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衣服都得手绣,其做工时间之长,就可以想象了。
但是若是家里养的绣娘多,又不需要整体性的花纹,加工加点,衣服也可以做的很快。
黎膺那一匹布之所以那么珍贵,是因为在织的过程中,就已经织入了花纹,而且全是同色系,非常考验手艺,皇帝几乎不会拿出来赏人。这布料本身是祥云纹路的,只要在领口、袖口、衣摆处绣上一些装饰用的祥云或者藤蔓的花纹,就已经非常华丽了。
因着赶工,黎膺信不过凌蔚家那几个绣娘,就让王府的绣娘一起加入进来,一件一副很快就做好了。凌蔚一试,感觉脸懆的心慌。
这颜色也太华丽了,虽然说大街上穿艳色系的贵公子还挺多的,但是他就是不习惯啊。总觉得再背一朵大红花,就可以拜堂了。
不过除了凌蔚自己之外,所有人都说衣服好,连黎膺也这么说。凌蔚又舍不得这一身贵重的新衣服,便还是在鹿鸣宴的时候穿上了。
在凌蔚穿越前的历史中,鹿鸣宴本应于乡试放榜次日,宴请新科举人和内外帘官等,歌《诗经》中《鹿鸣》篇,称“鹿鸣宴”。但在本朝,鹿鸣宴则在放榜十日后。
凌蔚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这考试加等待放榜,学子们一个个都精神萎靡,走路都打着旋儿。若是放榜第二日就去鹿鸣宴,说不得一个个连强打精神都难。这休息了十日,好歹也缓过气来。大家精神抖擞的参加宴会,也热闹些,看着也舒服些。
而当考卷可以公开贩卖之后,放榜后第二日朝廷就会贩卖前几名的考卷,所得收益,有一部分就用于鹿鸣宴,还减轻了朝廷的负担。有个十日的期限,也算是为鹿鸣宴筹钱。
当然,此举被一些朝中大臣大呼为有辱斯文。但是被驳斥道,这读书人笔墨纸砚都得要钱,既然你觉得用钱买有辱斯文,那你就让那些店铺都白送得了。这买卖字画书籍都被认为是一桩雅事,用雅事所赚得的银钱来举办读书人的盛宴,当然更是一桩雅事。
这论调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所以鹿鸣宴的筹资就这么定下来了。
今年出了凌蔚这一朵奇葩,卷子卖得特别好。特别是其经义和诗词两份试卷,更是卖的脱销。所以凌蔚算是这次鹿鸣宴最大的功臣了。主持的官员看见凌蔚,也笑得跟牙疼似的。
凌蔚:“……”
不应该笑得跟朵花似的吗?
“凌解元,幸会幸会。”一清瘦中年男子对着凌蔚笑道,“在下焦成,字大成。”
凌蔚拱手:“焦亚魁,幸会幸会。”
焦成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凌蔚还知道自己的排名。他还以为这种天才人物都是眼高于顶,不会看在自己排名一下的人物。他的笑容变得亲切许多:“凌解元直接称呼在下的字就好。”
字?大成吗?这听起来总觉得充满了乡土气息啊。凌蔚眨了眨眼睛,笑道:“大成兄也可称呼我的字。”
凌蔚字瑾堂,这个早就传遍了,他就不用再介绍了。
“凌解元好狂妄,居然不用谦称。”旁边一读书人不知道是不是傻的,突然冒这么一句。凌蔚还没觉得什么,倒是把焦成懆的不行。
凌蔚懒得解释,扫了那个一脸愤恨的读书人一眼,施施然的坐在了举子列座的首位。
“看看,这种人也配做解元!”那读书人更加气愤,而其他人则悄悄的将脚步挪离他的身边。
估计是他的一位同窗好友忍不住拉了他一下,解释道:“凌解元有爵位在身。”
有爵位等同于官员,凌蔚虽是最低品级的开国县男,但也等同于从五品上,连在场一些监考官都没凌蔚品级高。这官对民自称“我”都已经算是谦称了,就算是同辈相交,自称“我”也并无不可。又不是面对长辈上官,这样满是嫉妒的嘴脸实在是难看。
那同窗不由想着,此人既没有眼色,甚至人品也堪忧,以后也还是远着吧。
那读书人估计一直自视甚高,并未打听凌蔚的身份,只听闻其早早的传出了会三元及第的狂妄流言,一直对凌蔚很有敌意。他原本视解元为囊中物,其本身也挺有学问,得了经魁之名。但总觉得凌蔚抢了他的解元,一直耿耿于怀。
至于那个在他之前,得了亚元的人,他看着人家白发苍苍,自然不好比较。
凌蔚更懒得跟这种人计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那是骂人的话。你科举就为了做官,不关心窗外事做什么官?在鹿鸣宴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得罪人,他不计较,有的是人嫌弃其心胸狭隘不会做人。
还没做官就先被同科举人嫌弃,这仕途还走得下去?
在鹿鸣宴上,佩服凌蔚、想借此机会和凌蔚攀谈请教的人也是非常多。其中有些人或许心中还有些不服气,但是在和凌蔚攀谈之后,之前的不服气都变成了深深的敬佩。
考官们也竖着耳朵听着,最后也不得不赞叹,赵祭酒天天那么得瑟,也确实有得瑟的理由。他们要是有这么个弟子或者子侄,肯定也忍不住天天得瑟。
“本以为凌解元经义全对只是碰巧读到了相关的书籍。”焦成羞愧的摇摇头,“现在看来,凌解元阅读之广,让人汗颜。”
“我老师是国子监祭酒,其家中所藏书籍本就和常人不同。”凌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讪笑道,“你们还真以为老师所说的让我考前练字,就是单纯练字吗?都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到了我老师这里,他嫌弃我底子薄,就让我‘抄书破万卷’了。不然我这一手字,如何能练成这样?”
旁的人听了,纷纷震撼。
确实如此。若说作诗作文,还能说天赋。但那字,却是有天赋都不成的,必须要苦练。
听闻凌蔚刚回到晏朝的时候,连毛笔都不会拿。如今短短三年多时间,其字已经被评价为已见其独特风骨,若再过些时日,堪称大家。可想而知,其练字之苦。
随着凌蔚当上解元,他的一些轶事趣事也被一些多嘴多舌的人传了出来。其和老师一样,不会联诗斗诗算是旧闻,他最初练字的时候为了立起字的骨架,在门口立了几口大水缸,一直连基本笔画,直到把水缸中的水全用光,才开始写其他的字的事,也被传了出来。
世人纷纷赞叹,有大学问的人,往往都有大毅力。
如今凌蔚笑谈其老师当初“不让备考让练字”的事,旁的人才恍然大悟。这哪是不让备考,这就是备考啊。之前大家都只单纯的想到字上面,但那字那里来的?那练字写的又是什么?都没人注意到。
现在听来,赵祭酒不愧是大家,别人都在练文章练诗词,他却让凌蔚打基础。
抄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听着容易,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若真的是每本读过的书,都超过好几遍,那经义能全对,也理所当然。
“不知道凌解元所抄书籍,能否装满一屋子。”焦成感叹道。
凌蔚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府中书房和书库里的书,都是我默写的。老师曾经骂我是窃贼。”
旁的读书人一愣,然后纷纷大笑。
而心思稍稍敏锐的人则捕捉到,若凌蔚府中之书都是他默写而得,那么之前鲁国公府传的沸沸扬扬的分家,凌蔚不是连一本书都没得到?这金银有价书本无价。孤本更是有钱都买不来,往往被成为一家人的底蕴。
不过他们和凌蔚也不熟,别人家的事,自己不过是想想,心中感叹一声鲁国公果然私德有亏,也就罢了。
鹿鸣宴之后,凌蔚的才名才算是坐实了。
之前哪怕得了解元,还是有人不怎么服气。但经过鹿鸣宴的交谈“交锋”之后,就不得不服气了。
无论你问哪一本书上的知识,凌蔚几乎都能答上,并且十分详尽。其腹中书稿,说不得真有万卷那么多。
而“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及赵祭酒和凌蔚师徒之间关于“练字抄书”和“窃书”的趣闻,也成为众人皆知的美谈。
当凌蔚看到一些话本中都开始编纂自己的“奇闻异事”的时候,不由的感慨,这算是……红了吧?
啧啧,连真人同人文都有了,不是红了是什么。
只是看见自己的真人同人文,感觉好羞耻肿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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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试完了可不紧接着就是准备会试,而是准备过年。
今年是凌蔚分家出去之后,所过的第一个年。对于凌蔚而言,也是自己真正有家之后的第一个年。
因为分家之后第一年必须在新家度过,凌韫想着凌蔚一个人孤零零的,府中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忍不住又洒下了男儿的热泪。
凌蔚觉得,自己大哥怎么这么爱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啊,动不动流眼泪,你还怎么带兵打仗。说好的快点接了鲁国公那一片势力,然后让公主娘从此以后扬眉吐气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至于孤独什么的,凌蔚还真不觉得。
虽说没有亲人,但他府中人多着呢。这过年,也热闹的很。
大概是因为主家亲切又上进,不但现在日子过得好,还能展望更美好的未来,凌府每一个下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着比凌蔚还幸福。
那年货什么的,也早早的准备好了。
不得不说,黎膺找来的这些下人,真是人人都有两把刷子。
比如府中的管家苏维苏先生,凌蔚觉得,这当管家简直是太暴殄天物了。他不断把府中管理的井井有条,还能在凌蔚迷糊的时候充当谋士,甚至对外面的产业管理也很有两把刷子。
“苏伯,你该去做官。”凌蔚感叹道。
苏维笑的不成:“小的乃是贱民,哪能做官?老爷不嫌弃小的,能让小的当管家,小的已经很感动了。”
凌蔚叹着气摇摇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苏维微笑不语。
在这府上的人,统统都有着才华,但是想要自己出人头地,又都不可能。
他自己是贱民出生,三代不能科举。其他的人,有脸上受伤的;有手脚略有残疾的。就算出身和身体都没什么毛病,但拥有一身手艺,在外面干活,又哪能比上在高门大院里当下人来得强?
特别是他们家小老爷这么好的人当主家,可比在外面强千万倍。
不过也正是因为小老爷有这种想法,才会让他们这群兵痞子放下戾气,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吧。
苏维仰头望了一眼一墙之隔的秦|王府。即使王爷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但现在他们心中的第一位,也已经变成了小老爷。小老爷对他们,有再造之恩。
虽然小老爷自己完全没感觉到。
不过说起来,王爷和小老爷谁第一谁第二什么,说不准也不由他们这些下人犹豫。
苏维狡黠的一笑,背着手慢悠慢悠的去账房查账去了。
这茶园的第一笔收益回来了,今年一定能过个热热闹闹的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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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年三十,黎膺要去宫里赴家宴。他和凌蔚商量后,干脆把小门打开,两个府中的人一起过年。
凌蔚这找热闹不嫌人多,自然答应了。
只是那苏管事和王府的宁管事则头疼的不成。
人太多了不说,王府大部分人还是有官位的,这座位排序都是一件头疼事。
不过还好秦|王府的下人和秦|王本人一样不拘小节,那王府侍卫跟凌府的护卫混在一起,也没有个当官的模样。甚至他们其中一些人还曾经是战友。那就更亲近了。
比如凌蔚的厨子纠葛王府的侍卫总管两是睡过一张大通铺的铁杆战友。虽然两人家境不同,现在地位也不同,但从死人堆里拼出的感情,却是还在的。
有了这一层关系,再加上凌蔚的“馊主意”,这一场过的是鸡飞狗跳,一点也没有两位管事心中的那么庄重。
凌蔚想出了许多“小游戏”,划拳什么的那是小意思,连击鼓传物都出来了。女眷那边,还玩上了丢手绢。一干老爷们被迫出来表演节目,连两位管事都不得不上了一次台。
苏管事的琴弹的不错,宁管事居然能把一套拳耍的虎虎生威……咳咳,真不愧是将军府上的管事啊。
最后一群人都喝过了头,只有凌蔚估计带来了现代人习惯了高度酒的体质,清清醒醒的回房睡觉。而其他人,都是打着醉拳回去的。第二天早上,那叫头疼的人数不胜数,醒酒汤简直供不应求。
黎膺是在宫里守的夜,第二天凌晨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两府的下人都已经处于“瘫痪”状态,不由哭笑不得。
还好女眷们不拼酒,倒是还有伺候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凌蔚就驱车去大哥家和老师家拜年。后面几天,宫里也放假了,皇帝陛下就把凌蔚叫进宫里来陪孩子。
凌蔚时隔许久,再次见识到了小皇子们上蹿下跳的威力。
唉,明明这些小皇子小公主们在有外人在的时候,一个个乖巧的像个小老头一样。结果只剩下自己,就变成了一群皮猴子。特别是锦阙,那真的是跟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一脉相承,那简直不叫熊孩子,叫小魔王了。
还好安康小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简直是贴心小棉袄。凌蔚感动的抱着笑眯眯的小公主,如今,只有小公主能安慰他被熊孩子们伤害的千疮百孔的心灵了。
“别皮,等臣考完科举回来给你们上课的时候,统统等着抄书吧。”凌蔚怀里抱着乖巧的小公主,背后冒着骇人的黑气。
小殿下们立刻正襟危坐,连带头捣乱的太子和锦阙都一脸严肃的坐直了。
“瑾堂你别吓唬孤。”太子不满道,“都是你说的破道理,什么抄书百遍,现在父皇也让孤抄书!”
“挺好的,陛下一手草书让人交口称赞。太子殿下好好学学。”凌蔚微笑,“若殿下不喜草书,楷书?行书?隶书?总有一款适合殿下。”
太子不由泪目。凌蔚你变坏了!以前你不会这么欺负人的!
凌蔚微笑。一想到以后就要和这群熊孩子朝夕相处了,一定要树立起老师的威望来才成啊,不然像师兄和刘祺那样每天苦哈哈的,日子也太难熬了。
“练字好,安康喜欢楷书。”已经开始写字,并且写的还不错的安康小公主对着手指道,“安康想摹写表哥的字,表哥的字好看。”
“公主还是先摹写其他楷书大家的字吧。臣的字还欠缺火候。待臣的字写好了,再让公主摹。”凌蔚才不会让皇帝陛下臭骂他误人子弟呢。他可是知道,皇帝陛下天天明着暗着示意自己,让他心爱的儿女们学他那手字。
可是皇帝陛下也不想想,他那一手草书,小殿下们连认都不认识,何况是摹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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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很快就过去了,凌蔚收获不菲,从宫里带回一大堆赏赐不说,还有小殿下们的赏赐。其中太子殿下写的那一副对联,他准备把其贴在了秦|王府门口。
“……瑾堂为何要把对联贴在我门口?”黎膺不解。
凌蔚摸了摸下巴:“因为字太丑。”
黎膺:“……”
黎膺:“启辰会闹你的。何况太子的赏赐,另送人不好。”
凌蔚恍然大悟:“啊,我都忘记了,你家门口不是我家门口。”
这两府人常常混在一起,凌蔚都忘记秦|王府不是自己家了!
于是他将太子殿下的对联贴在了自家卧室门口。反正就是字太丑,不想让人看到。
黎膺被凌蔚的话弄了个大红脸,小声道:“其实若是贴在王府门口,启辰也会高兴。只是被外人看见了,会认为瑾堂对太子殿下不敬。”
凌蔚点头。他就只是单纯的忘记秦|王府不是自己家了而已。这种事他还是明白的。
要说凌蔚忘记这一点,还真不怪他。
似乎从过年后开始,两家下人的窜门也十分频繁了。凌蔚经常看见宁管事和苏管事一起喝茶聊天,而王府的侍卫还会邀请凌府的护卫到校场切磋。他和黎膺也是吃喝都在一起,难免脑袋就糊涂了一下。
其他小殿下们的墨宝,凌蔚该贴的贴,该保存的保存。待太子殿下终于又能溜出来玩耍的时候,看着凌蔚专门拿了一面墙壁保存自家弟弟妹妹的墨宝的时候,笑的直不起腰。
而太子殿下觉得凌蔚家伙食太好,愣是问他那其实非常宠溺儿子的皇老爹要了三天假,住在了凌府里(当然对外称是住在秦|王府和秦|王讨教兵法)。
凌蔚觉得,这三天简直是难熬至极。
那太子殿下即使现在没能胖回去,还是保持着美少年的姿态。但这美少年只是张皮子,内在里还是一熊孩子。
早上要是凌蔚醒的比太子殿下晚,太子殿下保准会溜进凌蔚卧室里,去捏凌蔚鼻子,气的凌蔚套上衣衫就追着太子满院子跑。
然后凌蔚非常惊悚的发现,太子居然还会爬树,爬的比他还顺溜。
“父皇教的。父皇比孤爬的快。”太子殿下一边啃着卤鸡腿一边道,“当然,是背着母后教孤。”
凌蔚:“……”
为什么皇帝陛下要教你这个?!!!
太子道:“父皇说,这个在野外很有用。他以前在野外行军的时候,就会爬到树上小憩,比较安全。”
凌蔚:“……”
这种时候,他难道应该说,皇帝陛下真是全才吗摔!
“皇兄确实很厉害。”黎膺插嘴,“爬树和游泳,都是皇兄教的我。”
凌蔚:“……”
皇帝陛下还教了啥?捅马蜂窝教过没?
“没教过,但是捅过。”黎膺道,“以前我和皇兄都馋甜的。皇兄就去学了怎么,咳,得野蜂蜜。”
凌蔚:“……”这日子……真苦……陛下,还是很威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