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亦儒端着那碗汤药坐在床边,回头看了眼还直愣愣站在那里的宇文腾,没好气的说道:
“皇上,草民麻烦您过来,把皇后搀扶起来靠在您的怀里,草民好给她喂药。”
宇文腾这才如刚反应过来一般,动作有些笨拙的过来,按照钟亦儒所说,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对面的钟亦儒就如之前那般舀一点点的汤药喂到彩蝶的嘴中,只是这一次大不相同,汤药到了彩蝶的嘴里,竟然被她给咽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欣喜。
等喂第二次的时候,钟亦儒故意多舀了一些,依然喂的很顺利,不必慢慢的等,这细微的变化说明了彩蝶的情况变好了,不由得再一次感叹桑枝神仙般的医术。
一碗药很快就喂完了,宇文腾用自己的衣袖在彩蝶的嘴边轻轻擦拭着残留的药渍,之后轻柔的将她放回床上,并细心的给盖好被子。
一旁的钟亦儒见他对彩蝶如此体贴,也不由得神色复杂,心底对他的怨念也减轻不少,之前两人明明如此相爱,怎的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当真是造化弄人,他看着神情的凝望着彩蝶的宇文腾开口问道:
“皇上,等小蝶儿醒来后,您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是啊!他要怎么做呢?是继续自私的将她留在这没有自由的深宫,还是放她离开?
前者不忍心,后者不舍得,一时之间,宇文腾也陷入了迷惘。
一旁的钟亦儒开口说道:
“小蝶儿的性子本就不适合待在这深宫之中,可当年她为了你,折断了自己的翅膀,被困在这牢笼中,却受了那么多的折磨跟痛苦,皇上,您要是还有一点心,若是还对小蝶儿有一丝的感情,草民请求您,放小蝶儿一条生路吧!”
话罢,他竟然直接给宇文腾跪下了
。
宇文腾先是惊诧的看了他一会,紧接着便是满脸的怒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蝶儿是朕的皇后,朕的妻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为她谋划将来,你又有什么资格?”
钟亦儒抬起头来。
“是,草民没资格,草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活泼开朗的姑娘,最后如一朵枯萎的花一样。”
宇文腾越发的恼火。
“你怎么就知道她会枯萎,以前种种不过是迫不得已,从今往后朕会加倍补偿她的,她定然会如之前那般明朗。”
钟亦儒嗤笑一声。
“皇上,您说的这些话您自己信吗?”
“你······”
宇文腾语结,不过那双眸子却仍是在死死地盯着钟亦儒,眼神犀利的宛如万把出鞘的剑,恨不得将他给凌迟,但同时也是在凌迟着自己,钟亦儒说得对,那些话他是不信的,因为他很清楚跟彩蝶之间所产生的嫌隙已经无法填补,只能看着裂缝越变越大,越变越大,最后将两人推向不同的世界。
失魂落魄的从未央宫出来,宇文腾独自一人坐在御花园的长椅上,他抬头看着明晃晃的天,那阳光是那么的明媚,那么的温暖,但他的心口却如锥刺般的疼痛,整个人也好像坠入了冰窖,连灵魂都是冰冷的。
“蝶儿,蝶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他仰头闭着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傍晚时分,休息的差不多的桑枝又去了未央宫,钟亦儒仍守在床边,照顾着昏迷的彩蝶。
虽然知道钟亦儒是彩蝶的大哥哥,两人之间清清白白,但是孤男寡女的,彩蝶又是一国之后,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尤其是钟亦儒看着彩蝶的眼神,那里面的深情可是谁都能看的出来的。
“咳咳······”
轻咳两声,提醒凝望着彩蝶出了神
的钟亦儒。
钟亦儒收回视线,赶忙起身向桑枝行礼,桑枝渡步过去摆了摆手。
“不用了。”
话罢,就坐在床边再次给彩蝶把了脉,发现情况稍微好一些了,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她再次看向站在一边的钟亦儒,眉心微微蹙了蹙,而后摆出柔和的神色开口道:
“你是皇后的义兄,叫钟亦儒是吧?”
桑枝突然跟他说话,钟亦儒忙回道:
“是。”
桑枝又道:
“这次皇后能转危为安,你也算是功不可没,若不是有你用特殊的汤药吊着皇后的生机,否则就算我赶过来也回天乏力。”
被她如此夸赞,钟亦儒有些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回道:
“哪有,草民的医术登不上大雅之堂,根本就没法跟太后娘娘相比。”
桑枝笑了笑,说道:
“你自谦了,这段时间你为了皇后尽心尽力,也是辛苦了,如今哀家已经回宫,你便去休息吧!皇后这里有皇上,还有其他宫女伺候着,你这个做义兄的放心便是了。”
钟亦儒抬起头,看向笑容和煦的桑枝,心却是沉到了谷底。
太后这是嫌他留在这里碍眼,在赶他走啊!
虽然十分的不情愿,也不舍得,但也明白彩蝶现在身为一国之后,他一个外男留在这里实在是不合适,哪怕是以医者的身份。
“草民自然是放心的,既然这样,那草民便退下了。”
就这样,钟亦儒被桑枝赶出了宫,不过他也没有真的离开,而是继续留在京中的一家客栈,等着彩蝶苏醒的消息。
七日后,彩蝶在桑枝的医治下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神色憔悴,甚至是胡子拉碴,没有丝毫皇帝威严的宇文腾。
看到彩蝶醒了,宇文腾激动地瞬间红了眼眶,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哽咽着说道:
“蝶儿,你终于醒了,你要
是再不醒,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彩蝶定定的看着他,看他红了的双眼,看他凹下去的脸颊,看他寸许长的胡渣,最终还是把手抽了回来,之后再也看都不看他一眼。
当初为爱奋不顾身,飞蛾扑火,如今经历一番生死之后,她什么都看开了,对眼前的男人也彻底的死心,不再抱有一丝的留恋。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仅仅是一个抽手一个闭眼的动作,就足以让宇文腾明白一切,手还悬在半空中,神色却已然僵凝,心头涌出的强烈的痛苦让瞳仁里的波动剧烈,他翕动着嘴唇,过了很久才寻回自己的声音,暗哑着嗓音惊恐的问道:
“蝶儿,你真的不原谅我了吗?”
“宇文腾,我们缘尽于此,你若是还念着曾经的旧情,就放我走吧!”
刚醒过来的彩蝶还很虚弱,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可宇文腾还是在从这些虚弱的话语里听到了坚决,彩蝶是真的要跟他决绝的。
剜心也不过如此!
本就神色憔悴的宇文腾脸色越发的难看,他几乎要站立不住,但还是强撑着开口挽留道:
“蝶儿,你就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可好?我会弥补你的,一定会。”
可现在彩蝶已经心如死灰,不管宇文腾如何哀求,她也不会有任何的动容跟妥协,后背始终冰冷的对着他。
“蝶儿,你当真决定了吗?决定要离开我,永远的离开我?”
宇文腾不死心的又质问了一遍,可结果依然如此,彩蝶根本就不看他一眼。
瞬间,他的心就被绝望填满。
似是怕自己会失控的再对彩蝶做出什么无法弥补的事,宇文腾只能转身走出了屋子,到了外面拳头狠狠的砸在树干上,一下又一下,用尽全力,旁边的小太监小宫女们也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
敢喘一下,就那么看着他发泄。
咚!
树干被砸断,他的手也被砸的鲜血淋淋,几可见骨。
桑枝跟宇文湛从远处过来,看到这一幕,当即就沉了脸,大步过去之后,拿起他的手看了看,冷声质问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还有没有一国之君的样子?”
斥责完宇文腾,桑枝又让周围的所有宫女太监退下,而后又问道:
“可是彩蝶醒了?”
自己这个自小就比一般孩子成熟懂事,心思内敛的儿子,唯一能让他失控的就是彩蝶了,所以桑枝猜测肯定是彩蝶醒来对他说了什么话,才将他给刺激成这个样子。
宇文腾不愿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娘亲看到,他羞愧的低垂着头,闷声“嗯”了一声。
无奈的叹了口气,桑枝让宇文湛陪着他,父子俩好好谈谈心,她进去看看彩蝶。
此时的彩蝶已经没有背对着,而是仰面躺在床上,看着镂空雕花的床顶发着呆,她知道就算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宇文腾也不会轻易放她走的,可即使他再不愿,她就算是死也要挣脱这牢笼,这地狱。
“皇后······”
听到这声怜爱的呼喊,彩蝶神情震了一下,难以置信的转头朝着门口望去。
“太······太后,您怎么回来了?”
她想要起身行礼,奈何身子太过虚弱,她只是太了下身子,就头晕目眩,全身冒冷汗。
桑枝见状快步上前,将她给按回了床上,并嗔怪道:
“你这孩子,身子都病成这样了,还记得那些规矩,你好好躺着就行,千万别乱动,若不然又该难受了。”
听到桑枝这严厉之中又带着浓浓疼爱的话语,彩蝶心头压抑了很久的悲痛委屈,在这一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她扑进桑枝的怀里,哭泣道:
“太后,彩蝶好想好想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