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半雨佯装叹了口气的样子,道:“唉,张家是不想还上这笔银子吗?那罢了,冬至将这账本送去该送的地儿吧,也省的我们苦口婆心了。”
“诶——别。”张荣昌急忙上前一步,作势就拦下冬至:“看在从前是亲家的份上,有话好好说。”
沈半雨点头:“那... ...张员外打算怎么好好说。”她翻动着账本,时不时抬眼看着张荣昌的表情:“这里有几间铺子,张氏卖出去的时候是低价,现在想要赎回,银子翻倍不说,还涨了三成。”
本以为还有商量余地的张荣昌,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紧张的盯着账册上记下的数字,却没看见沈半雨眼底的嘲讽。
入书端着算盘出现在旁边,冬至念一处,她扒拉着算盘,算一处,到最后,算出的银子让张荣昌和孙氏脸上的冷汗根本来不及擦掉,嘀嗒嘀嗒的直流。
这大暑的天气,两人冷热交替,表情别提多有趣儿了。
“嗒... ...”
随着最后一声算盘珠子的落位,入书双眼亮了亮:“世子夫人,按照现在的市场价算,这些铺子涨幅一共七十三万六千四百两。”
沈半雨脸上礼貌的含着笑意:“张员外,不知你要怎么给呢,是现银,还是银票,若是现银,我即刻就调动府中护卫前去张家取,要是银票,现在就点吧。”
“冬至,天太热了,让人端些冰来消消暑,免得晒化了张员外和张夫人。”
张荣昌和孙氏两人现在心急如焚,七十多万两啊,他们哪里能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银子,就算是筹备,至少也要六七日的时间。
孙氏眼角有水光闪出来,她没想到,张万芸竟敢私自做主卖掉属于侯府那么多的产业,就算曾经她搭给她哥哥的那部分,孙氏记她的好,现在也荡然无存了。
芷檀和入书对视一眼,这回她们终于明白,自家夫人为何那时会说,买东西的银子会成倍的赚回来,眼前可不就是一倍还多了嘛。
这事,张家不敢惊动官府,因为一旦沈半雨真的将账册送到那去,官府定会查到这些年张万芸私下给张家的银子远远不止这些。
再加上张家做的生意有些根本见不得光,所以为保全张家,这个黄连她们就算打落牙齿和血吞,都得装作若无其事的咽下去。
孙氏满眼的恨意没办法显露出来。
看着她吃瘪的模样,芷玉险些笑出声。
张荣昌不断地用袖口擦着脸上的汗,即便侯府的人端来不少的冰块放在他面前,他仍不觉一丝凉意。
“世子夫人,这... ...这银子实在太多,能不能容草民等去筹上些时日?”
赔了夫人又折兵,嫁妆没要来,还要拿回去几十万两,孙氏现在撒泼的心都有,可她没来及得喊出来,就看见冬至从袖口里掏出一柄匕首。
银光在太阳下闪过冬至的眼底,那里比冰还冷的,冻得孙氏明明身处烈阳当中,却直哆嗦。
她的话在嗓子里,生生地咽了下去。
沈半雨揉了揉额心,淡淡道:“就这几十万两,对张家来说不多,这样吧,今日日落之前,我让人去张家取银票。”
她看了眼入书:“晚上从张家回来时没什么的事的话,路过西泽码头,给我带回点对面林记铺子的软酪。”
入书颔首应下:“知道了,夫人。”
然而,这话却让张荣昌提着心‘咯噔’一下,最后险些呼吸凝滞。
西... ...西泽码头,那是张家运货的地方,里面有什么他最清楚不过了。
他点头如捣蒜:“是... ...是是,世子夫人说的是,我,我这就回去准备。”
沈半雨笑笑,没在久留,和落琴等人走出独院。
见着她们一行人离开,张荣昌和孙氏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张罗着人将张万芸收拾好,抬出临阳侯府。
正午阳光当头,刺眼的光线落在池塘上,泛出水面波光粼粼。
菡萏院外面的侍女禀报,说是世子夫人来了,萧止青收起礼佛的念珠:“快让她进来。”
落音上前,扶着萧止青起身,听她嗔怪着:“这孩子,顶着这么大的太阳还过来,落音你快去给她准备些冰饮,哦对了,是荔枝杨梅饮,她爱喝。”
“好。”落音笑着,奴婢这就去。
沈半雨走进来,看到落琴对自己行了礼后走出去,疑惑着近前给萧止青见礼。
萧止青扶了她一把:“这里没外人,快起来。”
“多谢母亲。”沈半雨缓缓地站起身,坐在萧止青的身边:“母亲,张娘子已经被张家人带回去了,今后无论生死就不关侯府的事了。”
萧止青面上淡淡,可眼底里还是掠过一丝惋惜:“事发到现在我曾想过,是不是因为我性子太软,才造成张万芸一步步的得寸进尺。”
她垂下微红的双眸,神情很是难过:“我虽为强国公主,可到底是千里迢迢来异国联姻,一个人背井离乡,对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唯有夫君和府中人可以依靠... ...”
萧止青讲述着那些往年的事,而在沈半雨听来,却是一个远嫁女的无奈。
国家联姻牵扯国与国的利益颇重,她不能行差踏错,不能像还在本国时使公主架子,任意妄为,万一留下证据,对她来说无疑是给背后的母国抹黑。
身为公主,她背负的东西太多,又担心因为自己的身份会与夫家产生隔阂,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选择忍让,目的只是不想为了这些小事影响府里亲人间的关系。
她不想成为家事不和的导火索。
“张万芸的那些事... ...我一直认为银钱是身外物,能用这些换府里上下和气,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是我错了... ...”
“这么做,只会助长她的贪得无厌,她有今日的下场,何来不是因为我身为长嫂太过纵容的缘故?”
“母亲。”沈半雨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不怪您,您不能用她的错来惩罚您自己,再说,她是因杀人才会思绪混乱,与您无关。”
“此番张家人把她带走,总比继续留在府里的好,大夫也说,她就只有这两日了,一切都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