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母子连心,宇文腾这一句句无声的呐喊,竟然被睡梦中的桑枝给听到了,她陡然惊醒,坐起身来,目光疑惑的朝着京城的方向望去。
“怎么了?”
一旁的宇文湛凑过来,瞧见她脸色不对,忙将人拥入怀中,关切的问道。
“刚才我在梦里梦见腾儿了,他很痛苦,还哀求我快些出现……”
桑枝抬起头来,看着宇文湛问道:
“你说腾儿不会真的遇见什么过不去的坎了吧?”
宇文湛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安抚道:
“不会,是你对腾儿过于思念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别太担心了,更何况腾儿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你也是有所耳闻的,他那个皇帝做的很好,真的很好。”
可桑枝眉头依然紧锁着。
“但我还是不放心,要不然咱们就加快速度,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往京城吧!”
宇文湛自然是依她的。
“好,就听你的。”
原本打算一面游玩,一面慢悠悠回京的他们,取消了原本的计划,用最快的速度回京。
十日后,桑枝跟宇文湛就悄然的到了皇宫,宇文滕得到消息,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慈宁宫,看到两人哽咽着扑通跪下
“父王,娘亲。”
几年未见的儿子如今近在咫尺,桑枝也难掩激动,双眼含泪的来到宇文滕的面前,颤抖着双手将他抱在了怀里。
“腾儿!”
一旁的宇文湛亦是红了双眼,虽然身为男人,情绪不显于色,其实他对宇文滕的思念并不比桑枝少多少,他也过去抱住那母子俩,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场面感人而又令人催泪。
等倾诉完分别数年的思念之情,三人渐渐地冷静下来,桑枝看着宇文腾的目光不再如刚才那般柔和,而是充满了严厉。
“跪下!”
宇文腾没有任何的迟疑,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桑枝
的面前,桑枝冷声问道:
“你可知错?”
虽然桑枝并没有说宇文腾有什么错,可宇文腾心里却是明明白白,他羞愧的低垂下头,应声道:
“儿臣知错。”
在回京的路上,宇文湛为了让桑枝安心,特意召唤了追风,让他将最近这几年皇宫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他们,在得知宇文腾违背了当初对彩蝶的承诺,纳了很多的妃嫔不说,还让彩蝶小产且损伤身子终身不孕,并且两人之间的关系宛如冰封,彩蝶也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当时桑枝就有了想要杀进皇宫的冲动,还是宇文湛劝说了半天让她冷静,等入宫后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再定夺也不迟,所以她才一直忍耐到了现在,此时的她却是再也忍不住了,起身过来就朝着宇文腾的心口踹了一脚,这一脚是真的用了力的,没有顾念丝毫的母子之情。
宇文腾被踹的往后倒去,可下一瞬就立马爬起来继续跪好,他知道自己犯的错有多大,要是桑枝踢了他能消气,他愿意挨上十脚八脚的,不会觉得有丁点的疼。
“我知道做皇帝有多难,想要考常规的手段掌控那些文武百官很不容易,但这些都不是你伤害彩蝶的理由,若是彩蝶有个三长两短,回头你就给我跪着去海家请罪。”
老将军海立波有多疼这个孙女,桑枝比谁都清楚,若是因为此事寒了海家的心,即使是自己亲生儿子,她也不会轻饶。
宇文腾自知自己犯下的过错无法弥补,他向桑枝叩头哀求道:
“娘亲,回头您想要怎么惩罚儿臣都想,儿臣现在只想让您去救救彩蝶,她撑不了几日了。”
提起彩蝶,桑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也不再斥责宇文腾,而是去了未央宫,去查看彩蝶的病情到底严重到哪个地步。
刚一进未央宫的寝室,就看到一男
子正坐在床边,给昏迷不醒的彩蝶喂服汤药,他的动作很小心,很谨慎,因为人昏迷时是不能进行吞咽的,所以每一次都得舀一点点的汤药,慢慢送入口中,然后再耐心的等待那点汤药滑进喉咙里,一碗汤药喂下去,几乎得一个多时辰,在此期间为了不让汤药凉了,影响药效,还必须放在怀里温着,若不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不会有谁这么做的。
桑枝看向身后的宇文腾,开口询问道:
“那个男人是谁?”
宇文腾沉吟了一下,回道:
“他是蝶儿在江湖游玩时,认识的一个大哥哥,名叫钟亦儒,因为前些日子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对蝶儿的病情无能为力,所以儿臣就只好将他给找来了,可他也只是能维持着蝶儿仅存的生机,却不能将他完全医治好。”
认识的大哥哥?
看那钟亦儒对彩蝶的体贴程度,怕不只是大哥哥那么简单吧!
桑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宇文腾一眼,自己不知道珍惜,现在珍惜的人来了,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宇文腾被登了这一眼,心虚的将头垂的更低了。
正在给彩蝶喂药的钟亦儒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望去,率先看到的就是桑枝跟宇文湛,即使有身为皇帝的宇文腾跟在后面,两人的气场也强大的可以盖过所有人。
他只停顿了一下,就将手里的药碗放到一边,起身向桑枝,宇文湛,宇文腾行礼。
“草民见过太后,见过摄政王,见过皇上。”
桑枝微微眯了眯眼,对这所谓的江湖游侠多了几分的欣赏,他们从未见过面,却能一眼看穿他们的身份,也算是不简单的。
“免礼吧!”
“谢太后恩典。”
钟亦儒站起身,不卑不亢的退到了一边,将床边的位置让给了桑枝等人。
桑枝坐在床边,先给彩蝶把了一下脉,在探查
清楚她的病情有多严重时,目光再次看向一旁的宇文腾,目光虽然很平淡,但依然让人感觉到无限威严跟畏惧。
“你们都先出去吧,没有哀家的吩咐不得进来。”
桑枝要跟彩蝶针灸,在此之前必须得将她的衣服给脱了,所以身为男子的钟亦儒跟宇文湛就必须回避,作为皇帝的宇文腾是不需要的。
“帮哀家把皇后的衣服解开。”
一面拿出自己的银针,一面对宇文滕吩咐道。
“是,太后。”
在外人面前,他是不能称呼桑枝为“娘亲”的。
宇文滕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彩蝶的衣服解开,当看到衣服吓下的那句身体骨瘦嶙峋,几乎是一层皮包着一副骨架,眼睛再次泛了红,愧疚,懊恼,悔恨,像一张铁网,将他牢牢裹紧,然后再割裂成无数块。
桑枝已经准备好了银针,见宇文腾弯腰呆愣在那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柔了声音,对他说道:
“你先后退,不要耽搁哀家给皇后施针。”
宇文腾深吸一口气,退到了后面,桑枝便开始给彩蝶针灸,几个大穴扎下去,原本呼吸微弱几乎近无的彩蝶忽然抽了一口气,禁闭的眼睛上的睫毛也剧烈的抖动了两下。
看到这一幕,宇文腾语气急切的问道:
“太后,皇后这是要醒了吗?”
桑枝没好气的回道:
“要是这么容易救醒,也用不着哀家千里迢迢赶来了。”
原来刚才彩蝶所表现出来的,不过是身体本能的反应而已。
听到这话,宇文腾眼中升起的那点光又寂灭了下去。
几个大穴控制住彩蝶的生机,桑枝接下来又在彩蝶身上其他穴位扎去,一连番的操作下来,她也是有些筋疲力尽,针灸本就极其消耗心神,再加上彩蝶的病情太过严重,用的又是特殊的针灸手法,若是换作一般
人,怕是早就累昏过去了。
“把皇后的衣服给她穿好。”
桑枝强撑着精神指挥着宇文腾,然后等宇文腾给彩蝶穿好衣服之后,让宇文湛跟钟亦儒进来。
宇文湛见她脸色不好看,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搀扶住了她,心疼的问道:
“累了吧?我带你下去休息。”
“不用,我没事。”
桑枝轻轻地摇了摇头,她还没有给彩蝶开药方,光是针灸还不够的,必须要配合着汤药才能治疗病情。
写完药方,叫给宇文腾,桑枝这才跟着宇文湛下去回慈宁宫休息,虽然她离开很多年,但慈宁宫内还是跟之前一样,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里面的小宫女小太监们也都还在,看到桑枝回来,他们都很是激动欣喜的过来向她请安。
看到这些伺候了她很多年的宫人们,桑枝眼眶也是有些发热,一一都给了些赏赐,之后才进了寝室。
未央宫内,宇文腾钟亦儒都在床边凝望着昏迷的彩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针灸后的彩蝶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一些,钟亦儒不由得感叹道:
“太后的医术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世间第一的奇医啊!”
别人夸奖他的娘亲,宇文腾自然也是跟着骄傲的,他附和着说道:
“太后的医术放眼整个天下,也是无人能比的。”
此话一出,钟亦儒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钟亦儒一眼,随后视线错开,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皇上,皇后娘娘的汤药已经煎好了。”
此时,宫女端着煎好的汤药进来。
“给朕吧!”
“给我吧!”
两人同时伸手去接。
宫女愣在了那里,想了想还是把汤药递给了宇文腾,宇文腾刚要接过来,就听钟亦儒说道:
“你觉得你若是喂的话,小蝶儿会喝吗?”
宇文腾神色黯然了一下,最终将手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