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时分,三个人醉醺醺的出了红阁, 许是真的有点迷糊了, 琼晟和凤阳两个又吵又叫, 只差跪下结成异性兄弟了。
庄澜压下拧起眉心,有意和的两人保持距离, 一脸‘我不认识这二人’, 他真是脑子抽了,竟同意和两人一起出来玩。
“公子。”赫连府的内卫迎来接人。
赫连琼晟脚下踉跄着又勾住荆凤阳的肩, “今日喝的甚是痛快, 但此刻天色已晚, 我们不如改日再聚?”
“下回定不醉不归。”荆凤阳也乐呵呵的应道。
“行!”赫连琼晟回头吩咐内卫, “派两人送我兄弟回春意楼。”
“我再走走醒醒酒, 凤阳你且先回罢。”庄澜噙着笑回道。
“唔?行, 你自己小心些。”荆凤阳闻言也不强制他和自己一起。
赫连琼晟和荆凤阳相继坐上兽车,庄澜回头走了两人的反方向,此时荆凤阳挑起一角车帘,见他走远眼中飞速闪过一抹异色。
庄澜走在人群中,脂粉气和酒香混在一起迷醉人心,他本意是醒酒, 但如今酒未醒脑中倒是更加的迷乱了。
“叮铃!”腰间的一串金铃铛响起清脆的声音,庄澜拽下那串铃铛, 余光扫眼四周的人群, 幽暗的眼睛微眯起。
弦荷湖中央有个石桥, 左右湖边围满了人, 有吟诗作曲的青年才俊,也有虔心祈福的平民,少了分喧闹,多了分诗意。
庄澜踏上石桥,桥中央站着个红衣女人,此女正是刚刚在红阁中献舞的人,她卸下了华丽的头饰,眉眼间多了些肃杀之气。
女子身后的桥栏上坐着一个红裙少女,她搭着腿手中挑个花灯,精致的眉眼间全是天真烂漫,仿佛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仙童。
此时庄澜已换上姬无宣的脸,他向两人作了一揖,“阁皇。”
女人向后退了两步,红裙少女歪头打量了庄澜一眼,“你借了我八星分阁阁主一张皮,今日我来取了。”
“阁皇亲自来见,在下闻宠若惊。”庄澜垂下的眼中晦暗莫测。
闻风揽雀阁的阁皇司冥凤,和十四星阁尊宫尘,庄澜虽不知司冥凤阶品,但天奇册中却有记录宫尘乃闻风揽雀阁高手榜第四。
司冥凤托起腮,嘟着嘴叹气,“无宣是我阁中排的上名号的美人,如今遭你剥了皮,着实让本皇可惜。”
“今日阁皇寻来,是欲取回他的皮,还是我的皮?”庄澜问。
司冥凤拨着手中的花灯不回答,宫尘身影一闪,庄澜只觉面前厉风划过,姬无宣的皮已从他脸上剥落。
司冥凤细盯了他片刻,“唔,你也有个好样貌,不比无宣差。”
庄澜敛回眼下的惊色,重挂上一抹笑,“阁皇爱美人?”
“赏心悦目罢了。”司冥凤眯着眼咯咯直笑,“本皇很好奇,你一个固化阶的医师,是如何杀了乐师无宣的?”
“他重伤,我乘人之危。”庄澜坦白。
“你倒诚实。”司冥凤眨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睛道。
“阁皇可会替无宣分阁主报仇?”庄澜询问。
司冥凤点着手指似很苦恼,“死气沉沉的物件不比鲜活的美人,本皇很满意你的脸,但若揭下又怕伤了它。”
庄澜直视着她等候她的裁夺,面上他波澜不惊,实则心中早已忐忑不安,他明白,他此时的生死全凭眼前少女难断的心情。
“有了。”司冥凤抚掌,“待本皇厌烦了这张脸后再揭去吧。”
庄澜松了松手心,心中的石头也稍搁下了些,“多谢阁皇。”
“小澜澜。”司冥凤扁着嘴闷闷道,“八凤阁开金门,有几个玩具很得本皇的心,可若有人和本皇抢怎么办?”
“那庄澜便替阁皇抢回来。”庄澜的笑犹如三月暖阳。
司冥凤开心的大笑,“小澜澜,你真是个可爱的玩具。”
黑暗的空间,寂静的如同坟墓一般,夏玖川仰躺在幽暗的水中,鲜血似乎在因寒冷而冻结,他想挣扎但又无法动弹。
沉闷的钟声隐隐响起,时远时近很是模糊,钟声?哪里来的钟声?夏玖川似让什么束缚住了,连眼睛都动不得。
血肉中的经脉闪现出幽幽的绿光,皮肤在龟裂开,纤细的青藤从血肉中生长出,吐出一片片青叶。
明明是很可怕的画面,但夏玖川却无一点痛苦,甚至有种从未有过的舒服。钟声慢慢清晰,他的身体渐渐包成一个巨茧。
“!!!”夏玖川从梦中惊醒,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直盯着床帐,呼吸急促仿佛一只缺氧的鱼又回到了水中。
明明只是个梦,但又极其清晰,梦中的一切如同他真的经历了一样,钟声?黑色的水潭?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群芳园的赏花宴,赫连琼晟一早便亲自来接人,庄澜借口身体不适推脱了,而沐鸣也因病不出门,最后去的只有三个人。
“病了?”夏玖川盯着沐鸣的房门问,“昨日不还很精神吗?”
“他的身子骨可真比医师都弱,风一吹便倒了。”荆凤阳调笑。
“我去看眼他。”夏玖川刚说话,樱濯便拦住了他,“他正在睡。”
“你们去吧。”庄澜道,“有我在,我守着他。”
“那麻烦你了,回来给你带酒喝。”荆凤阳说罢,便一左一右的拽着夏玖川和赫连琼晟跑走了。
见几人闹着跑远,庄澜莞尔而笑,转身朝楼上走去,腰间的金铃铛随他的走动响起‘叮当叮当’的脆响。
一间房中,沐鸣蜷在床上,身体抽搐表情扭曲,一双猩色的眼中涌动着黑色煞气,眼珠寸寸撕开的痛让他几乎想咬舌自尽。
“听闻诸葛府的二小姐诸葛青茹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也不知今日是否可一睹芳颜?”荆凤阳咂咂嘴似在自言自语。
“诸葛青茹是皇都第一美人,倾慕她的男人能组一支护城军,你就别肖想了。”赫连琼晟在一边泼他冷水。
“那些庸俗的男人岂可以和我比?”荆凤阳傲慢的高仰起头,“哥是七青蜀府的人,有颜有钱有本事。”
赫连琼晟也不怕伤他自尊,开口怼了回去,“若不是她非长夫人所生,是个庶女,那做太子妃的便是她了。”
“听说如今的太子妃和太子是青梅竹马。”夏玖川状似随意的问。
“是啊。”赫连琼晟点头,“他们二人伉俪情深全皇都皆知,太子妃虽因伤而不可再炼器,即便登不上后位那也必是个长庭妃。”
夏玖川意味深长,“太子倒是个重情义的人。”也是个傻缺。
“确实。”赫连琼晟道,“太子无论是从人品上和天赋上都是上上者,皇都第一人实至名归。”
“是否重情义倒无所谓。”荆凤阳插嘴,“如今皇都城内有三方势力在相互制衡,皇门,四方世尊,神君阁,不知这个太子可有魄力压住他们,若只有仁义,只怕早晚得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外敌魔族重生,然又内战不停,苍曜危矣。”赫连琼晟叹气。
“皇都城内有皇族,神君阁,四方世尊,外又有墨徒四府,十条街,闻风揽雀阁,十三门,四分五裂各自为王,若不团结,这大陆迟早得毁掉。”夏玖川道。
“团结?谈何容易?”荆凤阳嗤之以鼻,“不说其中的利益难以均衡,单是权贵和匪之间的嫌隙就断不可能合作。”
车中的气氛一时有点凝重,赫连琼晟见状开口岔开话题,“此行只为玩乐,说这些严肃的事做什么?都就此打住啊。”
“打住打住。”荆凤阳也嚷嚷起,“可不能坏了心情。”
夏玖川挑开车帘,看着车外川流不息的人群,眉心一直松不开,‘外忧内患,他真的可以寻一方净土独善其身吗?’
群芳园是太子府名下的一处庄园,内有二十一个小园子,房屋百间,占地百顷,种满了奇花异草,奢侈至极。
太子妃设宴群芳园,几乎请来了全城的青年才俊,园子门前熙来攘往,来客们一个个衣着华丽打扮的花枝招展。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夏玖川想起北寒城,想起了黄金城池,在这个世界人生而有三六九等,当真是可悲可叹。
“阿晟。”申屠青之一身如平时的艳色袍子,发间和袖口都带着花,衣着打扮比荆凤阳都骚包。
“青之。”赫连琼晟迎上和他招呼“在门口呆着作甚?进去啊。”
“我刚在里面看见闫珊了。”申屠青之和他低语,“吓死我了。”
“闫姐姐是将军府的嫡小姐,本应来啊。”赫连琼晟不解。
“我和她有恩怨,月前她的青眉雀飞进我的车中,结果让我捏死了,昨日我请她去御景楼向她赔罪,但又半路让太子叫去了。”
“哦,昨日我在御景楼中见到她了。”赫连琼晟恍然大悟。
“我在里面也看见了赫连柏。”申屠青之又告密。
“唔?”赫连琼晟眼睛眯起,“他的病好了?”
“听说你回来所以病了,今群芳园设宴他便又好了呗。”申屠青之耸耸肩道。
“那我可得去问候一下我这个四弟呐。”赫连琼晟点头笑道。
“阿晟,你务必要保护好本王。”申屠青之扒住他的胳膊命令。
“你是安逸小王爷,闫姐姐再恼你也不会真打你,怕什么?”
“我怕她使计报复我。”申屠青之疑神疑鬼。
“胆子真小。”赫连琼晟嘲笑他,继而又回头看向夏玖川三人,“我们入园子吧?”
“嗯嗯,让我去瞧瞧皇都的美人和外面的美人有何不同。”荆凤阳乐呵呵的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