飞涯瞳孔一缩,立刻找了他们的人进大殿向程仲檐悄声禀报。 话音刚落,大殿外立刻跑来一名士兵急报。 “启禀陛下,杜大人在光阳街遭一群江湖流匪挟持,于县令不知所踪,杜大人受伤。” 淮帝立刻从龙椅上站起,快速看一眼帘子后的人,面孔骤冷。 “林通海,这就是你护卫的皇城安危,光天化日之下,竟能让江湖贼寇当街挟持朝廷命官。” “来人!即刻将林通海革职查办,打入天牢。” “给朕查!好好查!查出来严惩不....咳咳....” “陛下!!” 淮帝两眼一闭,直挺挺倒在龙椅山,大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眼看淮帝被人抬着离开大殿,柳太后嘴角微启,手上的佛串捻在手中慢悠悠转动。 平宣王与上首之人得意一笑,威风凛凛地朝那对母女走去。 程仲檐拦在她们面前。 平宣王冷笑: “程将军,这个女人是本王的,本王要带她走。” 程仲檐面无表情毫不退让: “王爷何必如此心急,等陛下查明真相,自会定夺。” 平宣王哈哈大笑,冷嘲热讽: “真相?什么真相?还有什么需要查明的真相?” “老天爷都看不惯你们如此冤枉本王。” 程仲檐嘴角缓缓拉开一抹戏谑的弧度,勾唇一笑。 “是吗?那王爷拭目以待。” “本王现在就要带她们母子回去。” 说着将手伸向地上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母女二人。 怀中婴儿似有感应般,发出几声虚弱的哭声。 程仲檐一把握住他的手,冷硬的唇角带着警告: “有我在,王爷还真带不走。” “哦?” 平宣王洋溢着得意的笑容,靠近他身侧讥讽道:“你拦得了本王?” “传陛下旨意,将两名犯妇押去紫宸殿听候问审。” 焦公公折返回来,命人将母女二人带走。 柳太后本想出面截下,尧嗣凑近,不知与她说了什么。 她起身,冷冷扫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今日陛下身体不适,传陛下口谕:散朝!各位大人回去吧,明日早朝再议。” “程将军,陛下请您过去。” 程仲檐瞥他一眼,跟着焦公公走了。 平宣王不甘心就这么放人离开,抬脚就要冲上去拦下,不想被齐肃和程仲扬给挡住。 两人跟他好一阵周旋。 听闻陛下晕倒在宣政殿上,皇贵妃的生辰宴仓促结束。 沈云轻和大夫人及程家一众女眷出了皇宫。 才刚出宫门,扶莹就焦急等在程府马车前。 见到她过来,她快步过去与她见礼。 “叶.....二少夫人,城郊张员外家的夫人难产,秦桑姐姐已经用尽法子,但都无济于事,让我过来接您。” 沈云轻一听,急忙与程家众人辞别: “我有事要去忙。” 章舒柔拉住她的手耐心叮嘱: “最近不太平,除了飞英,让她们也跟着你去。” 说着点了从皇贵妃宫里带出来的四个人高马大的丫鬟给沈云轻。 沈云轻没拒绝,将小月和秋红留下,带着人跟扶莹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她们刚走不远,皇宫一处偏僻的角门也悄悄探出两个身影。 四处窥一眼,发现无人,飞身上转角拴着的两匹骏马上,扬鞭也快速消失。 “大夫人,大少夫人,等我一等。” 稻子衙气喘吁吁跑出来与她们汇合。 等他上了马车,大夫人担忧地问:“陛下如何了?要不要紧?” 稻子牙撩开帘子看一眼四周,压低声音与她们说道:“陛下装的,准备收网了。” 简单一句话,大夫人和三夫人立刻明白过来。 怪不得除了程府女眷,其他官眷都被留在了宫内。 稻子衙又提醒她们道:“大公子让我传话,这几日大家待在府里尽量别外出。” 三夫人‘呀’的一声,担忧道:“轻轻离开了,不会有事吧?” 被她这一叫嚷,其他人也面露忧色。 章舒柔眉心微皱,若有所思: “飞英和月夏几人跟着,实在不行,赶快回去,让祖父派一批人过去将人接回来。” 程府马车突然加快速度,惊得街上的百姓纷纷避让。 沈云轻跟着扶莹往京都东郊别庄赶,撩开车帘往外瞄一眼,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你在车上点了香?” 沈云轻瞥见角落小茶几上已经燃尽的香炉,立刻警惕地问道。 怪不得她上车那会儿闻到一股奇特的药香味。 她还以为是扶莹带的一些需要用到的药材散发而出。 可惜晚了。 扶莹转头,手上捏着一包香囊捂着自己口鼻,突然对她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沈云轻心下一惊,立刻捂住口鼻朝车外大喊:“飞英,我们中计了!” “去救少夫人!” 回应她的,是车外骏马被逼停发出的一阵嘶吼声。 很快刀剑相搏的刺耳拼杀声也顿起。 沈云轻立刻摸出袖中手术刀,打算扑上去将人拿住。 不想眼前一黑,她整个人软了下去,手中刀片也啪嗒掉落。 扶莹弯腰捡起小刀,捏在手里把玩,嘴角弯起一抹浅笑。 “叶大夫,别挣扎了,这香是上陵独门迷药,你解不了。” “我们主子要见你,跟我走一趟吧。” 沈云轻全身瘫软,视线逐渐模糊。 她艰难看一眼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人,费力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 扶莹扯唇一笑,让她死个明白。 “少夫人不用疑惑,我的身份,就算程仲檐来查,也查不出蛛丝马迹。” “因为我的身份,本来就是真的。” 她从出生就在大临,只不过母亲死后,她延续了母亲的路而已。 “主子本没打算从你这里下手,不过.....” “没想到少夫人这般厉害,不仅救了程府大少夫人母子三人。” “还救了大理寺少卿的夫人。” “主子一直想拉拢的人,你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他甘愿成了程仲檐和淮帝的助力。” 说完撑着下巴遗憾摇头:“你不该救的。” 为何不该救?沈云轻本想再问,奈何这迷药太过霸道,她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马车并未停下,快速奔向另一条小道,消失在林中尽头。 飞英和月夏、月冬五人,被一大群黑衣人拦截在了后面。 这帮人显然有备而来,人多势众,飞英和月夏她们根本无法突破重围,瞬间被伤了好几处。 眼看少夫人被挟持而去,飞英心急如焚。 砍杀一人后,快速闪避到一边,朝上空发了一枚信烟。 紧要关头,暗处掠出五个黑影,朝马车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 后面黑衣人发现后,立刻分出一批人追了上去。 “主子?飞英的信号弹。” “少夫人出事了。” 程仲檐脸色一沉,慌忙将人交给齐肃。 来不及卸掉脸上的易容,直接翻身而上,带了飞涯和陆明调转马头,朝着信号的方向飞奔赶去。 杜节看着消失的背影,担忧地问: “这是生了变故?” “终于按捺不住冒出水面了。” 齐肃皱着眉,一脸担忧:“没想到竟会从二少夫人这里下手。” 转头对身旁的侍卫低语几句,让人去通知陛下和慎怀,再赶紧派人前去支援。 情况有点出乎意料,对他们不是很有利。 第84章 被人下药 沈云轻在一间幽暗的房间醒来。 眼睛是睁开了,头却还昏沉着,身上软绵无力,提不上一点劲儿。 还不等她看清自己身在何处,屏风后,一道阴鸷的男音响起。 “不用白费力气,迷香药效虽过,但你身上的羊藿和这迷香相辅相成。” “被这香一激发,就成了帐情香。” “你是何时给我下的药?” 沈云轻抚着额头,努力想甩掉那股晕眩感。 男人嘴角一勾,轻笑出声: “那手镯可是浸泡了大半个月,废了不知多少比黄金还贵的藿花才成。” “也不算亏待你。” “苏文溪是你的人?” 沈云轻艰难撑起身子问道:“你是谁?” 男人微微一顿,赞赏道: “还以为只是一朵娇弱的月下美人,没想到竟是一朵花中之魁。” 他没正面回答沈云轻的问题,反而答非所问道: “听说你到现在仍是完璧之身。” “正好,今日我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还如何?想杀了你! 沈云轻死死盯着屏风的方向。 可惜男人躲在屏风之后,身上裹了一袭黑衣斗篷,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她微喘着气息挣扎着爬到床边,狠掐着自己大腿,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男人邪魅一笑,啧啧摇头: “怪不得程仲檐拿不下你,连苏文溪也讨不了多少好处。” “若换作一般女子,早就沦陷了。” “不仅聪慧,竟还有一点血性,倒是可惜。” “不过你不用白费力气,中了帐情香,除非有男人与你共度良宵,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身上一股邪火慢慢从某处升起,沈云轻开始浑身燥热,咬牙扶着床栏起身。 稳了稳身体,暗中去摸袖中的小刀,发现没有。 她又摸向腰间的匕首,视线紧紧盯着朝屏风之后的人问道: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将我掳过来?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意欲何为?” 男人哈哈大笑,脸上戴了一张金色面具,饶有兴致地从屏风后走出来。 看着站都站不稳,还强撑着下床想逃的女人,顿时多了几分兴趣。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成了程仲檐心尖上的人。” “这可真是难得,简直天赐良机啊!” “有人能让他放心上,我自然要好好利用。” “你想做什么?” 男人托着下巴打量她几眼,啧啧笑道: “自然是要用你乱了他的心,若你被玷污,他一旦自乱阵脚,淮帝就犹如失去一条臂膀。” “想夺回政权,怎么可以让他们这么顺利呢。” “好好享受,我很期待他赶来看到你和别的男人,滚在床上颠鸾倒凤的样子,必定很精彩。” “我等着看他彻底发狂,你猜,他舍不舍得杀你?” 说着伸手一勾,朝身后的扶莹示意。 “把那五个暗卫除了,免得妨碍好事。” 说完大跨步离开房间。 扶莹朝她淡淡一笑,拍拍手,立刻有人扛了三个人进来。 将人往地上一扔,拿起茶壶往三人脸上一泼,迅速转身锁了房门,带着钥匙快步离去。 沈云轻摇晃着奔到门边,可惜没能阻止。 试着拉了几次门都拉不开,身体开始焦灼难耐,身上热得浑身难受。 她娇喘着粗气趴在门边软了下去。 地上的三人悠悠转醒。 齐常瑜揉着脖子坐起身,正要开口大骂,转眼发现了缩在门边瑟瑟颤抖的沈云轻。 她先是一愣,继而一脸得意。 “沈云轻?竟然是你?” 端详她片刻,本想羞辱她一番,却发现她神色不对。 待看清她绯红的面颊,立刻意识到她被人下了药。 随即张扬大笑:“真是天助我也,你也有今日。” 她身旁的两个男宠也悠悠转醒,小声唤她一声:“郡主,这是哪里?” “郡主,这屋子不对劲,有催情香。” 齐常瑜脸色一僵,仔细一闻,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 床头刚才灭掉的香炉,方才那帮人走时,又新点了一支。 只是现在点的,和给沈云轻用的并不是同一种。 这才意识到自己也被人算计进去。 到底还不算太蠢,她赶紧叫其中一人去把那香掐灭,捂着嘴奔去开门。 不想房门已经锁死。 她气得大骂:“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算计本郡主,我要灭他九族。” 可任她如何谩骂,粗暴地摔打房门,都无济于事。 折腾了好一阵子,屋外毫无动静,门房也没能打开。 她气得指着门边的沈云轻谩骂:“沈云轻,是不是你干的?” 高大俊朗的男宠小心提醒她:“她还不会蠢到给自己下药。” “郡主,好热。” 年纪尚轻的小少年面色逐渐泛红。 齐常瑜也开始浑身燥热起来。 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她暗道不妙。 “你去把门踹开!” 她对身旁的男人下令。 不想高大俊美的男人也已经面色酡红,身体开始发软,力不从心回道: “是媚情思。” “什么?” 齐常瑜大惊,竟然是最烈性的媚药。 这药初时会让人神智迷离,浑身发软,使不上一点力气。 等药效一上来,就会失去理智,被情欲一左右,就会生出可怕的欲念纠缠在一起。 抵死缠绵,不死不休,稍有不慎,就会精尽人亡。 她虽然平日爱玩,也会用些药助兴,但从来不敢碰这种烈性的东西。 现在被人算计,还是被下的这等下三滥的猛药。 她瞬间慌了。 看到桌边的椅子,想奔过去抬椅子砸门。 不想才一迈开脚,身子就软了下去,两个男宠也纷纷倒地不起。 片刻后,四道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屋内升腾起一股旖旎的气息。 沈云轻缩在门边,额上大颗大颗汗水顺着修长的脖颈滴入前襟。 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艰难拔出匕首朝自己大腿划了一刀。 青紫色的裙面瞬间被染红。 靠着这份疼痛,沈云轻暂时让自己保持一丝神志。 她中的帐情香乃媚药之首,中此药者,其他的媚药便对她不再起任何作用。 这药发作缓慢,持续时间长,甚是难熬,越到后面,越难以控制自己。 意识会逐渐模糊,到最后甚至会主动求欢。 这帐情香不像媚情思那样有药可解,中此药者,只能找人解掉药性,不然最后只能暴毙而亡。 现在地上的三人已经开始神智迷离,但她尚且还能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可是此时她全身酸软无力,根本无法逃离,急得眼角淌下泪水。 他娘的,还没到最后呢,就要以这样难堪的方式被羞辱而死? 还不如一刀了结了自己! 地上的三人药效开始发作,纷纷红着双目坐起身。 齐常瑜被年轻小男子扑倒,就这样在地上撕扯起彼此的衣裳来。 倒在她脚边不远处的高大男人红着双目朝她爬来。 沈云轻满头大汗,前襟湿了一片,抖着双手无力地握紧匕首。 就她现在这模样,根本无力反杀朝她爬过来的高大男子,还是药效已经发作,爆发力可怕的成年男性。 惨笑一声,她咬牙一闭眼,吃力地抬起匕首对准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房门被砰的一声踢穿。 第85章 对你负责 哐当一声巨响,紧锁的房门被人一脚踹翻。 在沈云轻将匕首刺进自己脖子之前,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蒙面人飞身而入。 一脚将爬向她的男人踢开,扫落她手里的匕首。 男子手握沾满鲜血的长剑,满身伤痕,单膝跪倒在她面前。 “少夫人!属下来迟。” 沈云轻欲火焚身,艰难转头看向他,媚眼如丝,视线浑浊。 一身香汗淋漓,她难耐地缩成一团,仿佛从水中捞起来一般。 言风暗道不妙,扫一眼屋子,后面那难堪交叠的画面和喘息声,逼得他急忙转头。 屋内一阵异香,他峰眉一凛,幸好方才进来时已经屏住气息。 看来少夫人也中招了。 他手足无措,不敢伸手触碰已经瘫软的人。 院子外的言周堵着院门朝他大喊: “赶紧带少夫人出来!” 院子外又追上来一大批人,来势凶猛,言行、言林和言其恐怕已经… 他们抵挡不了多久,希望主子快点赶到。 “少夫人,得罪了!” 顾不得其他,言风只能一把将人抱起飞出房外。 他刚抱着人落在院中,言周就被震飞摔在石桌边。 “带少夫人走!” 一个挺身翻身而起,持剑又迎了上去。 言风最后看一眼他被围住的背影,毫不犹豫抱着人转身飞上屋顶。 “追,别让他们逃了。” 抱着人一路狂奔,言风一刻不敢停歇。 怀里的人药效逐渐加大,时不时难耐地扭动身体,一双玉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湿润的红唇不停在他脖间来回磨蹭,口中呢喃着一声又一声猫一样挠人的娇喘声。 言风汗流浃背,简直烈火喷烧,要是被主子知道,他抽筋剥皮都是轻的。 眼看后面追杀的人穷追不舍,继续跑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他抱着人朝一处山崖飞去。 崖下有一个暗洞,那是他们几个弟兄无意间寻到的秘密疗伤之地。 从上往下看,根本发现不了。 一把将人转个身背到身上,一边跑一边掏出信烟射出。 果不其然,身后追兵已经追赶上来。 言风纵身一跃,带着人跳了下去。 一群人追到崖边,紧急停住脚步。 往下一望,没了踪影。 脚下泥块掉落,许久都没传来回声,崖下树木茂盛,看不清崖底的情形。 他们相互看看,犹豫着要不要绕下去搜查。 突然一阵箭羽射来,他们大惊,急忙闪躲,有几人被射落跌下山崖。 援兵赶来,立刻将这群杀手围剿。 暗洞里,言风小心翼翼将人放到草堆上,试图扒开圈住自己脖子的手。 不想身上之人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环住他的脖子就是不放。 沈云轻面色潮红,双眼迷离。 红唇嘤咛喘息,难耐地蠕动身体,弓着身将自己整个贴上去。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好受一些。 “少夫人,您清醒点。” 言风整个人都要炸了,这简直比战死还要折磨人。 身下之人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圈着人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放手。 成年男子身上独有的气息,此刻对她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 她急切地将整个脑袋埋进他的胸前,双手开始不老实地扒开他的衣服。 言风整个人僵住不能动弹,那温热的触感传来,脑子瞬间空白一片。 这旖旎暧昧的气氛,他又不是圣人,他是个正常男人啊。 “少夫人,您放手,我不是主子。” 言风气息大乱,他拉着她的手疾呼: “您不可如此,我们不能。” 苍天,再这样下去,他就真的只剩挫骨扬灰的下场。 光是吸吮气息已经无法满足,身下之人迫切想要更深地接触。 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和力气,沈云轻舔舔红唇,红着眼眸,甩甩恍惚的脑袋。 强烈的求生本能驱使她做出最后决定。 不就睡个男人吗,只要不是程仲檐,睡了别人说不定还能加快和离的脚步。 舍命救她,这个男人看着应该是可以的。 言风一个分心,刚才还软若无骨的人,突然一把将他拉下,她整个人翻身就软到他身上。 言风错愕不已,不可置信地瞪大黑眸,手上都忘了动作。 神色恍惚间,温香灼热的气息挨在他耳畔低吟: “帮帮我!我好难受,我会对你负责。” 扯开自己腰带就倒在了男人的身上。 一个天旋地转,她突然被人一把蒙住双眼给翻了下去。 意识彻底模糊不清,失去意识前,她恍惚听到一句:“乖,放开,别扯。” 最后又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神志完全混沌,难耐中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娇躯仿佛被灼烧一般,难忍地磨蹭身下的草垛,口中不自觉溢出一声又一声娇喘。 飞涯解决掉最后一个杀手,收了长剑,赶紧过来查看言周他们几人的情况。 “伤得很严重。” “能不重吗,以五敌百,还剩一口气已经是奇迹。” “飞英她们呢?” 陆明摇头:“也不容乐观,已经送回去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五人已经倒在血泊中。 陆明皱着眉头。 “幸好咱们主子留了一手,把身手最厉害的顶尖暗卫都给了少夫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饶是如此,到底还是寡不敌众,让少夫人遭了毒手。 飞涯叹气:“陛下和大公子也是完全没想到,所有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不想竟然还会冒出这么一股不曾浮出过水面的黑手。” “背后操控之人极其不简单,不仅避开了陛下和大公子设下的陷阱,还直接朝最不可能的少夫人下手。” “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想来这人对咱们主子很了解。” “那个女人还是没抓到?” 飞涯摇头:“不见踪影,已经下达通缉令和追杀令。” “那里面那位?” 陆明脸色有些嫌恶地朝屋里斜一眼。 飞涯唾弃道:“交给世子殿下的人,让世子殿下去处理,我们要是插手,那老妖婆又得找咱们家的不快。” “小心点,简单包扎一下赶紧送回府里去,稻先生已经回府,我去接主子。” 暗卫们已经退回暗处朝他们主子而去,明面上现在都是程府派出来的侍卫和程仲檐的护卫。 他和陆明兵分两路。 小院远处的山顶上,戴着面具披着黑斗篷的男子冷冷俯瞰着小院的情况。 见他们带人撤离,他淡淡朝身旁的扶莹吩咐: “把我们的人全部撤回来,尾巴藏好了,传我之令,无论发生何事,按兵不动。” “是!” 第86章 崖洞解药 身上的娇软身子被人一把捞起来放到一旁,乌黑的大眼从错愕变成了惊恐。 言风一个翻滚,急忙从草堆上滚下去跪倒在地,颤颤巍巍道: “主…主子?” 冷厉的眸锋一扫,熟悉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言风一个惊骇,急忙匍匐在地。 “属下该死!” 盯他一眼,转头就发现躺着的人面色异常,开始不自觉扯起自己身上的衣服。 程仲檐急忙制止,将她扯开的衣带拉住。 “少夫人中了媚香。” 言风艰难吞一口口水,垂下头惶恐道: “属下已经给她服过百解丹,但好像没起作用。” “连百解丹都解不了,应该是中了帐情香。” “冒犯少夫人,属下罪该万死,请主子责罚。” 程仲檐忙着压制躺着的人,防止她扯掉身上的衣服。 又要控制她的双手和身体,太用力又怕伤到她,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 言风不说,他大概也猜出来了。 轻轻这情况,与前世他中帐情香的时候一模一样。 “出去,叫言忠立刻找稻子衙!” 言风抬眼看向易容的主子,张口想说:怕是来不及,药效已经发作。 哪怕稻先生赶来也无济于事,中了这东西,除非..... 他急忙起身,快速出了涯洞。 程仲檐怎会不知,前世他中过,他再清楚不过。 前世他冒着内力尽失的风险将药逼到丹田,才争取到逃出的一点机会。 稻子衙用尽办法也解不了,后来还是她让飞涯将他从河里捞出来,强制与他解了药。 不然他只有爆体而亡的下场。 不想今生竟是她中了这等阴招。 眼中满是复杂与心疼。 早知道就不该太由着她,不管她怎么生恼,他应该坚持的,多安排一些人跟在她身边。 小心擦去她嘴边的血渍,满眼疼惜又无比挣扎。 他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得到她,他希望的是有朝一日,她心甘情愿接纳他。 若是这种时候替她解药,岂不是又和上次强迫她的时候一样? 乘人之危,会不会让她更加厌恶自己? 程仲檐心烦意乱,向来果断的他,竟一时踌躇得不知所措起来。 无法,他只能点了她的穴道,再小心把人抱起来,将人转过去。 从背后运功,替她把药性逼出一点是一点。 至少扛到稻子衙过来再说。 然而他还没开始运功,紧闭双眸满头汗水的人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程仲檐一惊,急忙解开她的穴道,一把将软下去的人接住。 “轻轻?” “热,我要~” 怀中之人无力地偎在他胸前,眼中水光粼粼,半是渴望半是哀求。 眸子里染着春水,神色迷离,眼尾薄红。 低低细细的吟叫不自觉从唇间泻出来,娇软的身体不停蹭着他。 小脸更是直接贴了上来。 额上迅速布满一层薄汗。 程仲檐本想拉开她不安分的手,不想脖间一热。 他伸手一摸,一片赤红,眉头死死皱紧。 等不到稻子衙过来了。 再不解,全身经脉倒流,吐血后不用一炷香,就要暴毙。 心一狠,扣着怀里人的头,将人小心放了下去。 飞涯带着人赶到时就发现伤势严重的言风失神地守在崖边。 他走过去急问: “主子和少夫人呢?” 言风没开口,伸手指了指下方的崖洞。 飞涯正要一跃而下,立刻被他一把给扯了回来。 这一扯,他伤口又开始冒血。 “现在别下去,少夫人中了帐情香。” “已经派人去叫稻先生了。” “什么?”飞涯大惊。 “那.....” 那下面此时..... 到底是反应过来,此时下去的确不妥。 他收了脚,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言风。 “你伤势严重,先让言安他们送你回去疗伤,这里我守着。” 言风摇头。 “我....我冒犯了少夫人,等主子上来发落处罚再走。” 飞涯那单皮的小眼瞬间瞪大,吓得结巴道: “你....你对少夫人那个了?” 他语无伦次抖着手指着他。 言风一把拍掉,垂下头。 “我和少夫人清白的,你瞎想什么。” “言周他们呢?” 要是他真替少夫人解药,现在哪还能站在这里。 主子不把他大卸八块扔下山崖,都算仁慈,他还能活着? 幸好主子及时赶到。 “那你还说冒犯了少夫人。” 少夫人衣衫不整,还压他身上对他上下其手,不是冒犯是什么? 他虽然没碰过女人,但是他们这种级别的暗卫,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档子事。 何况他还真该死地起了点反应。 见他低落又自责地垂着头不再说话。 飞涯也不知该怎么劝。 想来冒犯的程度应该不算太糟糕,不然他也不可能活着站在这里守着。 他赶紧转了话题: “陆明送他们回去了,伤得有点严重。” 何止是严重,估计凶多吉少。 那垂下去的神色又黯淡几分。 飞涯叹口气,拍拍他肩膀安慰道: “先去包扎一下吧,再这样下去,还没等主子上来,你自己就先没命。” 说完朝一旁的兄弟示意,让他们过来将他带过去处理伤口。 他则替他守在崖边。 许久后,程府马车朝他们驶来。 稻子衙跳下马车奔过来急问: “人呢?不是说中了帐情香?” “耽搁那么久,这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阴险得很,多犹豫一刻都有危险,程仲檐呢?” “主子在下面,现在不好下去,您在此等一等。” “先给他们处理一下吧。” 说着示意他看向不远处的言风。 其他几个受了些轻伤的侍卫也在相互包扎伤口。 看飞涯这神色,稻子衙立刻懂了。 眉毛一抖,转个方向,朝言风走去。 直到稻子衙给受伤的言风和其他侍卫包扎完,下面才传来程仲檐的声音。 飞涯急忙飞身下去。 很快又折返上来,跑去车里取了他们主子的披风再次下去。 程仲檐将人包在披风里,仅露一张染着淡粉色的小脸,唇红如血,面若桃李。 抱着昏迷不醒的人借着藤蔓飞上来后,将小脸一遮,径直朝马车走去。 稻子衙小跑着追上他的大脚步,也跟着上了马车。 小心翼翼将人放在车内的软榻上,温柔地盖好被子,直接吩咐飞涯回府。 “主子,言风他....” 程仲檐瞥一眼跪在马车旁的人,眼中神色晦暗难明。 吐口气道: “起来吧,先回华轩阁,好了再过来。” 言风一怔,将头埋到地面。 马车缓缓启动。 稻子衙替沈云轻把了脉,确定已经无性命之忧后,又掏出两粒药丸递给程仲檐。 “给少夫人服下吧,不然等她醒来,头非炸了不可。” 这东西事后余韵相当霸道,若是不阻断,少夫人少不得要在床上躺个两三天才能缓过来。 瞄他一眼,某个无赖神医感叹一句: “就是时机不太对,到底还是让你如了愿。” 说完斜他两眼,满脸打趣。 “以后对人家贴心点。” 程仲檐神色丝毫不乱,无心与他玩闹,将药给沈云轻喂下。 深情凝望沉睡的人,粗粝的指节轻柔抚过她的脸颊,不放心地嘱咐一声: “等轻轻醒了,劳烦您再过来给她瞧上一瞧。” 想了一下,担忧地说道: “我怕她醒来会一时接受不了,先别把这件事告诉她,我会亲自与她说明。” 稻子衙好笑不已,不就圆个房,两人还是夫妻,干嘛这么小心翼翼。 不过既然主人家都这样说了, 他自然要遵从。 “行,知道了,你自己说。” 第87章 别的男人 沈云轻缓缓睁开双眼,愣神片刻,熟悉的床帐映入眼帘。 她急忙从床上一跃而起,身子却突然一软,腰间传来一股酸楚感。 掐着腰又倒在床上,头像是要裂开一般。 缓了许久,这才勉强将那股炸裂的感觉压下去。 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已经有人给她洗漱并换了一身衣裳。 大腿上的伤口也细心地包扎好。 “小姐,您醒了?” 小月端着吃食进来,看到她撑着床面坐起来,大喜。 急忙走进来,将手中的人参粥和瓜果放下,扶她坐好。 “您稍等,我去叫稻先生。” “不用去,我没事。” 沈云轻一把拉住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小月看她脸色不太好,又怕她哪里不舒服,赶紧伸手轻轻摸她额头。 “万幸,没有发热。” 见她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脸色有些难看,小月又仔细查看了一遍,这才放心。 “是你给我换的衣裳?” 到底还是问出了口,沈云轻小心瞄她一眼,脸上浮出一抹不自然。 小月坦然回答:“不是,我和秋红姐姐一起的。” 姑爷亲自伺候着洗,她们在一旁候着。 大腿上的伤也是姑爷亲手包扎,没经他人手。 她和秋红姐姐惊得愣了半天。 特别是小姐回来时那模样,吓得她腿都软了。 幸好飞涯哥告诉她少夫人没事,嘱咐她们两个用心守着。 抿着嘴角又让腾嬷嬷去炖滋补身子的药膳,喜得腾嬷嬷走路都飘了。 她懵懵懂懂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那....我是怎么回来的?” 沈云轻又小声问她。 小月笑着回道:“姑爷带您回来的呀?” 睫毛颤动两下,沈云轻蠕动两下唇瓣,小心翼翼又问: “那你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程仲檐处置了什么人?” 小月摇头,奇怪地问:“处置人?没有啊,怎么了?” 看来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沈云轻闭眼往后一靠,悄悄拉开手臂,瞄了一眼。 果然,守宫砂没了,不是错觉。 她真把人给睡了。 虽然昨日在崖洞里,她在那之后完全没了印象。 但是她还是依稀记得,在彻底失控前,她将那个救出她、一身黑衣蒙面的暗卫给压了下去。 还扯开了自己的衣服。 她这长得也不算差,沈云轻低头瞄一眼自己胸前,羞红了一张脸。 想来那个人应该也算个正常男人。 到底没把持住。 她还记得,她说会对他负责来着。 紧咬红唇,沈云轻赶紧甩掉这胡思乱想的思绪。 可惜,那之后她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 恍惚中只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在眼前晃动。 调整了一下思绪,她再问小月: “那程仲檐呢?有没有说什么?” 小月也瞄了她手臂一眼,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想。 嘴角轻轻扬起一抹笑意,满脸微笑看着自家小姐。 听她这么一问,小月歪着头,仔细回想姑爷跟她说过的话。 “姑爷让我和秋红姐姐好好照顾您,说您要是醒了,立刻去找稻先生过来给您诊脉。” 然后让她们两个先不要乱说,等他回来。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说些别的,比如,其他男人,暗卫之类的?” 这下换小月奇怪了:“什么别的男人?” “回来的时候,没看到其他男人呀,是姑爷亲自抱您回来....” “哦不对,要这么说的话,还有飞护卫和其他侍卫小哥啊,那别的男子可多了,小姐您说的是哪一个?” 沈云轻苦笑摇头:“是一个暗卫。” “暗卫?”小月惊讶,“是姑爷身边的暗卫吗?不是姑爷救的您?” “不是,救我的是一个暗卫。” “那....他叫什么?” “叫什么?”沈云轻被问住。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她自嘲一笑,都把人家给睡了,却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啊?” 这下换小月苦恼了。 “那就难办了。” 她耸耸肩。 “要么等飞涯哥或陆明哥回来,我帮您问问。” “就是要晚点,他们跟姑爷急匆匆离开,想来有什么要事去办。” “晚些,我若见到他们,小月帮您问问。” “算了。” 沈云轻阻止她,“还是我自己去问吧。” 毕竟这种事情,她一个小姑娘怎么问得出口? 要是她去问,被程仲檐迁怒,反而连累她。 还是她自己亲口去跟程仲檐说清楚比较好,毕竟这是她自己的事情。 希望这些阻碍早日消除。 她既然已经和别人有了夫妻之实,那他们早点和离,对谁都好。 也不是非要等到五年之后才可以。 小月笑着点头:“好,反正小姐如果需要小月,您开口就是。” 说着去盆架上取了毛巾给沈云轻漱口净脸,再服侍她吃一些东西。 没多久,稻子衙过来给她诊脉,告知她并没什么大碍,多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稻先生,飞英他们怎么样了?” 沈云轻担忧地问起飞英她们的情况来。 稻子衙一边收着银针一边回道: “暂时死不了,就是需要躺着养好一段时间。” 他不停拿眼瞄她,满脸笑意,顺道耐心地提醒道: “这几日先好好在家中休养吧,京都要变天了,不要外出,危险。” “等风声过去,再去医馆也不迟,毕竟命比钱重要。” 沈云轻点头,等会儿她亲自去看看飞英她们。 问完飞英的事情,知道她们暂时无生命之忧,她大松一口气。 犹豫一瞬,她又忍不住悄悄探起稻子衙的口风: “那日除了飞英她们,是不是还有几个暗卫也在暗中保护我?” “他们是不是也受了伤?他们怎么样了?” “后来救出我的那个暗卫呢,他有没有事情?”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稻子衙眉头一皱,有些奇怪她的反常。 忍不住问道:“少夫人很关心那几个暗卫?” 沈云轻一噎,心虚地回道:“好歹人家救了我,若不是他们舍命相救,我恐怕.....” 稻子衙明白,他已经从飞涯那里听说了一些。 那几个暗卫伤得不轻,有两个没能救活。 至于那个言风,程仲檐让他回了华阁轩,其他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想起程仲檐的嘱咐,他凝眉一思,捡了一些能说的告诉她: “他们被安排去华轩阁疗伤了,至于伤到哪里,伤势如何,这个我就不太清楚。” “程仲檐的暗卫有自己的大夫,没经我的手。” 沈云轻大失所望。 稻子衙瞥她:“你找那个暗卫有什么事吗?” “若真有事,等程仲檐回来,让他把那个暗卫传来见你不就得了。” 沈云轻咕咚两声,狠狠咽下两口口水,差点没被自己呛死。 这好像有点危险。 毕竟属下绿了自己老婆,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是搁谁估计都接受不了。 按照程仲檐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性子,若是她这么明目张胆地向他打听和她滚草堆的男人。 还让他把人叫到跟前,当着他的面嘘寒问暖,与他相认,然后陷入那日的回忆..... 那这个暗卫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人家好歹救了自己一命,还被她强拉着解药,她总不能害了他吧? 沈云轻纠结扶额。 一会儿该怎么跟程仲檐开口,才能保全这个暗卫的性命,又能让他心甘情愿与她和离。 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她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第88章 就地斩杀 淮帝再次将那对含冤母女带到大殿上,进行第二次公开判决。 柳太后冷眼睥睨一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反观平宣王,却气得跳脚。 “陛下,上次不是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您今日又翻出旧账来说事,何意啊?” “我可是与您流着相同的血脉,您这是不相信我!” “宁可相信这几个逆贼臣子的谗言?” “枉你也是天家之子,看来是病得糊涂了。” “放肆!” 淮帝将桌上奏折一扫而落,抓了一叠砸向他,怒喝: “齐烈,谁给你的胆子?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就凭你现在这几句大逆不道的妄言,朕现在就能治你个不敬之罪。” “陛下还是先办正事吧。” 帘子后传来柳太后悠悠的语调。 “不是说要审吗?哀家还是那句话。” “若是审不出什么,哀家要这几个逆臣贼子死无葬身之地,株连九族。” 齐淮冷哼一声,坐回龙椅上。 “来人,将人证物证全部带上来。” 很快萧牧照带着一身囚衣的于县令进了大殿。 “下官于文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于爱卿,你这是犯了何罪被人下了大牢?” 于文绍挺直腰板,虽身着囚衣,却一身正气,傲然风骨。 他抬手揖礼,不紧不慢回道: “臣并没犯任何罪,只是身为父母官,想为枉死的百姓申冤。” “有些人却不想下官活着上告天听,想让臣永远开不了口罢了。” “你一个贪污枉法罪当处死的小官,现在还敢在大殿上与这群人同流合污,构陷本王,你有何证据?” 平宣王指着他鼻子,用眼神警告他闭嘴。 于文绍瞥一眼,不惧生死。 “回陛下,亦州稻荷县全县百姓已经抵达都城,整个稻荷县百姓亲自前来请命,这——算不算人证?” “平宣王犯案后,是下官亲自带人前去现场,臣就是人证。” “那些侥幸不死的百姓,此刻也在宫门外跪着,陛下传来一审便知。” 清朗的声音虽不强,却声声震耳。 他刚说完,立刻有侍卫进来禀告: “启禀陛下,承天门外,有一大批百姓跪求请命。” 所有官员相互使眼色,窃窃私语起来。 于文绍提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大声回道: “臣手中还有一份册子,乃平宣王意图在青山县、金阳县、三和县等三个县乡圈地敛财,掳掠奸杀良家妇女的罪证。” “杨知府死前,将它托付给下臣,臣幸不辱命,终于将它带到陛下面前。” 说完,高举册子笔直跪下。 话音一落,大殿掀起惊涛骇浪。 不少官员立刻缩下身子,偷偷瞄一眼高殿帘子后的人,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 殿内所有官员彻底震惊,本来一个奸污幼女、屠杀烧村案已经够让人人神共愤。 现在还添了这样一桩。 所有人纷纷请命严惩。 这平宣王,若是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焦公公小跑着上前去取册子,不想还没走到,高殿上掠下来一个人影。 程仲檐和萧牧照神色一沉,同时出手,护住跪在中间的于文绍。 程仲檐一掌迎上去,强大的内力相撞,瞬间将周围众人弹开数米远。 到底是程仲檐更胜一筹,尧嗣被逼得翻身一退。 见夺不成功,他直接甩出袖中暗器,意图灭口。 萧牧照一展披风,将毒针拦下。 “护驾!” 程仲檐一喝,外面大批士兵涌入。 还不等羽林卫进入大殿,殿外王乾打着清君侧的名号,领着千名兵将将宣政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殿内所有官员吓得往两边拥挤,独留正中间的母女和于县令跪在正中间。 柳太后慢慢起身,由王琴扶着她从帘子后迈步而出。 冷冷扫一眼台下一群人,可笑地奚落道: “陛下听信谗言,被奸臣蒙蔽,今日,哀家就替先皇为陛下清君侧。” 淮帝慢悠悠起身,转身看着这个已经不再掩盖自己野心的老女人。 嘴角轻轻扬起,他笑着说道: “太后可真会颠倒黑白,原来天下百姓在你眼里,竟连蝼蚁都不如。”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如此丧尽天良的罪行,你们母子还要狡辩。” “看来太后今日不仅要包庇自己的亲儿,连朕这个位置,也打算让他坐上来了是吧?” 柳太后掩唇呵呵轻笑一声: “瞧陛下说的,哀家这是在力保齐家天下,陛下已经被这群奸臣诓骗得失去了理智。” “哀家只是匡扶正义罢了。” “好一个匡扶正义,真是大义凛然得令人动容。” 齐淮哈哈大笑,仿佛听到天下间最滑稽可笑的笑话一般。 笑容突然戛然而止,他脸色一变,直接大声下令: “平宣王犯下滔天恶行,罪及当诛!” “来人,立刻将平宣王就地斩杀!” “你敢!” 柳太后怒目而视,阴狠地盯着对面的淮帝,手一抬,殿外的士兵立刻冲了进来。 “看来陛下还是没能看清局势,今日是哀家清君侧,可不是你以卵击石,搅乱朝堂的小把戏。” 话刚落,外面再次发生异变。 宫墙上冒出一群密密麻麻的黑甲兵,弓箭一搭,纷纷射杀围在殿外的士兵。 另外一大批持重甲的黑甲兵从各宫门强行破入。 外面立刻传来一阵厮杀声。 柳太后神色一变,看向下首的柳丞相和王乾。 柳丞相哪里还顾得上她,早跟殿内一群文官一样,抱着头四处乱窜躲避。 她的那批朝臣,早就临阵脱逃,只顾着狼狈保住自己的命。 尧嗣飞身上前,带着他的人护在太后身前。 “太后怕是真的以为,这齐家天下,真由你柳家说了算不成?” 说完拔出身旁士兵的利剑,一改病弱姿态,飞身就朝意图趁乱逃走的平宣王砍去。 很快,王乾和他的兵将被就地斩杀,不留活口。 柳太后一党的人也被抓的抓,杀的杀,局势一边倒。 尧嗣得了柳太后之命,在程仲檐、淮帝及齐肃和萧牧照的强攻下,险险拖住他一条性命。 到底一人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强攻下来。 平宣王齐烈被淮帝踩在脚下,按着头动弹不得。 他高举利剑,准备一剑斩了他的头。 “齐淮,你饶他一命,哀家给你想要的!” 柳太后惊慌喝住他,开口与他谈条件。 “只要你不杀他,哀家把玉玺给你。” 落下的剑停住,淮帝转头看向高殿之上,冷漠地笑道: “杀了他,朕一样能拿到玉玺。” “你不会以为,朕还会受你牵制?” “只要哀家不交出玉玺,你休想找到。” 齐淮冷笑一声,不为所动,手中利剑利落砍了下去。 大殿上立刻传来凄厉的叫喊声。 “不要!” 第89章 想见一面 府外传来阵阵马蹄声,大批士兵涌入皇宫。 临都大街小巷肃静一片,百姓们纷纷关门闭店,躲在屋内不敢外出。 程国公将程家所有女眷孩童聚集到暗室,以便突发情况,好及时护送她们离开。 男丁则人人持剑,死守大门。 就在前一刻,国公府还被大批官兵团团围住。 也不知发生了何变故,外面突然展开一阵厮杀。 不久后渐渐平息。 飞涯持剑破开大门,跑进来查看府中情况。 之后一批黑甲重兵将程府护得滴水不漏。 就连沈父,也被程国公派人去接了过来。 女眷们被请出密道,章舒柔拉着她的手轻拍,宽慰她莫担心。 这局势和走向,似乎有点脱离原文的轨迹。 沈云轻望一眼阴沉的上空。 今日临都乌云密布,街头不见人影。 皇宫内更是阴云笼罩,血腥味冲天。 紧张的局势直到夜幕降临,宫门才再次打开。 被困在皇宫内的文武百官相互搀扶着走出来,抖着脚步往自己家中赶。 今日一过,这大临的天下,再次重回帝王之手。 程仲檐策马奔回国公府,扬起一路尘土,那些走路回去的官员们纷纷避让。 “拜见祖父!家中可安好?” 一身黑色盔甲,高大威猛如一头猛狮的男人势不可挡,匆匆而来。 一把将手中佩剑扔给身旁的飞涯,程仲檐大跨步入正堂。 程国公急忙从座上站起身,问他情况。 “如何?” 程仲檐单膝给祖父见礼。 抬手揖礼道:“祖父将心落下,明日起,朝堂将由陛下说了算。” “那玉玺呢?陛下可拿到了?” 程仲檐郑重点头。 玉玺完璧归赵,太后失势,从明日起,陛下身后,再无人坐他身后胡乱指点江山。 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当即杀了那个老妖婆。 虽然兄长和陛下都说过不会让她活太久。 可到底她多活一日,那些枉死的百姓就不得安宁一天。 利用手中权力,纵容自己儿子肆意屠杀,奸淫掳掠,无所不作。 她怎能不死,简直死不足惜。 “那就好,那就好,陛下也算苦尽甘来。” 程国公终于面露喜色。 一旁的程家众人也舒展紧绷的神色,纷纷露出了笑容。 到底是赌赢了。 “兄长和大伯暂时还需要留在宫里替陛下料理后事。” “孙儿换身衣服,需要连夜赶去亦州一趟。” “还有,长姐有喜了。”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双喜临门,大喜,大喜啊。 程国公喜出望外。 “家中一切平安,你安心去就是,莫担忧。” 程仲檐转过视线,看到站在大嫂身旁的人安然无恙,到底松一口气。 站起身,向她伸手。 “轻轻,需要麻烦你帮我再重新包扎一下,伤口裂了。” 沈云轻被他叫得一颤,眼神一闪。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想好突破口,这男人就回来了。 章舒柔拉拉她手:“去吧,等蘅轩走后,你到我这里来,帮我一把。” “我和母亲需要把府里重新整顿整顿。” 沈云轻踌躇片刻,到底还是迈开脚步。 目送小夫妻两人离开,程府的男女老少也立刻行动起来。 回到丹澜院,程仲檐将厚重的盔甲卸下。 触及伤口,他需要人搭把手,却没等来身旁之人伸手。 沈云轻侧身站在一旁,望着门外走神。 时不时又瞄他两眼,这男人应该是不知道她睡了别人这事吧? 他太平静了,平静得有点不正常。 是不是因为大事在前,他克制着没有暴怒? 应该不太可能,按照他的性子,不会等事后再来发难。 可是她又很疑惑。 是他带她回来的,那他是什么时候赶到? 他知不知道她中眉香这件事?他看没看到? 还是说那个暗卫为了保命,什么都没敢告诉他? 等他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完事? “轻轻?” 程仲檐温柔唤她一声。 沈云轻被拉回现实,回头看他。 “可否帮我一把?” 睫毛一抖,沈云轻朝飞涯大喊: “飞涯,进来,你主子叫你。” 不明所以的飞涯跑进来问他主子: “爷,您叫我?” 结果得来主子用可怕的眼神,从头将他瞪到脚。 瞥一眼坐下去喝茶不理他的人儿,程二公子无法,只能语气不善地朝飞涯吼一声: “你这眼睛,别留了,回头去稻先生那里摘了吧。” “过来帮我!” 平白又被嫌弃的飞涯一脸无辜,犹豫着到底是上前,还是借口开溜。 小月和秋红姑娘端着脸盆和衣服站在一旁,对他满脸同情。 等褪去盔甲,除去上身的衣物,飞涯这才捧着脏掉的衣服苦着一张脸退下。 沈云轻接手给他处理伤口。 “身体有无大碍?有没有让稻先生来看过,嘶...” “轻轻。” 沈云轻斜他一眼,没回答他的问话,反倒问起他来: “那个柳太后是不是倒台了?” “倒台?” 程仲檐有点听不懂她的意思。 “意思就是太后是不是失势了?” “以后对我们是不是构不成威胁?” 这下程仲檐明白了,还懂了她的话中之意。 “太后没死,还不算全胜。” 他回答。 沈云轻秀眉一皱。 “弄出那么大动静,竟然没死。” “她背后的势力还没清算干净,幽州柳家一日不倒,她一日就死不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 “嘶,轻点。” 沈云轻扫他一眼,手上动作依旧没温柔多少。 “那需要到什么时候?” 程仲檐深吸一口气,耐心与她解释: “历来各方势力根深蒂固,各大世家更是盘根错节,想要彻底清除,不是一朝一夕能成。” “今日逼太后归还玉玺,撤帘还政,陛下布局整整六年才敢动手。” “六年?” “嘶...轻轻。” “我不可能等六年。” 看她脸色都变了,程仲檐握紧拳头。 无奈垂眸叹息: “自然不会那么久,但是也不可能明天就能彻底结束。” “还有,上次将你掳走的那群人,不是太后的人。” “我们查到一半线索断了。”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掳走你的人,跟害你父亲的,是同一伙人。” 有可能,也是害死他父亲的人。 沈云轻大惊:“我父亲不是被太后下令用的杖刑吗?” 程仲檐摇头:“看似这样,但廷杖的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沈云轻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思前想后,她决定如实对他说道:“掳走我的人,是扶莹。” 程仲檐温柔看着她:“嗯,这个我已经知道。” “不管你信不信,苏文溪也参与其中,我中的那药说是叫帐情香,就是她下的。” “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亲口承认苏文溪是他的人。” “但是他很警惕,没露真颜,也没透露任何有关身份的信息,我不知道他是谁。” 扶莹是她用人失察,至于苏文溪,就看这个男人愿意相信多少。 毕竟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就是苏文溪所为,仅凭那个面具男的几句话而已。 那个碎掉的手镯也已不翼而飞。 “扶莹已经在追捕。” “苏文溪.....” 眸色暗沉下来。 果然,他们还是太低估了这个女人。 但齐肃和陛下也派人查过她,与前世他查的情况一样,并没有发现太多不妥的地方。 若是轻轻所言属实,那仅凭她一人,根本做不到这些。 或者,他突然灵光一现。 前世他查了苏文溪,却没深入去查苏家。 因为苏家是陛下的人。 看来有必要好好查上一查。 程仲檐迁思回虑后,与她回道: “我信,交给我。” 为免她再受到伤害,他将他的安排耐心叮嘱: “我会再安排一批新的暗卫给你,在未调查清楚掳走你的背后之人,究竟是何人前,你尽量少外出。” 沈云轻点头,不经意瞥他一眼。 思忖着这个时机适不适合与他坦白? 深吸一口气,她打算试探一下: “那天救我的那个暗卫,你能否让他现身,我想见他一面。 第90章 心窝戳刀 “你要见他做什么?” 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沈云轻别过头,有些不自然又心虚道: “他救过我,我想当面与他致谢。” “不用,他职责所在。” 拒绝得相当干脆。 沈云轻的脸瞬间蔫下来。 “我就见他一面道个谢而已。” 见她坚持要见,程仲檐无奈: “他受伤不轻,已经回华轩阁养伤了,没几个月回不来。” “受伤不轻?伤得很重吗?伤到哪里了?” “你很关心他?” 程仲檐紧紧看着她的眼睛疑问。 沈云轻赶紧别开视线,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救你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另外四个,死了两个。” 娇躯一震,沈云轻错愕地看向他,瞬间说不出话来。 有人因救她而死,而她却一心只想着见那个男人,真是不该。 意识到自己话有点重,程仲檐缓和语气: “你不用自责,这是他们的使命。” “你要见也可以的,等他们痊愈归来,我再让他们来见你,可好?” 嚅动嘴唇,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顿了片刻,她开口说道: “那,麻烦替我带句话:多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程仲檐颔首,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告知她无须过意不去。 他们是他的死侍,护佑主人,是他们的职责。 她是他的夫人,他的命,她没事,他们才能活。 战死,对一名暗卫来说,也算最高荣誉的死法。 就好比他这样的人,战死沙场,就是他最好的归宿。 他已经亲自去安置和抚恤,他不希望她有太多负担。 沈云轻避开他伸来的手,加快包扎的速度。 等她都弄好,小月和秋红这才上前伺候他穿衣。 “我马上要动身前往亦州,少则个把月,多则数月,你在家中....” “我不会乱跑。” “我将陆明也留下来给你。” “飞英和月夏她们一时还起不了身,我重新调了五个女卫过来。” “一会儿让陆明带她们过来见你。” 暗中他留了二十多个暗卫给她,祖父也从他那里调了一支精卫护在她身边。 他本来想全留,但这趟凶险,他需要人手,不得不带走一批。 沈云轻收拾着用过的缝合包,见他啰嗦个没完,赶紧敷衍道: “知道了,快点走吧,大晚上赶夜路不安全。” 秋红将包袱交给门口的飞涯。 程仲檐深深看她两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了话: “等我回来,我有重要的事情与你说。” 他要立刻动身了,不能耽搁太多时间。 回来再说吧,万一她一时情绪失控,他走不了不说,也不放心。 要打要骂要捅他都认,至少他要亲眼看着她。 沈云轻点头,挥手赶人: “知道了,快走。” 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赶紧地,等他回来,她应该能找到突破口。 程仲檐带着飞涯,淌着夜色动身。 “程仲檐!” 犹豫了一下,沈云轻还是叫住他。 飞涯看一眼主子慢慢咧开的嘴角,也跟着忍不住扬起一脸笑意。 几个属下还以为小夫妻俩要难舍难分地诉说离别衷肠。 不想沈云轻一开口,差点没让他们全部吐血倒地。 “问你个事儿。” 程仲檐回身,翘着嘴角问她:“何事?” 沈云轻咬咬唇瓣,问他:“我要是有了别的男人,你能否早点与我和离?” 主仆几人笑容瞬间裂开。 那僵住的笑意慢慢由红转黑,飞涯秋红几人吓得退到角落。 程仲檐嘴里的牙齿磨得咯吱作响。 黑着脸转过身压着怒气丢下一句: “那我就杀了那个男人,将他五马分尸。” 沈云轻抖了抖,立刻闭嘴。 果然如此! 飞涯三步一回头,看着脑回路别具一格的少夫人欲哭无泪。 少夫人哎,主子这带伤还要连夜去外头奔波,您就不能说几句暖心人的话么。 哪怕嘱咐一句:路上保重!等你归家。 那也是可以的呀。 这怎么还往人心窝上戳刀子?这一天天地,日子没法过了。 一边抹泪一边屁颠屁颠跟上他主子的脚步。 很快,马蹄声消失在夜色之中。 锦华宫内一片昏暗,殿内黑灯瞎火,殿外零零散散几个宫人跪在门外。 齐常瑜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祖母,别杀他们,求您了。” 软榻上的柳太后闭着双目,一挥手,尧策立刻拔剑朝旁边走去。 很快,惨叫声此起彼伏,片刻后又归于宁静。 齐常瑜跌坐在地,再也哭不出声来。 “祖母,为什么?” 她一脸颓败,不明白为什么祖母要如此狠心。 看着一具又一具尸首被抬出去,她泪水都流干了。 柳太后掐着太阳穴,神色疲倦。 “被人下药,还和一个男宠交缠在一起,被人赤身裸体地扔在大街上。” “齐常瑜,我若是你,早就去死了,哪里还会有脸坐在这里流眼泪。” “今时不同往日,你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郡主。” “你父王被畜生割了头颅,你怎么不为他哭上一哭。” “死几个男宠而已,你这眼泪流得倒是快。” 看着地上这个一无是处,只会骄奢淫逸的孙女,柳太后失望透顶。 他们败了,她还在这里为几个男宠抽抽噎噎。 果然朽木不可雕也,一坨烂泥。 “北陵王的皇后死了,你年岁也不小。” “哀家已经应下北陵王的求亲,半月后,你就启程嫁去北陵吧。” “祖母,不要。” 齐常瑜原本只是伤心欲绝,听到这一消息,彻底瘫软在地。 急忙跪着匍匐过去拉住柳太后的裙角。 “那北陵王都五十多了,年岁比父王还大,暴虐成性,他都折磨死了五任皇后,皇祖母。” “瑜儿不去,求您了。” “瑜儿要是嫁过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柳太后一脚将她踹倒在地,怒斥道: “你以为你留在大临,还能嫁得出去?” “你享了这么久的荣华富贵,如今皇祖母需要你,你也该出点力气。” “不!皇祖母,瑜儿错了,以后再也不养男宠了,求您别把我嫁过去,瑜儿不想死。” “由不得你!” “来人,将郡主关进东侧殿,无哀家懿旨,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若是她敢逃出去,哀家要你们狗命。” 解决完那些男宠,尧策猫着身子候在一旁。 得了太后之令,他立刻示意几个宫人,将常瑜郡主给拖了下去。 “皇祖母,瑜儿会乖乖听话,求您别让瑜儿嫁去北陵啊,皇祖母。” 尧策上前,指尖轻轻搭上太后的经外穴,轻缓地给她按摩起来。 等太后舒展眉黛,这才轻声说道: “待郡主思过几日,就能想通了,娘娘莫恼。” 柳太后轻哼一声:“你盯紧点,别让她寻死觅活真死了。” “是,奴才会盯着。” “你自己去安排好你义父的丧事,以后你就代替他伺候左右吧。” “奴才遵旨,多谢娘娘恩典。” 第91章 彻底扭曲 淮帝亲政第一日,立刻对朝堂进行了大换血。 他下令彻查抄斩了一批贪赃枉法的官员,又下旨昭告天下,冬末前加一次恩科。 消息一出,四海文人学子纷纷跪拜天恩。 除了整顿朝堂,他还进行了一次大赏。 第一桩要事,便是揭开凌皇后的真实身份,恢复其男子之身。 因其在陛下危难之时举全族之力助陛下铲奸除恶,又与陛下结成义兄弟,特封信安王。 同时下旨立皇贵妃程华璇为后。 废百官之长丞相一职,改由皇帝直接掌管六部。 准封南尧王世子齐肃承袭其父亲王爵位,恩准其与世子妃苏文溪和离。 调原大理寺卿杜节任刑部尚书;原大理寺少卿陈连州升任大理寺卿。 原通政使程仲扬任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 原骁勇大将军程仲檐加授光禄大夫,暂代左都督之职。 ......… 淮帝这一通升任,彻底将太后一党的官员铲除出局,将自己人安到了重要的职位上。 真正将皇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若是仔细盘算,这程家简直就是最大赢家。 皇贵妃坐上后位,程家两个儿郎直接收归成皇帝心腹,深受皇帝重用。 程国公府也一跃成了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 程家女眷也跟着得封荣光。 沈云轻捧着个二品诰命夫人的圣旨呆立原地。 直到章舒柔拉着她一起跪下谢恩,她这才不情不愿、欲哭无泪地叩头。 封什么诰命啊真是,这不是给她出难题吗? 这下和离岂不是难上加难? 待宫里的礼官一走,大夫人领着她和章舒柔将圣旨请到祠堂去供奉。 章舒柔好笑地打趣她: “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当然不高兴了,沈云轻冲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等程仲檐一回来,得要赶紧跟他提和离之事,不能再拖。 这边程府一派繁荣吉庆,南尧王府却一派愁云惨雾。 齐肃将和离书递过去,好言相劝道: “也算有始有终。” “苏小姐,这是陛下恩准的和离圣旨,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南尧王府的人。” “晚些时候,我让人送你回明月山庄。” 苏文溪噙满泪水,轻咬唇瓣怒问他: “你这是想逼死我?” “瞧苏小姐说的,我们是为得什么成亲,你莫不是忘了?” 齐肃歪坐在椅上,耸耸肩表示无辜:“利用我这么久,我已经算仁至义尽。” “要不是看在蘅轩的面子上,你和你们苏家,与我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我猜得不错,蘅轩的回信,是被你给截胡的吧?”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结合当时的情况。 苏家迫切需要他这个冤大头,又能让女儿愿意出嫁。 加上蘅轩离开时嘱咐他查的,果然查出点东西来。 眼底猛地一颤,苏文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捻起帕子假意去擦眼角的泪,伤心委屈柔弱地反问道: “世子成了王爷,就这么急着要赶我走?” 齐肃哈哈大笑两声,好笑地看她演戏: “对啊,你不滚,我怎么娶新王妃。” “被你们苏家算计,我平白成了续弦之夫,再娶王妃,人家都得考虑一二。” “也是我活该,被你这外表所迷惑,不过老子现在看清了。” “咱们这笔账,也该算清了。” 帕下的人嘴角一扬,可笑地望向他。 苏文溪嗤笑一声: “瞧王爷说的,难不成娶我,对陛下没好处?” “你也不全是因为程仲檐才甘愿这样做,不是吗?” “互惠互利罢了。” 齐肃支着侧脸一脸玩味:“那么说,我还得感激你们一二咯?” “行了,那就别废话了,圣旨和离书拿好了,等我回来,希望你已经自觉离开。” 说完起身拍拍衣袖,懒得再多看一眼,转身就大步离去。 喑儿看着那道高挺的背影潇洒而去,丝毫不顾一点情面,愤愤不平道: “陛下赏了那么多人,就连程将军都升任左都了,那个女人还得了二品诰命。” “王爷却在这种节骨眼上抛弃您,给您难堪。” “小姐,咱们真的就要这样回去吗?” 苏文溪拭干脸上的泪珠,褪去柔弱的伪装,面色阴鸷道: “且让他们得意几天,总有一日,我会将一切全部夺回来。” 将丫鬟招到跟前,苏文曦低声与她耳语几句。 喑儿听完后,立刻点头退下。 锦华宫东偏殿,瓷器碎满一地。 一声又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传来,门口守着的宫人纷纷捂耳。 齐常瑜瘫坐在地,颤抖着张开嘴,声嘶力竭: “凭什么,凭什么?” “一样都是被人下药,那个贱人凭什么全身而退,而我却要被关在这里。” “她也一样不干净、被人糟蹋了,凭什么程仲檐还要对她死心塌地。” “为什么没有杀了她,为什么?” “我不甘心,不甘心!” “皇祖母,您放我出去。” “我要去告诉程仲檐,我要去找他。” “我要告诉他真相,他一定是被那个女人蒙骗了。” “皇祖母....” 房门被拍得砰砰作响,一个小宫女提着食盒过来,出示了一下腰牌。 等门锁打开,她提着食盒进去。 “郡主,奴婢给您送饭来了。” 齐常瑜愤怒地走过去一把打翻她手中的食盒,打算夺门逃出去。 小宫女急忙开口唤住她: “您出不了这个门的,您都试了无数次了。” “奴婢有办法,郡主要不要听?” 跑到门边的齐常瑜果然停下脚步,搭在门把上的手放了下来。 她转身疯癫地看着眼前这个故意装扮一番的丫鬟。 她静静看着,一点都不信她。 见她被说动,喑儿开始将此行目的娓娓道来: “郡主被关在这里,不知有没有人告诉您,那位程二少夫人被封了二品诰命夫人。” “而程将军也官升至左都之位。” “皇贵妃成了皇后,程家也成了国丈府,贵不可言呐。” 果然,每说一句,这位常瑜郡主就愤怒几分。 阴狠地盯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将她撕碎。 “肃世子承袭王位,成了新的南尧王,而我家小姐,也就是曾经的世子妃。” “与您一样,被世子请旨和离了。” “可那位二少夫人呢?却如鱼得水,好不风光。” 喑儿慢慢靠近,继续刺激她。 “听说北陵使者已经进京,阵仗不小。” “奴婢有幸远远见了一面,那个北陵王啊,长得膘肥体壮,面目粗鄙丑陋,与程将军一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我家小姐说,愿帮郡主一把。” 说着拉开她的手,将一个包裹严实的小包袱放在她手中,假意朝外面高声呼喊道: “郡主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这就告退。” 说完蹒跚几步跑出房内。 等她一出来,房门立刻又被人上了锁。 黑暗的房内,齐常瑜将手中东西愤恨砸到地上。 那阴霾的神色,精致的脸庞扭曲得像是一个被下了蛊的恶鬼。 仿佛藏着万丈深渊,顷刻就能吞噬一切。 邪恶的面容上,红唇呢喃: “沈云轻,凭什么所有好运都降临在你头上?” “我们都被拖下地狱了,你怎么还能坐享荣华?” 第92章 皇后见红 淮帝亲政已经半个多月。 除了立后大典的筹备,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北陵国向大临求娶公主一事。 虽然淮帝已经夺回朝政,但由于内乱刚过不久,朝局尚且不稳。 百官在朝堂上争论不休,各执己见。 而大临没有公主。 但有郡主。 柳太后以赎罪和补偿之名,大义凛然地将自己的亲孙女,常瑜郡主推了出来。 为她请封公主,愿让她代其父将功赎罪,为大临做最后一点好事。 淮帝气得一把掀翻案桌。 与北陵王周旋半个月,他前脚刚在大殿上拒了和亲,后脚这老妖婆就已经将消息放出宫。 传得人尽皆知。 上赶着要将自己的亲孙女和亲。 她可真是好能耐,好算计。 想借北陵之势,做梦! “都怪朕忙于朝政,疏忽了对母后的关照。” “萧将军,去把锦华宫再重新安排一遍吧。” “太后年事已高,需要静养,锦华宫就不需要那么多宫婢伺候着了。” 萧牧照领命退下,带着人杀气腾腾朝锦华宫而去。 几个老臣抚须默认,倒是程仲扬打破沉寂,说了一句: “陛下息怒,您的身体还未大好,现在发火容易伤身,保重龙体要紧。” “二弟那里已经传来消息,等他带回陛下要的东西,幽州柳家一倒,您就可以动手了。” “封后大典在即,除了锦华宫,还需多加防范才是。” “这北陵王,可不是来求亲这么简单。” 挑这种节骨眼上来访,还是国君亲自到场,简直闻所未闻。 那北陵四十万大军集结到了北疆边境,说是练兵,谁信?无非就是施压。 这北陵挑的时机,不早不晚,正是大临动乱不稳的时候,其用心昭然若揭。 淮帝闭眼,按捺下怒火。 小林子急匆匆跑进殿内,扑通一声跪下磕头: “陛下,贵妃娘娘被人下了药,见红了。” “什么?” 淮帝和程仲扬俱是大惊,手上的茶盏哐一声砸碎。 淮帝夺门而出,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得摔下去。 程仲扬也顾不得外男身份,直接跟在了淮帝身后一同而去。 独留三公内阁的几位大臣深锁粗眉。 李太傅叹息一声:“看来这后宫,还是不安稳得很。” “希望皇后无事,这好不容易才得来一丝血脉,哎。” 淮帝急匆匆跑到凤栖宫,太医们围了一屋子。 “陛下!” 众人纷纷退开。 齐淮小跑到床边,就见床上的人面色苍白,痛苦地抚着肚子呻吟。 他面色一痛,怒吼:“怎么回事?” “朕晨间离开时不是好好的?” 伺候得宫人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喘。 “陛下!” 屋内几位大太医纷纷下跪。 陈太医拂一把冷汗,急忙回道: “臣等已经尽力为娘娘清除那堕胎药,也暂时稳住了出血,但是娘娘情况不是很好。” “臣等能试的都试了,能用的药也都用了,请陛下恕罪。” 林太医赶紧接话: “启禀陛下,程二少夫人对妊妇方面的医术很是厉害。” “您看要不要宣她入宫一趟,不然,再耽搁下去,只怕娘娘腹中的龙子不保。” “慎怀!” 不等淮帝说完,程仲扬已经消失在殿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国公府。 沈云轻被程仲扬命身边两个会武的丫鬟架着塞进马车。 三夫人和大少夫正跟她聊着开店铺的事情呢,莫名其妙就被抢了人。 惊得俩人大呼:“怎么还抢人了?” 向来沉稳的程家大公子,第二次面露惊慌失措的神色。 沈云轻愣愣看着他,只得了他一个鞠躬: “请弟妹跟我进宫,救个命。” 说完就被塞进马车里,以最快速度冲向皇宫。 都来不及与自己夫人和婶子多做解释。 沈云轻眨眨眼,抱着自己的黑箱子问他: “大公子,需要我去救谁?” “皇后娘娘被身边之人下了药,虽然太医院及时救治。” “但是仍然没有脱离危险,腹中龙子只怕不保。” “这是陛下这么多年来忍辱负重得的第一个孩儿,不管男女,都是大临根基稳妥与否的关键。” “所以只能劳弟妹走一趟。” 沈云轻咽咽口水,懂了。 立功的大好机会,要是她能帮陛下保住这个孩子,是不是就能请一个恩典? 大眼咕噜一转,她小声回道:“我会尽力所能。” “不过我要见过娘娘的情况后才能下定论。” 程仲扬点头。 沈云轻微微一思量,又问他: “我要是真能保下娘娘和皇子,那是不是能得到天大赏赐?” 程仲扬微微一怔,点头肯定。 要是她真能保阿璇和腹中龙子平安,别说陛下,程府把她拱起来。 而且听说她和二弟已经圆房,乐得祖父私下在给她分庄子、田地和店铺。 这可是祖父和祖母的私产,他们寻常根本难得一见。 得了他的肯定,沈云轻暗暗下决心,必定用尽毕生所学。 这速度,当真是飞着进去的。 皇帝甚至命人去宫门等着,一下马车,她就又被塞进轿辇中,直接由几个护将扛着奔向凤栖宫。 沈云轻被颠得干呕两下。 下了轿子,她连路都没走几步,就又被人抬着进了殿内。 林太医见她赶到,赶紧招呼一群人让开。 “快给二少夫人让位置。” 沈云轻拍拍胸脯缓口气,都没行礼,就伸手打了个招呼,“见过陛下。” 撩开被子直接蹲下去。 伺候的宫人嬷嬷吓得目瞪口呆。 淮帝也不在乎那个礼节,他的璇儿可比这些个规矩重要得多。 要是他们母子有事,他要整个凤栖宫的人陪葬。 “哪位太医给娘娘诊治的,上来回话,说说情况。” “陛下,让所有人出去,您也出去。” “史女医留下。” 一边嘱咐一边着手做准备。 陈太医和林太医走到帘子后,朝她回禀: “少夫人,我和陈太医诊治的,娘娘的药膳里被人动了手脚。” “剂量虽然不多,但是娘娘吃下不少,我和陈太医已经尽量给娘娘催吐施针了,但是....” “血暂时止住,就是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胎儿几个月了?” “不足三个月。” 那就是上次她们进宫前就有了,只是一直没公开。 “娘娘之前有没有什么病症?用过什么药?” “娘娘身体一直都很好,药方在这里。” 冀姑姑接过,递给沈云轻。 沈云轻仔细看了一眼,都是一些固本培元的温补之药。 “不是,陛下您怎么还没走。” 配好药剂,准备开始,却发现淮帝还杵在床边。 “大公子,把陛下带出去。” 几个太医吓得胡子翘翘,这程家二少夫人不要命了?敢这么对陛下下令。 程仲扬从帘子后进来,果真把淮帝拉了出去。 “您相信弟妹,柔儿和我家那两个小子都是她救回来的,您跟我出去,莫妨碍她施救。” 听他这么一说,淮帝依言挥退所有人,担忧地退出殿门去等着,只留几个女医给她打下手。 第93章 讨个恩典 到底是不负众望,沈云轻保住了皇后和她腹中胎儿。 为了稳妥起见,她暂留在宫中,直到彻底稳定下来。 程华璇与床头一直守着不肯离开的淮帝开玩笑: “先前听得林太医夸赞弟媳的医术,如今真见识到了。” “幸好有她在。” 淮帝爱怜地替她擦去额上的汗珠,含笑着点头附和。 “是,二少夫人立了大功,朕定当大赏。” 程华璇点头朝他笑笑:“吓着您了吧?” 淮帝握起她的手盖上自己的脸。 何止是吓到,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 “可查出来了?” 正在严刑逼供。 淮帝遮住她的眼睛,柔声轻哄: “这些不需要你操心,你只管安心休养。” “我已经传旨让凌闲回来,他在,朕放心一点。” 程华璇失笑。 “他现在已经封王,您怎么还把人家弄回来替您镇守后宫。” “无事,他自愿的。” 还自愿,八成又被诓了。 “不是老妖婆的人,估计和掳走二少夫人的是同一伙人。” 老太婆都被他囚禁了,除非幽州柳家。 但京都柳家一党几乎被清理干净,幽州那边还伸不了那么长的手。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朝中还另有黑手。 到底还是跟她说了一些,他要是不说,指不定她又得一直忧心着。 “已经在彻查了,你安心养着,不可再劳心,嗯?” 程华璇掰开他的手,含笑着点头。 “璇儿可曾怨过我,将你困在这深宫之中。” 程华璇轻轻摇头,都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怨不怨的。 以她的身份家世,本来就不可能仗剑走江湖,恣意而活。 到底是愧疚,是他折了她的翅膀,将她困在他身边。 是他自私,不甘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深宫之中。 沈云轻走进来时,就看到两位抵着头情意绵绵。 她急忙转身要退下。 “这会儿倒是知道要避嫌,昨日那胆大包天的劲头呢?” 淮帝看她进来,坐直了身子叫住她。 半开起玩笑。 沈云轻吓得立在原地不敢再动,小心翼翼侧过身瞄他。 哎妈呀,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别功劳没捞着,事后跟她翻脸算账。 那她岂不是小命不保? “陛下饶命。” 皇权至上,能屈能伸,赶紧讨饶。 程华璇笑着瞪他一眼,“您别吓她。” “姑姑,快请弟媳过来坐。” 淮帝哈哈大笑。 “像极了一只狡猾的小狐狸,怪不得能把程仲檐拿捏得服服帖帖。” “过来吧,朕与你开玩笑呢。” 沈云轻不停拿眼瞟他,怀疑他话里的可信度。 “怎么着,这是不信朕呐?” 沈云轻下意识点头,又赶忙摇头。 您是皇帝,您说得都对。 “给少夫人垫块垫子。” 冀姑姑笑着拉她进来,命人给她抬了椅子,又加了垫子。 “沈神医就这么点胆子?” “可别装了,能把那煞神治得无可奈何,胆子怎么可能那么小?朕不信。” “陛下。” 程华璇不满地又提醒他。 淮帝摸摸鼻子,到底是收敛了捉弄人的行径。 “好了,那就言归正传吧,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尽管说来,朕都满足你。” 等的就是这句话。 沈云轻嘴角一咧,扑通就朝他跪下,急忙磕一个响头。 清润的嗓音铿锵有力说道: “请陛下恩准我与程仲檐和离!” ........ 四周静悄悄,鸦雀无声。 良久后,淮帝突然哈哈笑得前俯后仰。 “程仲檐这小子,活该啊他,谁让他整日板着一张臭脸,自己媳妇都嫌弃了吧。” “哈哈哈!” “陛下!” 程华璇头疼不已,沈云轻同样很无语地望着他。 她诚恳地说道:“我是认真的。” “我与程仲檐的婚事,想来您也是知道的,而且我与程家长辈也约定过,写了契约的。” “等大事落定,他们就放我离开。” 说着掏出那纸契约递给他。 淮帝嘴角的笑渐渐消失,与自己皇后对视一眼。 什么情况?这不是圆房了吗? 怎么还搞一出和离的戏码?这小两口玩什么花样呢? 他接过仔细一看,顿时哑口。 “陛下乃金口玉言,您说的要赏赐我,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淮帝头疼地扶额。 “不是,真要和离啊?” “对呀。” 沈云轻十分认真,为证明自己的认真程度,她举手发誓: “臣妇没开玩笑,若有虚言,天打雷....” “行行行,信你。” 这可麻烦了,敢情这小子不是被媳妇嫌弃,是要被媳妇抛弃了啊? 他小声问跪在地上之人: “要不你换个赏赐?” “朕赐你黄金万两,再给你升个一品诰命。” “外加一座公主府,再御赐一块腰牌,准你无任何阻拦随时进宫?” 沈云轻死命摇头。 “臣妇不要那些,就这个请求,求陛下成全。” 淮帝抹一把俊脸,棘手的差点捶床。 这浑小子,这让他如何处理? 自己媳妇都搞不定,啧,啧啧,啧啧啧啧。 “啊,璇儿是不是肚子又有些不舒服了?” “哪里不舒服?朕给你摸摸。” 说着还将整个头挨到程华璇肚子上。 一看就是故意避开,沈云轻蹙眉。 “陛下?” “那个,弟媳啊,你这想法朕知道了,但是蘅轩如今还在外头拼杀。” “不如等他平安归来,这和离,怎么也得双方都在场是不是?” “那陛下可不可以先下道圣旨?” “不急不急。” “急的,我急。” “我不急!” “璇儿,原来是皇儿饿了,你要不要吃个果子?朕给你洗洗啊。” 说完抓了一个果子逃难似的溜走。 沈云轻绷着一张漂亮的小脸敢怒不敢言。 气死了! 官官相护,果然是个昏聩皇帝。 瞧那小脸拧巴得都快哭了,程华璇在嬷嬷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朝她招招手。 “是不是蘅轩对你不好,怎么好好的就要和离?” 沈云轻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与她说开: “不瞒娘娘,我不喜欢程仲檐,我有自己想过的日子。” “一开始我就没想过嫁他,只是局势所迫,他身不由己,我也无力反抗。” “现在既然能做出选择,我还是希望离开,过我自己想要的日子去。” 程华璇怜惜地替她撩开粘住的发丝,叹息着问道: “那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你要是能等,就等上几年,我说服陛下,让他放了二弟与你一同归隐山林。” 沈云轻连忙摆手:“别别别,娘娘您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要离开他,然后去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与自己喜欢之人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我就用这一身医术,造福一方百姓,给我爹开个私塾。” “不是要和他一起归隐。” “我不想与他生活在一起,您明白吗?” “我是要自己去.....” 淮帝躲在殿门外苦着一张脸,招来身旁的焦公公,压低声音嘱咐道: “替朕去程尚书那问一声,那臭小子何时能回来?” 再不回,媳妇要没了。 第94章 你去死吧 沈云轻到底没能求得和离的恩典。 淮帝连着二十多日都躲着她,也不放她离开。 美其名曰:皇后还没彻底好全,不许走。 得等到封后大典结束,才让她离开。 沈云轻为了能求得和离的恩典,也是愿意留下来。 于是她每天想方设法往皇后跟前凑,每日来报到三四次,意图拦截陛下。 多跪几次,多磕几个头,说不定陛下心一软,就如了她的愿呢? 可惜,她今日又落空了。 淮帝怕她纠缠不休,跟他要那棘手的恩典。 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戏码。 他要是真答应了,程仲檐回来不得拿着斩龙辑弄死他。 所以他现在能躲就躲,每日来看皇后,都是偷偷摸摸。 或者派人先来探个底,知道她不在,他才摸进来。 更绝的是,沈云轻有时为了堵住他,还刻意来给皇后守夜。 结果,她守的那几晚,人家以公务繁忙为由,就是不来。 程华璇无语地看着两人。 “您直接拒绝她的请求不就得了,闹得跟个小贼一样。” “又不是做见不得人、偷鸡摸狗的事情,累不累呀。” 淮帝当然心累。 “她毕竟救了你和腹中皇儿,这么大的功劳,你让朕怎么拒?” “那您就准了她的请求呗。” “那怎么行!” 淮帝差点没跳起来。 “你家那个煞神手里有什么你忘了,他要是不好过,你以为他会让朕过得舒坦? “我还要用他呢,北疆离不了他。” “我倒是不怕他弄死我,反正这天下早晚都得传给我们的孩儿。” “他好赖都得给他外甥看着。” “我这不是想多陪你几年么,我要是走了,留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 “闭嘴,您又说这种丧气话。” “憋回去!” 淮帝立刻闭上嘴巴,狗腿地凑过去求抚摸。 “陛下,少夫人朝这边走来了。” 某位狗腿皇帝一惊,立刻以最快速度开溜。 程华璇无奈摇头,冀姑姑也是捂嘴好笑不已。 沈云轻虽然又没能如愿,但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皇后娘娘给了她另一件稀世珍宝,这法宝,可比皇帝好使多了。 都不用再来跪他,还求他干嘛。 她回去查一下和离书怎么写,有什么讲究? 学会了,谨慎地把和离内容一写上去,这不就成了。 简直不要太好。 别说程家,程仲檐都不敢拦她。 等皇后彻底稳当,她就卷铺盖,带着沈父麻溜地离开。 嗯,还得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冀姑姑看着少夫人活蹦乱跳、欢欣雀跃离开的样子,担忧地看向自家皇后。 “您把先皇赐您的圣旨给了她,真的妥当吗?” 程华璇温柔地看着她消失的倩影,含笑道: “一直这么来来回回,我看着也累。” “想来她真是铁了心。” “如果她真对二弟无情,何必强求。” “若是二弟对她有心,那就想方设法打动她,让她心甘情愿留下。” “留心才能留住人,不然,强留了人,心却不在,同床异梦罢了。” “就让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这也是我所向往的。” “本来是想将它留给程家,但是想想就这么一道圣旨,还是不许涉政的,也没什么作用。” 程家若出事,必定牵涉朝堂,所以..... 这道空白圣旨,只不过一个安抚她的由头而已,为的就是让她安心留在他身边。 于她而言,没什么大用处。 可若是给了她,她的事情也不涉及政事。 往小了说,家事而已,也是出自先皇之手,还能有点用处,不浪费。 束缚住她一个就够了,何必再困住另一个。 同是女子,她想看她挣脱了这桎梏,能飞多远? 这也是程家欠她的。 冀姑姑叹息一声,没再多说。 沈云轻哼着小调抱着盒子回了淓华殿。 路过连廊转角时,突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皱着眉头停了下来。 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好像在哪里听过? “娘娘现在怎么样?” “这是我从白连山偶然得来的上等红参,劳烦女史替我转交给娘娘,咳咳咳....” “娘娘现在已经无大碍,我定会转交。” “那就多谢史女医。” 一身纯白镶边刺绣锦袍,面白似玉,墨眉似水的男子缓缓走来。 一个转弯,刚好与她们四目相对,撞了个正着。 看到她时,他微微一怔,也停下脚步,温和地回头问身后的史女医: “这位是?” 史女医微微一笑,回他:“这是程家二少夫人。” “哦?蘅轩的少夫人?” “正是。” 确认了她的身份,他莞尔一笑,含笑着退后一步,客气与她见礼。 端得温文儒雅,彬彬有礼的病弱俊美王爷。 “少夫人,这是刚刚回宫的平阳王。” 原来就是那位病弱王爷。 沈云轻微福一礼,算是回礼。 “那我就先回去了,劳烦史女医。” “王爷慢走。” 沈云轻看着他一步三咳的背影,努力搜索着头脑中的记忆。 这声音,像,但又不太像。 她不敢肯定。 但是吃一堑长一智,到底留了个心眼。 “少夫人,那奴婢先过去了。” “等等。” 沈云轻将她叫住。 “那个红参给我。” 史女医一愣,看一眼手中精美的盒子。 依言还是递给了她。 沈云轻接过,打开仔细瞧了瞧,没发现什么异常。 安全起见,她还是将这东西拦下。 “这个红参我先拿着。” 转头对身旁的忆岚吩咐道: “你回凤栖宫嘱咐冀姑姑一声,以后外头送到娘娘跟前的东西,一律不能靠近她跟前。” 史女医微微一怔,问她:“这红参有什么问题吗?” 拿过去,肯定要验过的。 沈云轻微笑着回她:“小心为上。” “哪怕是最亲近之人,也要提防。” 皇后差点被人害,不就是她身边最亲近的宫女所为吗? 越不可能,越有可能。 她也是被扶莹那件事被刺得心里有了阴影,愈发谨慎。 史女医赶紧给她揖一礼。 “奴婢记下了,多谢少夫人。” 将盒子递给忆水,沈云轻继续往淓华殿走去。 刚跨入门槛,迎面伺候她的宫女们端着盘子走出来与她见礼。 “见过少夫人。” 沈云轻微微颔首,跨步就要朝里走。 末首弓着身退到一旁的一个小宫女,垂着头突然漾起一抹狞笑。 等沈云轻一经过,她挥手就朝她的头砸了下去。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吓得众人大叫一声。 沈云轻只觉得脑袋‘嗡’一声,额头一热,笔直就倒了下去。 “你去死吧!” 第95章 陷入昏迷 “少夫人!!!!” 后头正交代人去准备一些饭食的忆水,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令人发指的一幕。 她瞳孔一缩,奔上去一脚就将人踢翻砸到门上,急忙揽住倒下去的人。 去放红参和圣旨的忆红和忆萱突闻惊呼声,跑出来一看,目眦尽裂。 这猝不及防的突袭来得太突然,众人根本毫无防备。 沈云轻倒在忆水怀中 ,一道血柱从额头冒了出来,顷刻间染红了她的半边脸。 “少夫人!” 忆水死死捂着伤口,眼看少夫人慢慢闭眼,她朝着已经吓傻的一众宫女大吼: “快去叫太医!” 忆红一展轻功,已经朝太医院跑去,忆萱一把揪起瘫在门边的宫女,怒问: “你不是小婵?” “哈哈哈,沈云轻,我终于亲手弄死你,哈哈哈。” 怡萱一看,很快发现她的异常,一把扯掉她脸上的面皮。 痛得齐常瑜捂住自己的脸大叫。 “常瑜郡主?” “忆萱,把她手脚全断了,找人去叫陛下。” 咔嚓几声,齐常瑜的手脚被生生折断。 “啊!” “我是郡主,贱婢,你敢!” “啊!!!” 门边不远处,一块带血的砚台躺在地上。 忆萱捡起来一看,立刻明白她就是拿的这个砚台袭击了她们少夫人。 气得抬手就要砸穿她的头。 “别让她死,先救少夫人。” 少夫人再次出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全都得陪葬。 忆萱一脚踩上她的脸,咔一声,直接卸掉她的下巴。 齐常瑜痛得晕死过去。 忆岚进来,被眼前景象呆住。 “去叫陛下!” 到底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一个转身,毫不犹豫飞向宣政殿。 一帮宫女瘫坐在地,有那胆小的,也晕了过去。 “不想死就站起来,去打水,找干净的布帕。” 被人混进来都不知道,一群废物。 怡萱赶紧过去,协助忆水将人抬去殿内的床上。 等到淮帝赶来,太医院的陈太医和林太医已经在给沈云轻止血。 齐淮直接弃了龙辇,几乎是跑着过来的。 才至门口,就见两个宫女端了两盆血水出去。 他倒抽一口凉气。 三步并作两步,急奔进殿。 见皇帝驾临,屋内的宫女们跪了一地。 “参见陛下。” “怎么回事?” 四大丫鬟匍匐着叩头请罪: “奴婢们没护好少夫人,请陛下降罪!” “谁伤的?” “常瑜郡主不知受何人指使,易容混进淓华殿。” “趁少夫人归来不备之时,用砚台砸伤了少夫人的头。” “小婵的尸首已在御花园的河里被人发现。” “陛下,伤口深可见骨,不太妙。” “老臣已经替少夫人止血包扎,但是少夫人已经陷入昏迷。” 陈太医包扎好伤口, 赶紧退出来向淮帝禀告。 “刚刚我和林太医替少夫人把脉,发现...发现少夫人好似.....好似有了滑脉。” “只是月份尚浅,尚不能十分肯定。” “有些药,臣等就不能乱用了。” 齐淮趔趄一步,大惊。 滑脉?那岂不是说..... “那贱人呢?” “被奴婢断了双手双脚扔在偏殿,忆楚看着。” 淮帝来回踱步一圈,脸色黑得吓人。 人是他宣进宫的,结果人家救了璇儿和他的孩儿。 她却陷入危机,关键也怀了孩子。 他要如何跟在外面为他拼命的蘅轩交代。 真是该死! 淮帝恨恨一脚踹翻脚边椅凳,吓得所有人埋下头。 “陈太医,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一定要保少夫人和她腹中胎儿平安。” “不能有任何闪失。” “若是少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大临,可就要天崩地裂了。” 两位老太医颤抖着胡子慌忙磕头。 “臣等定当竭尽所能。” 不行,得要赶紧宣程家人进宫,程仲檐还没回来,这么大的事情,程家必须有人在场。 “忆岚,你赶紧去礼部将大公子叫来,顺便去国公府,将老太爷和大夫人请进宫。” “是。” 忆萱得了谕令,立刻跑了出去。 皇后那边刚稳定下来,为避免她受刺激动胎气,淮帝又派人去暗中知会冀嬷嬷一声。 先拦着她一些。 林太医留在淓华殿给沈云轻施针。 陈太医则被忆萱和忆红架着,直接用轻功快速掠过宫殿朝太医院飞去。 少夫人若真是有了身孕,这药,要慎之又慎。 他得亲自去配。 很快,程家人就急匆匆进了宫。 程国公听得二孙媳被人暗算,昏迷过去,差点没站稳。 没想成还被忆岚告知,“少夫人可能怀有身孕了,只是月份尚浅,太医们说还不能十分确定。” “请您进宫一趟!” 程国公两眼一黑,幸好被几个儿孙扶住。 缓过神来,他急得跺脚。 “备马,快!进宫,快进宫!” 程家匆匆赶到,程仲扬已在。 “情况如何?” 淮帝面色凝重,微微摇头。 程国公拄着拐杖的手抖得不行,颤颤巍巍走到帘子后,隔着帘子往里探。 差点老泪纵横。 “这可是我们程家最重要的孙媳和孩儿啊。” “可不能出事啊老天爷!” 大夫人、三夫人和章舒柔已经跟着稻子衙入内。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面色苍白如纸的人,急得抹泪。 稻子稻先诊了脉,沉重的神色逐渐加深。 “八九不离十,一个多月了,只是脉象微弱,确实不显。” 应该是中媚药的那次。 程家三位夫人得到这肯定的诊断,愈加悲痛。 又仔细观察了伤口和沈云轻的反应,稻子牙起身去与一旁的林太医交流情况。 大夫人坐到床边,心疼地握着她的手。 三夫人和章舒柔也围到床边。 等陈太医配了药过来,三人又进行了一次会诊。 等确定方案,与淮帝和程家几位老爷说了具体的治疗方案。 得到答复,他们开始着手用药。 淮帝与程仲扬去偏殿见了齐常瑜,许久后才满手是血地出来。 宫女们瑟瑟缩缩地伺候两位净手,头都不敢抬。 淮帝命萧牧照派羽林卫将淓华宫围了起来,防止有人潜进来杀人灭口。 “不知蘅轩到哪里了?如果可以,派人去换他回来。” 程仲扬攥紧双手,深吸一口气,沉重回道: “前几日传来消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不出三日,应该就能到。” “那就不用等了,我去锦华宫送那老妖婆一程。” “在蘅轩回来之前,从这个贱货嘴里问出她背后指使之人。” 若是他一到,这个女人一刻都活不了。 君臣两人分头行动。 淓华殿彻夜未眠。 第96章 滔天戾气 程仲檐风尘仆仆归家。 本打算先到家中喝口水,驻足休整片刻。 看一眼挂念许久的人,换一身衣裳再进宫。 不想程府大门紧闭,院中灯火稀暗。 飞涯叩门许久,门房小厮这才急匆匆跑来开门。 看到是他们二爷,喜得差点痛哭流涕。 还不等他开门请人进去,陆明行色匆匆跑来。 “主子,您真到了,太好了。” “少夫人在宫里昏迷了,陛下让属下过来候着您。” 瞳孔猛地一震,程仲檐一把揪住陆明的衣领,不可置信地质问: “什么叫昏迷不醒?说清楚?” “常瑜郡主易容混进少夫人宫殿,用砚台砸伤少夫人的头。” “少夫人已经昏迷三天,稻先生也去宫里了。” “老太爷、老爷夫人和大公子也在.....” 陆明还没说完,只见一个残影从眼前掠过。 一声嘶吼划破寂静的夜空。 陆明和飞涯赶紧翻身上马追上去。 寒风呼啸,夜风刮过脸颊,冻得人刺骨地疼。 飞涯气急败坏责问陆明: “我们走时少夫人好好的,主子让你护好了,你们怎么保护的?” 陆明也满腔懊悔。 “别说了,说来话长。” “现在棘手的是,少夫人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什么?!” 骏马上的飞涯一个不稳,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 前面的高大身影一颤,冷厉的剑眉皱成一条线。 本来就一身杀气,现在戾气彻底爆发出来,缭绕全身。 扬起马鞭死命抽在马臀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吓得一位夜路担面的老伯摔倒在地。 “哎哟,夜色疾行,想杀人呐!” 陆明无奈,赶紧停下来检查老伯的情况。 “老伯,对不住,可有哪里受伤?” “你们怎么回事啊,不知道疾行会撞死人吗?” “达官显贵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吧?” “对不住,我家主子有急事。” 发现他没有受伤,陆明给他塞了一袋碎银子。 飞涯已经从地上翻身追上马儿,扬着马鞭追却怎么都追不上他们主子了。 “赶紧跟上!” 陆明二话不说,也一跃而上,一扯缰绳,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淓华殿内,程家老少低着头黯然伤神、忧心忡忡,眼巴巴等着床上之人醒来。 四个小宫女正提着灯笼从御膳房过来,不想被一个高大身影一阵疾风冲过,几个一阵惊呼。 险险稳住手里的食盒。 “蘅轩。” 看着一脸胡须、满身疲惫的人赶来。 程家众人眸光微红,哽咽得说不出话。 程仲檐直奔床边,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额上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苍白的小脸再没有了张牙舞爪的嫌弃和鲜活的样子。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又怕自己双手太脏,不敢触碰她半分。 一双深邃的眼眸盛满滔天怒火,见到她时,转而变成无尽思念与痛心。 “轻轻,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低声轻唤床上之人,却不见她有任何回应。 他颤抖着双手将白皙的手握在手中,不停呼唤她的名字。 稻子衙看不过去,走过去安慰。 “陈太医已经去请他师父了,我也已飞鸽传书去药王谷请师妹出山。” “我们会尽力。” 一众太医院加上他这个药王谷弟子,都没能将人唤醒,当真是惭愧至极。 说来也奇怪,伤口明明已经处理好,用药也对症,但是人就是不醒。 吃药、施针,各种办法他们都试了,就是没有效果。 人不醒不说,昏迷一日,那气息就微弱一日。 不仅匪夷所思,更让他们忐忑不安。 现在糟糕的是,再昏迷下去,腹中胎儿只怕不保。 说出尽力这话,被尊称为神医的他,竟然也没了往日的底气十足。 程仲檐一眼不错地看着床上之人。 抚摸着她苍白的面颊,这冰凉的触感瞬间让他如坠冰窟。 仿佛回到前世那一刻。 戾气顷刻间翻涌而出。 挪开遮住自己双眼的白皙之手。 黝黑的双眸赤红一片,面颊扭曲,神色凶狠。 一直深藏暗处之人彻底被唤醒。 小心将握着的手放进被中。 男人站起身,阴霾的眼瞳缓缓一勾,睨一眼帘子外跪着的人。 “一群废物,护个人都护不好!” 陆明和五个丫鬟跪在地上不敢吱声,确实是他们失职,无可辩驳。 “人呢?” “蘅轩,你别这样。” 三夫人和章舒柔被他眼前的样子吓得不轻。 “那个贱人呢?” 轻飘飘咀嚼着口中之话,那神色冷血无情得,仿佛要将人撕碎。 “关在西偏殿。” 得到答案,程仲檐无视阻拦,直接朝西偏殿而去。 “这,要不要叫人去拦着?” 程国公摇摇头,阴狠道:“由他去,那个女人死不足惜。” 陛下没直接下令处理,就是等他回来。 那个女人是死是活他不管,他现在只在乎轻丫头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陆明在前面给他主子引路,飞涯默默跟在身后。 推开昏暗的房门,缩在角落里的身体一抖,吓得拖着动不了的手脚努力蜷缩在一起。 等男人走近,她抬眼反复看了好几眼,才确认是自己一直在等的人。 扑哧一笑,齐常瑜兴奋地往他脚边挪。 “程仲檐,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那个女人死了没有?” “她被人玷污了,你知不知道,她中了媚香,她被我的男宠给睡了。” “你还当她是块宝,她都这样了你还肯要她?” “她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陆明嫌恶地望一眼这个疯癫的女人,与他主子说道: “她一直不肯招出背后指使之人?” 程仲檐慢慢蹲下身,直视地上浑身肮脏,狼狈不堪的女人,没理会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嘴角一弯,抿起一抹嫌恶的冷笑。 “有什么好问的,能帮她逃出来的,除了那个尧策,不会有第二个。” “给她这人皮面具的,不用猜,是苏文溪,对吧。” 本来说到尧策时,地上的女人一脸不屑。 但直到提到苏文溪的名字,她明显顿了一下。 程仲檐嘴角一压,掏出靴子内的匕首,冷飕飕问陆明: “她用哪只手伤的少夫人。” 陆明被他问得愣住。 后面跟来的忆水立刻接过话回答:“右手。” 话音刚落,匕首利落地将卸掉的右手一把割了下来。 一声惨叫刺破黑夜。 齐常瑜缩着身子惊恐地看着分离的手臂。 痛苦地倒在地上。 那刺耳的声音让他很不爽,冰冷的眼眸一眯。 匕首一转,直接朝她嘴巴一刀扎了下去。 尖叫声戛然而止,只剩女人瞪着惊悚的眼睛直直看着上方。 身体不停抽搐。 还没死透。 程仲檐这种常年浸淫在死亡边缘的人,很知道怎么样能让人死得慢一点。 “砚台呢?” 陆明终于回过神,立刻跑出去给他将那块砚台拿过来。 接过端详片刻,上面还残留着血迹。 他眉头皱得死紧。 本来想用它砸烂她的头,但是上面染了轻轻的血。 没下手,反而将砚台揣进怀里。 他一把拔出匕首,头一歪,直接朝着心脏的位置捅去。 趁着人还有一口气,生生将心给剖了出来。 身后的三人彻底吓傻。 地上的女人没了气息,他们主子还没停手。 这是在千刀万剐。 戳着一颗冒着热气的心扔到三人脚边,程仲檐冰冷地下令: “喂狗!” 三人没忍住,奔出殿外哇得一阵干呕。 赶来的程仲扬和淮帝也是被里面暴戾嗜血之人,吓得震得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第97章 再见和尚 看着一身是血的人从屋里走出来。 淮帝蹙眉,却没有要责怪和问罪的意思。 只一眼,就不忍再看里面的惨状。 他娘的,比他还残暴,够狠。 别开眼,吩咐身后也在干呕的萧牧照,让人去把里面清理干净。 连同老妖婆一起,扔乱葬岗吧。 也算全了他们一家在黄泉路上有个伴的情分。 等柳家一倒,这老太婆也可以安一个谋逆之罪。 不给他们名留千古的机会,怎么对得起他们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走到正殿门口,殿内的所有人被那一身血惊住。 程国公拄着拐杖压低声音喝道: “去洗干净再来,别熏着轻轻。” 程仲檐站在殿门外的台阶下,的确没敢迈开脚走进去。 他怕他这个模样,会吓着她。 被祖父一提醒,程仲檐暗着脸色,转个弯,朝隔壁走去。 等洗掉一身血腥味,又换了干净衣裳,稻子衙替他处理了一身伤,他才返回正殿。 看他不吃不喝失神守在床边一整夜,三夫人于心不忍,劝慰一句: “你一夜不曾吃过东西,也没有闭上一眼,去吃口热的吧。” “别没等到轻轻醒来,你自己先倒下。” 床边窝着的人一动不动,充耳不闻。 直到陈太医搀扶着一位老者踏着晨光慢慢走过来。 “左都大人,您要不让一让,让陈老给少夫人瞧瞧。” 听到是治床上心爱之人,他二话不说赶紧起身,乖乖站到一旁,静静等着。 哪里还有半点昨夜杀人不眨眼时的阴狠模样。 陈老切脉半天,又查看了伤口,摸了沈云轻整个头,看了药方,也发出了奇怪的疑问: “不该啊,头内淤血已经施针驱散。” “这都第四天了吧?为何还不醒?” 陈太医立刻躬身回道: “我们会诊了三日,一直得不出更好的诊治法子,所以只能惊动您老过来一趟。” 陈老摸摸胡须,沉思片刻,突然提醒道: “若是都不管用,是不是可以试试请一些得道高僧来做场法事。” “会不会少夫人被惊得魂魄离体了。” 他这一提醒,令所有人醍醐灌顶。 三夫人一拍头脑,大呼: “对呀,怎么忘了这茬,真是关心则乱。” “这就立刻找人去岚音寺,请道法高深的师父来。” “启禀国公爷,家主,咱们府里来了一位和尚师父,说是能治好少夫人。” “他让小的来带话,请二爷带少夫人回去,他一直等在门口不肯离开。” 国公府一侍卫匆匆进宫,紧要关头跑来禀告。 “那师傅叫什么?” 程仲檐一直灰暗的眼神,突然起了一丝亮光。 侍卫赶紧回忆,拱手回道: “好像叫——善缘师父。” “飞涯,去备车马。” “是!” “要不要将师父带进皇宫,轻轻这样子不好挪动吧?” 大夫人担忧地提出了顾虑。 侍卫却又补充道:“那位师父说了,一定要带少夫人回去。” “说皇宫龙气太重,万法避让,会压制他施法,恐怕难带回少夫人。” “飞涯,朕特许你去将马车驾进宣阳门。” 宣阳门是离后宫最近的小门。 飞涯得令,立刻跑了出去。 三夫人和章舒柔协助程仲檐将人裹严实,小心翼翼用大氅护住她。 程仲檐稳稳抱着人朝宣阳门走。 正面撞上皇后的凤驾。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们还拦我?” “我的心肝祖宗,你过来做什么?” 程华璇气恼地口不择言指责皇帝。 “要是我没发现,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我?” “你悠着点,当心又动了胎气。” “皇后娘娘,您慎言。” 程国公皱着眉提醒她。 “您自己保重凤体,我们现在没法顾着您,您赶紧回去歇着。” 程仲檐没做任何停留,抱着人直接出了宣阳门。 上了马车,小心翼翼将人放下,嘱咐飞涯将车驾得平稳一些。 程家众人向皇帝皇后跪别,也匆匆赶回国公府。 善缘师父已经被客气地请进了丹澜院等候。 程仲檐将人抱进院子时,小月和秋红、嬷嬷几人差点哭出声。 去时匆匆忙忙,回来怎么就.... 腾嬷嬷连着四日到老爷和夫人跟前烧香跪拜,只求保佑少夫人和腹中小主子平安无事。 好好的一件大喜事,怎么就这么多磨难呢。 一把老骨头,头发都多了几根白发。 把人放到床上睡好,所有人让了位置。 老和尚上前查看情况,把了脉,又翻了沈云轻的眼皮。 摇摇头,掐指一算,只剩三日时间。 转身吩咐程仲檐。 “劳烦准备六把上等贡香,一些贡品、上次拜堂时,那只福鸡可还在?” 秋红急忙回他:“被少夫人烤了吃了。” 老和尚明显一顿,无奈摇头。 “那就重新再找一只更加强壮的。” “命人到院中四方神位点香,莫断。” “院子正中摆贡品上香,香不断,福鸡上正位。” “上次我赠少夫人的那卷画在何处?取来。” “乾坤北斗匣也取来。” “奴婢知道画卷在何处,奴婢去取。” “只是那乾坤北斗匣是什么?” 小月不解。 “一只黑红条纹的匣子,上头刻有星宿阵连虎凤纹。” “哦,就是少夫人的宝贝箱子。” “在车上,属下去取。” “另外再准备一把匕首,一只空碗。” 见嘱咐得差不多,老和尚让他们赶紧去备好。 他则到隔间去焚香换上一身金光闪闪的僧衣和袈裟。 等东西一到齐,香也燃上,屏退屋内所有人,独留程仲檐守在床边。 “取一碗你的血。” 善缘师父指指小桌上的碗。 程仲檐毫不犹豫,走过去扒开匕首,一把划开自己手掌,往碗中放了一碗血。 见他就这么任由血继续流,他摇头提醒他一句: “包一包,别让血染上其他东西。” “等我一旦开启阵法,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要让人闯进来打断。” “不然别说我回不来,少夫人可还有可能烟消云散。” “好!” 听得如此严重,程仲檐随意用锦帕包了一下,立刻持剑端坐正中间。 善缘师父点头,拿过那碗血,一展功法,画卷瞬间飘在沈云轻身前展开。 将血向画上一洒,那空白卷面立刻缓缓浮出一些图案。 那画上,赫然是一名少女身着嫁衣,爬上墙头好似要逃婚的景象。 程仲檐看得心头一跳。 这场景..... 画卷一落,盖在了沈云轻身上,只听得一句。 “阿弥陀佛,佛光庇佑!” 手上佛串落在沈云轻手中,一束佛光笼罩住床上之人,老和尚也垂下了头。 第98章 前世尘缘 沈云轻在一处白雾笼罩之地徘徊许久,怎么都寻不到出口。 更不见一个人影,四周朦胧一片。 她瘫坐在地,抱紧自己蜷缩成一团。 不知道自己困在这里多久,久到意识都快迷离消散时。 突然一道慈蔼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急忙抬头望去。 只见白雾中射来一道金光,走来一个老和尚。 定眼一瞧,不正是上次送她画卷的善缘师父吗? “贪财师父!” 她急忙站起来跑上去,欣喜万分。 “咳咳咳。” 老和尚被她叫得噎一嘴,用佛珠轻敲她一记:“无心之举,妄言无罪。” “小施主跟老衲走吧。” “去哪儿?” 还不等她问清楚,却发现自己右手已经被他用佛串套住,拉着往前飞去。 穿过浓浓白雾,他们一下子落在一面水镜前。 沈云轻疑惑,“我们不是要回去吗?这是哪里?” “镜花水缘。” “什么东西?” “前世结因,今世生果,小施主,去吧。” “啊?” 沈云轻不是很懂,看着水光中一幕幕快速翻过的画面。 她吃惊不已。 “哎,那里面怎么也有我?” 还是两个不同时代来回交叠的自己。 老和尚没再回答,拉着她直接穿了进去。 沈云轻眼前一黑,惊呼一声。 再睁眼,发现自己稳稳落在一面院墙之上。 老和尚呢?怎么只有她一个人? 她一转头,老和尚已经不见踪影,佛串却还套在她右手腕中。 “老和尚?” “善缘师父?” 连唤好几声,都无人应答。 什么情况?沈云轻满脸惊愕。 再看这熟悉的场景,那一身大红嫁衣的少女挂在院墙上。 不是吧? 身体不自觉往前一挪,她飘过去仔细一瞧,不正是她逃婚时的一幕。 张大嘴巴,惊讶地看一眼下方。 还不等她出声,一股强力将她吸下去。 她发现自己成了那个挂在墙上的少女。 啊一声,掉了下去。 下方的男人却没有及时伸手去接。 不对啊?当时程仲檐接住了的,为什么这里没接? 沈云轻一脸错愕,低头看一眼自己。 发现这少女的嫁衣果然和她当时穿得一模一样。 原身的少女捧着自己的脚踝缩在墙角,一脸痛苦,但是她没任何感觉。 估计摔断腿了。 一抬头,那张熟悉的清冷俊颜撞入眼帘,眼神却冷漠得没有一丝波澜。 好你个程仲檐,见死不救还这副鬼表情。 不对,这不是她当时的情况。 沈云轻反应过来。 这好像是书中的情节。 她在追本溯源? 弄明白情况,她赶紧起身,不想她起来了,原身还留在地上。 场景一转,她又置身于另外的地方。 稻子衙为她治脚的画面。 那个尧公公闯婚房的画面。 男人陪着她敬茶。 上族谱。 两人独处。 日常相处等场景一幕幕转换。 就像翻书一样,但她却置身现场。 梳着妇人发髻的少女含羞带怯,小心翼翼给他布菜,与他聊家常。 男人啪一把将筷子摔在桌上,冷眼盯着她。 少女怯怯闭了嘴,一脸惶恐。 看着女人黯然离开的背影,男人捂着眼努力平息心中的躁意。 飞涯进来禀告:“主子,没能抓到,我们的人到时,刘长铭早不见了踪影。” 一个翻转,画面又落入新的环境。 这是丹澜院的后花园,那抹熟悉的身影伫立在河边。 飞涯和陆明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小月和秋红也捧着一堆东西小心候在一边。 稻子衙连着给泡在河中的男人喂了一整瓶百解丹,却没什么效果。 施针也没压制住。 男人噗一口血喷了出来,眼看就要爆体而亡。 “糟了,压不住,血脉开始倒流了,只能圆房破身。” 一直站着不动的女主一把握紧自己的双手,大声喊道: “飞涯,把你主子捞出来扶到房里去,我来解!” 所有人看向她。 “愣着做什么,本来就是夫妻,快点。” 沈云轻心下大骂。 “别啊,你个傻女人,这个男人不值得。” “你随便叫一个丫鬟给他解了不就行了,干嘛自己上啊。” 她伸手去拉她,但是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沈云轻呆呆看着自己的手。 他们看不到她,她也碰不到任何人。 回过神,周围没了人影。 她急忙飞进去一看,所有人已经退出房间。 只有那个该死的男人痛苦地闭着眼躺在床上,难耐地蠕动身体,痛苦呻吟。 原本柔弱的少女,心一横,颤抖着跨坐到男人身上,抖着手去解他的衣服。 床上的人又是哇一口血冒了出来。 少女双眼一闭,一把扯开自己衣带,覆身上去。 沈云轻急忙转过身,双手蒙眼。 想了想,还是不能让原主犯傻,转身伸手去拉,打算制止。 不想入眼又是另一个景象。 是丹澜院,那与她长着同一张脸的小女子此刻正倚坐在窗前。 柔美白皙的小脸上,那对浅浅的小酒窝若隐若现,神情说不出的温柔。 她正耐心地穿着手中的鞋线。 身后的秋红和小月微笑着打趣: “少夫人是在给爷做鞋吧?爷收到一定很高兴。” “那肯定,这可是小姐亲手做的呢。” 日夜轮转,女子手上的鞋子渐渐成型。 画面一转,她就看到陆明拿着那双鞋子出了书房。 “这不是少夫人给主子做的鞋吗?怎么在你手上?” 飞英奇怪地问他。 陆明摸头笑笑:“不合脚,爷给我....” “死程仲檐!” 沈云轻气得吐血,靠! 原主用了多少日夜,手都戳出血了,你不要能否直接拒绝。 扔给别人是个什么意思? 简直负心汉,渣男! 她这暴脾气。 不等她飞进书房揍一顿那个不知好歹的男人。 她的身体莫名被什么一扯,迅速飞离。 “啊,不是吧,气死我啦。” “程仲檐你个负心汉给老娘等着。” 一阵秋风掠过,地上的树叶被风一卷,飘向院外。 立在院角的女子,失落地转身离开。 陆明嘿嘿一笑: “爷给我,让我拿去铺子里叫绣娘们改一改。” “要是让少夫人知道,少不得又要挑灯熬夜重做了。” “飞英?” “爷让你去稻先生那里给少夫人取的药膏,你取了没?” 飞英奇怪地望着院角的方向愣神。 她怎么好似看到了少夫人? 挪动脚步去探,却空无一人。 沈云轻啊一声,一个翻滚,她落到岚音寺。 撞破奸情现场? 沈云轻揉揉眼,可是又不太像。 因为不是在瀑布之下,而是在一处荷花池旁。 傻女人站在一棵大树后,看着前面登对的两人,悄悄抹泪,转身离开。 沈云轻傻眼。 离开干嘛,上去啊,扇一巴掌。 但是她的话傻女人听不见。 急得她一跺脚,一脚踩空仰倒摔下去。 再起身,就看见男人身穿盔甲,将手镯套进她手腕,替她将发簪插紧。 转身利落上马,一拽缰绳,马儿一声长啸。 马蹄滚滚,男人领着大队兵马绝尘而去。 独留女人站在原地久久驻足。 轻轻抚摸腹部,口中呢喃着什么。 她赶紧靠近,这才听清她说了什么。 “你要当爹了,愿你此战胜利,平安归来。” 稻子衙背着药箱,走过来与她辞别: “为什么不将你有身孕的消息告诉他?” 女人淡淡一笑,仰望晴空。 “他奔赴战场,最忌分心,让他安心去吧。” 稻子衙微微一怔,叹息道: “也好,等他回来,喜当爹了,就是苦了你。” 女人摇头,微微一笑:“无碍,家国父仇,他背负得也不少。” 稻子衙叹息,“得如此佳妻,希望这小子莫要负你。” “我去药王谷一趟,少夫人无事就待在府里少外出,等我回来。” 沈云轻点头,目送他离开。 伺候的丫鬟嬷嬷出来规劝,扶了她进去。 拐角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确定了位置,转身离开。 第99章 同是一人 沈云轻支着下巴任由自己不停转换在各个场景。 反正这些个画面,与原书大差不差,那些书里没看到过的,她也无法左右。 她想不明白,原身怎么就那么爱这个男人呢? 这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她如此付出? 手指哒哒敲着。 看着苏文溪精准地找到宅院。 忽悠完齐肃,忽悠稻子衙,又来忽悠傻女人。 见原主不上当,干脆无耻地从背后一掌将人劈晕。 将大着肚子的原主挟持着从院子里翻出飞身墙外。 沈云轻大叫着弹跳起身。 “这绿茶婊竟然会武功?” 她急忙跟上去,一个踉跄,飘到一间破庙里。 只见那绿茶在与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说着什么。 那男人听完癫狂大笑几声,然后用披风将昏迷的原身给包住。 她伸手,心甘情愿地让他绑了。 沈云轻气得吐血,这女人设得好一手苦肉计,她得赶紧弄醒原主。 一眨眼又已经置身在悬崖峭壁上。 海风呼呼大作,将吊在树上的两个身体吹得摇摇晃晃。 一群追兵围在树前。 来来回回说着什么。 沈云轻被一阵强有力的力量拽向崖边。 在空中打转两下,直接撞进右边被披风包裹住的女人身上。 这次与前几次不同,此刻她仿佛真成了她,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肚子上传来的刺痛,以及肚子里生生往下坠的无力感。 她艰难蠕动两下眼皮,想开口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她控制不了这副身体,做不了一点挣扎。 这感觉,太糟糕了。 “程仲檐,好心提醒你一句,那位世子妃——怀有身孕了。” 男人嘴角一扬,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松了手中的绳子。 沈云轻只觉得身体一沉,整个人失去重心,笔直往下坠落。 “不要!” 一声悲戚,那个男人也跟着跳了下来。 如她看到的结局一样,他先伸手捞了身旁的女人。 她从他另一侧坠落。 他伸手,没能抓住她的绳子。 她看着他们相拥停在了峭壁上。 她笑了。 一行泪水划向上空,含笑着闭眼。 捆绑的双手抚上肚子,万念俱灰。 她笑着惨然赴死。 身后的风仿佛要将人刺穿,她浑身冷得发抖。 心像是被生生挖掉一个大洞,钻心地疼。 沈云轻也哭了,她四肢被牢牢束缚住,心痛得无法呼吸,动弹不得,什么也做不了。 泪水模糊了双眼。 这一刻,她们完全重合。 直到身体砸入冰冷的海水,世界变得安静。 入眼是一片灰暗。 很快,海水涌入鼻腔,窒息感传来,眼前的灰暗转成一片绿色。 身体抽搐几下,瞬间一片赤红。 恐怖的窒息感笼罩全身。 她蓦地瞪圆赤红的双目。 使尽全身力气,一个挺身,瞪着爆裂的双目挣扎着坐起身。 满脸恐惧,捂着疼得发麻的胸口大口喘气,就像溺水之人脱离水中。 她又能呼吸了,她没死? 抬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那个大水镜面前。 视线缓缓往下移,却发现自己身上正滴着水,周围湿了一片。 目光死死停留在那高耸的部位。 她终于彻底爆发,尖叫声震得一旁的花瓣洒了一地。 等发泄完,那消失的老和尚不知何时又站到了她身后。 捻着一串佛珠,大手轻轻盖在她头上。 沈云轻终于冷静下来。 转过身时早已泪流满面。 “老和尚,为什么会这样?” 她捂着还在钝疼的胸口一脸疑惑。 仿佛只有这里痛着,她才能感受到胸前这颗心是热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和尚一脸慈和,看着那水镜里的画面一点一点消失,宽慰道: “前世根,今生果,如秋水长天。” “情之一字,如浮生若梦。” “情根已净,可以归位。” “小施主,灰烬中重生,切记放下是福。” “若执念不消,藕断丝连,根缘难灭,情缘再起,生生不息。” “一切由心起,一切由心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僧袍一挥,那水镜如破碎的流水洒了一地。 又迅速凝聚成两个模样,一个她的样子,还有一个长得白白嫩嫩的小娃娃。 那小手紧紧牵住母亲的手,正朝她咧着嘴角笑。 沈云轻看得愣住。 一阵白烟突然朝她快速拂面而来,她吓得用手一挡。 身体一激灵,身上湿漉漉的衣裙瞬间变干,高耸的肚子也消失不见。 “他们去哪儿了?” 放下手臂,人已经消失不见。 沈云轻慌忙站起来四处寻找。 老和尚微笑着看她。 沈云轻焦急,急忙与老和尚解释。 “她就是我这具身体的主人,善缘师父,您神通广大,能否帮我把身体还给他们?” 老和尚点头笑笑: “已经还了。” “怎么可能,我不是还在?” 这么清醒地控制着身体,哪里还了? 老和尚捋捋白胡须,笑着解释。 “还不明白吗?你就是她,她就是你呀。” “什么意思?” “她是你前世的一缕情根,你是她今生的因果,你们本就是同一人。” “如今神魂归一,彻底完整。” 沈云轻吃惊,转着大眼试图辩驳。 “不可能吧,我不是穿书吗?怎么我就成了原主?” 老和尚哈哈大笑:“穿什么书?怎么别人不穿,反倒是你穿?” “世间姻缘皆有因果,你只是被姻缘卷招进自己的姻缘当中而已。” “你的所有过往,已经重回你的身体当中。” “情根未归前,你虽会伤心难过,但体会不到锥心之感,亦不知情爱滋味。” “人之七情六欲,缺一不可。” 沈云轻不可置信,摸着怦怦直跳的心一脸震惊。 它时不时还会隐隐作疼,这感觉,的确不是假的。 在原地转了两圈,她仍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是,老和尚,要不咱别玩了。” “你这么能耐,你赶紧把我送回现代去,把身体还给他们母子。” 老和尚见她还没接受现实,含笑着朝她摇头: “回不了,姻缘卷还没写完呢,你的情根虽已归位,但是情丝未了。” “须得将这一世渡完,断了这因果,才能回。” “那我现世的身体呢?” “安然无恙,历劫归去,一切如梦初醒。” “那意思就是,这身体,还是原主.....” “就是你自己的。” “额,好吧,也就是说,这其实就是在我自己的梦境当中?” “必须等我梦完这一生,才能回到现实当中,没错吧?” “这并不是梦境,亦是真实存在。” “你在自己的今生,度完这一世,就能回你自己的现世里去了。” 本来感觉自己听懂了,现在又搅成了一坨浆糊。 但是她牢牢捕捉到一个关键点。 就是她必须在这里度完这一生,才能回到现代。 和她刚开始的猜测如出一辙。 “那渡完一生的节点是什么时候,生儿育女?还是生老病死?” “啊!” 嗡一声,脑袋一沉,她方才置身的那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开始不停闪现。 沈云轻一把抓住老和尚的衣袖,想让他帮她一下。 头好重,她快顶不住了。 “回吧!” 该回了,回去渡完自己的劫。 慈和一笑,捻着佛串的大掌一拍。 直接将捂着头的人给拍了下去。 第100章 终于醒来 一朵厚重的乌云徘徊在上空。 突然一阵狂风大作,四方神位的香火啪地闪跳几下,好似要烧起来一样。 守在院子四周的所有人被这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供桌上的雄鸡突然躁动不安,香火也被风吹得快速烧到底。 “不好,香要燃光了,快续香。” 新香点不燃,急得一众女眷围在一起避风点香。 那鸡却扑棱几下翅膀,挣脱脚上的绳子,跃上屋顶,伸长脖子朝天碲鸣三声。 一道金光从乌云中洒下来,直透屋顶下方的正屋。 床头那黑色匣子也不停抖动,突然迸发出几道红光,将床上的身体笼罩。 沈云轻一个打挺,被那大如山顶的手掌罩下来。 吓得她大叫一声,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眼。 无神的瞳孔金光骤聚,深吸一口气,她直挺挺坐直了身体。 脑袋嗡一声,头上传来一阵刺痛。 盖在身上的画卷一抖,快速闭卷滚落在地。 “嘶,疼!” 一把捂住头,沈云轻痛得龇牙咧嘴。 狂风已停,所有香烛覆灭。 一切归于平静。 “轻轻?” 程仲檐从椅子上跳起,紧张地看向床上已经坐起身的人儿。 老和尚也缓缓睁眼,双手合十,平静地道了一声: “我佛慈悲。” “蘅轩?是不是轻轻醒了?” 等在院子中的众人听得一声大叫,纷纷趴到门缝探查情况。 老和尚起身,将掉落地上的画卷拾起,转身去开门。 众人一拥而入。 “太好了,真醒了。” 所有人见床上之人坐了起来,捂着头,差点喜极而泣。 “好痛!” 沈云轻触碰到额头的伤口,痛得缩回了手。 程仲檐已快步坐到床边,小心翼翼护着,满是喜色。 见她触到伤口,急忙抓住她的手,柔声轻哄: “你额头被砸破,别碰它就不疼了,乖!” 那清冷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沈云轻垂着的脸整个凝固,身体彻底僵住。 缓缓抬眸,入眼的,除了程府熟悉的面孔,还有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面容。 她怔怔盯着他看了片刻,眼眶慢慢溢满泪水,湿了整个面颊。 程家所有人还以为她定然是委屈得厉害,急忙安抚。 “没事了轻丫头,已经在家中了,没人敢再伤害你,莫哭啊。” “对对对,以后谁敢伤害你,我们决饶不了她。” 不想沈云轻突然一把愤恨地揪住他的衣领,淌着泪不可思议地问道: “程仲檐?是你?” 原本明亮的眼眸中,一夕之间布满了凄凉的神色,程仲檐心中猛地一钝。 在惊讶到来一瞬,一股痛意悄然蔓延至心头。 不安感席卷全身。 “是我,轻轻。” “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莫名感到不安,唇边有些发凉。 “你还活着?” 那死寂一般的眼神靠近,端详他几眼,不可置信又问。 程仲檐被这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样子怔住。 围着的众人也惊讶地发现了她的异常,纷纷看向一旁的老和尚。 “善缘师父?这....” 沈云轻却像是魔怔一般,靠近他耳边。 目光冷厉如刀,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地诘问: “那个女人呢?” “你舍弃我们母子救下的那位世子妃,有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我们死后,你们滋润的日子过了几年?遭报应了吗?” 说着突然仰面狂笑,那泪水犹如海水一样,一串串砸在他手上。 烫得他动弹不得。 惨笑几声,她又伸手捧着他的脸,逼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哀伤地告诉他,她和孩子,当时是有多绝望。 “程仲檐,你知不知道,那悬崖的风,冷得能把人穿透。” “那崖岸啊太高了,砸下去的时候,我的肋骨不知断了几根。” “我的口中腥得都要吐了,可是我吐不出来,它和海水一起,倒灌进我的喉咙里喘不过气来。” “孩儿差点就从我的腹中生生砸出去,可是他舍不得离开,到底没有离我而去。” 见男人深邃的瞳孔里慢慢攒满震惊、惶恐和绝望,她笑了,笑得癫狂: 脸上满是扭曲之色,犹如地狱爬来的怨魂,紧紧逼视着他。 “你知不知道?那海水下面又冷又黑。” “孩儿说,他也好冷。” “我们都冷。” “你冷不冷?” “你应该不冷的,你的世子妃会紧紧抱住你,给你取暖。” “我们死了,她嫁给你,有没有给你生几个孩儿,你的心,热了没有?” “你的心还在吗?” “你的眼睛怎么还能完好无损。” “眼瞎心盲,你这样的人,怎么还没被天收了去?” “真是讽刺,天理也可笑,天道都帮你。” “我这重活一世,怎么还是落到你手里。” 哀伤的声音颤抖得语不成调,她声嘶力竭: “我恨你!” “程仲檐,我恨你!” “恨不得你去死。” “你怎么还没死?” “去死啊!” “你要给我们娘俩偿命的啊,哈哈哈哈!” 在她情绪即将崩塌之际,老和尚终究是不忍,捻着佛珠的手,轻轻往她头顶一盖。 那凄惨的目光一暗,双眼一闭,整个人软了下去。 被彻底震住动弹不得的人,被她方才狠狠一推,狼狈地跌坐在地。 一股腥黏的液体从嗓子里涌出,慢慢从嘴角淌落。 两只深陷的眼睛变得空洞无神,布满悲怆和绝望之色。 嘴巴嗫嚅着,颤抖中发出悲鸣般的呢喃。 他想开口告诉她,不是她想得那样。 他没苟活。 可是,开口却成了困兽之笼。 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周身疼痛,仿佛被看不见的野兽撕咬着。 一颗心锥心刺骨,不停被撕咬,身体不由自主颤抖,四肢不听使唤。 哇一口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蘅轩?” 程家所有人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了?大师。” 眼前的变故到底是吓住了程家在场之人,屋子内乱作一团,所有人惊慌失措。 老和尚托着沈云轻的头轻轻放下,这才双手合十深叹一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一个放下。” 没能放下怨恨,也没能放下执念,更是没能放过自己。 这因果轮回,终究还是没逃过。 老和尚惋惜一声: “少夫人在鬼门关游走一趟,看见自己前世的悲惨遭遇,一时还没回神。” “误将现在当成了过往,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一向信奉神佛的大夫人察觉到不对,赶紧问他: “那蘅轩怎么也?” “二公子因也是从这因果轮回中回身。” “他们的爱恨纠葛,终归需要他们自己来化解。” 解决完这前尘俗事,他的任务已了,也该归去。 对着瘫坐在地的人好言相劝道: “二公子,老衲职责已尽,这便离开闭关去了。” “离开前送二公子一句谏言。”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它难得,将来心未必可得。” “红尘一梦,放下方是解脱。” “不可执着,不可执着!” 留下几句话,还不等众人反应,他已经消失在院中。 程国公回过神去追,早已不见人影。 第101章 发现有孕 沈云轻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三夫人和大夫人不敢离开半步,两人轮着守在她床边。 生怕又生出什么变故。 稻子衙被留在隔间,每隔一炷香就要过来把一次脉。 确定人只是昏睡,而不是昏迷,所有人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失神颓然坐在外间的男人,稻子衙忍不住摇头。 到底看到了什么样的前尘往事?能让少夫人说出让他去死这种话。 而这位爷也像失魂一样,一句话都不说,一口水也没喝,就这么失魂落魄坐着。 有时候还失神站半天,又不敢靠近。 无论他们怎么劝,他都听不进去。 这少夫人刚醒来,这位难不成也了魂? 善缘大师已经走了,他要是也失魂,找谁来治? 这对小夫妻可真是,命运多舛。 这边沈云轻再次缓缓睁开双眼,已经没了刚醒来时的满身怨气。 眼瞳也恢复清亮,那双乌黑的大扑闪几下,又恢复以前清明灵动的模样。 三夫人和大夫人小心翼翼凑近,小声唤她: “轻轻,醒来了?” 见她要坐起身,大夫人赶紧扶她。 给她后腰垫上高枕,替她掖好被子,温声问她: “肚子饿不饿?你这昏迷了这么多日,没进过米食。” “腾嬷嬷灶上温着米粥和鸡汤,吃上一点好不好?” “叫他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他。” 柔弱嘶哑的声音相当决绝。 撩开帘子想走进来的人一顿,神色哀伤。 “滚!” 本来都已经放下所有戒备,一见他进来,沈云轻不自觉恨意涌起,全身燃起怒色。 见她又要激动,程仲檐立刻缩回手,小心翼翼收脚退到帘子后,避开她的视线。 三夫人和大夫人急忙安抚。 “轻轻乖,别激动,三婶帮你赶他,你莫激动啊。” “对,别激动,你刚醒来,这么激动当心又晕了。” “大伯母一会儿叫祖父和大伯替你收拾他,打一顿,你别激动啊,乖。” 说着与三夫人使了个眼色。 三夫人走出来,看到自己高大的侄子消瘦了许多。 那如履薄冰、一脸凄怆的面容,黯然伤神地望着那抹身影。 哀叹一声,耐心劝他: “这几日轻轻情绪不稳,不想见你,你就先去隔壁避一避。” “别往她跟前凑了,省得再惹她情绪失控。” “稻先生说了,她现在虚弱得很,最忌大起大落。” “别倔啊,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你还一身伤呢。” “让她先好好静养,你也去收拾收拾,这邋遢的模样,她见了更闹心。” 到底是听进了一点劝,三夫人拉着他往隔间走去,他也乖乖迈开脚步跟着走了。 秋红和小月端了许多吃食进来,伺候沈云轻漱口净手。 在她们小心翼翼的注目下,沈云轻伸手接过米粥。 所有人大松一口气,面露喜色,愿意吃就好。 愿意吃,身体就能好得快。 到底没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沈云轻舀起米粥吃起来。 不想还没吃两口,胃中一阵翻腾。 她顿了两下,到底没忍住,哇地一开口全吐了出来。 刚吃下的米粥吐了个一干二净。 吐完米粥还不够,这一阵反呕仿佛触到开关。 沈云轻趴在床头,吐了个天昏地暗,眼冒金光,连胆汁都差点吐出来。 大夫人急忙让小月去叫稻子衙。 也顾不上一地的呕吐物,吩咐秋红去倒水,她替她抚拍着后背。 这才一个多月,怎么反应就起来了,可怜见的。 稻子衙拎着药箱进来,丫鬟婆子已经快速将污秽清理干净。 沈云轻苍白着小脸仰靠在床头,满目震惊。 不用问稻子衙,她自己已经有了猜测。 “怎么反应这么大?才一个多月呀。” 大夫人喂她漱口喝了口温水,替她擦净嘴唇,担忧地问稻子衙。 稻子衙也无奈。 “有的妊妇反应激烈,少夫人之所以这样,应该是身体太弱。” “好好静养,等身体恢复一些,兴许会好一点。” 果然,沈云轻震惊地看向他们。 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她还是虚弱地开口问了一句: “我有了?” 稻子衙点头: “是,已经一个多月了。” 不自觉抚上平躺的腹部,心中五味杂陈。 眼中泪光打转。 这真是造化弄人。 看来那个孩子舍不得她,和她的母子情分未尽。 不过也好,她的孩儿又来寻她,也算了了前世的遗憾,与他无关。 至于他的生父,有机会就相认,没机会,她自己养。 “把米粥给我,我再喝两口。” 这身体太虚,不吃点东西下去,孩子会遭不住。 听她还要吃,所有人又喜又忧。 生怕她吃了再吐,又怕她一点都吃不下,身体反而更虚。 丫鬟已经将痰盂随时备着。 这次沈云轻吃得很慢,先含在口中停一会儿,再一点一点咽下去。 防止吃太快,久未进食的胃蠕动得太过,容易反胃。 吃了近半个时辰,众人静静看着,都不敢大声说话。 门口一个高大身影痴痴往里张望。 听说她呕吐得厉害,那大手抓着门板,紧张得都快嵌出一个印子来。 飞涯看着自己主子刮了一半的胡塞,衣服都没系好就奔过来,小心卑微得可怜。 他看着都心疼。 谁家少夫人怀有身孕不是欢天喜地,放几串鞭炮都不为过。 怎么轮到他们爷,反而谨小慎微得只能站门边,都不敢迈进去一步。 真是造孽! 一碗粥吃了大半,沈云轻停住,没敢再吃。 肚子有点东西就行,吃得太多,万一再吐一次,那滋味不好受。 三夫人见她吃下米粥,想哄着她喝一口鸡汤试试。 勺子刚到嘴边,她一闻到那股骚味,立刻捂嘴一阵干呕。 “好难闻,有股骚味。” 她挥手拒绝。 “骚味?” 三夫人转过去,仔细闻了闻,没闻到什么味道啊。 腾嬷嬷用的精心饲养的乌鸡炖的,里面放了不少温补的药材。 “喝不下就别硬喝,妊妇的口鼻比常人都要灵敏。” 大夫人也点头赞同: “没事,到时候多做点闻着不难受的糕点、吃食和果瓜。” 三夫人也没硬劝,转身递给身后的腾嬷嬷。 “没事没事,老奴再去做些其他的吃食煨着,少夫人想吃了再吃啊。” 还好没吐出来,深深给压了下去。 沈云轻抚拍胸口,等缓过那股作呕感,她让大夫人和三夫人都回去休息。 “劳烦三婶和大伯母照顾我这么多日,您二位回去歇一歇吧,我这里没关系了。” 三夫人笑着宽慰她:“一家人莫说这种客气话,我们亲眼看着也放心。” “你好好把身体养好啊,肚子里的这个也健健康康的,我们看着也高兴。” 沈云轻张张嘴,有些难以开口。 想了想,既然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了身孕,那就索性说清楚。 “您二位回吧,我这里有嬷嬷和秋红小月照顾。” “让他进来吧,我有话要跟他谈。” 第102章 孩子父亲 沈云轻一直笃定孩子是那个暗卫的。 从未怀疑过其他的可能性。 所有人对她怀有身孕这件事没有起疑,她也疑惑震惊。 但是转念一想,会不会是他刚回来,又遇上自己昏迷,程府自乱阵脚,所以他不好发作。 程家所有人理所当然地将这个孩子认作是他的,对她关心备至。 碍于她的伤势,所以他默认了一切? 但按照程仲檐的行事作风,似乎说不通,但目前来看只有这一个可能。 沈云轻自嘲一笑。 前世夫妻一场,除了抹不掉的恨,她与他,也没什么情分可言。 前世的爱意已葬送,今生她从未爱过他,如今她还有了别人的孩子。 虽然恨他,不再爱他,但还不至于让他来当她孩子的便宜爹。 不论如何,彻底敞开说清楚,将一切拨回正轨。 立刻分开,就是最明智的做法。 多纠缠一刻,对彼此都是一种伤害和侮辱。 程仲檐小心翼翼走进来。 所有人含笑着退出去,关上房门,给小两口一个说话的机会。 已经刮去一脸髭(zi)须,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高大男人,走到内间。 仿佛犯错的孩子,小心看着床上之人的脸色。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惹她生气。 程仲檐走到床边,苍白冰冷的手指相互摩挲,面色露出几分凄楚。 明明往日一副霸气凛然,大权在握的大男人,此刻却小心翼翼得有些卑微。 沈云轻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开口: “我有身孕了。” 程仲檐强装镇定,声音有些颤抖低哑地应道: “我知道。” “多谢不杀之恩。” 程仲檐垂眸,拳头不自觉收紧。 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他在顾虑,现在如果告诉她,他是孩子的父亲。 她情绪会不会再度失控? 稻子衙说不能让她太激动,情绪波动太大,容易小产。 而且她额头上还有伤,才刚醒来,身体本来就虚弱。 他张嘴,最终选择沉默。 见他不接话,沈云轻以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瞥他一眼,打算让他死个明白。 隔着前世两命,他们再如何,都绝无可能,趁早斩断一切,对谁都好。 她可以不在乎前世自己的死,但是孩子的死,她无法释怀。 深吸一口气,她尽量将前世的过往合理地说出来。 “我刚醒来那会儿,你有没有被吓到?” “因为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到自己去了前世,在那里找回了前世的记忆。” 程仲檐瞳孔猛地一颤,惊讶地抬眸看她。 从昨日她话里的一字一句,他已经发觉,知道她也与他一样。 现在她亲口说出来,这让他又喜又怕。 喜的是他们都重新来过,他有机会来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他不会再像前世那样愚蠢。 怕的是她说恨他,他怕她不要他,丢弃他,离开他,连一点弥补的机会都不给。 收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他的心也在跟着发抖。 沈云轻将他母亲的簪子和手镯递给他,平和地开始坦白: “程仲檐,你不是一直奇怪我为何不喜欢你吗?”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对你一直没有太多好感。” “抗拒你,甚至有些厌恶你。” “现在我知道了。” 程仲檐握紧双手,没有接她递过来的东西,只是紧张地望着她。 沈云轻见他不肯接,给他放床边,继续说下去。 “因为前世,我们产生了无法跨越的生死隔阂。” “重来一世,它也没办法消散。” “你听我说完。” 沈云轻制止了他打算迈上前来的脚步,打断他开口要说的话。 她知道,他开口肯定会说:那只是一个梦,那不是现实。 她平静地继续娓娓道来,再复述一遍过往,还以为能做到心如止水。 没想到它还是会痛。 按着隐隐作痛的心口,她惨然一笑: “在前世里啊,我也嫁了你,还怀了你的孩子。” “但是结局并不尽人意,我和你的苏文溪被人绑架。” “哦,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你那位好师妹,是她策划绑架了我。” “她会武功的,这个你知不知道?” 看来是不知道,沈云轻看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神色。 可笑的摇头。 转头,她又继续接着说。 “最后我大着四个月的肚子,坠下悬崖落入涛涛大海之中一尸两命。” “而你,自诩英勇无敌,却被那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蒙蔽了双眼。” “危难之际,你选择了救她。” “舍弃了我们母子。” “你说,这样的恨,我要如何原谅?如何释怀?” “如何像个没事人一样,与你再续前缘,生儿育女。” “我也是人呐,我也有心,也会心痛,更会生恨。” “所以,我虽然回来了。” “但前世的种种过往,就像一个个烙印一样吗,深深烙进我的脑海里。” “前世你欠下的债,今生你虽还没犯过。” “但我做不到,更不会再爱上你,明白了吗?”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你的原因。” “而且,我怀了别人的孩子。” “上次我被绑架,中了帐情香,据说那媚药是无药可解的,唯一的解法,就是破身。”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赶到的。” “但是失去意识之前,我还是隐约看到了那个男人的.....” 扑通一声,堂堂七尺男儿笔直朝她跪了下去。 沈云轻一顿,话被打断。 她惊问:“你做什么?” 程仲檐跪着挪到她床边,眼中赤红一片。 两行泪水从眼角滚落,他卑微地伸手想去握住她的手,祈求她的原谅。 出口却已哽咽。 “轻轻,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和孩儿,我该死。” “我罪该万死!” “前世的种种,我不辩驳,事情已经发生,辩驳已毫无意义。” “可前世你死后,我没有独活,我杀了刘长铭,挖出他的心给你祭奠。” “又杀了苏文溪,最后杀光所有害过父亲、害过岳父、害程家满门之人。” “最后我杀了自己。” “我不奢求你们原谅。” “但是,能不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让我弥补你们,好不好。” 沈云轻嫌恶地将双手从他手中抽出,脸色从震惊到不可思议,最后化为一声惨笑。 原来如此。 果然如此! 她的猜测竟然是对的。 他重生了。 难怪从一开始,他就说喜欢的人是她,说要好好跟她过日子,对她纠缠不休。 “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 “原来一切都是那么可笑。” 她悲哀地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程仲檐颤抖着手,泪水也早已决堤,从未哭得如此凄惨。 就算父亲惨死,母亲难产而亡,他都不曾如此。 他颤抖着祈求眼前之人的原谅。 仰着头将泪水擦干,沈云轻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别哭,不值得。 “重来一世又如何?” “程仲檐,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了,无论怎么重来,都无法抹去曾经的伤害。” 她绝然地看着他说道: “我不原谅!” “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写份和离书给我吧。” “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明日我就带着我父亲离开。” “我孩儿的父亲,不求你放我们一家团聚,但求这些时日的相互扶持,换你一个不杀之恩。” 她释然而淡漠的神色,深深扎进他的心房。 程仲檐凝视着她的眼眸,眼中闪烁着泛红的光芒,如同被烈焰渲染,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轻轻,别抛下我。” 他呜咽着祈求。 “你们娘俩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不拦你,我放你离开。” “等你身体好了,你想去哪里都行。” “只是求你,让我远远护着你们,好不好?” “程仲檐!” 沈云轻一把推开他,怒斥道: “你前世清高自傲,铸成大错,今世还要糊涂一生吗?” “既身为将领,保家卫国,才是你该做的。” “我肚子里的孩子与你无关,也不需要你来弥补。” “我也不想再见到你,别来纠缠我们。” 程仲檐跪直身体,再次小心靠近。 满腔懊悔一点一点侵蚀着他,啃噬着他的心。 “不是的,我就是孩子的父亲,你肚子里的孩儿,是我们的。” “不是别人。” 第103章 彻底崩溃 沈云轻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他。 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她僵着脖子又问一遍。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救我的明明是你的那个暗卫,我孩子的父亲也是他,怎么可能是你?” 程仲檐垂泪,伸手握住床边,小心触碰她的被角。 到底还是说出了真相。 “我赶到的时候,你们还没来得及发生接下去的事情。” “我派人去接稻子衙,但你药效已经发作,撑不到他赶来。” “而且经脉已经开始倒流,口吐鲜血,所以我只能......” 脸色一下白得像窗户纸一样。 沈云轻一把冲过去,撑着床面与他怒目而视。 “不对,我虽然失去意识,但是朦胧中还是看到了那张脸,绝对不是你。” “程仲檐,你不能这么无耻,为了困住我,你连这样的事情都要认。” 程仲檐红着眼眶,悲凉又无力。 他小心地想去扶她,生怕她摔下来。 沈云轻啪一打掉他的手,怒吼。 “让那个暗卫来见我,你休想骗我!” “轻轻,我没有骗你。” “我走之前与你说过,回来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其实就是这件事。” “当时没有立刻告诉你,是怕你无法接受。” “所以我想从亦州回来之后,再好好与你解释清楚。” “我那天易容出去,刚办完事情还没将人送入皇宫,也还没来得及卸掉脸上的易容,你就出事了。” “所以你看到的那个人,其实就是我。” “等你身体好点,我再让言风来见你,好不好?他会告诉你一切” 沈云轻惨白了面色跌回床上。 一脸迷茫,大颗大颗泪珠砸落。 支撑着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满是悲戚与绝望。 她一直逃避着,一直最不敢想的可能性,却还是如她最害怕的一样发生了。 他的眼神那么坚定,竟没有一点骗她的可能。 他为什么不骗她。 为什么? “啊!!!!!” 她再也忍不住,发了疯似的质问怒吼。 “程仲檐,你混蛋!” “为什么哪里都有你?你为什么要这么阴魂不散?” “我欠你什么了?前世今生都是你?” “我们娘俩造了什么孽?你要如此对待我们?” “为什么?” 像个疯子一样,沈云轻疯狂捶打着床面。 又不停捶打自己胸口,敲打肚子,痛得她一遍遍质问着为什么。 触到床边的簪子,她再也不想顾及一切,抓起它就疯狂刺向他的胸前。 “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啊!!啊!!” 程仲檐由着她刺,胸前赤红一片也不曾躲开。 他紧紧抱住她,整颗心死死揪住,痛得颤抖。 他双目猩红,额上青筋暴起。 他宁愿她拿着刀往他心口捅,将他的心剖出来,也不想看她这样。 他怕了,真的怕了。 早知道他就一直骗她,让她平平安安就好。 “轻轻,求你,求你别这样!” “你打我、骂我、杀了我都可以。” “求你别伤害自己。” 怀里的人头一歪,整个人彻底闭过气。 吓得程仲檐彻底慌了神。 “轻轻!!” 守在门口的秋红等人听到里面的动静,急得直跺脚。 正犹豫着要不要闯进去,里面传来了他们主子的惊呼声。 飞涯再也顾不上,直接破门而入。 众人跑到床边,乱作一团。 程仲檐想把人放下来躺好,秋红赶紧帮忙把被子提起来。 帮着拿掉高枕的小月捂着嘴惊呼一声: “啊,血!” 所有人大惊,纷纷看向床上,赫然发现床面上已经染红一团。 程仲檐呼吸一滞,瞳孔爆裂,踉跄得差点站不稳。 好在稻子衙听到惊呼也跑了进来。 看到这情况,急忙怒喝: “你个莽人,快点将她放下,放下!让她躺好。” “我的个亲娘哟,这下子完了完了。” “我的二爷哟,你快让开吧。” 急得他鼻子眉毛都快烧焦了。 “秋红小月,赶紧派人去叫大夫人。” “飞涯,去壹生堂把秦桑姑娘接来,要快!” 稻子衙将人推到一边,急忙去药箱里取保胎丸,快速给人喂下。 好在上次他问少夫人要了不少。 这一天天的,净是些什么事。 丹澜院再次陷入一片慌乱当中。 大夫人和三夫人才刚洗了个澡,换一身衣服,这还没喘口气呢,丹澜院就来人说出事了。 吓得两人几乎用跑着过来的。 连章舒柔都将孩子扔给奶娘匆匆赶来。 老太爷也被惊动,半路扔了拐杖,绷着布满皱纹的老脸,快步奔向丹澜院。 得知二媳妇见了红,又见他手上沾着血,不知是轻轻的,还是他自己的。 大夫人恨恨对着蹲在门边的程仲檐扇了两巴掌,气得头脑发昏。 “都跟你说了,别气着她,别气着她,你不知道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吗啊?” “平日里太惯着你了是不是?你个不省心的。” “你爹娘要是还在,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三夫人拉着大夫人,这里面已经够乱了,现在就别再添乱了。 “大嫂,先别打了,我们先进去看着。” 到底是点中了要害,大夫人停了手。 她这刚停手,一根拐杖就落了下来。 赶来的程国公不由分说,气得抡起拐杖就打。 见他老人家往死里抡,这是动了真格。 两三棍就将低着头、目光涣散、一脸呆怔茫然的人打出了血。 三夫人和章舒柔吓得眼皮直跳,赶紧叫飞涯几人拦住。 “老太爷,您别打了。” “您先息怒,等轻轻和孩子脱险您再处罚他也不晚。” “现在稻先生和秦姑娘都在里面,咱们先顾着最要紧的。” “轻轻和孩子才是顶天要紧的,其他都先放一边。” 三夫人赶紧加进来一同规劝。 “对对对,咱们先顾着轻轻和孩子。” “这院子还得有长辈做主,咱们现在不能乱。” 大夫人到底是冷静下来,赶紧嘱咐身旁的嬷嬷: “你跟管家去开库房,将那几根上等的百年老参取来备着。” “再取些上好的药材。” 又嘱咐其他人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被褥、垫子.... 到底是劝住了,陆明搬来一把太师椅让气得发抖的老太爷坐下。 大夫人则带着三夫人入了房内。 章舒柔想了想,还是嘱咐身边的丫鬟,派她叫人去宫里跑一趟。 一来让人通知夫君,二来去请一下林太医。 程国公抖着双手,不停跺着拐杖,气得牙齿打颤。 “你当初是怎么跪在你岳父跟前保证的?你现在做的又是什么混账事?” “你个逆子。” “你岳父要是知道了,看他还认不认你这个女婿。” 拐杖一把扔过去,重重砸在身上。 第104章 要你何用 好在上次皇后见红,稻子牙和林太医他们都在场,用过的药、方子都在。 几位杏林高手拼尽全力,这才险险保住了腹中孩子。 等他们出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程家所有人围上来,翘首以盼。 “稻先生,怎么样,轻轻和孩子?” 程国公担忧地看着他。 稻子衙瞄一眼角落里的高大身影,面上没露太多。 顿了顿,他抵拳咳嗽一声,到底还是报了一声平安。 “保住了,但是这样的情况可不能再来第二次。” 再来一次,别说孩子,大人都难保。 “好好,真是太好了,辛苦稻先生和林太医,以及各位。” “管家,快去备一些热菜热饭,请先生们好生休息。” 早备着了,就一直等里面的情况。 万幸二少夫人和腹中小主子平安。 管家躬身请几位下去用饭。 等里面出来通传,说可以进去,程国公这才拄着拐杖入内。 在帘子后探了一眼。 见床上乖巧的二孙媳白着面容安静躺着,他老人家又是恨恨一跺手中拐杖。 转身就朝外间的人劈头盖脸臭骂一顿。 “你再把我孙媳和曾孙孙气出个好歹来,老子将你逐出家门。” “要你何用,你个孽畜,没个当爹的样。” “把他给我扔出去,我孙媳和乖孙孙不想看见他。” “他们娘俩一日下不来床,就不许这孽障跨进房门半步。” “愣着做什么?给老子撵出去。” 为防止他再挨一顿打,三夫人拉着人往外走,吩咐飞涯给他去处理一下额边和身上的伤。 她则先回院子一趟,将院中那几个安顿好,今晚得过来守着,不然她不放心。 程国公由着大孙子和三儿子扶着去了客堂。 这逆子现在越看越糟心,越看越不顺眼,他都不太放心回正院。 程仲扬耐心劝道: “母亲和三婶今晚会在这儿守着,您就放宽了心。” “明日舒柔和四弟妹也会过来看着,不会再让这浑小子乱来了。” “明日派人去岳翁那里知会一声吧,接岳翁来一趟,弟妹醒来看到自己父亲,心里也能开心些。” 程国公点头,深吸好几口气,这才将胸口的闷气吐出来。 随后又谈起一些朝中大事,特别是常瑜郡主和柳太后之死,朝中虽无人置喙。 但街边百姓却传起了一些谣言,有人意图借北陵求亲失败制造恐慌。 他们这几日在忙这件事,抓了不少人。 按照二弟的意思,他寻了个名目,将苏家也彻查了一遍,却没发现什么端倪。 那么大一个家族,没有一点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他也隐约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但目前没有证据。 陛下已经默认了他的动作,他将暗中继续监视苏家。 不过这是一个不小的难度,毕竟苏家有一个明月山庄。 这几日二弟也因着弟妹的事情,没去上朝,朝中已经开始有人弹劾他。 苏家带着人,连着好几日上了折子到陛下跟前喊冤,要求陛下给个交代。 意思很明显,这是转个头,也要开始对程家出手。 陛下明摆着就是要偏袒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苏家。 这几日陛下忙得焦头烂额,已经让他带话,等弟妹好后,让他立刻滚回去上朝。 北陵王没求娶成功,已经折回上陵,北疆那四十万大军却还没撤。 齐肃代二弟在北疆主持大局,但是他到底不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 真打起来,他没有获胜的把握。 所以这浑小子需要赶紧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国家大事还等着他。 到底是把老的劝了回去,他坐到弟弟身旁,耐心劝导。 “这种时候你不能倒,你要是从此一蹶不振、颓败下去,那就真要完了。” “媳妇就得哄着,她说什么你依着就是,只要她高兴了,什么都好商量。” “现在肚子里还有了你的娃,你这脑子怎么长的,把人惹成这样?” 他这个当哥哥的都纳闷死了,明明在外杀伐果断,手段狠辣的主,怎么在感情面前总是犯糊涂。 “你可别再犯浑了,要不然,哥哥也帮不了你。” “出了这事儿,哥哥跟你打包票,最早年后,最迟就是等娃娃生下来,你媳妇保证会带着娃儿消失在你面前。” “最后媳妇和孩子,一样都捞不着,到时候跪都没地方去跪。” “陛下说,咱们娘娘给了她先皇的圣旨,你自己掂量掂量。” “她要是一个恼怒,再给你娃儿找个后爹,有你哭的。” “顺着她,哄着她,由着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要做什么就让她去做。” “弟妹是个明事理的人,根本不会胡来,倒是你…” 是个傻的,程家大公子有点嫌弃地瞥他一眼。 能娶到弟妹,估计全靠他爹娘积攒的福气。 到底是弟弟,他继续耐心宽解: “你只要好好护着她们母子周全,别让人伤害了他们。” “给足够的银钱,保证他们衣食无忧,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归家了多去陪着,多带孩子。” “给她顶起一片天,无条件信任她,将她放在手掌心上捧着。” “这是你现在最该做,也是必须只能这么做的,听懂了没有?” “爱一个人,不是求回报,而是只要她能过得更好。” 一直垂着头的人,将头垂得更低。 “男子汉大丈夫,一半大爱献给天下百姓,一半情爱,就独属于妻子,好好反思一下。” 长兄如父,像个老父亲一样操碎了心的程家大公子,拍拍弟弟的肩膀,语重心长叹口气。 起身去叫上自己媳妇回小家去,媳妇明天要过来照看弟妹,她需要回去安排好院中庶务。 飞涯看着自己主子还没进到内间,就又被大夫人给轰了出来。 看他站在门口望了有一刻钟,靠近小声提醒他: “爷,有大夫人陪着,少夫人定能平安醒来,您去用点饭吧。” “咱们的人来报,找到刘长铭的妻儿了,已经派人暗中盯着,但是跟着苏文溪的人失去了联系。” 程仲檐又站了好一会儿,搭着门框的手拽得青筋暴起。 闭眼反复想着前世今生自己犯下的所有蠢事,他抬手重重扇了自己两记耳光。 他最大的错误,是前世让他们母子惨死,他知道问题所在。 他本以为重来一世,他能弥补,但是现在他明白了,有些错,是无法挽回。 身后的飞涯和陆明吓得后退一步,躬身不敢声张。 许久,抬眸望向寒冷的夜空,眼中慢慢恢复平静,攥紧的拳头攥得更紧,仿佛下定什么决心。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程仲檐深深望一眼屋内,转身回到隔间,坐到桌前提笔处理起堆积的公务来。 “以后我就在这里办公,去把我书房里的书桌和公文都搬过来。” “是!” 陆明叫了几个人,过去帮主子搬东西。 飞涯则等主子写完信函,亲手接过信封好,转身奔入夜色之中。 竹林小院。 待房内之人睡沉后,一个男人悄悄拉开房门,披上外衣从房内走了出来。 一身夜行衣的女人迎了上去,低声回道: “主子,已经处理好。” 恭敬地将斗篷捧到男人面前。 男人嘴角一翘,慢慢扯掉脸上的易容,邪魅一笑。 顶着这张脸在这里陪这个女人风花雪月这么久,可真够让人恶心的。 不过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牺牲一点东西,倒也无伤大雅。 左右不过睡个娼妇罢了。 斗篷一抖,披到身上毫不留恋离开。 第105章 孩子去留 清晨一缕暖阳悄悄爬上窗台。 垂落的帘子和床帐,将内屋隔绝成一个昏暗的空间。 章舒柔和四少夫人孟安宁带着程华澜坐在外间陪着。 秋红带着小丫鬟端来一些糕点,给她们换了一壶热茶。 章舒柔放下手中绣品,朝帘子内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问了秋红一声: “还在睡吗?去瞧瞧,要是醒了,喂点东西吃下再睡。” “奴婢去瞧瞧。” 小月轻手轻脚打了帘子进去看。 沈云轻其实早已醒来,只是她没有吱声,也不想说话。 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双眼呆呆望着床帐,眼角时不时淌下泪水。 心还在丝丝抽疼,特别是知道肚子里的娃还是那个男人的时候,她的世界整个都灰暗了。 可孩子又做错了什么?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加上前世的遗憾,她狠不下心来。 所以她不知道这个孩子该去还是该留? 她很累,身心疲惫,要是能一直这么睡下去,再睁眼,这一世已经结束,那该多好。 这样她就可以回去了。 小月轻轻探进头来,发现小姐已醒。 她开心地轻唤一声:“小姐,您醒来了?” 沈云轻转过头,不太想开口。 见她脸上还有泪痕,小月弯身蹲在床边,掏出帕子轻柔地给她擦去,小声问她: “咱们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已经快晌午了,您睡了那么久,肚子肯定饿了。” 见小姐没回应,她又轻轻握着她的手,与她说道: “您别难过,要是吃不下,那小月给您倒杯水,您喝一点,瞧您唇边都起皮了。” “您要是心里委屈,您就跟小月说,别这样憋着,小月看着心里难受。” 到底是小丫头,看着小姐毫无生机的模样,立刻红了眼眶。 外间的章舒柔和孟安云听到里面的动静,放下手中的绣活也走了进来。 见小丫头还在里面哭上了,章舒柔朝忆萱使了个眼色,让她带小月先出去。 她坐到床边,探着身子去看已经醒来的人。 孟安云嘱咐秋红和小丫鬟将帘子和床帐都打起来。 屋内立刻亮堂一片。 “弟妹赖床睡了那么久,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嬷嬷做了许多好吃的。” 见她没反应,章舒柔又接着继续与她找话: “亲家翁来看你了,就坐在隔间等着你醒来。” 果然这话起了效果,原本无神的双眸立刻有了一丝亮光,灰暗的双眸慢慢朝她看过来。 章舒柔微笑着轻轻将她抱起来,孟安云拿过高枕,给她垫好。 让她躺得高一些。 “我爹....” “对,岳翁来了。” “给你漱个口净面稍作梳妆,吃点东西,我再去请岳翁过来,好不好?” “你要是什么都不想吃,岳翁过来看到你这样,非得心疼死。” 到底是至亲之人亲厚,见她微微点头,章舒柔赶紧让秋红她们端了脸盆过来。 给她梳洗一番,又换上外衣。 已经平复好的小月也走了进来,端了人参鸡丝粥给她。 沈云轻慢慢吃了几口,哇又吐得一塌糊涂。 等吐完,她不肯再吃。 章舒柔无法,只能先让她缓一缓,喂她一点温水。 沈父坐在隔间,脸上神色严厉,虽没有立刻发怒,但是面上很不好看。 听完了女儿这几日的遭遇,他除了气地上这个口口声声向他保证,会好好爱戴她的女婿。 他就是这样珍爱她的?受伤的事情不是他之过,那将她气得差点小产,这更让他恨不能扇他一巴掌。 更气自己如今护不了她不说,还成了她的累赘。 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和伤害,还只能继续待在这里憋闷。 这叫他如何和颜悦色,他恼得都不想给自己一点好脸色。 程仲檐跪在他面前,双手奉着茶水请求原谅,但他没接,也不表态。 程国公这次也没护短,既然他老丈人不肯轻易揭过去,那他就好好受着。 程卓安朝儿子使劲使眼色,程仲扬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持剑,就等亲家翁选一样。 对自己亲爹投过来的眼神视而不见。 不就跪一跪,只要跪不死,就好好跪着。 没拿鞭子、拿剑劈他,已经算他岳丈仁慈了。 这跪着要是能得原谅还好,就怕跪死还得不到原谅,那才是真要完。 小姐想见老爷,小月过来请,结果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幕。 她有些心慌,那恐怖的气氛有点吓人,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可是来请岳翁?” 程仲扬看到小丫头伸着个脑袋,问了她一声。 小月忙福一礼,回道:“是,小姐醒了,让奴婢过来请老爷。” 听得女儿醒来,平叔和大壮忙取过拐杖,扶着沈程枫朝隔壁去。 从进门到离开,一句话都没开口,一个眼神也没落到他身上。 程国公也跟着过去看一眼,他得亲眼确认乖孙媳真无碍了才放心。 众人起身跟着过去,独留跪在地上的人依旧保持着敬茶认错的姿势。 程仲扬过来拍拍弟弟的肩膀,重叹一声,摇头抬脚也跟了过去。 到了正房,小月和秀娘、曾嬷嬷换了平叔将沈父扶进去,平叔和大壮则留在了门口。 为了给父女俩一个说话的地方,章舒柔和孟安云扶了沈云轻半倚在床上。 帮她盖好被子,带着程府的丫鬟全部退了出来。 程国公也在外间隔着珠帘望了一眼,见孙媳真醒了过来,这才放心地出了正房。 忆岚将椅子搬进来,尽量靠向少夫人的床边放,方便亲家翁和少夫人说话。 扶了老爷坐好,秀娘去将拐杖放好。 曾嬷嬷放下手里的食盒,已经跪到床边,颤抖着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摸摸她憔悴的小脸,垂着头抹泪。 “我可怜的小姐,到底受了多大委屈,嬷嬷看得心疼。” “嬷嬷。” “哎,我的好小姐,嬷嬷来看你了啊。” “给你带了爱吃的蝴蝶酥。嬷嬷亲手做的,你小时候最爱吃它。” 沈云轻努力朝老嬷嬷露一个微笑。 到底是身体太虚弱,脸色也不好,看得嬷嬷更心酸了,低着头不停抹泪。 沈承枫也低着头,眼中噙了泪意。 “爹爹。” 伸出手握住父亲消瘦苍老不少的手,心里的委屈愈加浓烈。 原本已经平复的心,当看到至亲之人时,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沈承枫听到她唤了一声爹爹,身体不由自主一震,回握住她的手,惊喜地问: “我的轻儿记起来了?” 沈云轻流着泪微微点头。 一旁的小月也赶紧解释。 “稻先生说,小姐可能因为额头这一伤,记起了以前的事情,也算误打误撞。” 沈承枫轻轻抚摸着她额头,满眼心疼。 眼中的湿意更浓了,低头轻轻给她吹一吹,就像小时候她摔了,一定要爹爹吹几口。 “爹爹在了,别怕啊。” “还疼吗?” 沈云轻微微摇头:“不疼了。” “哎,疼了跟爹爹说,爹爹帮你多吹吹。” 在父亲眼里,她始终还是个小孩子。 沈云轻终于破涕为笑,闭了眼笑着流泪。 沈父温柔地替她擦干,爱怜地摸摸她的头。 “若是不想要,那咱们就不要,爹爹替你做主。” 第106章 去父留子 沈云轻惊讶地睁开眼看向父亲,眼泪再次决堤。 泪水湿了枕面。 拉过他粗糙的大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沈云轻忍不住,再次放声大哭。 这一哭一发不可收拾,嬷嬷心疼地抱着她,一边轻拍一边跟着哭。 小月和秀娘也别过脸去轻声哭泣,屋子里哭成一片。 外头的众人听得里头的哭声,心情沉重万分。 若换作是自己家孩子遇到这样的事,他们可没那么好说话。 程国公沉着脸色,到底还是愧疚太多,夺了程仲扬手里的鞭子,奔向隔间去。 程卓安和三老爷等人吓得赶紧追上去,生怕老爷子气出个好歹,他们得去看着。 稻子衙将煎好的药递给章舒柔,与她提了一句: “大哭伤身,大少夫人进去劝一劝吧,免得又动了胎气。” 章舒柔接过,急忙走了进去。 这进来就见老妇主仆哭得不能自已,赶紧劝道: “弟妹莫哭了,你这么哭,岳翁更加难过不说,还伤身。” “嬷嬷劝劝弟妹,咱们哭过这一场,把心中的不快、委屈统统哭出来,哭完了就莫哭了啊,身体要紧。” 曾嬷嬷赶紧止了泪,接过秀娘递过来的帕子,给哭得不行的小姐擦脸。 “这药是稻先生刚熬好的,劳烦嬷嬷趁热给弟妹喝下,咱们先得把身子养好,别的容后再说。” “弟妹吐得厉害,我这还拿了一些面食和糕点,喝药前,先吃两口暖暖肚子。” 曾嬷嬷接过药,用手碰碰,还有些烫着。 “多谢大少夫人,多谢您如此用心照顾我家小姐。” 章舒柔拍拍她老人家的手:“您莫跟我客气,弟妹是我的恩人,我拿她当亲妹妹。” “我这就出去了,不在这里打扰你们说话。” “莫哭了啊,稻先生说了,大哭伤身,对弟妹身子不好。” 等章舒柔出去,曾嬷嬷先将药放一边,接过丫鬟盘子里的面,喂沈云轻吃了起来。 许是哭过一场,心情轻快不少,又有亲人的陪伴,心中也安心,沈云轻吃了一些。 等吃了面后,药也凉得差不多,嬷嬷又哄着把药给她喂下去。 等喝完药,沈父拉着她的手,耐心与她说道。 “爹爹任何时候都站在轻儿这边,你只要想好,爹爹都依你。” “要是过不下去,爹爹去求陛下,求国公爷,想来他们是明事理的,不会为难我们。” “哪怕和离不了,只要肯放了你,爹爹就带你走。” “至于这个孩子,你要是想留,那咱们就生下来,凭你的能耐,养个小娃儿不成问题。” “爹爹帮你照顾他,等他到了三岁,爹爹教他读书识字,明道理。” “你要是不想要,爹爹让你平叔去外边药铺抓药,我亲自在这里坐着,程家不敢拦。” “我的小轻儿只要记住,只要你没有做违背道德之事,爹爹都支持你,永远信你。” “你也不要为了爹爹一直委屈自己,爹爹这把年纪,早就活够了,但是你不一样。” “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要多考虑自己,莫要委曲求全,可知?” 沈云轻紧紧拉住父亲的手,红着眼点头。 “轻儿好受一些了,爹爹别担心。” “这孩子也算老天爷的恩赐,他既然选择了我,我岂能放弃他。” 无论将来如何,伤过这一回,她也很难再敞开心扉去接纳其他人。 那还不如生下他,带子赚钱过日子,没有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岂不快哉。 而且这个孩子,父亲是喜欢的,若是和离离开,免不了又会让他整日忧心。 若有一个孩子在,父亲将心放在孩子身上,也会少些忧虑。 如果父亲没有来,沈云轻是起了想打掉孩子的念头的。 但是现在她有人撑腰,不是孤军奋战,那么她能放手一搏,试着赌一把。 所以—— “这个孩子,女儿留下,至于孩子父亲,就当他死了吧。” 听到女儿决定留下孩子,沈父的内心是高兴的。 但是听到她打算去父留子,心里还是稍稍惋惜了一些, 不过也好,若是他无法给女儿幸福,只要腹中之子,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好,都听你的,爹爹都支持你。” “那就莫多想了,也别再伤心,好好养好身体,其他的,交给爹爹。” “嗯。” 仿佛吃下一颗定心丸,沈云轻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有了目标,就有了盼头,有了盼头,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沈父和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走下去的希望。 药效上来,沈云轻有些疲倦,眼皮要合不合。 沈父摸摸她的头,嘱咐她好好睡一觉,吩咐小月仔细照看着。 他让绣娘取了拐杖,起身去做他该做的。 嬷嬷让小月将帘子再放下来,她在这里多陪陪她的小姐,等走的时候再来叫她。 小月点头应下。 沈程枫回到隔间,程国公这边也刚打完。 看着依旧跪着不动,后背被抽得皮开肉绽的‘好女婿’,他只是淡淡瞥一眼。 由着大壮和平叔扶着坐好,程国公踢一脚这个逆子,恨铁不成钢道: “自己过去向你岳父认错。” 程仲檐跪着挪向沈父,朝他重重磕下头: “请岳父责罚,一切都是小婿的错,小婿甘愿受罚,无怨无悔。” 沈程枫没有接他捧上来的鞭子,只是不轻不重地说道: “不敢当程将军这一跪,我只有一句话。” “当初我就与你说过,你若不爱重她,无法给她幸福,那就让我带她离开。” “现在我还是这句话,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决不允许她受半点委屈。” “等轻轻身体好后,是去是留,全凭她做主。” “她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到底这个孩子是你们程家的种,你二房也算忠烈之后,我们不会断了你家的血脉。” “等孩子出生,还是会让他姓程,但是......” “若我的轻儿要走,劳烦各位莫要阻拦,孩子小,就先让他跟着母亲生活。” “我会亲自教导他,也不会误导他,会告诉他身世,将来长大,你们再来接他回府就是。” “自然,我们沈家,绝不会干涉程将军再娶新夫人。” “若是新娶的夫人生下孩子,不希望这个孩子回来,那我们就不会送他回来。” “将来他的一切,我们沈家来负责。” “亲家!” 众人震惊,这次亲家是真动怒了。 第107章 开始谋划 程国公惭愧得一张老脸无处安放,他急忙回道: “亲家公,不可。” “又不是孙媳做错事,她为何要走?要走,也是这个孽障走。” “孙媳要是真肯留下孩子,我程家感恩戴德,不要这混账也可,老夫做主了。” “逐他出府,打发他去北疆守家卫国,是死是活,无所谓。可以不用回来了。” “反正二房已经有孙媳和孩子,他死在外边也没事,已经后继有人。” 程府所有人差点吓晕过去,纷纷扶额,一头两个大。 再如何,孩子总是要有一个完整的家才好。 他爹自小失去父母,总不能孩子也过这样的日子吧。 三老爷开口好言劝道: “想来他现在也追悔莫及,亲家公,您看要不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让他好好给侄媳妇道歉,将来要是敢再对他们娘俩有一点不好的地方,别说您,就是我们程家也饶不了他。” “侄媳妇现在身体虚弱,动了胎气,需要静养。” “再说女子生子,本就是九死一生,留在家中,大夫和药材都不缺,也安全一些,您先消消气。” “要是侄媳妇还是气不过,不肯原谅,那就等朝局稳定,就如父亲所言,打发他去边疆。” “现在还是要先顾着侄媳妇和孩子,这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容后可以慢慢再议。” 程仲檐立刻朝他重磕三个响头,沉声道: “岳父,小婿已经知错,求您再给我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沈承枫面色阴沉,到底还是顾及女儿在这个家的处境。 他压着怒火道: “我没什么好说的,也不存在原不原谅,只要我家轻儿想,我都依她,也支持她。” 他没理会地上之人,而是看向程国公说道: “老国公,幸得您是明事理的,沈某也谢您一直以来对小女的爱护。” “儿女之间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来决断吧,我们作为长辈,遵从他们的意愿就行。” “叨扰这么久,这就告辞了,曾嬷嬷是轻儿母亲的奶嬷嬷,我将她留下,轻儿也能安心一些。” 这是开始不放心和不信任程家,程家众人不由得嗟叹。 沈承枫没再与他们多说,叫秀娘去跟嬷嬷说一声,辛苦她留下来陪几日。 避开地上之人,让大壮背了他离开。 程国公再三挽留,还是没能留住。 等回了将军府,沈父抬头看一眼将军府的大门,低头对大壮吩咐: “回头你去牙行问问,离京郊远一些的小村子有没有房子,有的话,买下来。” “等小姐身体好了,我们一起搬。” 大壮应下,背着他入内。 这边程家目送沈父离开,程国公气得折回去又是几脚,差点将自己踹翻在地。 好端端一个家,多好的孙媳妇,就这么被他给搅得不得安宁,孽障! 他气得眼前发黑。 大老爷和三老爷赶紧将人劝走。 闹了大半日,程府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沈云轻睡到余晖消失这才醒来。 醒来看到嬷嬷就坐床边做着小衣服,她莫名踏实。 伸出手勾勾嬷嬷的衣角,含笑看她。 嬷嬷见她醒来,放下手里的小衣服,微笑着轻抚她面颊,将她的手又藏进暖暖的被子里,温言轻语: “小姐醒了?要不要喝点水,嬷嬷给你倒点。” 沈云轻点头。 嬷嬷喂她喝了水后,小月和秋红也撩了帘子进来,一起服侍她起身吃些东西。 沈云轻刻意支开秋红,只留嬷嬷和小月在。 嘱咐小月将帘子收起来,又让她去开窗,微微侧头一望,外头已经霞光满天。 天色开始渐渐变暗。 她从枕下将那道明黄的圣旨掏出来,又让嬷嬷给她找一块布包住,递给小月。 “你帮我送去父亲那里,请他帮我将和离书写上去,送到你就回来,让父亲慢慢写,不着急。” “还有这些,一并给父亲。” 本来她想自己写,但是还没时间去翻阅学习和研究。 既然父亲已经知道了,他也支持,那就请父亲帮忙,省得她再去费这个心思。 东西不急着拿,她这身体估计要养个把月才能下床。 小月接过,披上披风,小心将东西护在披风里,给她小姐福一礼,转身出去。 嬷嬷张张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更加心疼她的小姐。 就是这和离了的女子,她还有一个孩子,将来会很艰难。 难就难吧,有他们在,现在日子总比以前好过了,还不至于养不活一个小娃儿。 小月这刚拐了个弯,就被飞涯抱着剑拦住了。 她转头瞄一眼隔间的姑爷,无奈,只能走进去。 “去做什么?” 小月为难,想了想,要是姑爷敢拦她,她大声一叫,正房里小姐嬷嬷肯定能听得见。 姑爷现在不敢气小姐,所以肯定不敢拦她,这么一想,胆子也大了起来,随即解释道: “小姐让奴婢送东西去给老爷。” 程仲檐继续写着手里的折子,问道: “什么东西?” 小月也不瞒他,将东西掏出来露给他看。 “小姐让奴婢送过去给老爷,请老爷帮忙写和离书。” 飞涯眉毛一跳,瞪大双眸看她手里的东西。 写着的笔也不动了,墨水淌下两滴弄脏了折子。 程仲檐停笔,拿过她手里的圣旨。 小月着急,但不敢夺:“姑爷,您还给奴婢吧,小姐要是知道,又得跟您生恼。” 程仲檐打开,静静看了片刻,再提笔。 “和离书我来写,你将飞涯手里的东西一起送过去给岳父,就说是你家小姐给的。” 小月愣住。 见他真在上面写起和离内容,秀眉直跳。 她有点看不懂这位姑爷的意思了。 他这是答应与小姐和离?放小姐自由了? 虽然有点失落,但是对小姐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飞涯看一眼主子,难过地将一个盒子放到她手上。 程仲檐低着头继续写。 “圣旨先放我这里几日,等她身体好一些,我会亲自给她。” “你也不用隐瞒,告诉她好了。” “你家小姐虽然将我离了,但我还是你小姐的夫君,她不要我,我却只有她一个妻子。” “程府和将军府,包括这个家,还有我所有资产,都给她和孩子。” “你们在府里吃穿用的,不许委屈她,往好的去用。” “府里一切照旧,她依然是程府二少夫人,一切不变。” “再告诉她,和离的消息我会按住,不会往外传。” “京都的局势还没稳,那幕后之人还没揪出来,为了她和孩子的安危,暂时秘而不宣。” “我不会再束缚住她了,你让她安心养着,缺什么就来跟我说。” 一口气将和离书写完,怔怔看着上面的内容许久,一滴泪洒落,将那离字打湿,晕开了一些。 心仿佛被掏空了一样,正在慢慢死去。 没了也好,将心腾出来,只够容下他们娘俩就足够了。 第108章 不客气拿 小月一步三回头,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看姑爷那神色,也不像会骗人,况且这和离书,是真写完了。 实在不行,要么送完东西回来,她再问姑爷要了去给小姐。 飞涯看着小姑娘离开,见主子望着圣旨黯然伤神,慢慢挪过去,小心问他一句: “您真要与少夫人分开呐?” 这都有了孩子,还怎么分开? 少夫人要是真离开,这家还像个家吗? 程仲檐将圣旨慢慢卷好,小心放到一边。 飞涯又继续问他: “亲家老爷已经让大壮出去找房子了,您真要由着他们离开?” 看得他干着急。 程仲檐写完手里的折子,这才对他下令: “你派人悄悄去办,把壁蓝山的庄子放到大壮面前去。” “卖给他之前,叫人修缮一番,旧的缺的,还有周围不妥之处,统统处理好再交给他。” “哎,得嘞。” 还是在乎的,飞涯几乎是用飞的,连门都不走,翻了院墙就走。 小月将东西送到老爷手里,折回来时,忆水姐姐告诉她姑爷去了正院,还没回来。 小月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去见自家小姐。 “小姐....” 她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两只手不安地绞紧,小心翼翼对她回道: “那道圣旨被姑爷拿着了。” 靠在床边闭着眼的人猛地睁开大眼,差点就要跳起来。 小月急忙跑过去按住她,安抚道: “您别急,姑爷没有要扣下的意思,和离书他亲手给您写好了,奴婢站在一旁看着他写完的。” “他让奴婢告诉您,说过两日等您好一些,就亲手送过来交给您。” “他还让奴婢转告您:他会按下你们和离的消息。” “因为局势尚未明朗,那背后绑架您的人也没揪出来,为了您和孩儿的安全,这个事他先秘而不宣。” “他还嘱咐奴婢,说您把他离了,但是您还是程府的二少夫人,他只有您一个妻,他的所有资产,都留给您和腹中小主子。” “让您好生养着,一应吃穿用度,都往最好的去准备,不许怠慢了您。” “奴婢看他神色,并不似戏弄咱们,所以奴婢.....” 沈云轻叹气,她其实知道,小月根本瞒不住,所以她也没让小月隐瞒。 既然他愿意放手,省了她以后还要费心思去与程家其他人周旋,她求之不得。 “算他做一件人事。” 沈云轻冷哼一声,放松了身体又躺好。 她不怕他敢扣着圣旨不给,他要敢扣,她就敢让他儿子认别人做爹,再不济和他同归于尽,看谁狠过谁。 见小姐没有生恼,小月拍拍胸脯松口气。 小心看她一眼,又试探着问道: “刚刚奴婢送银票去给老爷的时候,姑爷也塞了一盒子的银票给奴婢,让奴婢一起送过去了。” “老爷数了一下,除去您的那些,足有十万两,奴婢也吓了一跳。” “虽然老爷没有说什么,但是.....” “小姐,您会不会责怪小月擅作主张?” 沈云轻微微挪动了一下,转头不客气道: “以后他给什么,都拿着,给你小主子攒家底。” 得了小姐应承,小月高兴地点头:“哎,奴婢知道了。” “那忆岚姐姐送来的冬衣奴婢给您去放好。” “陆明哥送来的两条上等白狐毛,奴婢送去成衣铺给您做暖帽和围帔。” 沈云轻看着小丫头一个闪身溜去外间整理东西,生怕晚一刻,她随时都会后悔一样。 沈云轻闭眼,没多少波澜。 经过这么多事,她也已经彻底看开。 前世两命,今生又被他缠了那么久,不要白不要,做什么圣人。 他只要敢给,她就拿,不客气地拿,她该得的。 不能亏待了自己和孩子,从今往后,他们娘俩就要活得舒坦,活得快活,才不枉费死过一遭。 时光飞逝,沈云轻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多月,腹中胎儿这才彻底落稳。 “虽然已经稳当,但是少夫人还是要好好养着,您身子本就弱,不可大意。” 稻子衙把完脉,又调整了一下药方。 “作呕的情况有没有缓解一点?” 小月赶紧接过话回答: “没有,反而吐得更严重了,但是小姐坚持吐了再吃,吃了又吐。” “那没法子了,小家伙是个调皮的,少夫人得吃些苦头了。” “等以后月份大起来,应是能好。” 章舒柔笑着说起自己的经历: “那可不一定,我当初可是吐到生为止,不过我情况好点,一天也就吐个两三回,没弟妹那么严重。” 大夫人也笑着接话:“程家的种都闹人一点,实在吐得难受,就吃点酸的瓜果。” “少夫人吃得不多,橘子少夫人不太爱吃,贡橘又说不够酸。” “这几日已经让管家去留意还有没有其他的瓜果了。” “这入了冬,天气这么冷,恐怕不好找。” 三夫人笑着摇头。 “没事,有钱能使鬼推磨,临都寻不到,去远些地方寻,叫管家派人出去,总能寻到。” 大夫人霸气拍板。 “那我们岂不是要沾轻轻和小宝儿的福气了,那就坐等新瓜果吃咯。” 众人正笑闹着,飞涯就带着人抬了两个大箱子进来,微笑禀告: “见过各位夫人。” “皇后娘娘得了一些贡果,主子让属下带回来给少夫人。” 真实情况是这果子除了一半送到皇后娘娘那里,赐了一大半给主子让主子带回来给少夫人。 还有一些赏赐给了几位阁老,结果几位一尝,酸得牙齿差点掉落。 谁叫他们进言让陛下纳一些美人进宫,现在皇后娘娘有孕,不方便,他们便出了馊主意让陛下充实后宫。 一来有利陛下,二来能多宠幸一些美人,有利于繁衍子嗣。 陛下皮笑肉不笑,每人赏了一篮这个酸果。 命他们每人吃一碗,不吃完直接罢官。 趁着几位酸得打滚,他们爷直接将剩下的果子全顺了来。 听得是贡果,三夫人招手让他抬进来,笑着玩笑: “正愁着没有合适的果子,这不巧了,娘娘就送来了。” 打开一看,是一种青色尖尖的小果子,有一些黄了,大多数还绿着。 她取了一些,让秋红去洗干净拿过来。 “是个什么样的果子?” 程华澜好奇地凑过来。 沈云轻抓了一把给她,让她尝尝。 小姑娘开心得不得了,想着贡果,定是很好的东西,不假思索塞了两颗。 刚一咬下去,酸得她在屋内跳脚。 沈云轻吃了一颗,一点感觉都没有,疑惑地问: “很酸吗?挺爽口,味道还行。” 其他人也尝了,酸得张牙舞爪。 只有章舒柔专挑黄的吃,略带酸味,但是挺甜,味道也很好,酸中带着清甜。 另一个箱子是一箱石榴,主子专门命人去江南方向寻来。 但是主子让他也说是贡果,所以他也不好多嘴。 现在主子除了公务,大多时间留在皇宫被陛下使唤。 其他时间一回来,就守在少夫人门口,门口还特地摆了一张桌子和椅子。 少夫人就是不肯让爷进去陪在身边,所以主子只能日日守门,就差在门口也放一张床。 沈云轻吃了不少酸果子,难得开口主动说了一句: “你主子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第109章 和离圣旨 飞涯一愣,反应过来开心得差点飞起来。 “哎,得嘞!” 他现在立刻就去接主子。 瞧那轻快的步伐,屋内众人也跟着眉开眼笑。 沈云轻冷哼。 都过去两个多月了,和离圣旨还没给她,想得倒美。 飞涯折回来接他,悄声与他耳语。 程仲檐直接将手里还没干完的活一股脑儿全扔给杜节。 气得杜大人鼻子不是鼻子,眉毛打翘。 其他大人劝他:“理解一下吧,第一次当爹,他没借病告假在家中陪着,已经算好了。” 好个屁,杜节气得冒烟。 那是陛下不允许,派人押他回来的,不然他还能继续赖着。 占着左都的位置,活儿都扔给他们下边的人干,什么人呐。 谁家没有媳妇孩子,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好好跟夫人温存,都快爆出内伤了。 主仆俩满心欢喜归家,这么久以来少夫人第一次开口让人进屋。 不想刚到房内,心心念念之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和离圣旨什么时候还我?” 那满心的喜悦,还没落到心眼里,就冻在了唇边。 程仲檐停住脚步,深叹一口气,温声道: “你稍等,我去拿。” 来到隔间,看着那道明黄的圣旨静静躺在盒子里。 他轻轻抚摸,万般不舍。 深深闭一眼,还是将它拿过去交给她。 沈云轻接过,展开仔细看了里面的内容,确认他没有做手脚,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将圣旨小心卷好,她神色淡然,没有太多情绪。 “我会尽早搬出去。” 她平静说道。 程仲檐却皱起眉头,有些着急: “轻轻,我不会再束缚住你,以后都如你所愿。” “只是涉及你的安危,等孩儿生下来,你若还想走,再走,好不好?” “最近北疆蠢蠢欲动,京都出了不少事情。” “我要去北疆一趟,齐肃被暗杀,受了重伤。” 幸好他借着前世的经验提早做了安排,不然他又得欠他一条命。 “你留在这里,有人照顾,我才能放心。” “不然若是上次绑你的人又出手,我身在北疆一旦乱心,会出大事。” “而且照目前局势来看,他们就是在这么设局和打算。” “如今你有孕的消息已经传开,若是他们想方设法要掳走你再来威胁我,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你和孩子就是我最大的软肋,只有你们安全,我才能放心冲到前方。” “轻轻,我答应过你,就不会再反悔,你恨我,不想见我,那我就不让你看见。” “就是求你别让自己又陷入危险境地,不然我万死难辞。” “我所有的资产和银钱,都留给你和孩子,不少铺子和庄子还在更名,等整理完,都交到你手上。” “莫要再拒绝,给你就是给孩儿的,你就安心住在府里,护好自己。” “等我把一切危险扫平,你们娘俩想去任何地方,我都不再阻拦,好不好?” 沈云轻将圣旨小心收好,斟酌着他所说的话。 她虽然现在很想立刻消失在他面前,永远不想再见到这张脸。 但确如他所言,以她现在这点能耐,的确无法保全自己,何况如今还怀着身子。 若是上次那个面具男再找上她,确实危险。 秀娘又过来看过她几次,父亲让她带消息给她,已经物色好一处小村庄的大院子。 大壮去看了,房子挺不错,地方也好,还修了路通到官道上,离京都也就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 还附带了三十多亩良田,四周就三十多户人家,环境幽静。 父亲也很满意,已经付了押金,虽然价格有点高,要五千两。 但是胜在院子房间多,又宽敞,收拾得很干净,旁边还新建了几间牛马棚和鸡窝,圈了菜地。 据说是江南来的一位富户,为了儿子上京赶考准备的,结果儿子不喜欢,嫌弃太远,没住。 给了一同前来赶考的表兄一家在住,等考完放榜,估计要到年末。 所以他们要年后才能搬离.... “孩子生下来后跟我,我要带走。” 见她松了口,程仲檐落下一块大石头。 “好,自然是跟你。” 拧着的俊冷眉峰舒展开来,语带一丝讨好,小心翼翼地问: “这几日孩儿还闹你吗?今日吐得多不多?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 “我想歇个午觉,二公子去忙吧。” 制止了他想靠近的小心思,沈云轻直接赶人。 屋内小月秋红她们都退到门口去候着了,沈云轻自己动手,想将高枕挪开,准备躺下去。 程仲檐三两步上前,将掉落的高枕捡起来,护着她慢慢躺下去。 拉了被子给她轻柔盖好,视线落在已经微微隆起来的肚子上,他眸光一热。 沈云轻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闭着眼不再搭理。 安静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程仲檐想伸手抚摸一下,又怕她生气。 搭在床边的手犹豫了许久,还是收了回来。 他说过,她不喜欢的事情,他以后绝不勉强她。 听得呼吸渐渐平稳,程仲檐起身,轻手轻脚放下帘子,退到门口的位置去忙手里的事情。 每次到用膳时间,就是沈云轻大吐特吐的时候。 晚间刚吃下两口,她就吐得趴在桌前软了下去,胆汁都吐出来了。 三夫人看她难受成这样,心疼得要死。 原本就清瘦娇小的一个,现在瘦得脸上可爱的两只小窝窝都快不见了。 所有人为她能吃下一口操碎了心。 三夫人摸着她的肚子嘀咕责备道: “你个小家伙,闹得你娘亲这般厉害,以后出来可要打小屁股的。” “要是他能听得懂就好了,哪还会这般折腾他母亲。” “赶紧收拾一下,上次煮的那个酸汤再去备一碗来。” 说到酸的,小月突然记起来东街小巷牙行旁那家米面小摊。 当时她和小姐去牙行找铺子,错过了午食,饿得不行,就在那里吃了几碗米面。 那摊子看着简陋又小,但是做得干净味道还不错,那米面韧劲十足,酸酸辣辣,很对小姐胃口。 她记得当时小姐还吃了两碗来着,惊得她筷子都掉了。 “小姐,您还记得东街牙行旁边那个老伯和他小孙女做的米面不?” “您想不想吃,想的话小月去看看那老伯还在不在?给您买点回来。” 已经吐得没有力气的沈云轻,被扶着到床上去躺着。 被小丫头这么一说,沈云轻也记起来了,那红红酸酸的米面,她当时惊艳了一把。 这和她在现世吃的米粉特别像,忍不住多吃了一碗。 已经吐得难受的肚子空荡荡的,想到那又酸又辣的米粉,沈云轻难得点头。 “要酸辣的那种。” “哎,好嘞,那奴婢立刻就去。” 有想吃的东西就好办,喜得小月立刻往外跑。 程仲檐朝陆明使了个眼色,让他跟上去。 查一下,如果真没问题,轻轻又喜欢,直接请到府里来。 陆明懂了,提了佩剑带人跟去了。 看她吐完整个人没了精气神,程仲檐眉头又蹙在一起。 她这个样子,叫他如何放心离开? “言风伤势如何了?” 飞涯瞄一眼主子,回道:“已经痊愈,就等着主子召见。” “叫来,把华轩阁二级以上暗卫全调过来。” 第110章 年关大雪 已至年关,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半个月,临都大街小县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沈云轻肚子里的小家伙已经六个多月。 她身子单薄,因为孕吐的原因,身上没长多少肉,倒是肚子大了很多。 程府这几日都在忙着年节的事情,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忙得脚不沾地。 只有她这里最清闲的,也是最难靠近的地方。 程仲檐离开前,调了一批侍卫将丹澜院围了个风雨不透。 每日两班人马轮流守护,进出更是严格盘问。 哪怕府里的人进出,也是需要盘问和搜查才能入内。 这严守程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离开后,有那不少世家夫人小姐递了帖子,但都被程府给挡了。 有些还直接上门来,比如苏家。 程府拒不了,但她们意图靠近,被发现后直接给轰了出去。 慢慢地,临都就传出了她被程左都软禁起来的谣言。 程家起初还会辩驳几句,不过后来也就懒得再做解释。 有人费尽心思想靠近她,甚至想诱她出门,程家都置之不理。 沈云轻自己也不愿意出来跟那些人周旋,她和肚子里的孩儿安然无恙才是上策。 见程家将人护得无懈可击,程仲檐回了北疆后,又将局势扭转,有人彻底按耐不住。 章舒柔忙着和大夫人准备程府年夜祭拜的事情,托了华澜带着两个小子躲到沈云轻这里来玩。 她倚在窗前的床榻上,望着他们在外面玩雪。 屋内温暖如春,熏笼从早到晚,几乎没断过炭火。 供给丹澜院的银霜炭就专门放了一个屋子。 沈云轻坐得身子都僵了,拉开被子,打算出去走动一下。 飞英赶紧取了狐裘披风给她披上,温声劝道: “外面天寒地冻,雪天地滑,少夫人还是不要出去了吧?” 她担心得很。 但凡只要涉及她的安危,府里上上下下犹如惊弓之鸟,都怕她再出任何事情。 沈云轻自己系好披风,微笑回道: “我就在廊下看看,不去雪地上走,屋里待得闷死了。” 飞英劝不动,只能贴心小心伺候着。 小心避开她额头的伤疤,给她戴了暖帽,将她里里外外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扶着她出去。 门口廊下有桌椅,是程仲檐守门时坐过的。 忆水和忆岚垫了厚厚的毛绒垫子,又烧了两盆炭放旁边,这才让她坐下。 见她出来,程华澜和几个族家小姐少爷高兴地朝她打招呼。 “二嫂嫂,您出来了?” “见过二嫂嫂。” 小月带着几个丫鬟站在雪地里为几位小姐撑伞,结果被砸了几个雪球后,索性也玩了起来。 “小姐小姐,这个雪可软可白了。” 说着裹了一个雪球朝她跑过来,开心地递给她: “您要不要摸摸,这雪还挺好玩。” 沈云轻轻敲她一记,笑着接在手里,反手就朝华澜丢了过去,惊得院子里的几人咯咯大笑。 院子里打起了雪仗,欢声笑语不断。 “哎呀,二小姐小心打到少夫人身上,你们当心着点呀。” 两位奶妈抱着两个小胖墩也坐在沈云轻身旁。 小家伙们开心得手舞足蹈,也想从奶娘怀抱里挣脱下去玩雪。 奶娘和伺候的丫鬟哪里敢,为了安抚住两个小家伙手忙脚乱,生怕两个小祖宗摔进雪堆里。 没有碍眼的在眼前晃就是好,瞧这日子过得多舒坦。 沈云轻嘴角的笑一直咧着,高兴地朝小丫头招手: “这雪积得这么厚,适合堆雪人,澜澜会堆雪人吗?” 程华澜蹲在她脚边的炭盆烤烤冻僵的小手,点头答道: “会呀,二嫂嫂要堆什么样儿的?” “那就堆一只小猫儿来看看。” “好嘞。” 得了任务,小姑娘又投身进雪里,招呼伙伴们开始堆小猫,不对,一只大猫。 院子里的雪被他们玩得没剩多少,小姑娘又使唤陆明和忆萱几人,飞到屋顶上,将屋檐上的雪扫落下来。 厚厚的积雪哗啦啦落下,惊得几位小姐少主四处乱窜。 落雪飞到他们这边,飞英展开披风挡在她身前。 沈云轻轻笑:“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一点落雪,没关系的。” 飞英失笑摇头,要是没有肚子里这个,少夫人估计也早奔雪地玩去了吧。 瞧几个小的摔在雪堆里吃了一嘴雪,所有人哈哈大笑,沈云轻也难得开怀大笑起来。 她心情极好,顺手又画了几张图样出来,让他们堆几个不一样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简单了一些。 在外面疯闹了好一阵,腾嬷嬷回来发现后,一阵呼天喊地催赶,大家这才收了心思回屋内。 秋红和小月伺候几位小姐少爷更衣,将湿掉的鞋袜赶紧换下来。 嬷嬷则扶着她进去好生躺着,忍不住唠叨一句: “我的少夫人,您要是想看雪,开了窗户看一看。” “这大冷天的,您去外面冻着了可怎么办?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您等等,老奴去煮点生姜茶,可别着了风寒。” 塞了一个手炉进她手中,腾嬷嬷风风火火又朝小院的小厨房走去。 被嬷嬷数落了几句的小月和几个丫头,朝她看过来。 见沈云轻没生气,只是微笑着看她们,几人俏皮地吐吐舌头。 “见过少夫人。”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跟在两个护卫身后一起进来见沈云轻。 “回少夫人,东西已经购置妥当,按照您的意思,那三十亩良田也已经收回。” “大雪天无法挖井,属下就擅作主张修了一条小水渠绕进院子,从山角引了一条溪水进来。” “若少夫人不喜欢,属下再带人将它复原。” 冬闱如期进行,因着淮帝急需用人,考完后一天就揭了榜,上榜进士的差事也是连夜带着内阁大臣做了安排。 院子那户人家因考中进士授官,已经提早离开前去赴任之地。 沈云轻得了消息,立刻叫人跟着大壮去付完银子,并把院子做一番修整。 “可以的,辛苦周侍卫。” 言周禀告完,往后一退,言风上前回禀: “壹生堂新的院址属下陪秦姑娘已经去勘探过,年后冻土一解,即可动工。” “少夫人要的人,属下物色了一批,都写在这个名册上,请少夫人定夺。” “这是米面铺的收益,账册已经做好,收益也已经清算清楚,请少夫人过目。” 上前回禀的这小姑娘就是那个做米面吃食老者的小孙女,因着沈云轻孕吐厉害,只吃得下这米面。 程仲檐直接让陆明将人收进府中。 不久后沈云轻发现了这米面的配方实际是出自小姑娘之手。 俩人虽没有说破,但是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她出店铺人力财力,小姑娘出配方和做法,俩人在京都合开了两家米粉店。 没想到还真做成了,崔晚打算去各州县再开几家分铺。 年关清了账,算出盈利,她想找这位比她年长三岁,又早来这里好几年的少夫人,一起商量再开几家分铺的事情。 在这朝代想要活下去,没点背景和靠山,纯靠自己太难了,她才刚露点能耐,差点没命。 沈云轻看完她的账册,点头笑道: “一会儿吃过晚食你留下。” “哎,多谢少夫人。” 程仲檐的账房先生恰巧也过来,将手里的庄子、铺子等一应营收账册送过来给她过目。 沈云轻让他放下,等她有空再慢慢看。 先生恭敬应下,揖一礼退了出去。 一同退出来的言风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软榻上的倩影,一时晃眼愣了神。 言周拉他一把,用眼神警告他别异想天开。 如今他们转到了明面上,更需要做好本分之事,切不可心生妄念。 握剑的手悄悄收紧,言风垂眸撩了帘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