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前夕,金水河上已聚集了各个书院的龙舟船,学子间们无声地较量拉开帷幕。
金水河两岸,搭建了彩楼,拉了帷幕,王室宗亲、达官显要各在自家的帷幕后观战。
左岸正中的位置,是一座高楼,明黄的帷幕后,端坐着皇帝和熙宁郡主,两侧坐着陪同观看的皇子和公主。
“今日盛事,朕特意准备了一个彩头。”皇帝看向大太监王德望。
王德望捧出红木匣子,匣子敞开着,里面放着一柄玉如意,通体洁白,阳光下泛着圆润的光泽。
“宁妃,你也该给学子们备个彩头。”皇帝笑着看向身边子。
熙宁郡主唇间扯出一抹笑,从头上取下金簪,问道:“皇上看这个可好?”
“你的东西,自然是好的。”皇帝笑道。
王德望接过金簪,与玉如意一同放到匣子中。
司仪站在高处,朗声宣布比赛的规则和次序,各书院的龙舟依次排好,整装待发。
此次龙舟赛,不仅是荣誉之战,更是京城各书院较量的新战场。
镇国公府的彩楼上,陆九娘依偎郭娘子的怀中,看得陆夫人一脸醋意。
“她与我这个亲娘都没有这般亲密,每次见了你,真恨不得粘在你身上。”陆夫人打扇遮着日头,“小没良心的丫头!”
郭娘子搂着干女儿,一手给怀里小人儿扇着风,“这叫不是亲娘,胜似亲娘。九娘,你说是不是?”
陆九娘的一双大眼睛看向金水河中的龙舟,国子监的龙舟是她和哥哥亲手打造,特意选了柚木代替之前的老杉木,龙舟架也做了改良,这样可以让船体更轻,划得更快。
船身绘着张牙舞爪的金龙,气势非凡。
“娘亲,这是我和哥哥一起造的船。”陆九娘指着龙舟,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全然忘了之前从假山上摔下来的事。
郭娘子赞叹道:“我们九娘最厉害了!这么小就能造船!”
她看了一圈,没看到陆云,问道:“怎么没见到四郎?”
陆夫人淡了神色,脸上有一抹愁容,“不知怎的,从国子监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连一日三餐都不出来吃,说是想静静。”
“这是为何?”郭娘子仔细想了想,那日摔伤的是九娘,陆云并没有受伤。
陆夫人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年轻人的心思,咱们哪能猜得透?他腿坏了,比别人的心思自然又多了几分,他不想说,我也不敢多问。”
儿子腿没摔伤前,个性奔放开朗,不拘小节。
自从腿伤了后,越来越沉默,性子越来越古怪,平日里除了和九娘能说上话,连她这个当娘的也搭不上话。
“他说能治哥哥的腿。”陆九娘小手指向国子监的龙舟。
郭娘子和陆夫人齐齐看向她,异口同声问道:“谁?”
“左边第二个。”陆九娘说道。
“谢凝?”郭娘子问道。
“就是那天给我药膏的人。”陆九娘学着谢凝的语气说道:“他对哥哥说‘你的腿,或许可医’。”
“九娘,你确定?”陆夫人绷直了身体。
“他是这么说的,我亲耳听到的。”
“那你哥哥怎么说?”陆夫人又问。
“哥哥说没用,让他走!”陆九娘回忆道。
“混账东西!”陆夫人猛地站起,“我亲自去请。”
“你急糊涂了!他在参加龙舟赛,你怎么请?”郭娘子拉了拉陆夫人的衣角,让她先坐下来,“谢凝只是个江湖郎中,或许只是偶尔夸口,想与国公府攀上关系,你别被他唬住了。”
有些话她不便说出口,国公夫妇爱子心切,当年为救儿子,不论什么大夫的话都信,没治好病不说,被人骗去了不少钱财。
“莫说是个江湖郎中,就算是个骗子,我也心甘情愿被骗。”陆夫人眼角有泪花,她辈子都不能接受活蹦乱跳的儿子成了瘫子,“但凡有一线希望,我都要一试。”
郭娘子从陆夫人坚毅的眼神中知道,这一次,她还是劝不住。
“你别着急,左右他是国子监的学子,待龙舟赛结束后,让他去国公府一趟就是了。”
说话间,比赛开始的鼓声响起,国子监的龙舟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一路领先。
严祭酒站在岸边,眼笑眉舒。
然而,赛程过半,梅花书院的龙舟却突然发力,阳冰站在船头,一声高彻天,二声深彻泉。
水手们整齐划一地挥动桨叶,速度越来越快。
这些水手是阳冰亲自挑选的,他曾放话出来,若有人敢偷懒划水,科考时绝不帮忙。
梅花书院重金聘请了南方的龙舟教头,知晓了国了监的训练秘诀和战术,又对自家水手加以针对性训练。
国子监众水手见梅花书院的龙舟逐渐逼近,心中慌乱,动作完全跟不上鼓手的节奏。
萧埙的桨不时撞到前后水手的桨,打乱了整个队伍的节奏。
皇上在高楼叹道:“国子监败了,没想到这次龙舟赛的头筹,竟然是梅花书院。”
严祭酒在岸边急得跳脚,却无济于事。
就在距离终点不到百米之处,梅花书院的龙舟一举超越国子监,率先冲过了终点。
阳冰把鼓槌扔到水中,脱掉上衣,赤着上身蹦到岸上,喜不自禁。
“少年英锐之气,当如是。”皇帝赞道。
王德望将梅花书院的山长唤到高台上,当着世家官宦的面,皇上把彩头颁给山长。
山长三叩皇恩,乐颠颠从高台下来,被等在下面的学子高高抛向空中,一堆人喜作一团。
严祭酒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就是讨了皇家的彩头吗?有什么好高兴的!
国子监的学子低着头,脸上再也笑不出来。
国子监的人数是梅花书院的三倍之多,国学却输给了书院,说不丢人那是假的。
“回去!”严祭酒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龙舟上的水手忙放好桨板,陆续从船上下来。
萧埙趁着人多杂乱,一双手不老实,不知怎的就到了谢凝腰间,远远看去,就像环着腰。
众人的眼光都在梅花书院那里,没有人注意到仓皇离去的国子监的学生。
高台左侧的彩楼上,韩元驰却看得一清二楚。
准确地说,从他一坐上来,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那个人,那个与他刻意保持距离的人。
当他看到萧埙的手搭在谢凝的腰间时,想都没想,手已拽下衫袍上的暗扣,借力一弹,暗扣射向萧埙肥胖的短手。
只听‘啊’的一声,萧埙突然跌入河中,不会游泳的他吓的吱哇乱叫,大脑袋不时沉入水中,灌下不少河水。
卫融低头看主子,却发现左侧衣衫的扣子少了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