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随着王德望一声‘有事上奏,无事退朝’,百官开始准备奏疏。
韩元驰站在皇帝左手侧第一个位置,他正准备把奏折从袖袋中拿出,却见御史中丞柳大人高举手中笏板,走至殿前,朗声说道:“臣有本要奏。”
“臣要参歧王殿下,主理凤仪宫督造,克扣工人月钱,假造账目,贪污巨银。”柳中丞直视韩元驰,一字一句说道。
一时间,朝堂上的所有目光都看向了韩元驰。
他默然把票据放回去,双手垂立,目视前方。
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看不出喜怒,“继续往下说。”
“启禀皇上,这次建造凤仪宫,仅人工费一项,户部拨款五十万贯,而工长金老大只拿到二十五万贯。除此之外,采购木材、山石的原始票据与歧王交给户部的票据并不一致,存在以少欺多的现象。”柳中丞自怀中掏出票据,“据御史台密探所查,这里有部分原始票据,请陛下查看。”
王德望忙小跑过去,接了票据,呈给皇上。
皇上一张张翻看单据时,柳中丞又说道:“此次建造凤仪宫,户部共拨款一百六十万贯,而实际所花费不过五十万贯,歧王殿下仅此一项工程,贪墨一百一十万贯,抵得上一县赋税。”
韩元驰袖袍下的双拳紧握,青筋鼓起,胸中怒火喷薄欲出。
账务没错,数字没错,但贪污的人不是他,而是工部尚书赵瑁。
皇帝仍然在慢条斯理看票据,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怒骂。
“父皇,儿臣也有本要奏。”韩元驰俯身说道。
“巧了,今天怎么都有本要奏。”皇帝看向王德望,笑道:“让内侍备好茶水,今天的朝会约摸要开很久,稍后给大臣们送上来。”
王德望应声称是。
尔后,又对韩元驰说道:“歧王,你要奏何事?”
“回禀父皇,儿臣也要奏凤仪宫贪污一事。”韩元驰起身,回道:“柳中丞所言不虚,建造凤仪宫,确实有人趁机中饱私囊,但那个人不是儿臣,而是工部尚书赵瑁。”
群臣又将目光转向赵瑁,只见他站在百官中间,也不出言辩解,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呵呵,今儿这朝会倒是热闹。”皇帝笑道:“柳中丞检举歧王,歧王又弹劾赵瑁,朕该信谁?都起来说话,让朕好好听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辩一辩谁有理。”
“儿臣也有证据。”韩元驰把票据自袖袋取出。
小太监忙呈给皇上。
皇帝查看后,笑问:“你们的票据是一样的,哪个是原本?哪个是拓印?”
“启奏皇上,臣有人证。”柳中丞说道:“工头金老大现在宫门外侯着,随时等候皇上宣召。”
韩元驰听到此言,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很不好。
“宣!”皇帝说道。
金老大跟着小太监到了紫宸殿,经过韩元驰身边时,头也没扭一下,好似没看见一般。
“金老大,工人的银钱是如何结算的,你一五一十讲给陛下听。”柳中丞说道。
金老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俯首说道:“回皇上,之前跟歧王殿下说好的,每个工人一个月四贯钱,谁知到了发薪的日子,歧王殿下只给了二十五万贯,算下来,每个工人一个月只有两贯钱。”
“金老大,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昨日在王府可不是这样说的。”韩元驰怒道。
“皇上,歧王为了不让我作证,这两日把我关在歧王府,要不是小人买通了看门人逃出来,今日还不能把实情说出来。”金老大指着韩元驰,委屈说道。
“皇上,采买原料的工人已经进了城,是否要宣?”柳中丞问道。
“不必了!”皇帝的笑容渐渐敛去,“户部尚书何在?”
户部尚书自人群中走出,说道:“回皇上,凤仪宫主理之职,是陛下亲口定下,故户部审核票据无误后,及时将钱款拨给歧王殿下,从无延误。臣已差人回户部取卷宗,稍后就到。”
“歧王,你可有人证?”皇上问道。
韩元驰做梦也没有想到,金老大竟然临时倒戈,想来想去,昨日能证明金老大所言的只有卫融和王参事,但卫融是自己亲随,所言必不能取信于人。
只有找到王参事,此事或有一线转机。
“儿臣府上有一参事,这些票据是他亲自找来,昨日金老大在王府所言他也亲耳听到。请父皇准许此人上殿,以证儿臣清白。”韩元驰说道。
“准!”皇上说道。
立时,殿前司禁军快马加鞭,赶往歧王府。
大殿上顷刻寂静一片,每个人心中都闪过百十个念头,但没有一个念头可为外人道。
“皇上,这歧王府离皇宫有段距离,一来一回最少得有一炷香的时间,您不如先回后殿歇息片刻。”王德望轻声说道。
“朕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皇上对着殿中百官说道:“你们陪朕一起等!”
“今日所奏之事若属实,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若不属实……”皇上看了眼殿中诸人,“敢诬告皇子,尔等罪加一等,大理寺和刑部的牢狱空着的还不少,你们去坐一坐,就当是体会人间疾苦吧!”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侍卫进殿回报,王参事及家眷皆不知所踪。
韩元驰闻言,连退三步。
物证不足,人证未到,且柳中丞先发制人,他尽失先机,辩无可辩。
“歧王,你可有话说?”皇帝又问。
韩元驰木然摇头,“儿臣无话可说,但儿臣确是冤枉的。儿臣是皇子,父皇赏了封地、府邸、食邑万户,我为何要贪?”
“是啊,你为何要贪?”皇帝重复一遍,“朕将凤仪宫交给你主理,是出于对你的信任,但你,却用它牟取暴利!你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皇上,歧王殿下曾是我大韩的骠骑大将军,戎马半生,自诩不喜钱财,却为何偏偏在凤仪宫的督造中贪污百万贯?”柳中丞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