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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沈家,姜浓是觉得脖子上日日架了一把刀,随时能割破她的喉咙,便是睡时不曾敢深睡过。

    如今,坐在回姜家的马车上,她便是累极了。

    昏昏欲睡,只想躺在车内的软榻上,歇息一番。

    睡意袭来。

    风吹过帘子,带来了路边野花野草的清新香气,更是催人眠。

    可若是仔细瞧,就是能看到,那软榻上安歇的美人儿眉头紧皱,丝丝的汗渗出。

    再去看,就是发现美人儿猛地睁开了眼。

    瞳孔紧缩,娇媚的眼角还含着泪珠。

    “姑娘,你怎的了?可是被梦魇住了?瞧你睡的不安稳。”旁边抱着小团儿的七婆子低声询问道,这七婆子是自小就跟在姜浓身旁伺候的。

    姜浓垂眸,试探地动了动,寻到了一处靠着。

    许久,才是抬起头,打量着车内,目光落到了七婆子怀里揣着小娃娃身上。

    “把小团儿给我吧。”

    七婆子一愣,也是顺从地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了主子,轻声问道:“姑娘当真无事?”

    姜浓点头,正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儿子。

    看了许久许久。

    她方才……是做了一个梦,虽是真切,可那只是梦而已,当不了真的。

    忽地,车停了下来。

    姜浓愣了神,问道:“发生了何事?”

    外头护卫回应:“回禀四姑娘,前头路挡了。”

    姜浓捏紧了手,只觉得自己听不大清旁的,喉咙紧绷,道:“可是,挡了一棵歪脖子的榆树?”

    外头护卫迟疑了一下,道:“正是,四姑娘莫急,我等人多,挪起来也快。”

    一旁的七婆子惊愕地看着自家姑娘:“姑娘?你怎知道的?”

    姜浓眸子缩紧,被睫毛掩盖道:“顺着车缝瞧见了。”

    七婆子点头,觉得也是,便是揭开帘子,出去瞧瞧可是能帮上忙。

    而车内的姜浓,却是眉眼恍惚,怔怔地看着怀里胖乎乎的儿子,他是握着小拳头,搁在软弱的脸上,睡的香甜,乖乖顺顺的。

    姜浓却觉得心尖一窒。

    那梦,不光是梦……

    若是真的,她该如何?

    沈家是虎狼窝。

    她母家,姜家也……不遑多让。

    到底,哪一步是对的,哪一步是错的……

    车帘子被掀开,七婆子扶着进了来,含着笑说道:“姑娘,是清理干净了,也可出了了。”

    姜浓却是抬起头,看向七婆子:“先去城外的庄子。”

    七婆子一愣:“姑娘说什么?”

    姜浓再言:“命护卫绕路去城外的庄子,过几日再回姜家。”

    七婆子:“为何?”

    姜浓眉眼暗了暗:“婆婆,照我说的做。”

    七婆子这才未再言语,疑惑地多看了姜浓一眼,就是将头探出去,对着外头的护卫道:“去前头,转个道,往京郊四十里地的庄子去。”

    那几个护卫并不是真的姜家护卫,是姜浓使了银子雇来装样子的。

    收了银钱,只是听命办事,不会多问。

    便是当真往前走,转了个道,朝着庄子去了。

    到了庄子,那些所谓的姜家护卫,个个收了姜浓丰厚的银子,离去了。

    要住的屋子也是收拾妥当了。

    姜浓入了屋子,命七婆子关上门窗,

    胸部发酸发紧,胀然之感,堵得慌。

    怀里的小团儿,也是蹭着,瞧着不安分的样子。

    原来,是小团儿饿了。

    七婆子早就在一侧候着,瞧着姜浓之状,满眼的心疼,自知道发生了何事,弯腰帮着姜浓解开了一排琵琶扣,看到了一片雪白如玉般细腻光洁的肌肤。

    声音越发沉,说道:“过几日,我寻个老实的娘奶来,姑娘你也不用受这份罪了。”

    见姜浓低头不吱声,七婆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就是去外头打听,也寻不到哪位大户人家的娘子亲自喂养孩子的,长久了,到底是遭罪损害身子的。”

    姜浓怀中的小团儿或许是当真饿着了,整个小脑袋埋在娘亲的怀里,逮到了用尽力气往肚子里头钻,弄得小脸蛋通红。

    姜浓捏着他的小手,不让他乱动,见他老实的很,才抬头看向了七婆子。

    七婆子是祖母生前就给她的。

    自小伺候她。

    虽不过比上她母亲尚书夫人大上一些,照理说不该叫婆子的,可她额头上有一道疤,又常爱穿些老气横秋的衣裳,装扮也显老了些,她也乐意旁人叫她婆子,久而久之就叫习惯了。

    她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最是懂得女子修养之道,祖母还悄悄同她讲过七婆子的身世,从前七婆子是教习过扬州瘦马的,更是懂些药理,在内宅中最是有用。

    她曾还问过祖母有何用处。

    祖母只是说,待到她嫁人了自然就是懂了。

    可她嫁人了许久,还是不懂七婆子的好处。

    待到在锦绣楼被沈世轩算计了,被那个凶恶粗鲁的男人碰了,她才是知晓到底是何种好处。

    她怀上孩子前后,七婆子更是日日帮她按摩,用配置好的膏药涂抹。

    如今还要日日在睡前做一些羞人的动作。

    她是爱美的,七婆子只是说了一句能变美,她就不会偷懒。

    如今这些日子做下来,她更是知道了七婆子的好处。

    况且当初若不是七婆子有所察觉,详细问了她沈世轩床榻上是如何行事的,她怕不是还被沈世轩蒙在鼓里。

    “姑娘,我的好姑娘,可听到了,这事也是紧要的。”七婆子焦急地又询问了一句。

    姜浓点头,拉着七婆子的手让她心安,道:“也好,婆婆来安排。”

    七婆子叹了一口气,还不满地看了姜浓怀中的小团儿一眼:“把你养的这样娇嫩的似一朵花,怎就没有一个好命数呢。”

    “如今你能决断先不回姜家,也是好的。别怪老奴多嘴,尚书大人和夫人若真是疼你,也不会这样你递过去了这般多的信,他们皆未曾派人来,为你筹谋一二,给你撑场面……如今老夫人又是不在了,你也是要多为自己筹谋一二,不可尽靠姜家。”

    “便是在此安心地住着,也并非不是好的……”

    姜浓双目清明地看了七婆子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可她知,住在此处也不好。

    也是要受人欺负。

    被人欺负的……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姜家也会来寻她这个四姑娘。

    那忠义伯府,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梦里,时而真切,时而不真切,总之是一场如何也摆脱不了的噩梦。

    梦中,她原先是回到了姜家,让父母亲做主。

    可到底,她在府内过了几日的安稳日子,就是听说忠义伯府来了人,是请罪的,请姜浓这个媳妇回去。

    父母果真动摇了,开始劝她,让她莫要因着沈世轩之病症,就嫌弃了他,恐怕败坏名声。

    她自不愿,想远离是非,去了庄子处避难。

    可到底,那些人竟用强抢的,父母亲告知了沈家她在何处。

    那沈家,来了几十号人,把她绑了去。

    如何,她都跑不了,挣脱不开那绳子。

    阴暗潮湿的屋子内,那伯夫人满目恨意,抱着她哇哇大哭不足一岁的小团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梦被惊吓,做梦的姜浓自然也醒了……

    三日后,姜家果然来了人。

    说是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请四姑娘回去。

    姜浓回复那人明日她便回去。

    来的婆子有些不大乐意,不过还是行了个礼,便是离开了,说是明日抬轿子来接。

    这边七婆子一脸担忧地看着姜浓:“恐怕夫人和老爷……并不会为姑娘做主。”

    姜浓深深地看了一眼七婆子,又是将目光落在了怀里小人儿身上,平淡说道:“我知的……”

    “小团儿的乳母,可是敲定了?”

    七婆子:“已然选好了,是个老实的,今日夜里就能来……”

    姜浓眉眼扑闪地颤了颤,点了点怀里的小团儿的脸蛋:“也好,让她尽快来,明日我一人回姜家。”

    七婆子顿时睁大了眼睛:“怎可,姑娘你是……”

    姜浓安抚地看了七婆子一眼:“小团儿若是回了姜家,父亲母亲不会心中欢喜,既如此,婆婆替我照顾小团儿,可好?”

    七婆子点了点头,却是见自家姑娘润红的双目带着些从前未曾见过的坚毅和决然。

    耳边,是她家可怜姑娘的声音:“……待我走了,你便带着丫头和小团儿去祖母悄悄给我的庄子……全是靠你了,我许是要离去很久。”

    “……婆婆等我。”

    听完所有,七婆子也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似傻了一般,僵硬地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