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娇又魅,入主东宫,摘后位!》 第1章 算我求你 两个月前,姜浓生了个儿子。 儿子的父亲是谁,姜浓不知。 总之,不是她如今的夫君。 而她的夫君,沈家大郎,此刻正僵直地躺在床榻上,日日被人灌着汤药,吊着性命。 不知几时能好。 …… 今日忠义伯府家主大寿。 往来也热闹。 此刻的姜浓,既没在夫君身边照看,也没去前头祝寿热闹,而是搂着襁褓中的孩子坐在榻上,嘴角弯弯,媚态横生的双目,向上微微卷曲,睫毛如羽。 外头有几个丫头在闲谈。 “这沈家大郎,怎娶了个这样的,连着夫君重病都是丝毫不理的……” “可不就是,她是一次汤药都没有伺候过。” “如今还笑得出来,那心是石头雕琢得不成? “听说沈家大郎最宠爱她,院内连个同房丫头都不曾有。” “听说,那孩子恐怕也不是……” …… 屋外众人之言,姜浓听得清清楚楚。 许是这段时日她听惯了这样的话,如今再多听几句,便是不会放在心上。 含着笑,姜浓看着她十月怀胎生的小团儿,如今正是吃过奶,精神地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瞧她,肉嘟嘟的小手拽着她的手,咿呀地笑着,儿子笑,她自然也笑。 无人疼爱她的小团儿,她自然是要多疼一疼他的。 她可不想在那满是苦药味,缭绕熏鼻的屋子里多待上一刻。 对着瘦骨嶙峋,只会算计她的夫君,姜浓也是真流不下一滴真情实意的泪来。 她与那床上躺着的沈世轩,是在她及笄后由着两家定的亲,不到十六岁就嫁到了他家。 父亲母亲说沈世轩是个好的,可托付终身,她便是老实嫁了过来。 嫁过来后,她才知道,沈世轩并非如她母亲姐姐说的那般好,更不是什么如意好郎君。 她实在是命不好…… “娘子,夫人请你过去……”外头传来声响。 姜浓秀眉轻颦,唇抿着,望向了声音传来的一侧。 “是大爷要见你。”外头那丫头又道。 这人口中的大爷就是她的病重夫君。 姜浓眸子微暗,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笑呵呵露着粉嫩牙床的儿子,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就放手把小团儿递给了身侧的心腹丫头。 只说叫她在此处照看,寸步不离,她便跟着那赶来的传话叫她的丫头,去到了那紧闭着窗门的阴暗屋子。 刚一靠近就能嗅到难闻气息的屋子。 捏紧了帕子,姜浓迎着众多人的目光,缓步来到了床榻前。 只见床榻上僵躺着一骨瘦如柴的男子,双目涣散,或许是床榻阴暗,又没有开窗的缘故,他脸上的骨头越发突出,还有几分瘆人。 总之姜浓往后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垂下头,蹲在了床榻一侧,避开了有些润湿的被褥处,轻轻低唤了一句:“夫君,母亲。” 因着她垂着头,自然没看到他人的脸色,只是听到了婆母毫不掩饰冷哼的一声。 这般情景,自从她怀了小团儿,早就习惯了的。 并未在意。 她只想叫床榻上的沈世轩有话尽快说,她听了好快快离开,好照看她的小团儿,小团儿如今离不开她,身边多是不尽心的人,她自是不放心的。 小团儿不是沈世轩的子嗣。 是哪个人的儿子她不知,总之,不是沈世轩的。 沈世轩不能让她生儿子。 为了掩饰他自身的恶疾,便骗了她,寻了旁人帮他生。 沈世轩的确费尽万般心思让她怀上了孩子,可待她真的怀上了,他就病了,她怀了多少日的身孕,沈世轩就在这床榻上躺了多少日。 到她生下了小团儿,沈世轩就越发病重了。 日日看大夫。 一日有半日都在昏厥。 这屋内,更是死气沉沉的,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没等姜浓开口说第二句,床榻上久不见开口的男子,出了声,那声音似一双铜剑刺啦对战划过,让人听得想躲远些。 “母亲,儿想,单独和浓儿说几句话。” 浓儿说的自然就是姜浓。 坐在床榻一侧,用帕子擦着苍白脸上的泪的伯夫人,泪流淌得越发汹涌,扶着床栏站起身,狠狠地瞥了一眼姜浓,还是遵从儿子的意思叫着身边伺候的下人一同离开了。 很快,阴暗的房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一时间,静谧得连人微薄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浓儿。”沈世轩先开口,打破了沉闷屋内的怪异。 姜浓抬眸看了沈世轩一眼,眼中一片清明,和婆母伯夫人苍白伤心极了的脸全然不同,娇艳的面上淡然而又带着一丝清冷。 沈世轩眼中闪过悲痛的神色,紧紧地盯着面前绝色的女子,抬起深重的手试图拉住姜浓一片衣角。 姜浓眼瞧着他抓住了那衣角,并未动弹,可那眉目却是微颦。 沈世轩眸中神色越发凄凉:“是我,对不起你。” 姜浓直直地看着沈世轩,并未反驳,只是听着沈世轩自顾自地说。 “那,那孩子,也是我的子嗣,我自也希望他能平安长大。” 沈世轩说着,泪水划过惨白的脸颊,满目悲伤,渗透着哀求:“夫妻多年,我求你,不要向外人透露……透露分毫,这辈子,我被那病折磨得毁去半生了。” “若是透露给了旁人,那孩子身世也会被世人猜测,你更是也会被人唾弃。” “就算我求你……” 姜浓抿着红润的唇角,皱眉,扯开了被沈世轩拉着的衣角,直勾勾地看着沈世轩,细碎而清亮的声音询问:“那个男人是谁?” 那日她中药昏厥着, 迷迷糊糊只是见到了个身影,连着脸在不曾瞧见,到底是小团儿的父亲,打探出姓名门户来总是能防范些的…… 第2章 那人是谁? 沈世轩双目一怔,透露出了一丝怪异和躲避,还有满目的恨意。 “不论是谁,你所生的孩子只会是我沈世轩的!我是你的夫婿,你所生的孩子自然要叫我父亲!” 姜浓秀美的眉眼不加掩饰地露出了烦闷,站起身,仔细整理了一番衣角。 妥当了她才抬眸望向沈世轩,这位名义上的夫君。 被京都众人称赞才貌双绝,有经世之才,品性更是上上乘,不纳妾不好色,不逛烟花柳巷的正经好夫君。 可唯独她知,沈世轩日日做梦都想如同旁的男子一样逛花楼,纳妻妾,却偏身子不能行。 姜浓垂眸望他,还是那双盯久了仍让人觉得毫无杂念的眸,软糯毫无攻击力的声音开口。 “你求过我许多次,从前我都应了你,可这次,我应不应你,我说得算。” “况且,小团儿是不是你的儿子,你难道不知吗?” “他不会是你的儿子,你也生不出来儿子。” 沈世轩瞳孔紧缩,猛地要使劲抬起身子,却被弄得惨白的脸色涨红,不过才把脊梁从床上抬起三寸,就重重跌了下去。 猛地咳了起来。 或许是咳得太过大声,也或许是外头伯夫人时刻关注着。 当即,门就被从外头推开。 伯夫人急匆匆跑了过来,扶着沈世轩,顺着他的背。 见儿子好些了,伯夫人这才想起了始作俑者姜浓,狠狠地瞪向她。 “我儿已然病成这样了,你身为妻子还不关切伺候,如今还摆着这样的一张脸,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冷心冷面的妻子!” “自从我儿病重,你可伺候过一次汤药?可有帮她擦过一次身子?你,你简直恶毒至极!” 姜浓抬头盯着婆母,不急不缓地回答:“夫君病时,我有了身子,是母亲叫我好生休养,如今我也不过刚出了月子,府内不曾给我儿寻奶娘,故而媳妇要亲自喂养,时刻照顾他的。” 伯夫人气得身子发颤,指着姜浓的鼻子,似准备扇一巴掌过去。 “你还敢顶嘴!那孩子,那孩子谁知是不是……” “母亲!”一道从喉咙中挤出来的惊恐嗓音,几乎是要撕裂了。 “浓儿是儿的妻子,还为儿生下一子,那是儿的孩子啊!还望母亲善待他们!” 伯夫人一愣,满眼疑虑,审视地多看了儿子一眼,到底还是舍不得儿子动怒,便是放下了手。 “好,好,母亲应你就是了,不过你要养好身子才是……” 伯夫人刚是安抚好儿子,就是见外头有婆子来报。 “夫人,前头宾客都到了,夫人该去接待了。” 伯夫人隆了隆衣服,站起身,弯腰轻声对着儿子道:“神医说,要你去外头走走,也可散散晦气,总是有利于身子的。” 沈世轩迟疑地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边的妻子:“浓儿陪我。” 姜浓垂眸,顺从地轻嗯了一声。 沈世轩见了,面上才露出几分笑意,收拾得妥当,换上了新衣,更多了几分气色,由着两个丫头婆子扶着。 姜浓则抱着小团儿,在后头跟着,不急不慢。 而这次公爹寿宴,果然如姜浓所料,是她的鸿门宴。 向来和她作对的妯娌弟媳,当着众宾客,众多亲戚的面,站在厅堂正中央,宣称她与外头野男人私相授受,暗通款曲,行不轨之事。 “我这个瞧着规矩老实的大嫂,更是和外头的狂徒,已然生下了孽子了!” 只见那穿着红衫,珠钗加身的忠义伯府二儿媳,指着大儿媳怀里抱着的孩子,不卑不亢地说道。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这边在椅子上坐着的沈世轩猛地扶着桌角,站起身,浑身颤着,大声呵斥道:“二弟妹,你说什么呢!” “大哥,我可未曾污蔑大嫂,人证物证皆可作证,若是我说的为假话,便是被雷劈死了也不冤。” 说着,忠义伯府二儿媳刘氏,不顾沈世轩如何阻止,带了人证物证上了厅堂。 那些人说的竟皆是有鼻子有眼的。 “……是见大娘子一夜未曾归。” “便是回来时也换了新衣裳……” “听锦绣楼的掌柜的说了,大娘子所住的那屋,是闹腾了一夜,必然是哪一对嬉闹的鸳鸯……” …… 这边说完了,堂内就陷入了一片寂静。 就算是青天白日,堂内都是人,却细微的风声也可闻。 “娼妇!娼妇!你这个放荡妇,我儿对你这般好,你竟如此待他!” 伯夫人疯了似的,摔了手中的茶盏,越过众人,来到了抱着孩子的姜浓跟前,当着众多宾客的面,狠狠地给了姜浓一巴掌。 “母亲!”沈世轩忽地拔高的声音。 可惜,伯夫人正在气头上,便是如何也不会听劝,打完之后大声斥责着。 “这般放荡妇,就该活活打死!” “竟敢和狂徒生下孽子!” 众人皆忍不住看向抱着孩子,一侧脸颊通红肿胀,低头不作声的娇俏美人儿。 也不知是不是眼瞎了,竟是瞧见那美人还在笑。 是傻了疯了不成! 只见那小娘子是将怀里紧紧护着的儿子递给了身后的婆子,这才抬起头,看向了诸位,目光清明,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 “孩子,的确和沈世轩毫无干系。” “姜浓!”沈家大郎沈世轩撕心裂肺叫了一声。 众多来参宴的宾客,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便是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 那伯夫人更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愤怒极了,要继续动手。 却是被姜浓避开了。 伯夫人是更怒了,便是叫了人,要制服住姜浓。 “……把这个娼妇!还有那个私生子,孽子统统关起来!” 谁知,绑人的奴仆未曾来,院外忽地进来了好些个武功了得的护卫,将姜浓母子护在身后。 忠义伯府等众人皆是睁大了眼睛,站起身来,怒呵。 “这般阵仗,你,你等都是何人,这是做什么?” 其中一个护卫上前,朝着那忠义伯众人行了个拜见礼,道:“我等,乃尚书府的护卫,奉尚书大人之命,来接四姑娘归家的。” 这沈家大郎的媳妇姜浓,是当朝尚书大人的嫡出四姑娘,便也是高门大户,不是能任由人欺负的。 可怎会这般凑巧?要处置这小娘子时,尚书府就来了人。 忽地,这时被护得严实的小娘子竟是不卑不亢地开了口,身上仍旧没有私生了孽子的慌乱之态。 “我是要走,不过走之前,我也是有话要说的,我与沈世轩也没有情谊,就不帮他遮掩了。” 姜浓话音刚落,众人就是看到了那边说被戴了绿帽子,还给人遮掩,情深义重的沈家大郎沈世轩猛地站起了身,若不是一旁有人扶着,他怕是要重重地摔在地上了。 整个人捂着胸口,涨红着脸,颤着手,指着前头平静的女子道。 “莫要胡言乱语!你怎可胡言!” “你是要害我,你是要杀了我!” 第3章 你毁了我 可惜,这姜家四娘子竟似丝毫没听到夫君之言一般,继续不急不慌,声音细润清亮道:“我从未做过对不起沈世轩之事,是他对不起我。” 伯夫人皱眉大声呵斥:“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私通他人竟还狡辩胡扯!姜家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这般的娼妇,竟还有脸护着!” 姜浓看都没有看伯夫人一眼,而是对着众位宾客,指了指身后面团似的儿子道:“我与沈世轩成婚两年之久,我也性子懒散,半月不曾出府一趟,伯夫人如何知我生育的是他人子嗣?为何偏偏我生的不能是沈世轩的子嗣?” 再开口,这位娇软的小娘子就对着婆母改了称呼,不再叫母亲,而是改为了恭敬尊称的伯夫人。 莹白的面上没有丝毫被揭穿的恐惧慌乱之态。 众位宾客只觉得长了见识。 哪家的娘子能有这般气魄? 伯夫人皱眉大声呵斥:“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私通他人竟还狡辩胡扯,你那个孽子生得与我儿无丝毫相似之处,你也亲口承认了,还能有假!” “的确不假。”姜浓看了一眼惊愕的众人,解答,“未出阁前,坊间就有人污蔑我的身子受过损害,不能生育,这样不好的名声,沈世轩他为何偏要娶我?待到我们成亲一年,仍无所出,更是印证了坊间流言,沈世轩却不急不慌,不纳妾不催促。” 伯夫人似想到了什么,眼睛都红了:“那是我儿心善,被你狐媚住了!一颗真心尽扑在了你身上。” 姜浓深看了那边身上颤着,满脸惊恐的沈世轩,轻摇头道:“伯夫人你错了,我身子向来好得很,从未受过损伤,可到底是哪路的有心人捏造谣言陷害于我?让众人觉得生不出子嗣,皆是我一人之过错。” “要知道,繁衍后嗣,是夫妻两人之事,缺一方都不行。” 不仅是伯夫人,忠义伯府众人,就是在场的宾客都睁大了双目,仔细倾听,按捺不住胡思乱想的心。 姜浓转身看向那边摇摇欲坠,满面惊恐的沈世轩,淡淡道:“直到伯夫人你叫了许多大夫为我诊治,那些大夫皆断定我身子无碍,是能生育的,有些名医大夫怀疑到了沈世轩身上,他才慌了神。” 姜浓顿了顿,继续给那些屏息聆听之人解答:“他想了办法,给我下了迷药,寻了个男子,才让我怀上孩子。” 四周静谧无声,连呼吸都有人在克制,不肯错过姜浓的一字一句。 “我的孩子自然不是沈世轩的。” “沈世轩,他,不能人道,从未碰过我,根本不算男人。” 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大堂内静谧的针落可见。 “胡扯!胡扯!” “她说的是假话!” 只见那边的沈世轩浑身瘫软,由着人扶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满是恨意,几乎是要杀了姜浓一般。 姜浓毫无惧意,迎着沈世轩的面,道:“若是诸位不信,寻个旁的未被人收买的太医诊治,便是能知沈世轩可否有此病症……” 说着,姜浓便是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张纸,上前了一步,道:“是你们忠义伯府之错,设计于我,若要决裂,也是我写休夫书,依我大昊律例,丈夫无为,辱妻,无子,可休。” 说罢,姜浓在众目睽睽之下,越过了还未反应过来的众人,来到了沈世轩面前,把那一张纸轻飘飘地扔在了他的怀里。 再之后,不顾众人的目光,转身毫无留恋地带着身边之人离开了。 “姜浓!你毁了我!” 撕心裂肺的一声后,就是见沈家大郎吐了一口血,跌在了地上,腿脚抽搐。 “我的儿啊!你可千万莫要想不开啊,是为娘的对不住你!” “是你!是你们害了我,害了我!” 言罢,就是见沈家大郎激动之下晕死了过去。 忠义伯府乱成了一团,姜浓却是收拾着些衣物,抱着小团儿,带着人离开此是非之地。 至于那些嫁妆等贵重的物件,她是早早地命人抬走了,也好离开时走得干脆。 不过与两年前她嫁过来相比,她怀中是多了个小团儿。 往后,她便是与小团儿相依为命。 去何处都行,毕竟,忠义伯府不是能留的好去处。 自从她生下小团儿,便是也看出了伯夫人和伯爷怕是发现了什么,知晓了小团儿不是沈世轩的子嗣。 若是不然,又怎会三番两次地让人来试探他们母子,更是不肯抱一抱小团儿,出生了两月,名字都不曾想过。 再留在忠义伯府,她是不敢多喝一口水的。 至于沈世轩的名声如何。 与她何干? 是他害了她。 她都已然这样惨了,自然不肯做人口中叫人谩骂的替死鬼。 明知真相,还不宣于口做替死鬼,那就是蠢了。 她可不蠢。 沈世轩被气得晕厥,所有算计付诸东流,可怜吗? 姜浓却更怜惜自己。 沈世轩不能人事的病是早先就有的,就算如此,他还学着旁的男子娶妻,待她及笄就急匆匆把她娶入府,妄想学着旁人生子。 嫁给了沈世轩两年,他最会的就是诓她,夜里头灭了灯掐她,让她叫唤……骗她说他们二人已经做了夫妻事,没有子嗣,全是她身子早先没养好。 连着她身边伺候的婆子见了她身上的伤痕都被蒙混了去,觉得他们夫妻二人是成事了。 若不是她身子迟迟没动静,见了大夫,婆子详细问她闺房之事,恐怕现如今她还被蒙在鼓里。 见她得知了真相,质问,沈世轩只是跪在地上求她。 只说他的病症是一时的,是能治的。 木已成舟,她成了沈家媳,也就认了。 可谁曾想,他竟是带她去了锦绣楼,喂了药给她,随意寻了个壮汉狂徒,浑身是劲粗鲁男子……不久后,她就怀上了。 自她怀上,沈世轩就躲着她,避着她,身子一日比一日差。 他郁结于心生了重病,总是不怪她的。 如今忠义伯府这般,她和小团儿自然是如何舒坦如何行事的,谁都不可欺负她母子二人。 谁都不行。 …… 不肖半日,坊间流言蜚语传遍。 酒肆楼里传得最为剧烈。 一黑衣男子夹起一块油滋滋的肥肉,放入口中咀嚼,吞入肚腹内,低头说道:“沈家如今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名声臭了一地。” 对面坐着的锦袍公子开口:“谁能想到,那沈家大郎竟有这样的隐疾,什么温润翩翩公子,瞧着是个正人君子,竟是为了遮丑,诬陷妻子名声,还迷晕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娘子……到底是个畜生。” “真真的人不可貌相。” 白衣男子又嗤笑了一声:“那沈家大郎,当场被揭穿了隐疾,好不惨烈,听说如今是病症更重了,仍旧未醒。” 锦袍公子叹了口气,点头:“最可怜的,当属姜家四姑娘了,貌美绝色的小娘子,见了的人都说是京都城第一美,就这样被人给糟蹋……也幸好她不糊涂。” “若是不然,岂不是要被沈家给冤死。” “哎,就是不知那孩子是哪位郎君的,这样的好福气,能和人人称赞的美娇娘春风一度,叫人钦慕……” “莫要胡言……” 第4章 一场梦 在沈家,姜浓是觉得脖子上日日架了一把刀,随时能割破她的喉咙,便是睡时不曾敢深睡过。 如今,坐在回姜家的马车上,她便是累极了。 昏昏欲睡,只想躺在车内的软榻上,歇息一番。 睡意袭来。 风吹过帘子,带来了路边野花野草的清新香气,更是催人眠。 可若是仔细瞧,就是能看到,那软榻上安歇的美人儿眉头紧皱,丝丝的汗渗出。 再去看,就是发现美人儿猛地睁开了眼。 瞳孔紧缩,娇媚的眼角还含着泪珠。 “姑娘,你怎的了?可是被梦魇住了?瞧你睡的不安稳。”旁边抱着小团儿的七婆子低声询问道,这七婆子是自小就跟在姜浓身旁伺候的。 姜浓垂眸,试探地动了动,寻到了一处靠着。 许久,才是抬起头,打量着车内,目光落到了七婆子怀里揣着小娃娃身上。 “把小团儿给我吧。” 七婆子一愣,也是顺从地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了主子,轻声问道:“姑娘当真无事?” 姜浓点头,正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儿子。 看了许久许久。 她方才……是做了一个梦,虽是真切,可那只是梦而已,当不了真的。 忽地,车停了下来。 姜浓愣了神,问道:“发生了何事?” 外头护卫回应:“回禀四姑娘,前头路挡了。” 姜浓捏紧了手,只觉得自己听不大清旁的,喉咙紧绷,道:“可是,挡了一棵歪脖子的榆树?” 外头护卫迟疑了一下,道:“正是,四姑娘莫急,我等人多,挪起来也快。” 一旁的七婆子惊愕地看着自家姑娘:“姑娘?你怎知道的?” 姜浓眸子缩紧,被睫毛掩盖道:“顺着车缝瞧见了。” 七婆子点头,觉得也是,便是揭开帘子,出去瞧瞧可是能帮上忙。 而车内的姜浓,却是眉眼恍惚,怔怔地看着怀里胖乎乎的儿子,他是握着小拳头,搁在软弱的脸上,睡的香甜,乖乖顺顺的。 姜浓却觉得心尖一窒。 那梦,不光是梦…… 若是真的,她该如何? 沈家是虎狼窝。 她母家,姜家也……不遑多让。 到底,哪一步是对的,哪一步是错的…… 车帘子被掀开,七婆子扶着进了来,含着笑说道:“姑娘,是清理干净了,也可出了了。” 姜浓却是抬起头,看向七婆子:“先去城外的庄子。” 七婆子一愣:“姑娘说什么?” 姜浓再言:“命护卫绕路去城外的庄子,过几日再回姜家。” 七婆子:“为何?” 姜浓眉眼暗了暗:“婆婆,照我说的做。” 七婆子这才未再言语,疑惑地多看了姜浓一眼,就是将头探出去,对着外头的护卫道:“去前头,转个道,往京郊四十里地的庄子去。” 那几个护卫并不是真的姜家护卫,是姜浓使了银子雇来装样子的。 收了银钱,只是听命办事,不会多问。 便是当真往前走,转了个道,朝着庄子去了。 到了庄子,那些所谓的姜家护卫,个个收了姜浓丰厚的银子,离去了。 要住的屋子也是收拾妥当了。 姜浓入了屋子,命七婆子关上门窗, 胸部发酸发紧,胀然之感,堵得慌。 怀里的小团儿,也是蹭着,瞧着不安分的样子。 原来,是小团儿饿了。 七婆子早就在一侧候着,瞧着姜浓之状,满眼的心疼,自知道发生了何事,弯腰帮着姜浓解开了一排琵琶扣,看到了一片雪白如玉般细腻光洁的肌肤。 声音越发沉,说道:“过几日,我寻个老实的娘奶来,姑娘你也不用受这份罪了。” 见姜浓低头不吱声,七婆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就是去外头打听,也寻不到哪位大户人家的娘子亲自喂养孩子的,长久了,到底是遭罪损害身子的。” 姜浓怀中的小团儿或许是当真饿着了,整个小脑袋埋在娘亲的怀里,逮到了用尽力气往肚子里头钻,弄得小脸蛋通红。 姜浓捏着他的小手,不让他乱动,见他老实的很,才抬头看向了七婆子。 七婆子是祖母生前就给她的。 自小伺候她。 虽不过比上她母亲尚书夫人大上一些,照理说不该叫婆子的,可她额头上有一道疤,又常爱穿些老气横秋的衣裳,装扮也显老了些,她也乐意旁人叫她婆子,久而久之就叫习惯了。 她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最是懂得女子修养之道,祖母还悄悄同她讲过七婆子的身世,从前七婆子是教习过扬州瘦马的,更是懂些药理,在内宅中最是有用。 她曾还问过祖母有何用处。 祖母只是说,待到她嫁人了自然就是懂了。 可她嫁人了许久,还是不懂七婆子的好处。 待到在锦绣楼被沈世轩算计了,被那个凶恶粗鲁的男人碰了,她才是知晓到底是何种好处。 她怀上孩子前后,七婆子更是日日帮她按摩,用配置好的膏药涂抹。 如今还要日日在睡前做一些羞人的动作。 她是爱美的,七婆子只是说了一句能变美,她就不会偷懒。 如今这些日子做下来,她更是知道了七婆子的好处。 况且当初若不是七婆子有所察觉,详细问了她沈世轩床榻上是如何行事的,她怕不是还被沈世轩蒙在鼓里。 “姑娘,我的好姑娘,可听到了,这事也是紧要的。”七婆子焦急地又询问了一句。 姜浓点头,拉着七婆子的手让她心安,道:“也好,婆婆来安排。” 七婆子叹了一口气,还不满地看了姜浓怀中的小团儿一眼:“把你养的这样娇嫩的似一朵花,怎就没有一个好命数呢。” “如今你能决断先不回姜家,也是好的。别怪老奴多嘴,尚书大人和夫人若真是疼你,也不会这样你递过去了这般多的信,他们皆未曾派人来,为你筹谋一二,给你撑场面……如今老夫人又是不在了,你也是要多为自己筹谋一二,不可尽靠姜家。” “便是在此安心地住着,也并非不是好的……” 姜浓双目清明地看了七婆子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可她知,住在此处也不好。 也是要受人欺负。 被人欺负的……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姜家也会来寻她这个四姑娘。 那忠义伯府,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梦里,时而真切,时而不真切,总之是一场如何也摆脱不了的噩梦。 梦中,她原先是回到了姜家,让父母亲做主。 可到底,她在府内过了几日的安稳日子,就是听说忠义伯府来了人,是请罪的,请姜浓这个媳妇回去。 父母果真动摇了,开始劝她,让她莫要因着沈世轩之病症,就嫌弃了他,恐怕败坏名声。 她自不愿,想远离是非,去了庄子处避难。 可到底,那些人竟用强抢的,父母亲告知了沈家她在何处。 那沈家,来了几十号人,把她绑了去。 如何,她都跑不了,挣脱不开那绳子。 阴暗潮湿的屋子内,那伯夫人满目恨意,抱着她哇哇大哭不足一岁的小团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梦被惊吓,做梦的姜浓自然也醒了…… 三日后,姜家果然来了人。 说是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请四姑娘回去。 姜浓回复那人明日她便回去。 来的婆子有些不大乐意,不过还是行了个礼,便是离开了,说是明日抬轿子来接。 这边七婆子一脸担忧地看着姜浓:“恐怕夫人和老爷……并不会为姑娘做主。” 姜浓深深地看了一眼七婆子,又是将目光落在了怀里小人儿身上,平淡说道:“我知的……” “小团儿的乳母,可是敲定了?” 七婆子:“已然选好了,是个老实的,今日夜里就能来……” 姜浓眉眼扑闪地颤了颤,点了点怀里的小团儿的脸蛋:“也好,让她尽快来,明日我一人回姜家。” 七婆子顿时睁大了眼睛:“怎可,姑娘你是……” 姜浓安抚地看了七婆子一眼:“小团儿若是回了姜家,父亲母亲不会心中欢喜,既如此,婆婆替我照顾小团儿,可好?” 七婆子点了点头,却是见自家姑娘润红的双目带着些从前未曾见过的坚毅和决然。 耳边,是她家可怜姑娘的声音:“……待我走了,你便带着丫头和小团儿去祖母悄悄给我的庄子……全是靠你了,我许是要离去很久。” “……婆婆等我。” 听完所有,七婆子也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似傻了一般,僵硬地杵在那里。 第5章 归家 这日夜里,七婆子低低地感叹了一句:“姑娘对这小公子可真好……” 而姜浓却是低眉看着怀里费力吃奶的小团儿,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背,眸中闪过一片复杂之色。 原本,她是不肯生他的,小团儿的亲生父亲是谁,她糊涂不清,那是夜里,她又是中了药。 到底是不明不白的。 可沈世轩却是想尽办法让她生。 她本是不愿,更是喝了药,可那药被她吐了干净。 这般折腾,腹中的孩子也安然无恙。 七婆子说,这孩子想活。 老天也让他活…… 她生他时,受了大罪。 本是暗下毒心,要做了恶毒母亲。 可真的见到小团儿的那一刻。 她便是心软得一塌糊涂。 只想疼惜。 糊里糊涂疼起了他。 想起曾经受过的苦,姜浓就恨铁不成钢,报复般不给他吃食。 可每回,他倒是不哭不闹,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对着她咿呀地叫。 还挥舞着嫩生生的小手小胳膊。 若是她再不理,再心硬。 他便是会开始红眼的。 那双眼,跟藏了天上的星星般,让她心软一地,捡不起来。 每回,她也是要安慰一番自己。 小团儿他父亲是个混账,可小团儿却是像她的,生得软糯好看。 总是她的儿子,是她一人的儿子。 他没有爹爹,若是她不疼爱他,这世上就没人疼他了。 既生了他,就要护他养他。 她要活,小团儿也要活得好好的…… 第二日,姜家来接姜浓的马车来。 妥当安顿好了儿子和七婆子他们,姜浓便是要离去了。 小团儿向来是听话的。 这会儿却似离不开她一般,哭得惨烈,哇哇大哭了起来,叫人心疼。 小团儿生得好,皮肤白嫩得似她,眉眼也似她,可耳朵和鼻子却不似她。 怕是随了那个狗男人。 她偶尔回忆起了那日夜里,正是她的生辰之日,外头灯火通明的,好不热闹。 可她却被灌了药,迷迷糊糊地分不清今夕何夕。 来时疼得很。 她也偶有醒来的时候。 那人要个不休,似野兽一般,不会说话,不会疼人,只会玩她。 她就算那日没被喂了迷药,也是会被痛晕过去的。 到底是个莽夫。 屋内黑得不见五指。 她能体会到的就是他高大的身量,身子硬得很,比之沈世轩要高要壮,比她见过的多数男子都要高大威猛些。 她记得的,似还有一股清新冷冽的特殊气味。 就是不知,是不是他身上的。 哄了许久,见小团儿睡了,小脸蛋红扑扑的,不舍地把孩子交代给了七婆子,她才是坐上了车走了。 小团儿不可跟着她,她要活,小团儿也要好好活着。 她在赌,能不能活还尚未可知。 总不能让七婆子和小团儿随她一同冒险。 …… 姜家。 姜浓下了车,当即就去拜见父亲母亲了。 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见了自己的小女儿显然有几分不忍。 尚书夫人张玉梅更是搂着自己的女儿,好一阵问候,眼睛都是湿了的,瞧着是真真的心疼。 “为何不早早归家来?去外头作甚?出了那样的大事为何不与我和你父亲商议?你让我与你父亲担心的日日吃不好饭,睡不了安稳觉。” 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砸下来,姜浓总是要一一回答的。 “女儿是无颜的……到底是有损家中颜面,恐怕父亲母亲嫌我……” 尚书夫人张玉梅一窒,连忙搂着女儿,宽慰道:“你是亲生的,这般娇养着长大,母亲与你父亲怎会弃你于不顾?” 尚书大人也开口道:“你是多想了,姜家总是你的家。” 姜浓眷恋地伏在母亲的怀里,不肯探出头,低低出声:“可……先前我生孩子,你们未曾来探望我,父亲和母亲也未曾理会,女儿便是怕了……” 屋内果然是一静,便是好久尚书夫人才是开口。 “是你姨母家有难,家中又多是事……你生了孩子,那沈家又是未曾给我和你父亲报喜,我们也是这两日才知你的处境不好的。” 听起来是天衣无缝,可埋在母亲怀里的姜浓蹙了蹙眉,半分不信。 自她得知了沈世轩之况,时常使唤人去姜府禀告,可带过去的消息皆是如随风儿散了般,不声不响的。 若是不然,她也不会雇那些假的来撑场面。 姜浓伏在母亲怀里低低地嗯了一声:“原是这样,是女儿错怪父亲母亲了。” 尚书夫人这才眉头一松,望着怀里的小女儿,轻柔地安抚着她的肩膀。 总是她的女儿,她是怜惜的。 这小女儿虽有主意,可到底不够机灵,又是从小不在她身边长大成人,跟着她祖母,总是不如她亲自养大的亲昵,有些隔阂,可到底她是极为疼惜她的。 “你如今是回家了,便是好好歇息……有父亲母亲在呢,不会任由人再欺负你。” 姜浓点头,温顺地跟着下人回到了自己曾经的院子。 这院子她许久未曾住,是有些破败,如今,几个下人正是在修葺打扫。 原来,这般渴望她回来,便是屋子还未曾给她备好。 当真是疼爱她这个女儿。 在姜家没几日。 果真是来了不速之客。 忠义伯府内的人也是如她梦中所发生的那般来了姜家,口口声声要接她回去。 是伯夫人亲自带着人来的,便是抬了一大车的礼,皆是搬到了沈家,拿着帕子擦着脸上的泪,声泪俱下地对着姜父姜母说着惭愧,对不住儿媳之言。 “皆是那个恶妇的挑拨,便是气得我好儿媳浓儿说了气话,浓儿所生的孩子,怎会不是我儿的孩子呢,她可是我们家八抬大轿抬回家去的……” “浓儿生气,在外人面前说了胡话,做了糊涂事,我这个婆母也是不愿责怪她的……皆是怪我那个与浓儿处处作对的二儿媳,如今已然是被我罚了,禁闭在了屋子里。” “亲家公,亲家母……便是让我等把媳妇孙儿接回去吧,我儿对大儿媳的情分,那可是日月可鉴,不纳妾独宠的……京都城独一份,待到把她接回去了,我等众人也是会好生对待她,绝不会让她再受到半分委屈的。” 伯夫人句句真切,拿着帕子一直擦拭着脸上的泪,似她的泪流不尽,擦不尽一般。 而座上的姜父姜母的脸色也格外难堪。 这边伯夫人见状说不动,竟是要冲着姜父姜母跪下去一般。 也是幸好,旁边有奴婢扶着,她未曾真的跪下来。 “就是我家再如何错,也是要我见见我那儿媳,也好让我这个恶婆婆当面认个错。” 姜父姜母犹豫了几分,还当真是命人请来了在屏风后的姜浓。 第6章 不死不休 姜浓一出现,那姜母就是扑了过来,哭得更加惨烈了,似面前之人是她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浓儿啊,是婆母对不住你,让你受了那般大的委屈,婆母也是受人挑唆的,稀里糊涂就是上了当,误解了你,叫你说出了那般的气话,狠话……” “我知你是气急了,万不得已才说那些糊涂话的……” “世轩是当真喜爱你,离不开你的,你便是同婆母一同回去,看看他,瞧瞧他也是好的……” “他如今是卧床重病不起的,自你离开了,不曾想来过……” 姜浓垂眸,望着哭得这般可怜的伯夫人。 她还从未见过。 这伯夫人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就是她两年前嫁去忠义伯府的第一日,她便是罚了她,说她不知礼数,说她不敬婆母,说她勾引她儿。 如今这般。 她瞧着是极不习惯的。 又是觉得心中一丝丝的畅快。 扯开了伯夫人的有,姜浓眉眼淡淡地瞥过了伯夫人,道:“我与你家已无干系,那次更没有说气话……未曾说过一句假话。” 伯夫人脸色一瞬间的僵硬,不过还是被手中的帕子掩盖住了。 “你,你莫要再说胡话了,我的孙儿呢?那可是我的孙儿,我忠义伯府的子嗣……到底是我家的骨血,我总是要接回家的。” 姜浓低低一笑:“伯夫人才是说胡话, 沈世轩不能行夫妻之事,怎可生出孩儿?前几日我儿还是你口中的孽种,如今你怎可胡乱认人。” 伯夫人面色一瞬间的龟裂。 可还是忍着脾气的:“瞧你说的,那孩子是在我忠义伯府生的,你又是我儿之妻,所生的孩儿,自然是我儿子的孩子,我儿如今虽是病着,未曾清醒,可到底,从前是斩钉截铁地说,那孩子就是他的儿子!” 姜浓含笑,拿着帕子擦了擦手腕方才被伯夫人抓着之处,伯夫人手黏腻得很,叫人不适,定是脏的。 “伯夫人你就是再如何否认,沈世轩,他,皆不能生。” 这伯夫人显然被姜浓说到了痛处,便是身子一晃,看姜浓的眼神都是变了,不过还是期期艾艾地开口劝着。 “为何不能两厢都好?你是非要毁了我家,毁了我儿才算完吗?如今明明有两全其美之法,只要你同我归家,同众人澄清,那日你说的是气话,便是可化解一切,那时,你还是忠义伯府的大娘子,那孩子名义上也是有了父亲!” “我家既愿接纳你,你为何这般揪着不放呢?” “你以为你回了娘家,便是两厢太平了?便是不知外头是如何说你,说你们姜家的……” 姜浓擦好了手腕,抬头看伯夫人,淡淡道:“我总是被欺负,被算计的,我们姜家才是冤呢,我倒是听了有人说你们沈家——活该。” 一口气,似堵在了伯夫人的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只见那伯夫人似再也忍不住气性,朝姜浓大喊撕破了喉咙喊了一声:“难不成,就是因为我儿不行,你就嫌弃他,不要他?夫妻之间,不是要共患难?你怎能这般狠心肠,因为他的病症,便是要舍弃了他!” “我儿竟这般凄惨,娶了你这样的妇人!” 随后,这伯夫人就是怒气冲冲地看了一直未曾有动静的姜父姜母。 “亲家公,亲家母,这就是你教养的好女儿?这便是你们姜家的家教礼数?她是耐不住寂寞,知我儿有病症,便是和旁人苟且生下孽子,还诬陷我儿!” 听了伯夫人这一句话,姜父姜母显然也是不快,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道:“忠义伯夫人!还请慎言,这般诬陷,不若我等去请来大夫,为你家大郎诊治一番!也可确认我女儿可有诬陷!” 伯夫人一愣,紧紧地握成了拳:“好个姜家!竟是不讲道理,可我是一定要把这儿媳和孙儿带回去的,一日带不回去,一日我们忠义伯府就不会罢休!” “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还是思虑一番,好好想想,当真值得为了一个行事不轨,德行有碍的女儿,与我家撕破了脸,败坏自家门面?” 说罢,伯夫人就是甩袖离去了。 而座上的姜父姜母也是满面的难堪,看姜浓的眼神都是带着些不耐。 姜浓无辜的眸子含着泪意,朝着父亲母亲道:“是女儿给家中徒添是非了……” 姜母皱了皱眉,还是压低了声音道:“不关你事,是那忠义伯府欺人太甚,你好生回去休息。” 姜浓:“是,母亲。” 五日内,姜家迎了三次的客,皆是忠义伯府的。 姜父姜母皆未再叫姜浓见。 可这日,忠义伯府内人离去后。 姜母便是来到了姜浓的院子,拉着姜浓的手,轻声说着:“母亲知你命苦,往后你有何计较,有何打算,皆可同母亲说。” 姜浓低眉顺眼道:“女儿便是想安生过好日子,不被人欺负便好。” 姜母迟疑片刻,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发丝:“是嘛……你可有想过,如今那忠义伯府,应当也不是虎狼窝了,定是皆对你心中有愧,这些日子来,也算是有诚意。” 没等姜浓开口,姜母就是轻声继续道:“女子不比男子,可在这世上独自生计,也是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若无能靠的,便是如落叶无根,浮萍随处飘散的……你如今带着一子,虽是生的美,恐怕也是无好门户会收你,这忠义伯府从前虽是做事不当,可若是你再回去,定是不同,他们皆是会供着你,疼你的。” 姜浓泪眼婆娑,望着母亲:“母亲你是……不要女儿了吗?” 姜母心中一皱,赶忙解释道:“母亲无子,便是只有你们姐妹几人,待到母亲百年之后,谁来护你?母亲是恐怕你留在家中不妥,总不是好归宿。” “忠义伯府,如今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也是可去之处……” 姜浓垂着眸:“女儿不愿……他们定会报复我,回去才是把性命交到他们手上……” 姜母眉头皱得越发深了,不过还是揉了揉姜浓的头,称道:“你好生想想……” 之后,姜母就离去了。 姜母走后,姜浓便抬起头,遥遥望向母亲离去的背影。 忠义伯府,既然出来了,她若是再回去……便是将自己送到魔窟。 如今的伯夫人如此请她,不过是想挽回沈家的颜面,挽回她儿子的颜面。 而她的父亲母亲,顾不上她,恐怕不久后就会耐心耗尽,逼迫她。 怨不得在梦中,她是独自一人去庄子里住了。 等一等,再等几日。 再等几日,她就可有一出路。 只要那梦不是假的,她便可脱离现如今的险境,争一份富贵,保住性命。 第7章 不归路 这几日听闻,一直不曾有子嗣的太子爷是有了个两月大的女儿,是个农户贫苦人家的女儿得了宠幸,如今是被太子妃封为了良娣。 听说那良娣生得娇媚,众人皆是猜测,不好女色的太子是喜爱娇艳欲滴的美人 没几日,听闻皇后娘娘又是赐给了太子一名侧妃。 只听闻那侧妃生的美貌,也是未出阁众多女子最为娇媚艳丽的,比那为太子诞下子嗣的孙良娣更甚,更娇,更艳,为朝中礼部侍郎之嫡女,不仅身份高,人长得也好。 如今,几日内,太子东宫就是多了两位主子。 而东宫的太子的结发之妻,也就是姜家的二女儿,听说是受了冷落。 这日姜家,来了个贵重的公公。 与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在书房内谈了许久,才离去。 翌日。 就是听闻姜母举办了宴会,来的皆是些貌美的女子。 至于为何如此,无几人知晓。 可姜浓却是知的。 梦中此时,她是在庄子里避祸。 听闻父亲母亲选了个外家的女子送到了东宫。 至于为了什么…… 不用明说也是知的。 如今京都城于她而言,皆是凶险。 便是就算出了京都城,她也怕被沈家察觉,捉了去,泄愤,悄无声息地杀害她们母子。 姜家护不住她。 天下无她的容身之地。 她唯独能想到的是……寻一个比之沈家,姜家,更有权势,更固若金汤,能护住她之处。 唯独有那里…… 她若能入那里方可躲开祸事。 父亲母亲会不嫌麻烦为她处理沈家之事。 沈家更不会再寻她麻烦。 这是她如今,唯一能走通,走下去的一条路。 稍有不慎,就是一条不归路。 …… 姜家的主屋正殿。 姜母看着手中的名册,紧皱着眉头,时不时划掉一处。 便是越看越急,越看越不行。 这边的尚书大人也是满脸的思虑之色。 “这个不可,不是个安分的。” “这个也不行,模样还不如那孙良娣。” “她?她我昨日瞧了,便是蠢笨得很,话都说不清楚,说快了,更是有口痴之症的……” 姜母气得便是扔了手中的册子,道:“没有一个妥当的!怎就这般难!” 尚书大人也是眉眼沉了沉,默不作声。 正是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了一声禀告:“老爷夫人,是四姑娘求见。” 姜母皱了皱眉,与夫君对视了一眼:“她来做什么?不知我等忙吗?” 姜父看了一眼那外头隐约的身影,道:“叫四姑娘进来。” 门被敞开,姜浓一步步走来,今日她穿的是一件绯色纱衣,扣住盈盈一握的腰肢,眉眼纯澈带着一丝娇憨,触及那眸子,竟是能叫人看痴了。 姜母握着手中的名册一紧,猛地站起身,与沉默不语的夫君对视了一眼,又落到了自己的小女儿身上。 “浓儿,你来是寻父亲母亲为了何事?” 姜浓这才抬头,娇俏的小脸抬起,眉目微挑,带着些许的担忧之色。 “女儿是听说,父亲母亲几日都没有好好吃饭了,便是想带些小食给父亲母亲用……” 说着,姜浓就将手中的食盒搁置在了一旁的桌面上,犹豫地看着母亲道:“不知近来家中发生了何事?女儿虽不能为父亲母亲分忧,便是想让父亲母亲注意身子……” 说着,姜浓就是红了眼,看向姜母道:“母亲身子本就不好,若是费心再犯了病,该如何是好。” 又是看向姜父:“父亲为全家顶梁柱,更是要注重身子,不可操劳过度……” 姜母满心地欣慰:“我与你父亲皆是好,就是为你姐姐之事忧心……” 姜浓满面疑虑,怯怯地眨了眨眉眼:“可是……因太子娶了侧妃之事?” 姜母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姜浓一眼,道:“浓儿可是当真不肯回忠义伯府了?当真不愿和那沈世轩再有牵扯?” 听了姜母的话,姜浓便是红了眼,道:“那沈世轩,他从未对我好过,欺我骗我,还……寻男子污我的清白!那伯夫人,她更是日日敲打我,对我动辄打骂,她儿子身子不好,便是日日寻我撒气,女儿的忠义伯府的日子,还不如下人过得好。” “若是再回去,女儿恐怕日子久了,便是……没性命再在父亲母亲面前尽孝了。” 尚书大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他们家竟这样对你?你为何不早早与我和你母亲说?” 姜浓垂头,嘴角微勾,她自然说过,可惜,他们皆未曾放在耳朵里。 姜母也似气急了地开口道:“不回也罢!我家的女儿,生得这般美,还愁苦找不到好出路嘛!” 姜浓感激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便似他们说什么,她这个女儿都会听,都会做的。 “我就知,还是父亲母亲对女儿最好,女儿便是什么都听父亲母亲的……全凭父亲母亲安排。” 这边的姜父姜母对视了一眼。 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何意。 姜母站起身,上前一步,拉住了女儿的手,轻轻地揉了揉道:“若是母亲想让你去侍奉太子,你可愿意?” 姜浓面色一愣,似没想到母亲会这般说,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姜母却是不急不慌,轻声道:“你在家中,总不是什么好出路,那忠义伯府,不是可再回去的地方,既是虎狼窝,里头的人便都不是什么好的,您既不想回,我们便是寻旁的更好的路,如你真去了那里,也可……安身立命。” 姜浓垂下头,眉目间微微颤。 姜母也不逼迫。 只是问了一句:“可好?” 姜浓抬起眸,还带着些湿润的红,望着全是耐心的母亲:“可忠义伯府,他们……” 姜父:“你安心,父亲会为你摆平,此事总是他们的过错。你既留下了休书,便是两厢再无干系。” “他们忠义伯府若是再胡乱来,也别怪本官与他们翻脸!” 姜浓嘴角含了一丝丝笑,羞涩地染红了面。 “女儿全听父亲母亲的,能为父亲母亲分忧,女儿是愿的。” 姜父姜母皆是一喜。 “果真数你最听话懂事。” …… 夫妻决裂,也是要过官府的。 此刻的尚书大人父亲也是乐意为她与沈家周旋。 可姜浓如何也没想到,父亲还未拿到官府文牒,就是听闻沈世轩没了,忠义伯府大张旗鼓办了一场丧事。 外人看来,她是成了寡妇,来去自由了? 可姜浓得知了此事,却是神情恍惚了半日。 梦中,沈世轩明明还未死! 第8章 太子妃.姜茹 日月同辉,红墙的西面映衬着橙黄霞光,弯月划过精致的飞檐翘角,在红墙上洒下朦胧昏光。 宫门关闭前,越过了一台素色轿子。 由着几个得力的公公,抬到了东宫处。 姜浓被穿着得体的老嬷嬷扶着,下了轿子,前头引路的是身穿锦衣的宫女,越过了一道道门槛,来到了一座精巧的院子。 刚是进了门槛,就是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眼前坐着的就是穿着华丽,一身红色满绣云锦褙子,发髻一丝不苟,戴着金色镂空凤簪,海棠点翠步摇,通透白玉耳坠,富贵非常。 姜茹,为她嫡亲的二姐姐,当今的太子妃。 生的一双丹凤眼,清丽脱俗,微微上扬,看人时常带着笑,可如今比着从前,两年前见她时,是消瘦了些。 “参见太子妃娘娘。”姜浓恭敬地行了礼。 那姜茹立即就站起了身,拿着帕子,双目通红,来到了姜浓的身边,亲自扶着姜浓起身:“四妹妹!你我同胞姐妹,你如何用行此虚礼,快快起来。” 姜浓温顺地垂着头,道:“父亲母亲来时吩咐,要我万事小心,不能叫外人拿了把柄。” 姜茹一手牵着姜浓的手,一手用帕子擦拭了一番脸颊上的泪,轻声说道:“在这里,我说得算,姐姐是许久不曾见你了,快快让姐姐好好瞧瞧你,听说你这段时日是受了罪了,那沈家也是可恶,简直是不把我们姜家放在眼里!” 姜浓顺从地抬起头,看向太子妃,乖巧怯懦地开口:“我是无碍的,二姐姐无须为我担心。” 太子妃眼眶越发的红,目光触及姜浓白皙的脸颊,用帕子擦拭面颊的动作一怔,眸中一闪而过的异样。 仿若无事地轻轻拂过脸颊,漫无目的地说着:“无事便好,你如今长大了,是越发娇媚可人了,就是在宫中也寻不到几个能和四妹妹你相比的,想来我们的事定然能成。” 姜浓似有些恐惧,眸子微微闪躲,带着些不知所措的红。 太子妃瞧见了开口询问:“怎么了四妹妹?” 姜浓拉着太子妃的手,声音中仍是无措:“二姐姐,我怕。” 太子妃疑惑:“怕什么?” 姜浓低声回答:“我曾听大姐姐说,这宫中为是非之地,行差踏错一步,是会性命不保的。” 太子妃一笑,拍了拍姜浓的手:“怕什么,姐姐在此,没人能将你如何的。” 姜浓抬眼,看着太子妃认真点了点头,顺着露出了笑:“嗯,我信二姐姐。” 揉了揉姜浓的发,太子妃似宠溺一般,道了句:“到底是还小,你今日也累了,如今就先在院内歇息歇息,明日我再交代你……” 姜浓:“是。” 乖顺得似一只任由人欺负的猫般,太子妃看着姜浓那离去的背影,眸子深了深,冷笑了一声。 待到四下无人,姜茹由着常嬷嬷揉按着肩膀,喝了一碗养身子的汤药,眼底的暗色清晰可见。 “娘娘,可满意?”常嬷嬷轻声询问。 这常嬷嬷是姜茹的陪嫁,早先是在姜府侍奉,待到姜茹嫁给了太子,当着陪嫁就跟着过来了。 也算是从前姜府的老人,自然是认识熟悉姜浓的。 “这四姑娘生得确实美貌,比孙良娣那个狐媚的更惹人疼,更让人移不开眼些,也是个好拿捏的,自小就没什么主意和胆量,全靠着姜老夫人疼爱着,宠惯着,才过得那么顺遂,我瞧着她也是极合适的。” 姜茹皱了皱眉头:“我总觉得心中不安。” 常嬷嬷轻柔地捏了捏姜茹的头道:“尚书大人和夫人想的周到,这四姑娘如今的确是当下最为合适的,若是寻姜家旁的小娘子,我们一来不知真正品性,二来不好拿捏,可这四姑娘不同,她可是有把柄在姜家手中握着的,那个孩子……” 姜茹脸色依旧不好看:“她在外头出了那等大事,太子那么爱洁,恐怕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常嬷嬷笑得满脸褶子:“娘娘你忘了,那孙良娣,便是出身不好的,可是在楼里头靠嗓子唱小曲,太子不还是……” “就是她不行,还有旁的……能拿捏的,不论是谁得了孩子……那孩子都只会是娘娘的孩子。” 姜茹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些:“嬷嬷说得对。” 常嬷嬷:“如今要紧的,就是防着那孙良娣再得恩宠……” 姜茹眸中闪过一丝不甘:“你说的对。” 看着外头暗下来天色,似想到了什么,姜茹叫唤了外头候着的宫女,问道:“太子殿下如今在何处?” 宫女当即回禀:“殿下在书房,不曾去各院。” 姜茹满意地点了点头,让那宫女出去。 天子只要不去临幸旁人便可。 特别是那个腌臜的,费了手段,在她之前怀了孩子的! …… 太子寝殿,玄德殿。 梁公公抬头望了一眼内室书案前,小步走来,低声回禀了一句:“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是从外头接了个小娘子过来。” 梁公公试探地看了太子一眼,又补了一句:“是个样貌美的,比孙良娣还要娇艳的。” 周玄绎落笔的动作顿了顿,剑眉一皱,不满地扫过梁公公。 梁公公呼吸一窒:“那姑娘,是,是姜家的姑娘。” 周玄绎放下笔,坐下:“姜家?旁支?” 只听到梁公公的声音越发小了,如同蝇叫:“就是尚书大人,是姜家的嫡出姑娘,太子妃的亲妹妹,姜家的四姑娘。” 周玄绎喝茶的手顿住,眸子沉了沉:“四姑娘,嫁了人的。” 梁公公当即解释了一通:“是,是嫁给了忠义伯府家的大郎,如今那沈世轩是死了……前段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原是那沈家大郎身子有碍,不能如旁的男子一般生儿育女……” 周玄绎一双沉墨色的眸子越发的暗。 “当真是孤的好太子妃,好得很,可真是舍得……” “真以为孤什么女子皆可。” 梁公公腰弯得更深了,不敢言语。 在他看来,这太子妃的确放肆。 真以为好些事情太子不计较深究,就是两眼昏聩,充耳不闻,在意疼爱怜惜她这个太子妃了? 太子不过是性子冷,懒得计较。 太子妃所行之事,步步试探,把路越走越窄,现如今,再是乱了规矩,就是愚昧蠢笨了。 堂堂太子,如何会宠幸一个有过夫婿,有过孩子的下堂寡妇。 当真是小瞧了他们太子。 就是干净的太子都嫌,更别提这些…… 太子妃的算计怕是不成了。 总之,梁公公觉得太子妃的计划定然落空。 第9章 太子 姜浓被安排在了一偏房住处,自然是不如她在外头的院子宽敞舒坦,连着擦拭沐浴身子都是有些难。 她是单独过来的,容不得她带什么丫头婢女。 也不知姜茹是有意还是无意,没给她留一个屋内伺候的。 倒是有一个懒惰,不好使唤的。 看她的眼睛都是上下打量,不情不愿。 让人觉得不适。 姜浓倒是也不是发面团子任人揉捏,更做不了丫头干的粗活,当即就红着眼去寻了二姐姐太子妃,那些伺候打杂的宫女才是开始帮着干活。 姜浓也是沐浴了,揉着团处,纾解着酸胀,用帕子热敷着好一会儿。 这几日小团儿不曾吃过,从前她你奶水充足,小团儿总是喝不完。 如今虽是少了些,可仍旧每日都有,她必然是要在醒来时,或是睡前,揉一揉,按一按,用热帕子敷上一敷,才能安生些。 若是不然,在外人面前浸透衣衫出丑更是丢脸面。 如今又刚入夏,衣衫穿得本就少,又是在宫中,她势必要小心些,抓紧断奶才行。 至于太子。 她从前在哪个宴会上曾远远瞧过,并未看清容貌,只觉得身姿高大,身量厚实挺拔,不似读书人柔弱模样,至于太子生得如何,可是俊逸,却不大有印象。 只听京都众姑娘说,太子生得最好,让人见而难忘。 要勾上太子,恐怕艰难。 没有男子会轻易瞧上一个有过子嗣的妇人。 ……来宫中,本就是赌注。 不去赌,便是只能丢了性命。 伺候她的人皆是知的,她不是个贤惠的,贪恋有人伺候有人奉承,贪恋稀奇的好物件。 祖母说选夫婿,要权,钱和宠爱这三样俱全,可保一世顺遂,可沈世轩一样都不沾。 这世上,两全其美都难,更何况是三全其美。 若不谋划,若非那场梦,她便是连性命险些就是要弄丢了。 至今她也明白了,选个好夫婿,何其重要。 二姐姐因着太子,人人奉承,富贵无比。 如今是姜家最大,姜家无人不尊她敬她。 姜家事事以她为尊。 故而,既要保命,又要寻个倚仗。 如若不然,就是她躲过了一场劫数,也躲不过第二场第三场…… 她和小团儿孤儿寡母皆折腾不起。 …… 至于那太子。 临行前,母亲是同她说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那太子也不是个好的,比着沈世轩……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听了只觉得震惊不已,便是如何也掩饰不住往旁处想……难不成这太子也是不行的? 思来想去了几日,她总是觉得,他应是能生的,能被勾的…… 若是不然,孙良娣是从何处来的,那个小郡主又是从何处来的? 倘若那太子当真不行,姜茹也不会这般急切筹谋…… *** 就这样在东宫过了三四日。 太子妃并没有安排她见太子。 据听说,太子好些日子也不曾来后宫,更没有去什么贵人那里。 她住的院子里头清静,却是好些宫女嬷嬷闲谈的地方。 现如今,院子里就有几个年纪小的宫女,在井边窃窃私语。 说的话,她也是能听个大概的。 “咱这个太子如何就不近女色,似个冰疙瘩……这太子妃,侧妃,良娣也是个个貌美,倒是和旁的男子不同。” “太子性子清冷,光风霁月,是人中龙凤,怎能和平常男子一般。” “如何也是要为了子嗣着想,皇后娘娘都……” “太子妃……这不就寻了个貌美的,今日又进来了两个,个个生得都貌美娇媚,和孙良娣相似的,连上这院里头的这位,也不知谁先得宠信。” “自然是先宠幸清清白白的,就是再大户人家的姑娘,也是脏的。” “那也说不一定,你瞧那个寡妇,那张专门勾人的脸,还有那细腰,鼓囊囊的胸脯,声音都似带着钩子,娇娇柔柔的叫人听的心都酥了,我一个女子瞧了都是脸红,怕是没几个男子能视而不见。” “我是觉得太子恐怕一个都不会临幸。” “如何都是太子妃娘娘选的,太子也要给几分薄面宠信几个的。” “你这就说错了,太子和太子妃可不似众人说的那样和气……” “太子妃也太过不争气了,现如今还未给太子诞下一儿半女的……皇后娘娘可是忍着怒气的。” …… 姜浓听见的这几句,倒是让她知晓了,姜茹,恐怕是在外头又寻了两个能拿捏,有姿色的女子。 并没全然堵在她身上。 就是不知,姜茹该如何把夫君推给旁的女子。 依着她的性子,怕是如同在她身上挖二两肉一般。 不过许是离他们见那太子,也不久了。 姜茹若是再不表现大度得体些,恐怕真承受不住皇后的怒火。 东宫如今伺候太子的加上正妃不过才四个人。 和姜茹可是脱不了干系。 午后,姜浓就见到了众人谈论的那个新被抬入东宫的两位姑娘。 那两个姑娘被安排在了她住的院内的两间偏房。 一个身穿粉衣,头上的发髻戴着几朵花和银簪子,瞧着眉目上挑,似能勾人一般。 另一个穿着白衣的,不似粉衣的爱笑,身量也高挑,有几分傲气在身上,也是明媚的长相。 姜浓一时间有些搞不懂姜茹是何意了,她不是想寻个能帮她生孩子,听话好拿捏的嘛。 如今这两个,瞧着倒是不像。 两人正在收拾东西,瞧见她,也是一怔,纷纷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 或许是来前听了她的事迹,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嘲笑和讥讽。 便是也未和她说一句话。 姜浓自然也不想和她们说话。 如今的情景,又是能说什么。 姜浓也是习惯得很。 自她从沈家离开,名声远扬,谁见了都会审视打量一番。 没人乐意和她搭话闲聊。 便是父亲母亲有时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异样。 似她如何脏一般。 姜浓低眉寻到了一本书,坐在窗前继续看。 偶有凉风吹过,打在书页上,让墨色的发丝和白嫩的手相触。 众人远远瞧着,只觉得呼吸一窒,移不开眼。 白衣的冯柔眉头直皱,捏了捏手里的被褥,揉成一团。 跟在旁边的粉衣李香兰也是脸色不大好。 扯了扯冯柔的胳膊:“这,这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寡妇,长得可真是……我本以为我们二人生得已然够好了。” 冯柔:“长得好如何,家世好是太子妃的亲妹妹又如何,到底是个有过夫君,听说还有过孩子,空有其表的样貌和我们争?太子怕是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李香兰深以为然地点头。 “若是太子妃当真看中这个妹妹,如何会把她接到东宫当和我们一样的受人使唤的婢子……怕也是被家中遗弃了的。” “还不是和我们一样……” * 听闻,这一月太子未踏足太子后院。 就是想见小郡主了,还是命孙良娣抱过去的。 连那新娶来的侧妃,都是冷落着,丝毫未曾理会,未曾临幸过,似东宫未曾多过这一号人一般。 而今日,不知是日头西升了还是如何,太子爷竟去了太子妃院内。 刚得知消息的太子妃惊喜地打碎了一杯盏。 当即站起了身,到了镜子前,急切地命人梳妆打扮,簪花戴钗。 打扮着,姜茹还时不时望向了外头:“太子可是过来了?” 常嬷嬷不忍地看着自家娘娘,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不若,叫那几个姑娘在太子跟前露露脸。” 第10章 孙良娣 姜茹的动作当即顿住,脸色也变得阴沉的些,不过还是仰着头,看着镜子中,扯着唇道,不去说话。 常嬷嬷头上都是冒了汗:“娘娘,老奴知道你的苦,可到底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你且忍一忍,待到咱房内有个孩子了,娘娘你就能坐稳这太子妃的位置。” 簪子落在手里,握紧渗出了血色,镜中的脸越发的狰狞:“你去安排。” 常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娘娘也放宽心,不过就是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太子恐怕也瞧不上,就是真得了运道被太子瞧上了,也越不过娘娘去,到时候生了孩子,老奴为娘娘处理了就是,必不会叫娘娘身上落了灰。” 太子妃姜茹松开了手,低头道:“我知的。” …… 天刚沉,月色有云遮掩,变得朦胧几分。 太子周玄绎在太子妃院落顿足。 见伏在身前颤动身子的众人,还是大步走了过去。 “参见太子。” 太子妃院内的伺候下人纷纷下跪,太子妃上前也行了礼,温顺地侧身,微微靠近仰头,眸中满是抑制不住的爱慕之意,她温顺道:“殿下,可用膳了?” 太子周玄绎低头,瞥了太子妃一眼,看向那桌上的精致佳肴,眉头一皱,还是冷漠地开口:“用膳吧。” 姜茹当即脸色一喜,面颊跟着都多了两面红润,跟在太子身后,寻到了一侧坐下,不敢多动弹半分。 如今的情景,无人觉得有何异样。 太子就是这样的冷性子。 不喜人吵,更不喜用饭之时,有人随意动弹,就是说话,也是不喜的。 靠得太近,太子怕是会动怒。 因着,如今情景,众人只觉得很是平常、 太子向来如此。 见太子动了筷,太子妃才是拿起筷子,每一样太子用过的膳食,太子妃都是不能动的。 太子爱洁。 若是那膳食被人碰了,他是丝毫不会再碰。 这是东宫上下皆知的事。 太子妃姜茹小心翼翼地打量周玄绎。 见他是快用尽了,才是轻声开口。 “殿下,还有三道菜,是民间的烩菜,今日我专程叫厨子做了,让殿下尝尝。” 太子周玄绎面色清冷地看着太子妃姜茹,眸子沉得叫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姜茹脸色当即就是一白,可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快,命,命人把菜呈上来。” 很快就见三道身影依次款款走来。 各有不同。 第一个娇小生动,模样娇艳,眸子流转好奇地胡乱看着四处,看到太子之时,眼睛很是亮,眸光几乎是快要黏到太子爷身上了。 她手里端着的一盘精致的青笋爆鸡丁。 到了跟前,就是娇柔地唤了一声:“参见太子,太子妃……” 许是她看太子的神情过于专注,竟是忘了呈上手中的佳肴。 还是旁边的常嬷嬷掐了她一下。 她才着急忙慌把菜放到了桌上,颤抖着身子退下。 第二个过来呈菜的冯柔,她的身量高,几乎完全遮挡住了后头的女子。 许是得了前头的李香兰的经验,冯柔上前时,迅速了好些,虽还是和李香兰一样,悄悄打量偷看了太子爷好几眼,上菜的时候却没有含糊 ,还报了菜名,说了菜的由来和做法。 她的声音圆润好听,可显然并不是谁都是这样以为的。 “……喂了鸡汤,炖上半个时辰,用香菇切成丁,闷出味,再和着……” 冯柔话说了一半,就是被常嬷嬷拉了下去,常嬷嬷先是看了一眼面色越发冷冽的太子,随后恶狠狠地瞪了冯柔一眼,训斥道:“主子跟前,胡言乱语!活该掌嘴!” 那冯柔当即跪在了地上,颤抖着身子,被常嬷嬷拉了出去。 最后一道菜要上时,太子显然是丝毫没了耐心。 姜浓在后头只是望了一眼那紫袍尊贵的太子殿下,没看清他的脸,就是把头埋得深,快步来到了桌前,把菜承在了桌面上,往后退去。 一句话都未言语。 速度之快,那冯柔还没被拉下去,姜浓就是提前站到了旁边,一声不吭,头也不肯抬。 到底还是命重要……她如何瞧不出,太子妃和这位自始至终不曾开口的太子都不是好脾气的时候。 李香兰和冯柔已然是有些惹怒了贵人。 若她再出了头,恐怕还真的不能免去责罚。 她惜命,不敢乱来在此刻勾谁。 姜浓同样也做不了伺候人的活计。 就是上个菜,方才也是仔细练习过,才没出错。 旁的,她是学不会的。 可低着头的姜浓丝毫没察觉到。 好几双震惊的眼睛皆落在了她身上。 原因无他。 她的上菜的速度,竟似跟逃命般,快得让人没看清,就是随意找了个空处放下,把菜稳稳地落到了满是佳肴的桌子上。 前两位上菜的人,是绕着路,硬是要把菜搁到太子跟前,越近越好才肯罢休。 而这位,低着头,看不清脸的,快步来到了桌前,一声不吭把菜放到了离太子殿下最远的地方。 她上完菜后站到了一角落,似觉得无人能看她,还低着头,从怀中掏出白色洁净的帕子,仔细地擦起了手来。 一根一根的玉指头擦着,不放过一处,那手是当真的好看,纤纤玉手不是清瘦的只有骨头,还带着些软肉,白嫩的无丝毫瑕疵。 更是想让人捏一捏才好。 真是一双好手。 如何看,也不像一只能端盘子的手。 看过了手,众人又忍不住打量其他的。 因着一直没露脸。 众人能看到的是那细腰,墨色温润,有光泽的丝发,还有那对襟处白皙无瑕的肌肤。 在烛光下,显得温和又细腻。 甚至让人忍不住想窥视她的那一直低着头,掩着的那张脸。 梁公公望着太子那若有似无的神色,心中咯噔了一下。 又悄咪咪看了一眼那个方才上菜,身量甚好,快得叫人没看清样貌的姑娘。 这姑娘。 也是太子妃寻的?准备的? 就是那双手,看着也是双富贵手。 难不成……太子妃真能得逞? 太子爷可从未看过哪个女娘的手能多上一眼的。 那手,也的的确确好看。 就是不知长得如何。 太子妃怕是也花了大心思,竟寻了这样一个姑娘来东宫。 可还没等众人分辨看到那女子的容貌。 就是被外头的禀告声所吸引。 “太子殿下,是孙良娣,抱着小郡主过来了。” 太子眉眼向上抬起,看了一眼梁公公。 梁公公自动回避了脸色难看的太子妃,当即就是弯腰出去迎接:“快快把孙良娣和小郡主请进来。” 第11章 小郡主 孙良娣是亲自抱着小郡主过来的,后头跟着许多服侍的人。 她头戴琳琅珠冠,衣着玫红色华服,面容姣好,艳丽无边,眉眼弯弯,走到太子和太子妃跟前,行了礼。 太子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孩子,脸色才有些缓和:“这么晚了,你来作何?” 孙良娣搂紧了怀里的孩子,眼眶有些红,靠近了太子几步,言道:“是,是芯儿,她这几日常常哭,吃得也不多,妾本是在外头闲逛,听说殿下来了太子妃这里,我便是也想带着芯儿来瞧瞧父王,瞧瞧殿下。” 太子站起身,来到了孙良娣的身侧,低头看向了她怀里的孩子,脸色才多了些温润之色。 “若是不适,寻太医过来。” 孙良娣含笑回答:“伺候的婆子说,不过是太热,小孩子吃少了也正常。” 这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到底是也似拿一把刀子刺在了姜茹这个太子妃眼珠子上一般难受。 “这样小的孩子,若是不适,合该多瞧瞧太医的……”一直未曾说话的太子妃姜茹开口道。 只见姜茹也是站起了身,压抑住了脸上的僵硬,笑着来到了门前,望着孙良娣怀中的孩子,靠近了些,低头道:“小郡主如今都长这么大了,生得可真是可爱,叫人见了都忍不住想抱上一抱。” 孙良娣生的也算是好样貌,刚是生过孩子,养得却很是好,声音轻轻柔柔,叫人忍不住怜惜:“太子妃娘娘若是喜欢,就是抱抱她,她平日里最是听话,谁都让抱的。” 也不知孙良娣说的哪一句话不对,不知为何那那边默不作声的太子脸色竟闪过一丝不快。 除了细心伺候的梁公公,没几个人瞧见。 听到了孙良娣的话语,姜茹虽是有些犹豫,还是抱起了那小郡主。 她眼中也是多了几分柔和和喜爱,瞧着也是真的喜爱孩子的。 她无子。 如今这样小的孩子在怀里,到底是有所触动的。 可没等太子妃抱上一会儿。 那小郡主是一咧嘴,猛地哭了起来。 孙良娣当即就是脸色一变,从姜茹怀里夺走了孩子,什么都不顾忌地哄着。 双目通红,低声说着:“芯儿,不哭,不哭……” 太子妃也是懵了,手还在那里僵着,下意识看向那边太子,见太子关切的神情,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当真以为她不知她是何种算计嘛! 贱人! 就算是孙良娣把小郡主抱了回去,那小郡主哭得仍旧惨烈,由着身后伺候的婆子哄,仍是没能哄好。 孙良娣眼睛通红,含着泪似有万般的话要说,不过见太子不为所动,她也就歇了心思,没把话预先想好地说出口。 孩子哭起来,确实扰人清静。 见太子的脸色也越发的差。 伺候的婆子道:“小郡主怕是饿了……” 孙良娣头上都急出了汗。 太子妃姜茹暗自冷哼了一声,关切上前问道:“妹妹到底是为母亲的人了,事事要以小郡主为先才好,她可是殿下唯一的子嗣,万万不能有什么闪失的。” “不能光顾着自己玩乐快活,让小郡主挨了饿。” 孙良娣磨了磨牙:“是,太子妃娘娘教训的是。” 孙良娣到底是有些不甘,仰头怯生生地望了一眼太子,轻唤了一声:“殿下……” 太子周玄绎面色冷清,在暗处,一双眸让人看不清是什么:“还不快寻乳母。” 孙良娣身子一颤,差点腿软跪在地上:“是!” 说完的这一个字,孙良娣就要带着一众下人离开。 众人却是发现,抱着小郡主哄着的婆子不知为何,停在一处,一动不动的,整个身子都在抖动。 小郡主比着方才哭得也越发大声了,小手竟挥舞着,正抓着一旁女子的衣服。 小郡主的胳膊不长,可伺候抱着的人恰巧离那女子近,小郡主那小手紧紧地抓着那女子的衣衫,不肯松开。 她又是郡主,哪个不要命的奴才敢动粗。 巧的是,小郡主抓的那个女子,正是方才低头上菜的。 孙良娣显然也是瞧见了,正是心下不满,满心的怒气。 “大胆,你勾着小郡主作甚!竟想谋害郡主不成!” 姜浓听着耳边那个孙良娣怒气呵斥的声音。 看着面前,莫名被小孩子扯着的衣襟。 方才小郡主开始哭时,她便是觉得胸口一酸。 怕是要出事了。 果然,胸口如今是浸湿了。 她如今的身子,根本听不得小孩儿哭。 想来这小郡主也的确是饿了。 竟是顺着闻到了……抓起了她的衣襟。 她到底是要脸面的,断然不会叫人发现的。 只能含着胸,低着头,顺从着不让人瞧见才好。 可这个孙良娣,竟是在怒头上,想拿她来撒气。 “哪里来的奴婢!还不放开小郡主!” 姜浓含着胸,咬了咬唇,看着胸前的小手,她便想伸手移开。 谁知,身子刚是一动,还没碰到,那小家伙就是哭得更惨烈了。 不如她的小团儿乖顺,是个只知道哭闹不惹人喜爱的。 刚是有这一个念头生出。 耳边传来了两个字:“大胆!” 头猛地一痛,姜浓身子往旁处一歪。 额头痛得发麻,她顺着门槛,头晕乎乎的,天旋地转跌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何情形。 “四姑娘!” 缓和了一些,她才是觉得眼前不那么晃悠,头上的木讷变得刺痛。 耳边还是小孩子哭嚷的声音。 她这是被人打了。 是她如今惹不起的孙良娣。 小郡主的生母。 眼眶的酸涩,白皙的鼻尖多了几分红。 许是因着疼痛,丝丝的汗从光洁的额头渗出。 或许是惊吓着了,脸颊都添了几分不正常的红。 一双晶莹,似淬了黑夜星星的眸子流转,惊恐地眨动着,看向四周。 不巧的是,她看到一双比暗黑的夜还深沉的眸子。 那是紫袍。 她快速移开,下意识隆了隆撕扯间敞开衣襟的胸口。 头越发的痛。 连着耳朵都是嗡嗡作响。 孙良娣下手重。 她恐怕是要养好久。 “四姑娘,可还好?能起来吗?”是二姐姐身边的常嬷嬷在叫她。 因着痛,她止不住眼中渗出来的泪,通红的眼眶流转着的泪,不需要酝酿就能掉下来。 她是真的痛。 连话都不想说,也说不清。 第12章 受了伤 这边常嬷嬷扶着她,关切极了的样子。 二姐姐太子妃似也焦急得很,在同太子诉说着什么。 “……殿下,这好歹是我母家的嫡亲妹妹,她自小娇惯着养大,从未受过这样的罪,便是身上也是没一个疤痕的,如今就这样被孙良娣无缘无故地打了,妾该如何和父亲母亲交代。” “妾虽未曾给殿下孕育子嗣,便是母家人被人欺负殴打了,也是应当受着的,咽下这口气……” “四妹妹本就是可怜,这样差点晕过去,她的身子本就不好……” 说罢,姜茹就是来到了她的身边,哭着叫她这个四妹妹的,问东问西的。 “可是还痛?” “让姐姐瞧瞧,可是流血了?” “好大的一个包,不知何时能消下去……” “是姐姐对不起你, 让你受苦了。” 姜浓:“……” 闭口不言,姜浓是发觉自己是多说一句话头都是痛的。 她只是期许着,万万不要留下疤痕。 流着泪,姜浓也顺着姜茹的力道,伏在了她的身上。 双眼泪汪汪似装了水。 由着旁人如何瞧她。 总归是已经丢够脸面了…… 若是从前,她无论如何也是要报复过去的,可如今她没有倚仗,身边还有个小团儿,不能胡来。 只能硬生生地受着,希望她这个二姐姐能抓住这个机会,给这个伤她的女人一些教训才是。 这样想着,姜浓便是柔弱地抓着太子妃的手,小声可怜巴巴地说了一句,似告状般:“二姐姐,痛……” 姜茹:“是我的错,是二姐姐没用……” 姜浓瞧着悲哀难受极了的。 在外人看来,更加可怜,柔弱的身子,好听软糯的声音让人耳朵酥麻,那一张白皙的毫无瑕疵小小的脸,还有那双含着碧波湖水般的眸子。 众人这才看清姜浓的样貌。 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竟生成这样。 软糯的嗓音也让人舒坦。 除了貌美,好些细心的还瞧见了那圆滚滚的胸脯……润湿的一片,这是…… 年纪大的婆子嬷嬷懂得,默不作声地打量。 年纪轻的宫女脸色变成了绯红,眼神闪躲。 不管是见过姜浓的,还是不曾见过的,皆是肯定了这位的确是太子妃娘家亲妹妹,尚书府的嫡出姑娘。 是刚生过孩子,写了休书,告了婆家,回家后又死了夫君的那个…… 怪不得养得这样白嫩。 许是因着情况紧急,变故太多,好些人都没有探究,这尚书府的嫡出四姑娘为何来了东宫做伺候人的活,怎站在一群宫女中间,方才还端了盘子。 孙良娣神情也是有些懵,难以置信地盯着地上瞧着可怜极了的柔弱女子。 她也是听说了,东宫来了个太子妃的嫡亲妹妹。 那个尚书嫡女,还是个死了夫君有了孩子的。 如今来到这太子东宫,外头说是代替姜家照看亲姐,实则恐怕另有目的。 谁曾想,怎就是个站在一众宫女中间的女子。 还勾上了她的女儿。 她方才心急,便动了手。 现如今,可真是…… 此刻看清了这太子妃四妹妹的容貌,娇嫩绝色的好模样,似一朵艳丽刚浸过水的赤红莲花般,孙良娣暗自讽刺地看了一眼太子妃姜茹。 为了站稳太子妃的位置,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连这不干不净的生过孩子的妇人都是敢放到太子跟前。 太子殿下最是爱洁,容不得丝毫污秽肮脏之物,若是太子看清了太子妃的用意,也不知该如何。 不过这个太子妃的亲妹妹,的确生得美,艳丽绝色,这段时日众人皆这般说太子喜欢她这般娇艳的,可惜,众人猜错了,太子妃也是猜错了,太子并不喜这般的…… “四妹妹,可还疼……”太子妃看着姜浓的胸前,眸中闪过一丝异样,捏着姜浓的单薄的胳膊,心疼委屈问道。 孙良娣见状,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从嬷嬷怀里抱过来了小郡主,朝满脸冷色的太子走了过来道:“殿下,是妾的错,妾只是见不得芯儿哭,芯儿是妾的命,妾是一时没忍住,下手重了些,也不知这伺候的宫女是……是太子妃的亲妹妹。” “妾并非有意为之。” 孙良娣偷偷窥看了太子的脸色一眼,见太子竟将几分目光落到了那躺在地上哭泣喊疼的女子身上。 心底咯噔一下。 “叫太医。”冷冽的一声,叫伺候的人心底生寒。 “是。” 孙良娣一下子腿软抱着孩子跪在了地上。 旁人伺候的丫头婆子赶紧搀扶。 只见太子起身,步伐不停顿向外走去,越过太子妃和地上受了伤的姜浓,来到了孙良娣面前,低头看了一眼孙良娣怀里哭得脸色通红的小郡主,脸色柔和了些。 “既然心疼孩子,就少出来走动。” 孙良娣:“是,是妾的不是。” 之后,太子就是摆驾离开了太子妃院内,那孙良娣也跟着满脸欣喜地走了。 来得干脆,走得也干脆。 太子妃院子内却乱得不成样子。 姜浓望着离开的那道身影,眸子中有些许的恍惚。 孙良娣身份比不上她二姐姐太子妃尊贵,可孙良娣怀里头有一个宝,比之太子妃还要金贵。 孙良娣也捏住了这一点。 太子愿意维护孙良娣和她怀里的那个宝。 太子就是孙良娣的依仗。 只要有小郡主和太子在,孙良娣不用惧怕太子妃,没人敢对她不敬,无故敢无故欺负她咒骂她殴打她…… * 太子和孙良娣离去,院落空旷后,太子妃摔了好几样金贵的物件。 听说,太子跟着去了孙良娣的映菡院。 太子妃院内上上下下,战战兢兢,不敢惹怒太子妃一分,太子妃说了好些句咒骂孙良娣的话,虽是没指名道姓,却是人人都听得出来。 “……不过就是楼里头卖艺贱藉,不过偷生了个孩子,就以为自己飞上枝头了……” “……卑贱的就是卑贱!” “当真以为自己是娘娘了!不过就是生了个女儿……” 姜浓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她是疼得很,顾念不了旁的。 那孙良娣的身份,她来之前也是听父亲母亲说了,孙良娣本是一酒楼里卖艺的,被太子宠幸了,才被接到了太子东宫。 也是有运道,没过多久就有了身子,生了个孩子。 据说那孙良娣是当下太子殿下最宠爱的女子。 姜浓想起了孙良娣怀里抱着的金疙瘩,听说那孩子也是才四个月大,同他小团儿没差几日,却不如她小团儿生得好,也没有她小团儿听话惹人疼爱。 可她家的小团儿命不好,自从生下来就不知父亲名讳。 第13章 太子生得好 小团儿连体面的名字都还不曾有。 也怕养不好,姜浓便没给小团儿起大名,一些年岁长的老翁说,孩子的名字要由父亲亦或父祖亲长起,有福之人起,如此活得才好,命才硬。 本想着她父亲尚书大人能许个名讳给小团儿,可尚书大人不愿看小团儿一眼,从未提及过他,更别说赐名。 生怕小团儿有碍,她不敢乱来,只想了个小名。 先委屈他叫小团儿。 她想寻个命好的,尊贵无比的人,给小团儿起名…… 姜浓由着太医诊治了,吃了些药,躺在床榻上,只觉得痛,许是又想起了小团儿,心中也闷得很。 小团儿小,向来最是粘着她的,孙良娣说她和小郡主母女二人分开不了半个时辰,可她和小团儿却只能母子分离,把小团儿藏起来,交给信任的婆子照顾,她日日想见,也是见不到。 姜浓痛的泪珠子忍不住往下流,染湿了枕的一角。 许久才安生睡下。 * 孙良娣的映菡院。 孙良娣小心翼翼地奉上了茶,跪在脚下,只是穿着件浅杏色的薄纱衣,胸脯的一处若隐若现,她满眼期待,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 “殿下……妾身子养好了。” “妾想再为芯儿生个弟弟……” 孙良娣伸出手,正是要把手放到男子的腿上。 谁知,本是不动如山的太子周玄绎猛地站起身来。 孙良娣手上的杯盏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 溅起了水渍。 孙良娣惊惶失措地伏在地上:“殿下,殿下饶命。” 太子冷峻的面上满是寒意,衣角不沾染一丝尘土,居高临下地看了伏在肮脏带着水渍地上的孙良娣。 眼中厌恶之色毫不掩饰。 “你好大的胆子,胆敢给孤下药!” 孙良娣浑身都在抖动,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殿……殿下,妾知错了,妾需遵从皇后娘娘之令,要,要为殿下孕育子嗣。” “殿下就可怜可怜妾,妾出身卑微……自来了东宫,谨小慎微,殿下,殿下从未宠幸过妾,妾到底何处做得不好,且还……” “脏!” 一个字,似从寒烈的冰中刨出,刺得孙良娣脸色煞白,怔怔地看着早已经离开的殿下背影。 直到人消失了。 她似失了魂魄般,跌在了地上。 而这边跟随身侧离开的梁公公,则是也叹了一口气。 这孙良娣到底身份卑微,如今能入到太子东宫,被太子宠幸,已然算是大运道了。 如今还是不知足,竟是拿捏了起来。 本今日在太子妃院内,粗鲁动手,失了体统,太子就是有所不满了,这孙良娣竟还利用起来了小郡主,想方设法地把太子拉到她院内。 还在茶中动了手脚。 太子喜洁。 这位孙良娣到底也不过是个贱籍,在楼里头拿着爷的赏钱过日子。 不是干净之地。 能得太子宠幸,得了小郡主,是莫大的幸事,走了大运道的。 这孙良娣,到底不是个聪慧的。 生了个郡主,便是算计了起来…… 若是再这般,也是富贵不长久。 自毁后路。 不过,能宠幸一次,应当就能宠幸第二次。 梁公公还是希望这孙良娣能聪慧些,能再得太子的宠爱…… 若是不然,他恐怕,小皇孙无望了。 这孙良娣,可是唯一一个得过宠的啊! * 太子又是接连十几日不曾来后院,也不曾叫人伺候。 姜浓也过得安稳。 到底是太子妃院内,没人敢招惹造次。 那个孙良娣也不曾有什么动静。 姜浓因着那日脑袋受了伤,不曾出过什么门,也幸好,姜茹也还是顾念着脸面,姐妹情谊,吃喝药都是没短缺她的,用得几乎都是最好的。 伤处没流血,不过是起了个包,除了痛外,涂些药很快就能消下去了。 不过那日的情景,她却是失了脸面,胸前湿了一片,该被人瞧见的不该被人瞧见的,都是看到了。 总归,这几日许多宫女路过她门前,故意靠近了大声讥讽笑话她的人不少。 也是些难听的话。 “成过亲的人就是不同,都是那样了,要是我,是要羞死的。” “听说她刚生过孩子不久,同孙良娣差不多日子,她怎就抛弃了那样小的孩子,来到了宫中?到底是心肠狠。” “她来东宫能还是干吗?自然是有利可图,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呗。” “都是生过孩子了的,竟还妄想这些,殿下最爱洁,怎会宠幸她?到底是痴人说梦,生得再美貌,也耐不住脑子不行。” “可不就是,她还不如在外头,寻一个有钱的,肯要她的,当个妾,也是能安生度日的。” …… 听了好些话。 她心中也无甚反驳。 如今情景。 是她选的,也是她和小团儿当下唯一的出路。 这东宫的太子,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倚仗。 若是能行,她和小团儿都不会再被姜家所威胁,更不会被人欺负。 就是她成不了……姜浓眉眼暗了暗,总是有出路的。 总不能当真一条路给她堵死。 姜浓想到了那日见到的太子殿下。 听说他今年二十有二。 比她大上五岁。 剑眉入鬓,目若朗星,鼻梁也很是高挑,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星目,带着清冷和寒意,每一步都是从容不迫,身姿挺拔如松,还带着些许的漠不关心的淡然。 他生的,可真好。 为何从前她不曾见过。 倒是可惜。 沈世轩生得好,父母亲也说他可,是难得的良配,府内无侍妾婢女,是个正人君子,京都少有的玉面郎君,又是光风霁月有文采好名声,她也是嫁去前见了沈世轩的,也觉得他生得好,才是没有埋怨,甘心嫁给了他。 可如今瞧着,他不如这位太子十分之一。 此人才是真正的光风霁月。 她看得欢喜。 还想多瞧几眼。 可那人清冷的眼睛,总是让她想躲开。 太过冷冽,她总觉得,靠近他太难,他是个冷心肠的人,不是个好被勾的。 那般的面,她如何勾? 是他勾她才是。 所谋求的倘若真成不了,待到那时她也只得出宫去,另寻出路…… 第14章 太子又至 日头越发热。 处在闭塞的屋内,也是热的半夜需要用凉帕子擦拭一番才能安睡。 无一例外要挨这热,除了那些贵人们屋内有冰的,不用受这种苦。 姜浓这日寻到了凉井边,打来了些凉水,又在井口边呆坐了片刻,似玉珠子温润细腻的手轻轻拂过水面。 井侧有一棵海棠树,刚是过了花期,花瓣正扑朔地往下落, 偶有风吹过,掉得更欢,带来了丝丝的凉意。 姜浓贪恋凉快,坐在一侧好一会儿。 天刚是暗,多数准备就寝歇息,外头并无什么人,这井口处又是暗处,若是不打水,就不会被看到。 她正是贪着凉意,却是被一道嘀咕的声音吸引。 仔细瞧着,才是看到在明处,一排屋子转角,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李兰香和冯柔。 她们二人是住在一起的。 如今瞧着都打扮得妥当,竟都穿着上次姜茹赏赐的衣服首饰。 脂粉扑面,精细的装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见什么情郎。 两人许是没发现她,轻声说起了话:“瞧那个寡妇屋内的灯都是灭了,恐怕是已经睡下了吧。” 紧接着就传来了冯柔的声音:“她这样懒惰的人,日日不是吃,就是睡,还能干什么。” 李香兰声音又是压低了些:“她不是太子妃的嫡亲妹妹吗?太子妃为何瞒着她,让你我二人前去伺候太子殿下,反倒越过了亲妹妹去。” 冯柔冷哼了一声:“什么姐妹,当真姐妹共侍一夫君能相安无事,两厢皆如意?那都是戏文里的……” “太子妃恐怕心中也是避讳着那有过孩子的妇人,尽是勾人的手段,上次竟在太子跟前失了体统,竟露出了妇人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我看,她恐怕已然是被太子厌恶了。” 李香兰:“我等还是快些去吧,太子殿下是个冷的,万万不能辜负了太子妃娘娘……” 冯柔:“小声些,那位是个厚脸皮的,若是听到了,指不定是要赖着与我们一同去,她若是去了,怕是又要生变故了……” 李香兰:“嗯嗯。” 声音很快消失了,两人也不见了身影,姜浓将纤细的玉手从桶内移开,拿出帕子,垂眸仔细擦拭了起来。 她自然听出来了是何事。 太子殿下又来了东宫。 姜茹想抬的并不是她,而是李香兰和冯柔两人。 为何如此,也能猜到几分的。 就是不知,姜茹能不能如愿,捧起来那李香兰和冯柔。 要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并不是由人可拿捏的。 可那位太子殿下……她实在弄不明白。 若不是他膝下已有一女,姜茹也是怀过孩子的,她真要怀疑,这位太子或是和沈世轩是生了同样的病症。 要不然怎会她来了东宫半月之久,这位太子殿下仅来过后院一回,也不过是吃一顿饭,不曾宠幸过谁。 如此这般,也怨不得他如今还没有个儿子。 姜浓洁白的面色带着些愁容,又是撩起袖子,触碰了几下水。 可他真若一直这样,丝毫不近女色,她恐怕也得逞不了。 面都碰不到,如何勾他? 宫中哪里是她随便能去能闯的地方。 她最惜命,不敢胡来。 原以为姜茹把她接入宫能有什么好法子。 如今看来,连姜茹这个正宫太子妃娘娘都是半月见不得夫君一次,更何况是她…… 比起外人,这位太子妃更不希望她这个嫡亲妹妹碰上那位太子…… * 与此同时太子妃正房院内。 两个特意打扮过的女子,不知犯了什么错,纷纷跪在了地上,连着额头都是紧贴在地面上,不敢抬一寸,身子都是颤抖着,大气不敢出。 “太子妃,这就是你院内的规矩?” “是妾思虑不周,妾之过……” 太子妃姜茹也是脸色煞白的一片。 浑身僵硬着,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那个叫冯柔的。 “把她拖下去!” 很快就是有几个小公公来托着吓得几乎要晕厥的冯柔离开。 “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太子妃娘娘饶命……” 太子妃姜茹冷冷地收回视线,再次看到了脸色阴沉的太子,身子不自觉抖了一下。 她本以为太子今日来定是好脾气,会给她几分颜面,坐久一些。 谁知,刚是坐下,就冷着脸。 那个冯柔竟还看不出太子面色,凑近了奉茶,妄图让太子多看她一眼。 当真以为自己生得似天仙不成! 太子不接,她也不照规矩搁在桌上,硬是举着。 之后竟是把茶洒在了身上,几滴还溅在了太子的袍上! 当真是蠢货! 该死! 枉她费心筹谋的今日! 那冯柔被拖了下去,屋内的一些侍候的个个都是胆战心惊,恐怕连累自身。 连太子妃姜茹都是不敢再多言。 谁知,这太子今日和从前不同,没有立刻甩袖离去,而是仍坐在主位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处在太子身后的梁公公暗自叹了一口气。 多看了一眼精明算计的太子妃。 众人皆说太子妃聪慧。 可在他这个整日看戏的奴才瞧来,这太子妃也就这般见识。 若这太子妃当真聪慧,又怎会嫁过来几年都抓不住太子半分心思,连太子今日所思所想都摸不透。 不过太子也的确难猜测,连他这个跟随在太子身边的老人,今日也险些弄错了。 现如今还有些糊涂。 ……怀疑自身的猜测。 光风霁月,最厌污垢的太子殿下,怎会,想那个…… 越是想,梁公公就越是心惊,只觉得定是想错了,不敢提醒太子妃什么。 面对殿下,他们这些人都是十足十的蠢人…… “殿下,夜深了,可要歇息……” 太子妃姜茹深吸了一口气,仰着头,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身边伺候的常嬷嬷搀扶着太子妃,也跟着打量着这位爷。 太子爷如今这般,根本不是要宠幸太子妃的模样,这是…… 谁知,太子妃刚是开口说完了话,太子就是冷着面站起了身:“太子妃歇息。” 说罢,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出,离开了太子妃院内。 若非身边伺候的人扶着,姜茹怕真会腿脚发软地重重跌在地上。 太子妃姜茹双目通红,眼中满是凄凉之色:“他竟这点体面,都不愿给我留!” 常嬷嬷心疼地抚着太子妃的背,看了一眼方才太子离去的方向,灰色的眸沉了沉,犹豫了一番,还是低声在太子妃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旁人听不到的话。 太子妃姜茹眼中的泪当即就被面上的惊愕止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常嬷嬷。 “怎会,他今日来,当真是为了……” 话说了一半,后一半被太子妃死死地憋回了嘴里,眼中多了一丝恨意。 “殿下怎会,怎会看上……” 第15章 来之何意? 常嬷嬷叹了一口气,叫一众伺候的人退下,才是继续道:“娘娘,说到底,四姑娘也是夫人和尚书大人觉得合适的,四姑娘到底也是姜家人,你的亲妹妹,往后若真得了恩宠,生了孩子,必然是由娘娘抚养,是娘娘的孩子……” “更何况,依着四姑娘的身份,嫁过人的,万万不会威胁到娘娘……四姑娘是比那冯柔和李香兰都要可靠,更有利。” 姜茹讥讽地挥开了嬷嬷的手,理了理衣袖,坐在了椅子上:“说得轻巧……姜浓这样的女子,如何有资格伺候殿下!” 常嬷嬷靠近了些道:“娘娘,只是试试……太子这些年也不过只宠幸过一个孙良娣,并不一定能成。” “若是当真能行,也是好的,待四姑娘可为娘娘生个儿子,我们再处置了……总是为了娘娘啊!” “若是被那个孙良娣再得逞生下个儿子, 到时候,娘娘在东宫可如何自处!” 泪水从姜茹眼中渗出,她拿起帕子擦了擦,松劲儿般挥开了手中帕子:“也罢,你们一个个的都逼迫我,我就如了你们的意。” 常嬷嬷脸上也是挂了泪,低声哄着:“都是为了娘娘好……” “也许是老奴想多了……” …… 听说了前院出的事,姜浓也是一惊。 方才还妄想着勾上太子的冯柔竟就这样被打了几顿板子,扔出了东宫,去了干粗活累活的浣衣局。 当真是惨。 有了冯柔的事,姜浓心下越发没底。 她用打来的水,沐浴了身子,正是用帕子绞着头发,想着若是成不了,她该如何自处。 紧闭的门忽然就被推开。 发出了哐当的响声。 姜浓自是被吓了一跳,当看到了是常嬷嬷时,脸色也没转好,死死地拽着手里的帕子,盯着常嬷嬷看。 常嬷嬷是最会对人笑的,如今也不例外,来到了姜浓跟前,行了个礼。 “四姑娘,可是准备就寝了?” 姜浓上下看了一眼常嬷嬷神色:“是,嬷嬷这么晚来可是为了何事?” 常嬷嬷笑着走了过来,眼中满是柔和讨好:“是娘娘让老奴过来的,方才咱太子爷走得急,娘娘亲自做的点心都是不曾带走……这事虽不是个要紧事,可好歹是娘娘的心意。” “四姑娘是娘娘最看重,更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娘娘便是想请你去送这个糕点,也是能让太子爷看出娘娘的敬重……” “劳烦四姑娘这就收拾一番,跟着老奴跑一趟吧。” 姜浓紧捏着帕子,垂下了眸,轻声开口。 “到底是夜深了……” 常嬷嬷又是笑了一声:“四姑娘就不要推辞了,老奴定是陪着四姑娘一块去,总是不打紧。” 姜浓用手轻轻抚起了头发:“嬷嬷稍等,我这就收拾。” 常嬷嬷笑呵呵地就出去了。 姜浓寻到了屋内唯有的镜子面前,望着镜子,绞干了墨发,轻轻一挽,插了一只玉石簪子,选上了一件淡紫烟雨色的罗裙。 不施粉黛。 就是推开了门。 外头,常嬷嬷果然还是正等着。 手里拿着个食盒。 看向她的时候,有一瞬间旁的思绪,不过很快就烟消云散,只是和蔼地笑着。 “四姑娘当真是美貌无双,我们快些去吧,也不好扰了太子殿下歇息。” 姜浓眉眼向上抬了抬,柔顺地望向常嬷嬷:“嗯,劳烦常嬷嬷带路了。” 常嬷嬷心中又是咯噔一下,心中念着这四姑娘可真真的是个美人。 就是方才她推门进入的时候,四姑娘那样不得体,她都是看傻了眼。 如今装扮了,远远就能闻到清香,更是诱惑三分,一开口都是叫人心里舒坦。 怪不得,怪不得…… 比那孙良娣娇艳百倍,媚而不俗。 是个男子怕是都逃不过。 也怪不得,从前姜家几个姑娘都未出阁时,大姑娘和二姑娘相看人家时,尚书夫人为何偏偏要留着四姑娘在屋内,不准她出去看热闹。 想来也是,这四姑娘若是出去了。 几个姑娘的亲事怕是难成。 那些郎君的眼睛,怕是都要落到四姑娘身上了。 美貌到底是个好东西。 可这四姑娘,到底不是个有运道的。 已然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身子。 也就只有做小伏低,做妾的命。 在东宫,太子有自己的居所。 玄德殿。 离太子妃的住处不算近,可弯弯绕绕的,也是要两刻钟才能到。 幸好,今日是有风的,姜浓又是刚沐浴过,也是没觉得有多热。 终是来了玄德殿,常嬷嬷叫了人去通禀。 没一会儿,就是见到了日日跟随在太子爷身后的梁公公。 梁公公在前头和常嬷嬷寒暄了几句。 常嬷嬷深深地看了姜浓一眼,就是把手中的食盒递到了姜浓的手上。 之后笑呵呵吩咐了一句:“四姑娘,这娘娘做的糕点,还是要您亲自送到太子爷跟前,才显得赤诚。” “四姑娘务必要好生侍奉,不可坏了规矩。” 常嬷嬷还顿了顿道,重重地说了一句:“要事事以太子爷为重。” 随后,姜浓就跟着笑容祥和的梁公公去了殿内。 那梁公公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四姑娘,且跟老奴来。” 姜浓自然听话。 低眉顺眼地跟着。 路上,梁公公竟还莫名地问了一句:“上次见四姑娘,头是受了伤,如今可是好了?可有留下什么疤痕?” 姜浓实话实说:“现下已然好了,谢梁公公关切。” 梁公公俯身:“不敢不敢,四姑娘是有大福气的,若是福气到了,老奴也是能沾一沾的。” 姜浓自然不会再回答什么。 只是老实地跟着梁公公的后头,打量着眼前的玄德殿。 玄德殿是太子殿下住所。 自是富贵堂皇,贵不可言。 可姜浓却是觉得,这玄德殿瞧着却是洁净非常。 无一丝的错乱混杂碍眼之处。 叫人瞧着庄严而又舒坦。 恐怕,也是太子殿下所喜的缘故。 到了门处。 梁公公停了下来,弓着身子对着姜浓道:“四姑娘进去就可,殿下此刻正在殿内。” 姜浓捏紧了手中的食盒,望向已然敞开了门的殿内。 第16章 侍奉 除了玄木书案的一角和烛光,姜浓什么都没瞧见。 迟疑片刻,姜浓才轻抬脚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刚是进入,那门就是被关上了。 四处没有一丝响动。 或许是放了冰,玄德殿内不似外头那样闷热,传来了丝丝的凉意。 姜浓双手提着那食盒,捏得紧,不敢随意探头张望,只是走到了殿内中央,便行了个礼:“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几息过后,仍旧没什么动静。 姜浓也是不确定了起来,微微抬起头,正巧落到了一双沉寂的双眸中。 呼吸一窒,姜浓控制着身子的颤意,与那在桌案前坐着,身姿卓越,俊逸无双的太子殿下对视, 努力扯出一抹笑:“殿下,太子妃命臣女送果子糕点。” 桌案前的太子殿下周玄绎并未作声,毫无波澜的眼眸轻微上扬,点了点左右侧的桌案,声音仍旧冷冽,无旁的神情。 “放下。” 见太子动作,姜浓犹豫了一番,缓步上前,将手里头的食盒搁在了太子殿下所指的桌案边。 方松了手,耳边又传来了那清冷的声音。 “可会研磨?” 姜浓快速看了一眼太子书案上那一行未写完的字,咬了咬牙,道:“臣女会。” 轻拂衣袖,拿出帕子,用白皙的手折叠了几下,垫在手间,确保了那墨迹不会粘在手上,才是拿起了那一块墨,试探地点了一些水,在砚台上轻轻研磨了起来。 如此,殿内又变得寂寥无声。 姜浓专心研墨,手有些酸,那人竟不知为何放下笔,眸子落到了她手下的砚台上。 姜浓瞧见了,有些迟疑是否要停下研墨的活,毕竟这人都是不动笔了,她应当也不用使这力了。 这样想着,她的动作就越发的慢,试探地要停下。 谁知,还未彻底松开手,就是听到那沉静的男子发了声。 “继续。” 姜浓:“……” 怔了怔,只好继续。 周玄绎看向那白皙带着粉嫩的指尖,圆润又微微向上翘起,一莹白洁净的帕子垫在手脚,防着手触及到墨渍,她研磨慢得出奇,另一只手放在皓腕间,扯着衣角,托着细腕。 似被累着的模样。 要知道,她的墨还没研出来,就要偷懒。 仿佛只要他开口,她就会立刻偷懒停下来 。 周玄绎却并不打算让那只嫩白的手停下来歇息:“你不会研磨。”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姜浓脸色微微泛起了红,研墨谁不会?她是见过,从前也兴起研过两下,自然也知如何磨,只觉得简单,没人学不会。 可这活,她是不喜爱,到底是不干不净,稍有不慎恐怕就是要弄到衣衫上,或是手上。 就是洗净了,也是要有难闻气味的,故而她自然不肯去干这种活。 身边又有得力伺候的丫头,好歹写字的时候都伴在她左右,帮她研墨。 这活也就不用她来做。 故而不大熟悉而已。 总之姜浓觉得是如此,没人不会研磨。 姜浓顺着头,低声解释:“殿下,臣女是会的,是许久不曾磨过,才显得生疏……” 周玄绎看向那侧着莹白无瑕疵的脸,透出了些许的红,深邃眼眸暗了暗:“是吗,那你就在此处继续研磨吧。” 姜浓朱唇微张,双目怔怔地看着那冷面的郎君,眼中又多出了一丝茫然和懊悔:“我……” 周玄绎:“如何?” 姜浓柔顺发间的珠穗轻轻晃动,皓腕微屈,圆润粉嫩的指尖向上挑了挑,娇媚的眸似染了些红,更多了几分娇憨:“是……我手腕痛。” 见太子殿下并无不满神色,姜浓放开了研着的墨,把那黏了墨脏了的帕子撇在了桌案的一侧,一只手揉着另一只手的手腕。 浅紫烟色的衣衫扬起一抹弧度,露出了内里白皙如玉的肌肤。 一双眸子晦暗不明。 姜浓此时没瞧见什么,只想着如何推了这活:“前些日子,又是摔伤了手,刚是养好。” “是嘛。”这一声叫人听得不大真切,却是让人耳朵发麻,姜浓揉手腕的动作顿了顿,无辜地望着太子殿下。 “是。” 孙良娣动手的那次,她跌在门槛,是伤了手腕,不过是擦了些皮肉,渗出了些血丝来,没什么大碍,大夫也没开什么药,叫她自己养着。 现如今自然是不痛不痒了,可仔细看到底还是能见到轻微划痕的。 此刻,看到太子殿下探究的眼睛,姜浓便把袖口向上微挑,露出了那一抹白皙中多了几道粉嫩的划痕。 亮到太子跟前给他看,以表自己的清白。 周玄绎垂眸随意地看了一眼这胆大女子亮出来的皓白的手腕,肌肤透亮。 柔弱的便似一用力握住就能碎。 还有那显眼的几道划痕,已然是结痂了,留下几道红痕。 有些许的刺眼。 姜浓正欲把手伸回去。 手腕一紧,动弹不得。 定睛一看,那大掌伸了过来,牢牢地握住了她的那只手。 白皙的脸蛋愕然一怔,眸子睁大了看向那冷面俊逸的太子爷。 “殿下……” 周玄绎不急不缓地站起了身,垂眸望着那娇小的女子容颜上的惊恐神色,声音依旧冷得骇人,大有逼迫之意:“你可知太子妃为何让你来给孤送吃食?” 姜浓朱唇微微张开,本是仰着头的,可看到那人的脸色,似想到了什么,毫无瑕疵的面颊泛起了一抹红,当即就垂下了头,白得透亮的耳畔都是变了颜色,好看得紧。 姜浓捏了捏帕子,眉眼微微牵动,想抽出在他手里的皓腕,却是发现如何也是动弹不得。 那大掌热得滚烫,似能烧她的肌肤。 之后两人对峙之下,软糯的声音还是响起了:“是,是叫我侍奉殿下。” 周玄绎手臂一紧,牵动着手掌,劲力越发大了。 “你想如何侍奉我?研墨都不会。” 姜浓眸子抬起,无辜地望向低着头的周玄绎,眼底毫不掩饰地多出了些许的震惊:“是……不是那样侍奉。” 周玄绎手下用力,压低了声音继续:“如何侍奉?” 第17章 破了规矩 姜浓手腕转了转,如珠贝的白齿咬了咬鲜红的下唇,眼底泛起了一抹红:“痛。” 周玄绎下意识松开了手,俊逸冷冽的面上越发叫人难以琢磨,冷冷地发出了一声。 “真娇气。” 姜浓终于是解脱了那左手,她当着周玄绎的面,揉了揉被握红了的手腕,脸上还泄露出了一丝委屈之色。 还没等她揉好,耳边忽地传来了那冷清的声音:“你来侍奉孤。” 姜浓身子一僵,愣住,呆呆地仰着头望着面前高出她的男子,眼见他撑开了手,垂眸望着她,似要她有所动作。 姜浓也不知……是何时伸出手,帮他宽衣的。 她也不知,帮他宽衣了,能做什么。 他……能行吗? 总之,姜浓做得十分不顺畅。 她是观察过沈世轩宽衣解带,可到底也没看全乎,更没有亲手做过。 便是动作生疏得很,瞧着很是蠢笨。 她更是急出了一头汗来。 弄了半天,那镶嵌着墨玉的腰带还是没能解开。 姜浓急地弄腰封,丝毫没看到那高出她许多的男子,越发深的眸子和紧绷的身子。 周玄绎死死地盯着面前费力的女子,俊逸的眉眼染上了一层异样和探究。 ……果真是不同的。 没有难闻之味,更没有难以忍受之物。 倒是不让人生厌。 不过……周玄绎沉着眸,望着那白皙的脸上渗出来丝丝的汗,还泛着些别样的红,认真地扯着他的下方,偶有盈白的手腕露出的几分粉意,浑身流窜一股热。 ……可真是笨。 “没做过?” 姜浓娇憨认真地点头,抬起娇艳的眸还带着几分请求:“嗯,臣女不会。” 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环绕在耳边,姜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地望向那男人。 可等她看过去时,却只看到了他冷冽的脸,哪里有她想得那样的笑。 定然是她听错了。 她听人说,太子从来不会笑的…… 正是要低头继续下手弄男子的腰封。 刚是低下头,却是见那一双本是无所事事的大掌伸了出来,骨节分明的粗指只是稍稍一动……那她弄了许久的腰封就是落在了地上。 姜浓惊愕地抬起头看那个施以援手的太子。 “殿下……” 刚是半张开了嘴,姜浓就是发现腰肢被什么东西缠上了,那东西还很是有劲,竟是稍微往上提,她便是脚离开了地面。 他怎,怎就…… 身子僵硬得可怕。 姜浓一动不动。 只是任由面前的男子挽住她。 她不是没经过人事的女子。 可说到底,她也只有那一次。 那次,她便只是晕乎着,什么都不记得。 只记得一张大掌紧紧地扣着她。 使劲得很。 似要把她的腰捏碎才甘心一般。 就像是太子殿下这般…… 可到底,那日她疼得很。 不记得什么,只记得疼和难受。 如今若是再来…… 姜浓睫毛颤了颤,面上忍不住地僵硬。 被那人掂到了屏风后面的床榻旁。 她仍是不敢过多动弹。 耳边,是男子沉重的呼吸声。 听得姜浓身子越发地僵硬。 那男子拦着她腰肢的手忽然松开了些,却也没有全然撤离,姜浓这才觉得回过来了一丝思绪,刚是抬头就落到了一双深沉而又蛊惑人,惊艳绝绝,俊逸非常的幽深眸子里。 “你当真愿意侍奉孤?” 姜浓娇媚还带着些许因恐惧渗出的些许晶莹的泪意,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无声轻启的艳丽唇瓣,身子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如何,竟是有些站不稳当。 轻轻地靠在高大男人宽厚的肩膀上。 一双好看极了的玉手不知何时拉扯着那墨色的锦袍。 可即使是这样。 姜浓仍是开了檀口,声音软弱可欺。 “我,臣女愿意。” 周玄绎一双似能洞察人心的眸子越发的沉不见底,似要将眼前的人吞入肚腹一般。 那双胳膊紧绷的,扣着那纤细的腰肢,比方才更紧。 密不透风。 眸子从她那红唇上移开,落到因着拉扯而有些散开对襟的领口,露出来的白皙。 忽地,耳边又是传来了那软糯可欺的声音。 “殿下……” “嗯?” 姜浓:“不是那样。” “哪样?” “你,你轻一些,轻一些可好。” “我怕痛……” 一句话没说完。 姜浓就觉得天旋地转,寻不到支撑。 只能紧紧地扣住那人的脖子和肩背。 “可真娇气……” 衣衫一层层落尽。 一片盈白映衬着烛光,白皙得叫人移不开眸子。 丝丝的汗渗出,变得大颗。 几声婉转的叫声。 似莺啼,趁机钻入人的耳朵里,让人耳畔发麻。 “别……” “乖。” “殿下……” 姜浓心口颤了颤,几乎不能呼气。 紧紧地扣着宽大男子的肩膀。 难耐遍布全身。 便是想禁着声不去作声,到了他来时,毫无抵抗之能,只能抓着他,抓得更紧些。 身子软得一塌糊涂。 几乎要晕厥。 好不容易他是停歇了。 可下一刻。 那人又覆了上来。 他竟…… 真会…… “殿下!” “听话……” …… 夜色很深。 偶有风吹过,吹来的云遮盖住弯月,显得些许的朦胧。 玄德殿彻夜亮着灯。 守夜伺候的皆是不得清闲。 时刻备着水。 总之如今将近睁不开眼睛的小严公公今夜是帮着备了三回水了。 眼见着东边是亮了,屋内也没了动静,小严公公终于松了一口气。 迷迷糊糊,昏昏欲睡间,他只觉得太子爷今日宠幸的恐怕是个不得了的妖精。 要知道,太子爱洁,可从未见过他在这玄德殿宠幸过哪位贵人的。 这宠幸,竟是几乎一夜。 可见这女子多么与众不同。 令小严公公更没想到的是,伺候太子这般久了,太子何时这样同一个女子同榻而眠,一夜睡到天亮的? 简直……不可思议! 太子难不成是中邪了不成? 太子爷何曾这般过! …… 不仅小严公公震惊。 一夜没睡,此刻仍旧红光满面的梁公公兴奋得紧。 时不时抬头探一探殿内侧。 他站在殿门口,耳朵还算好使。 只觉得心中舒畅得很。 这…… 行了! 行了? 他家殿下是正常了! 第18章 为妾 梁公公是太子殿下身边最得力的了。 自小跟着殿下。 自是知,太子爱洁的病症,如何也是改不了的。 是碰上谁,都是嫌脏。 可今日! 这,这太子妃的嫡亲四妹妹! 姜家的四姑娘! 竟是不仅被他家太子殿下请进了玄德殿,还得了宠幸! 且不说殿下喜爱的程度。 就是从前,太子妃娘娘要进玄德殿,都是会被太子殿下拒在殿内。 如今,天都是亮了,殿下才歇息,那叫声才是停下来…… 当真是老天开了眼。 派来了个人焐热他家殿下这个冰块。 这一夜这么多回。 还愁没有小皇孙嘛! 小严公公迷糊地站着要昏昏欲睡,却看到了一夜没睡的梁公公竟是笑得眼睛都没了。 他只觉得今日是太累眼花了。 平日里不苟言笑,训斥他们的梁公公哪里能这样蹊跷,弯着身子趴在殿门口前,笑得脸不是脸,皮不是皮的,眼睛缝都不好找。 他定是累了眼,看错了。 而这夜不仅是玄德殿,就是太子妃的院内,都是灯火通明了一夜。 临到了快天亮了。 传来了噼里啪啦,摔碟子碎瓷器的声音。 “姜浓她到底有什么好!殿下当真是不嫌脏,宠幸了她?” “为何宁愿宠幸她,也不肯……” “竟让她进入了玄德殿,她姜浓凭什么!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个下堂妇,是个生了孩子的妇人!” “殿下不是最厌恶脏了吗?姜浓生了个孽子,连孩子的父亲都不知是谁,谁知道她的身子是被几个人沾了,当真是叫人恶心!” “娘娘,娘娘你莫急,这不正是我们筹谋的嘛,不是什么坏事,娘娘你好生想想,若是四姑娘她当真得了恩宠,还怕没有孩子吗?” 常嬷嬷着急地在一旁劝阻着,心疼地看着自家太子妃。 “如今最紧要的是子嗣啊,若是没有四姑娘,还有旁人……” “殿下宠信四姑娘,依老奴看来,还是为了给娘娘您脸面……” 常嬷嬷说罢,太子妃姜茹才是冷静了下来。 她披散着头发,坐在了一侧的床榻上,眼底带着些淤青。 眉眼透着疲惫和落寞。 双眼都是肿了起来,声音沙哑地自言自语。 “是,殿下怎会看上姜浓那个蠢货……” “不过是个肮脏的,殿下如何会对她与众不同,定是忍受着,为了子嗣……” 说到了这,姜茹还顿了顿,眼中迸发出了一抹丝毫不掩饰的恨意。 “我儿时最厌恶的就是她!偏生了一张无辜的脸,处处引诱人!如今竟还筹谋着抢我的!待到姜浓生下了孩子……也别怪我这个做姐姐不肯对她好!” 常嬷嬷上前,安抚地拍了拍主子的肩膀。 “娘娘,是委屈你了,等到四姑娘生了儿子,娘娘你地位稳固了,还不是任由娘娘处置,尚书大人和夫人可最宠爱的就你,这四姑娘就是再如何,也是越不过你的……” 姜茹拿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纵横的泪,冷哼了一声,眼底带着不屑:“她这样的蠢货,还想和我争抢,到底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不过唯有一张脸罢了。” “便是她死了,我病了,父亲母亲也是要先紧着我的……” 常嬷嬷:“娘娘说得对……” …… 都是烈日当空了。 殿内换了好几次冰。 宽敞的床榻上仍旧没有动静。 殿内门忽然被人打开,发出了些许动静。 床榻内侧,卷着蚕丝凉褥,露着盈白无瑕的双肩,墨色的发散在床榻上,衬得人白皙如玉的肌肤,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埋在被褥内,粉朱玉唇,一双笔直的腿裸露出了几分,让人见了,再也无法移开。 只想再多看几眼。 “殿下,裙衫备好……” 突兀的一声。 让站在床榻前的男子皱紧了眉头。 剑眉星目浮动,看向声音处,闪过一丝戾气和冷意。 那说话的宫女当即扑通跪在了地上。 只见床榻上本是安睡的女子眉眼微微动了一下。 嫩白的指尖曲了曲。 头埋入了蚕丝凉褥内,好一会,那被褥内才是有了一番动静。 姜浓缓缓地掀开了被褥,抬眸看向床榻外。 一俊逸非凡面孔落在她的眼中。 秀气的眉眼眨了眨。 白嫩的脸上片刻之间就多出了一抹红色。 她先是把露在外头的腿伸了进去,用被褥盖着,只露出了一双扑闪的星眸,对着那男子道。 “殿下……” 周玄绎眸子暗了暗,转身背过身子去。 “该起了。” 姜浓看着周玄绎的背影,手捏着冰凉的被褥,眨了眨眸子:“是。” 虽是回应了一个“是”字。 可姜浓看了一眼自身如今的模样。 仍旧没敢动弹。 这……她的衣衫也不在身侧,不知去了何处。 便是一个遮掩的都没有。 她如何穿? 穿何物? 就这样磨蹭了许久。 那背着身子的人才是冷着脸转身。 “还不起身?” 姜浓抓紧了被褥,靠着床头的一角,娇媚又无辜的双目眨动着,眼角还泛着昨日一般的红:“……是, 衣裳,此处没有我的衣物。” 男子身子一僵,当即又背过身去。 对帐子外不知何人又说了一句更冷冽的话:“来人,给良娣更衣!” 床榻内的姜浓一怔,眉眼轻轻眨动,咬了咬唇,抓紧着被褥,心中一愕。 良娣? 她是成了他的良娣。 只是一夜。 她便成了太子的良娣。 她谋求的,是成了…… 连她都没想到,会这样快。 良娣不是高的位份。 总归是和孙良娣一般的。 是个堂堂正正可使唤人的主子。 如今的太子后院是有一个正妃,一个侧妃,三个良娣,她也算其中的一个。 ……她自是想要高的位份。 姜浓捏着手中的被褥,娇艳而不自知的眸子愣愣地望着那个说冷话的男子。 只觉得这人和夜里火一般的模样一点都不同。 夜里暗处。 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热的滚烫的。 身上是有使不完的力。 第19章 瑶尘轩 姜浓是生了孩子,却总共只体会过那一回。 她只能回忆起来痛。 是何情景,她是不记得了。 和沈世轩虽是夫妻,可到底没做过真正的夫妻之事。 得知了真相后,她才回忆起来,那新婚洞房夜里,沈世轩试探地问她可是知道如何行夫妻之事,可是看过什么成亲的书……她直言不讳,说是有一本,还未曾来得及看,母亲让她在新婚夜里与夫君一同观摩。 那沈世轩便是顺手收了她嫁妆中的书,握住她的手,道:为夫是会的,无须什么书…… 谁曾想,是满嘴的胡话,假话。 她从未有一日舒坦的。 沈世轩最会做的就是摇床。 可眼前的男子。 天底下最为尊贵的郎君。 她贪图富贵荣华,与他干了夫妻之事。 而如今,她成了他院内一位妾。 从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做谁的妾…… 如今,是她求着做的。 在东宫这些时日,她原以为太子许是不过比沈世轩强了些,怕是如同她前段时期所看的书册子一般说的——好些读书人无甚力气,多不足一刻钟便轻飘飘躺在床榻上,累得重重喘息,许久起不来,当是精力全无,再也使不动劲了。 太子是读书人。 来了一月,也是不见太子宠幸什么人。 想来,太子就和书上所说的那些无甚精力的书呆子一般,片刻就好了,她也就能歇息了,恐怕也感受不了什么痛楚。 谁曾想! 昨日她趁着灯光偷偷瞄了一眼。 那物,和册子上的分明不同! 那般丑样貌,竟还那般……分明不匹配的,若不是他一直掐着她的腰肢,不许她胡乱动弹,她许是就能逃出床榻了。 太子和那个锦绣楼的男子一般,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主。 便是会折磨她这般柔弱的。 竟是还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喊痛! 一丝都不似读书人那样身子孱弱半刻就要出虚汗,他身上硬得很,哪里有弱的模样。 膈得她生痛。 不过她总觉得,夜里他慌乱得很,险些弄错,不似她想的那样身经百战。 “备了吃食,你起来吃些,等会儿就去瑶尘轩。”男人背着身子忽然又一句话,倒是比着同宫女说得要缓和些。 不过他这句话刚是说完,就是掀开了层层遮掩的帘子,离开了。 太子离开后,外头的几个伺候的宫女就是弯曲着身子走了过来。 来到了床榻前,跪得满地。 “奴婢贺喜姜良娣……” 几人又同她说了贺喜的话,一字排开,帮着已然起身,坐在一旁镜前的姜浓收拾打扮。 这几个宫女都是极为听话的。 是比姜茹院内的一些个常常受训的还要听话老实些。 个个低着头,无事可做,也是只敢低着头。 没有一个敢出头,多说一个字的。 是规矩得很。 由人侍奉着吃了些东西,姜浓是适应了些。 也是觉得还是做主子有人伺候的好处。 这一个月来。 身边一个帮衬她的都是没有,吃食也都是能填饱肚子的,更别提有人帮她洗衣穿衣打扮了。 也是幸好,她不是个蠢笨的,知道如何绾发。 虽不会复杂的,可一些简单也是轻而易举。 姜浓做事不快,到了太子所说的瑶尘轩的时候,日头都是往西倾斜了。 不过瑶尘轩距离太子所住玄德殿不甚太远。 她由一个小公公领着,到了太子赏的住处。 进了院子,就是几株正开着花沿着墙的蔷薇,皆是浅色不大不小的花骨朵,沿着墙攀岩,衬着带刺的绿叶,让人忍不住站在墙处多看上几眼。 这院子大小自然不如太子和太子妃的院子。 可胜在精巧。 许是有人专门打理了。 丝毫不杂乱。 整个院子干净得很,屋内也是被人好生收拾了。 她在太子妃院内住的那个阴暗潮湿的小屋子自然是无法比较的。 刚走进屋。 院内就来了两个婢女。 纷纷跪在了她的跟前。 叫着良娣。 姜浓自然也清楚这两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就是安排过来伺候她的。 她顺势坐在了主座,询问了两个丫头的姓名。 一个穿着丹青衫的宫女先是叩首:“回禀良娣,奴婢祖籍在云州罗河镇……名唤青秀。” 另一个小些的,是个紧张怕事的,说话都是连说了好几个字:“奴婢,腊月……” 姜浓并不是个爱赐名的主子,也不论是谁给她们起的名字,她们叫什么,说的什么名,便是叫什么。 正是想赏赐些什么。 却是发现她宫外带来傍身的东西都还在太子妃宫内她住的小屋子里头。 想着命人去拿。 就是听到外头传来了声响。 只是一声,她就听出了是谁。 是姜茹身边伺候得力的常嬷嬷。 那常嬷嬷手里拿着个包袱,后头跟着的两个丫头同样也端着箱子。 一人一个箱子。 常嬷嬷手中的包袱是她的,她自然识得。 两个箱子其中一个她也识得。 都是她的。 只见常嬷嬷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行了个礼:“四姑娘……瞧老奴,都是喊错了,当是叫娘子为良娣。” “咱太子妃娘娘专门让老奴来一趟恭贺,顺道是把这些良娣落在院里的东西收拾了出来……咱太子妃娘娘心中也是挂念良娣,便是想请良娣去吃茶,说些知心话。” 常嬷嬷说着,眼睛都是在笑,还靠近了些,道:“良娣可是和这东宫的女子不同,良娣是太子妃的嫡亲妹妹,尊贵无比,从前在未出阁前,情谊自是不用说。” 姜浓:“常嬷嬷,我和二姐姐的情谊自然和旁人不同,她是我的亲姐姐。” 常嬷嬷:“良娣知道就好,可千万别被什么人,什么话蒙蔽了去,丢了姐妹情谊,看咱太子妃娘娘多挂念你,刚听说你来了这瑶尘轩,就是让老奴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常嬷嬷说着,就是让后头一个抱着不眼熟匣子的宫女上前来,接过了那匣子,在姜浓跟前撑开,露出了里头的首饰琳琅珠碎,低声道:“这些可都是娘娘平日里最喜爱之物,若非是良娣你,娘娘的嫡亲妹妹,她自是不乐意送出去的。” 姜浓垂眸望向着满满一匣子的珠碎,伸手捻起了一个镶嵌了东珠的簪子,笑得也越发的真切。 “我就知姐姐最是疼爱我,常嬷嬷代我谢过姐姐。” 常嬷嬷最是爱笑,如今笑得比昨日更欢:“姐妹之间,无须这些俗礼……咱太子妃娘娘正在院里头等你吃过去吃茶呢。” 姜浓:“嬷嬷先回去,我收拾一番便就去。” 常嬷嬷听了姜浓的话,便是放下了东西,满意地带着两个丫头离开了。 姜浓则是撑开了常嬷嬷送来的包袱,见东西未少,她才不急不慢地起身,叫身边的两个丫头跟着一起,去往太子妃所住的院子。 第20章 可用膳了? 皇宫大内的碧霄宫内。 富丽堂皇,一砖一瓦皆映衬着尊贵。 “昨夜玄儿当真宠幸一位女子?无人逼迫?” 只见大殿主座上,头戴凤冠的女子猛地站起了身,眉眼间多出的些许纹路也掩饰不住曾经的风华绝代。 凡是宫中之人皆是能认出,这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当今太子殿下的生身母亲。 来禀告的矮个绿衣宫女弯着身子,回禀道。 “是,娘娘,太子殿下如今已然下旨,封那个女子为良娣,入住瑶尘轩。” 皇后端庄自持的面上仍旧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往下走了几步,似想到了什么,说道:“那女子是哪门哪户?既是在宫中,当是伺候的宫女,你且速速去查那女子家世出身……” 绿衣宫女:“娘娘,太子殿下宠幸的是宫内侍奉主子的女婢,也不是小门小户的农家女……” 皇后脚下的动作一停:“是何人?” 绿衣宫女:“是,是太子妃院内的,太子妃的嫡亲妹妹,尚书大人家的千金小姐……” 听到了太子妃,皇后眉头皱了皱:“太子妃何来的嫡亲妹妹?不是皆嫁人了吗?” 绿衣宫女还未开口,在侧的一个年纪稍大,白发的嬷嬷靠近了道:“娘娘您可还记得……忠义伯府的那个,就是写了休夫书,回了尚书府……太子妃前段时日,带着来宫中的那个妹妹,已然是生过孩子的。” 这位嬷嬷说得仔细,不敢隐瞒。 皇后娘娘深看了门外一眼,并没有似刚才那样急切说些什么,而是寻到了软榻,坐下,手中拿起了软榻上的一串碧绿色晶莹剔透的珠子,轻轻揉动着:“我儿,怎会委身宠幸一个……” 皇后娘娘脸上突显出诧异难以置信的神色。 怀疑地望向底下回禀事情的绿衣宫女。 “当真是宠幸了?消息可有假?” 绿衣宫女:“昨夜玄德殿动静不小,有公公说,殿下是要了三次水……当是不错的,奴婢瞧了,那姜家四娘子也是个美艳无双的……” 皇后娘娘继续转动着珠翠:“我儿可从来不贪恋什么女色,他这样爱洁,怎会宠幸一个生了孩子的妇人……” 一直没说话的老嬷嬷上前,靠近了说道:“娘娘,如此可不是什么坏事,殿下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宠幸女子,早早生一个皇孙出来,只要是咱殿下的子嗣,是何人生,是从何人腹中生出,又有何干?” “娘娘可千万莫要扰了殿下的兴致……” 皇后娘娘松开了碧玉珠子,对着老嬷嬷轻笑了一声:“本宫怎会不知此理,玄儿只要为我生下白白嫩嫩的小皇孙,他便是去抢人妻,本宫都是由着他的。” “本宫哪里敢管侍奉他的女子是何出身,是何样貌品性,只要她能为我儿生育一男半女出来……便是好女娘。” “这还是玄儿第一次上赶子亲近的女子……定是个好的。” “金嬷嬷,你寻些好物件出来,亲去赏赐给那个良娣。” 头发花白的金嬷嬷:“是,娘娘。” 皇后娘娘似想到了什么,觉得有趣,轻笑了一声说道:“太子妃可不是个大方能容人的,如今竟是让她嫡亲妹妹来了宫中。” 金嬷嬷:“太子宠幸了孙良娣,娘娘又安排了个覃侧妃,太子妃到底是急了。” 皇后:“她早该急了,如今是太晚了……” 皇后说着,眉眼微松,将手里的珠子搁置在一旁,坐直了身子对着金嬷嬷道。 “吩咐人好生侍奉玄儿今日宠幸的女子,不可让她出什么差池……” …… 姜浓去到了太子妃住处。 便是由着姜茹拉着她的手,说了问了好多话。 “你可还记得,你儿时最喜爱吃的桃酥薏仁糕,二姐姐是记得。” “你儿时就生得白嫩好看,二姐姐是每每瞧见你,都是忍不住抱一抱亲一亲的,最疼爱你的。” “为还曾为了救你,跳入湖里,差点是丢了半条命……” “如今到了东宫,你我姐妹自是要和从前一样一条心,姐姐会护佑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到时候你若是有了殿下的孩子,便是你我二人的孩子……” “殿下尊贵,你定要好生伺候,不要由着性子来。” 姜茹说了好些。 姜浓自然是都听了,表现得姐妹的情同手足。 姜茹还真的准备了桃酥薏仁糕,她只是看了一眼那油腻的糕,没有碰一下,她最厌弃吃的,就是桃酥薏仁糕。犹记得那湖冷的彻骨,是同姜茹一般无二的手推的她。 临到天暗了。 姜浓也是要回去了。 太子妃姜茹还特意命人带了一盒桃酥薏仁糕,让姜浓带回去吃 姜浓笑着应承,让后头的丫头拿着,回到了瑶尘轩。 她昨日累得不轻,虽是起晚了,可说到底,还是累的。 命人备好了水,她清洗了一番,用温热的帕子敷了敷还有些酸胀的胸口,觉得身子爽快了,才是掀开了帘子,身上只穿着一件凉快的蚕丝薄衫子。 便是入了床榻,躺下就是昏沉地睡了过去。 今日她累,想不了旁的。 而与此同时,玄德殿书房内。 梁公公放缓了脚步,推开了房门,询问屋内埋头看折子的主子:“殿下,该是用膳了。” 梁公公本是打算像从前一样,再唤一声,谁曾想,殿内竟有了回应。 “可。” 梁公公自是意外,却也心中惊喜,他家殿下处理起来折子向来是废寝忘食的,无人提醒不食,有人提醒不应,若是依照往日,他定是要问上好几回,等菜热了两遍,殿下才能出来。 今日……难不成是饿了不成。 梁公公紧急叫下头的人添上两个菜。 谁知,在用膳之时,太子殿下却迟迟不动筷。 梁公公在一侧胆战心惊地侍奉着,抹着头上渗出的汗,清点着桌上的佳肴。 这是,哪道菜不对? 是御膳房的厨子不得力,做了殿下不爱的膳食? 他多瞧了一眼,发觉还是和从前的一般,皆是殿下爱吃的…… 正犹豫要不要询问殿下。 谁知,殿下忽然开了口。 “姜良娣可用过了?” 梁公公:“!!!” 第21章 不同 姜良娣就是吃过了也算没吃! 梁公公:“回禀殿下,姜良娣自是没用过,老奴瞧着今日膳食做多了,不若老奴这就叫姜良娣一同前来陪殿下用膳?” 周玄绎:“可。” 梁公公差点没忍住从殿内奔出去。 他伺候殿下这些年了,何曾见过殿下主动请哪个贵人一同用膳的! 更别提接连两日见一个贵人了。 就是殿下隔了七日见一回娘娘贵人,都算是难得的恩宠了。 这姜良娣,是有大福气,大气运的贵人! …… 姜浓是被外头人声给吵醒的。 方是有了意识没多久。 就是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传来了她身边的婢女青秀的声音。 “良娣,是太子身边的梁公公,说是太子请娘娘去玄德殿用膳,殿下正是等着娘娘呢。” 姜浓本还是有些迷糊,听到了太子两字,当即就是猛地清醒了过来。 太子,她是太子的良娣。 姜浓从松软的床榻上起了身。 由着青秀搀扶着,换上了衣裳,佩戴了头饰。 收拾妥当了,就是出了门。 一眼就是瞧见在院内正中央候着的梁公公。 这梁公公脸上全是笑。 和蔼得很。 当是有什么喜事,得了什么赏赐。 想到了这里,姜浓就是也赏赐了梁公公。 梁公公也是不拒,笑呵呵地收到了怀里。 跟在姜浓身旁道:“良娣如今可是独一份的恩宠,当是多妥帖殿下才是。” 姜浓怔了怔,望着梁公公:“谢公公提点。” 姜浓今日穿的是一件淡湖色裙衫,头上戴着点翠的簪子,还是今日皇后娘娘赏赐的。 她见了觉得好看。 也不想放在一处落了灰,就让腊月给她佩戴上了。 腊月虽是不会说话,可到底是有本事的,她很会梳发挽发髻,样样都是好看的。 她面上本就是白嫩无瑕,用不着什么白粉掩面。 再加上太子那样爱洁的,他怕是不喜欢这样的。 她也就如此涂了些滋养的膏,就随着梁公公去了。 真是到了玄德殿,姜浓的脚步才是缓了下来。 望见了敞着的门内,坐在桌前高大俊逸身子,清冷淡漠,和昨日似不是一个人一般。 眸子眨了眨。 跟了过去。 那人显然也是看到了她。 仍是坐在桌前不动。 目光落到了她的面上。 姜浓却是低下了头。 “妾,参见殿下。” 周玄绎冷峻的眉眼并未松动:“起身吧。” 姜浓这才站直了身子,看了眼面前一大桌子精致膳食。 腹部也是有些饿了。 她是从太子妃那里回来,就是觉得累,沐浴后就在床榻子那处睡了,一醒来也到了该用膳的时辰了。 “坐。” 姜浓望了一眼周玄绎,便是想寻地方坐。 可她瞧见的唯有一处能坐的。 就在太子的一侧。 离他很是近。 姜浓想起了那次这位太子爷去了太子妃那里用膳。 两人距离相差甚远。 若是姜茹妄想靠近一些, 他就会眉头紧蹙。 半点容不得人接近。 太子爱洁,是不假。 太子不好女色,据说也是十成十的真。 可昨日……分明和旁人说得不同。 他就是个…… 咬了咬唇瓣,姜浓依照来到了那唯一的一处坐席。 到底是离得近。 难免磕碰到。 他是大度,没往旁边移一下,姜浓却是个体谅人的,往另一处移了些,不会似方才那样稍一动弹就蹭上去的境地。 两人皆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前半程皆无一人说话。 姜浓吃的自是没太子这个壮实的男子多。 喝了一盅滋补的汤和一些鲜甜的虾仁,就是作罢。 用帕子擦着嘴,抬头才是发现梁公公眼睛似抽了一般,使劲朝她瞥,她不是个真傻的,自然是知道梁公公是在提醒她什么要紧事情。 姜浓迟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子。 他正是吃了一口她尝过的虾仁,清冷的眸子竟是望着她的。 姜浓也是心中一骇,不知这人看了她多久。 见他不紧不慢地移开了眸子,吃了一口炖得软烂香酥肉。 姜浓才是想起了梁公公那提醒的眼神,犹豫地一番,姜浓重新拿起了筷子,看向桌子上还没吃一半的膳食。 寻到了一处离得最近的,她还没试过的烩菜,夹了一筷子,先是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就是又夹了一筷子,侧身快速搁在了他的碗碟前。 身边的男子似有些微愣,看她的眼神也越发的奇怪,那眸子也深得叫人看不清到底是何意。 姜浓甚至还听到身边有伺候的公公倒吸一口气。 姜浓捏着筷子,同样看着太子,指了指那筷子肉,轻声询问道:“妾方才试了,很是不错,殿下试一试。” 周玄绎收回了目光, 低头看了一眼碗中多出来的肉,拿起筷子,夹起,放在嘴里轻轻咀嚼。 “是不错。” 姜浓小松一口气,她是不知太子的脾性,可好歹他是吃了她加的菜,不至于出现上次他去姜茹那里用膳,一筷子未动,中途离开的情景。 她是嫁了人,可却不会伺候男人。 与沈世轩更是没在一起用过膳。 方才一时间紧迫地忘了,用膳时要时时关切夫君,伺候郎君吃食,才显得她是个得体温顺的好女娘。 若是搁在旁人身上,她是不可能给人夹菜的,她自小也没给人夹过,她到底也是嫌脏要避讳的,可太子不同,他昨日与她都是那样……亲密,总是不一般的。 经梁公公提点,她自然是要体贴些,当一个叫人喜欢的好女娘。 而此时的梁公公,则是震惊得差点给自己一巴掌。 这,这……太子是吃了姜良娣亲自夹的菜? 还是姜良娣吃过了一口,夹过去的。 分明,这分明不合理! 殿下今日能邀姜良娣一同用膳已然是惊人至极。 方才殿下用膳时,竟还吃了姜良娣吃过的菜! 要知道,殿下何曾吃过旁人吃过的膳食,主动夹过旁人夹过的菜? 从前,他是如何也不信的。 如今,一日之间,竟是变了! 那道菜还是他们殿下平日里懒得碰不喜的。 难不成是姜良娣夹的肉更香?是姜良娣的筷子更干净?亦或是姜良娣夹菜的动作比他们这些人美些? 恕他这个伺候多年的老奴看不清了。 实在看不清…… 第22章 伺候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姜浓因着尊贵的太子爷吃了她加的菜,她便是闲来无事上瘾一般,夹了好几筷子到了太子殿下碗碟面前,期间她也尝了几道,觉得都是不错的。 那些她夹过去的菜,这位太子殿下也吃了的。 见他喝了汤,姜浓才是停下了夹菜的动作。 净了手,用帕子一根根地擦过,才是抬起头,一眼落到了那一双深邃还含着几分冷的眸子里。 让她顿时间想到了昨日夜里他看她的眼神,就如同此刻一般。 叫她心慌。 光洁白皙的面庞突兀泛起了红来,姜浓垂下头,避开了那个眸子,轻唤了一声:“殿下。” 那人还回了一声:“嗯?” 姜浓抬眸娇憨地瞥了他一眼,就尽快移开:“那妾可是要回瑶尘轩?” 那人顿了片刻,清冷的声音才回复道:“留下,帮孤研磨。” 姜浓:“……是。” 一旁的梁公公差点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这……不合理。 他家殿下何时连着宠幸女人了? 他家殿下不好女色,不好这口的! 这,这……到底是他在做梦,还是他在做梦…… 殿内很快就是收拾妥当。 无一丝瑕疵。 一群伺候的奴才由着梁公公领着,去了外头候着。 方才是研磨了一小会儿,姜浓就是觉得胸口有一丝丝的酸胀。 倒是不舒服的。 她含胸,扭捏了片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眸子微闪地望着正耐心看折子的太子殿下。 低声唤了一句:“殿下……” 周玄绎手里的动作顿时就停了下来,抬头用那深不可测的眸望着娇气不已的女子,声音喑哑出声。 “何事?” 姜浓再次含胸,腰微微往下弯:“我,妾想沐浴。” 周玄绎眸子一瞬间的变暗:“是身子不适?” 姜浓赶紧摇头,否认,娇艳的眸子闪过一丝窘迫异样:“回瑶尘轩沐浴一番就好……我身子无事。” 周玄绎写着字沉声:“在玄德殿,孤叫人备水。” 姜浓嫩白的面刹那间变的通红,往后退了一小步,低头看着她今日穿的鞋:“此处无妾要穿的心衣,妾还是……” 周玄绎:“孤命人取来。” 周玄绎这句话一出,姜浓就是再想说什么,都是不知该如何说了。 她如今的确耽误不得,胸口还带着湿意。 怕是已然弄到了衣裳上。 照理说,那处本是回奶了。 好些日子不曾有动静。 今日竟…… 姜浓这才回忆起昨日夜里这位太子殿下用手……就是不肯松开。 不知玩了多久。 当时就是有些酸的。 想的,定是他的错! 姜浓抿了抿唇,用娇媚极了的眸子瞥了一眼面前的人,之后快速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也好。” 周玄绎满意点头,叫了外头候着的奴才。 吩咐了几句。 姜浓就被一群婢女带到了沐浴之处。 姜浓本就是从小被伺候惯了,也不排斥这些人帮着她。 褪下了衣衫,露出了香肩,嫩白的脖颈,白滚滚的…… 姜浓低头瞧见那处, 当即拿着温帕子敷上。 才是好了些。 昨日也算是幸运,这处没出什么事……可就怕今日。 他若是再使力捏,恐怕还真要出事了。 她是听七婆婆说过,没有男人喜欢这物,多是嫌脏的。 若是真弄到了这位尊贵的太子爷身上。 恐怕她会被没了脸面,赶出去的。 他那样冷的性子。 自然不会顾及她的脸面。 连太子妃的脸面他都不愿给。 更何况是她这个不过被宠幸了一日的妾。 越是想,姜浓就越是不知该如何。 她总是不能偷偷跑回去吧。 待到水凉了,姜浓任由几个丫头帮着擦拭。 她的胸口终于是没了刚才的汹涌之意。 舒坦了许多。 “良娣,穿这一件可好?” 是她身边伺候的腊月。 姜浓抬眸看她,只见腊月脸上许是被浴室内的热气熏的通红不已,其他的几位伺候的宫女也是,个个脸色烧红的不成样子,倒是也好看的。 腊月手里拿着的是一件碧色心衣绸衫子。 还是有些通透的。 她穿在身上是何种模样……被太子殿下看到了又是如何,她是不敢多想的。 姜浓当即说道:“换一件。” 腊月一脸恐惧小声道:“奴婢来的急,只带了这一件……” 姜浓深吸了一口气,也就罢了,不为难这个瞧着胆子不大的小丫头了。 让下人帮她穿上。 “也好,就她吧。” 腊月眼睛直亮,望着面前的主子,面色越发的红润,低头不敢多看一眼。 她终是知道向来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为何对她家良娣这般不一样了。 若是有人赞誉良娣是冰肌玉骨,仙人下凡也是不为过的。 那肌肤白嫩透亮毫无瑕疵。 她一个女子都是想碰上一碰,移不开眼睛的。 还有那双细长笔直的腿。 盈盈一握的腰肢。 胸前鼓囊的圆滚滚…… 娇媚艳丽的脸。 太子殿下如何能不怜惜? 寝殿内,姜浓刚是入了内室,就是看到了穿着寝衣的绝绝俊逸男子。 姜浓窒了窒,赶忙把目光移到了旁处。 眼瞧着他披散湿润的墨发,也是刚沐浴过不久的,应当是比她快些。 他这般的不似平日里的模样,倒是……很是不同。 他,比她见过的男子,都要俊逸些,甚至比她号称京都城第一美男的兄长生的还要好。 他身子精壮,不似她兄长那样阴柔的好看。 垂着头,正是想要不要往前走一步的姜浓,也的确没发现,那个披散着墨发的男子也同样沉着眸看着她许久。 那双锋眉下的眼,深邃的叫人看不透。 “过来。” 姜浓快速抬眼看向周玄绎,又迅速垂下,纤纤玉手勾起发丝挽在了粉嫩的耳畔。 轻轻嗯了一声,往前走去。 可还没走几步,一高大的身影压了过来,容不得她半分闪躲。 腰肢也被硬实的物勾的无法动弹。 她不得已抬起头,眸子落到了那双叫人猜不透的眼中。 “殿下……”姜浓弱弱地叫了一声,动了动皓白的手指就抓住了面前的锦衣。 周玄绎的眸子越发的深沉。 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第23章 妻妾 容不得姜浓细想,腰上的胳膊就一个用力。 她猛地身子悬空,不得已扣住了那人的脖颈。 直到一层薄薄的袍子被掀开,姜浓满身泛着绯红。 那人欺身而下。 垂头直愣愣地看着她的胸前。 不论如何推也不肯移开半分。 姜浓想用手掩住那处。 可到底也不敌他身子有力。 “方才就是这里不适?” 喑哑的声音流连在耳畔,大有逼迫之意。 姜浓移开湿润的眸,抿了抿唇:“嗯。” 刚是吐出了一个字。 姜浓身子僵了僵。 她怕是真要丢了脸,在他面前…… 正是这样想着如何求他,却是被他逮住,叫人动弹不得。 “殿下,你……” “听话……” 姜浓最后浑身无力,涨红的脸,只觉得的人人都在骗她。 殿下如何是个不近女色的。 他分明就是,就是……无赖的很! 这一夜玄德殿仍旧是彻夜灯火。 外头伺候守夜的人忙活个不停。 而东宫多个院内皆是无法安睡。 东宫孙良娣的映菡院。 此刻的孙良娣坐在水镜面前,死死地捏着从头上取下来的金簪子。 “她不过是个不干不净的下堂妇!一无人要的寡妇,殿下怎能,怎能这般宠幸于她!” 一旁伏着身子的宫女当即道:“良娣,太子爷定也只是一时兴起……” 孙良娣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毫不掩饰的恨意。 “一时兴起……我倒是真的希望殿下他是一时兴起,可殿下为何偏偏宠幸她?一个不干净的……自我进宫,生下芯儿,殿下从未……” 话说了一半,孙良娣就是止住了,使劲拆拽着手中的帕子。 旁边的宫女道:“那姜良娣定是使了什么手段,不过是一时的恩宠,算不得什么的,就是怕她运气好,得来子嗣……” 孙良娣眉头紧紧一皱。 手中攥的更紧了。 “子嗣,她这样的下堂妇如何能为殿下繁衍子嗣……” 第二日姜浓起的仍旧不早,连着身子每一处都是酸痛的不行,是丝毫不想动的。 遗漏了给太子妃请安。 她本是想着这样拖欠着也就罢了。 谁曾想,那常嬷嬷专程过来请她了。 常嬷嬷还是和昨日一般客气,只说是太子妃有请。 命人拿了衣服,直接在玄德殿收拾妥当,姜浓才是朝着太子妃的住处去。 到了太子妃的厅堂内,姜浓才是仔细看清了里头的情景。 她这个嫡亲二姐姐太子妃邀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个。 往内看,就是瞧见还有三个装扮华贵的女子。 其中一个她眼熟,是孙良娣。 另外两个她是不曾见过的。 许就是众人皆知的,太子殿下另外两个妾。 位份仅次于太子妃的是覃侧妃,入东宫没多久,生的娇媚可人,比孙良娣更胜,却是比孙良娣多了几分淡气度,父亲是京都城内的户部侍郎,得侧妃之位也是应当。 另一个也是个位份不高的良娣,听说姓常,生的也是好看,是少有的美人,母家不是高官富贵户,由着选秀被皇后娘娘安排到东宫侍奉太子的,东宫内上下皆叫她为常良娣。 两人皆无子嗣傍身。 至于眼熟的孙良娣。 也是唯一生过殿下子嗣的。 却是几个贵人中母家最没体面没依仗的。 听说她娘家是上下三代皆是普通的农户。 儿时就被送到了玲珑馆里头。 此前去过酒楼茶屋内做活,做些讨好人的活计。 说的再清楚些就是卖艺的。 听说,若不是她在玲珑馆卖艺,也是爬不到太子殿下的床,更是来不了东宫做主子,还生下太子殿下第一个子嗣郡主。 从人口中听了孙良娣的事迹,她也是觉得孙良娣好运。 若是依照她的身份,她是万不能触及到太子的。 可偏偏,她就是生下了个宝贝金疙瘩。 连着皇后娘娘都稀罕的不行。 三天两头的叫孙良娣抱过去疼爱。 赏赐更是不论大小日日都要。 生的虽不好,也的确是好命。 只要这个孙良娣能安稳些,无人能动得了她。 连她这个高高在上的二姐姐太子妃都不能随便动。 姜浓先是去到了前头,拜见了太子妃。 之后又是同那个覃奉仪行了个妥当的礼数,和常良娣以及面色难看的孙良娣问候了一句,才是坐下。 刚是接过了茶,耳边就传来了阴阳怪气的讥讽声音。 是从前打过她一巴掌的孙良娣。 “几日不见叫人刮目相看,妹妹可真是得殿下宠爱,当真是独一份的,连咱们太子妃娘娘都是比过了。” 姜浓不动声色放下手中的茶,抬眸望向孙良娣:“孙良娣是在离间我们姐妹二人?” 孙良娣所为,无非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可惜,她不知,用不着她挑拨,姜茹自小就把她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再是加上一条,也是碍不着什么,无伤大雅的。 她被孙良娣打过一巴掌的事,恐怕整个东宫无人不知。 她自然不用表面维持和孙良娣和睦的假象。 若是非要强求也是累人的。 孙良娣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目:“你!你莫要诬陷于我,我乃郡主的生身母亲!” 姜浓对着孙良娣完颜一笑,移开了目光,不再去同她说话。 可那孙良娣却是紧追着不放,脸色也是越说越难看。 “倒是姐妹情深,共侍一夫……趁着嫡亲姐姐不注意,竟是勾引殿下,是何居心……” 孙良娣这话刚是说了一半,主座上的太子妃就是皱了眉头发了话:“孙良娣!这是东宫,岂容你胡言乱语,你若再似农妇一般妄言非议,本妃就禀告太子和皇后娘娘了!” 孙良娣这才不甘地闭上了嘴,之后还似话没说完地多添了几句:“真真的是姐妹情深啊……我也是要少说些话,多陪陪芯儿才好,这段时日,皇后娘娘是日日要看芯儿,连着殿下今日都是关切地专程来看了一眼……” “身为女子,到底是要多生儿育女才称得上是贤良淑德。” 姜浓毫无意外从屋内的其他几位女子脸上看到了异色。 她的好姐姐太子妃握着茶杯的手都是泛起了青筋。 第24章 命硬 姜浓也是没想过,这孙良娣能这样放肆。 丝毫不把几位位份靠前的放在眼里。 也是没想到,她如今还能安生地活着。 到底是命好,命硬。 若是在旁处,这样说话怕是早就被拔了舌头。 如今还能如此有劲地蹦跶,全是要归功她生下了宝贝郡主了。 到底是殿下唯一的子嗣。 皇后娘娘疼爱的孙女。 一生下来就被封为了郡主。 连着姜茹都不敢动弹她…… 不过,一直没有子嗣的太子妃,也的确是有名无实,怪不得姜茹这个堂堂的太子妃要另寻他法。 唯一能破了孙良娣自以为是的高贵之法,就是让太子能有第二个子嗣。 “好了,我今日也是累了,小郡主还在院内等着我回去照顾,她若是哭起来,我可是不好哄……” 孙良娣说着,就站起了身,朝着太子妃行了个不大规矩的礼,正要转头离开,路过姜浓时忽然就是顿住,笑盈盈看向了姜浓,说了一句。 “据听说姜良娣也是为母亲的,那孩子好似也同我家的小郡主一样大,如今妹妹你在宫中,母子分离的也是叫人唏嘘的,我没有妹妹的好命,一举得男,只生了个女儿,倒是一场遗憾事。” 说着,孙良娣还笑了笑,用帕子敷在了嘴角,望向姜浓:“妹妹也真是放心,撇下孩子独自一人来到这宫中过好日子,若是搁在我身上,我自是不舍的。” “这不是丢了我半条命嘛!” 说罢,孙良娣就是扭着腰离开了。 姜浓坐在椅子上,紧紧地抓着帕子,低低垂眸。 小团儿,她怎会不想…… 失了血色的唇勾勒了一抹讽刺。 孙良娣是好命,可不会一直好命。 人总有耐心没了的时候。 堂堂一国太子也注定不会只有一个孩子。 “四妹妹,可是还好?” 是太子妃关切的声音。 姜浓抬起红眸,嘴角向上一抹弧度。 “我无事。” 姜茹叹了一口气,似有无限愁思,继续说道:“孙良娣向来是没什么规矩,她也都是不把我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常常出言不逊……” 姜浓垂眸不言语。 太子妃姜茹:“我是想禀告殿下的,可殿下如今繁忙,我见不到,只好如此忍耐……” 姜浓:“姐姐受苦了。” 太子妃姜茹:“我就知,妹妹是最顾念姐姐的,在这宫中也是只有妹妹会真心对我,也只有妹妹你能帮我助我。” 姜浓微笑点头。 姐妹情深,谁都会。 想让她去太子跟前告发孙良娣,怕是不能。 她如今还不甚了解太子的脾性,如此乱来,她怕是明日就会被冷落。 恐怕一下子就能得罪两个不得了的人。 她虽不知为何太子已然二十又二的年纪,为何只有一个子嗣。 照着太子夜里那般要个不够不停的性子,分明是行的不能再行,也是个好色之徒。 如何只有一个子嗣? 一来,许是宅院内斗。 二来,许是朝堂暗争。 亦或是有三,她不知晓的。 可不论是哪一种。 她如今都不可胡来。 她到底是人口中的寡妇,是有过孩子的二嫁妇人。 父母亲族虽是身份尊贵,可家中子嗣并不是只有她一个。 她随时都可能被抛弃。 那些不切实际的,她也赌不起。 又是说了几句姐妹情深的话,众人才是要散去。 姜浓离去的时候,自然是发现了覃侧妃和常良娣不是很友好看她的眼神。 还有那若有似无打量的目光。 覃侧妃还靠近了她些,皱着眉头,说了一句不甘的话:“殿下怎会宠爱你……” 姜浓笑着并不回答。 她的疑惑她不知。 她同样有此疑惑。 姜浓又是回到了陌生的瑶尘轩。 虽是她的院子。 可她一夜都未曾睡过。 到底这房内也是冷清的。 自然比不过那人的玄德殿。 冰从未断过,殿内凉爽的很。 今日见的人多,心中有疑惑,姜浓就问了伺候她的两个丫头一嘴。 “常良娣在东宫几年了?” 青秀回答:“常良娣是有三年了。” 青秀回答后,腊月又答:“听说那常良娣是有过身子的,不过被太医诊断后没几月就是没了……到如今也不曾有过孩子。” 姜浓心中一惊,常良娣有过孩子? 为何没了?当真是意外。 她是不信的。 依着她对姜茹的了解,其中怕是有她的手笔。 太子好好的一个男子,如何真会这些年没有子嗣。 以姜茹的性子想来是容不得旁人超过她的。 何事都不行。 就是儿时女先生授课教习他们姊妹几个刺绣弹琴。 姜茹都容不得人胜过她。 若是她这个做妹妹的胜了,她便是要使手段了,设计弄伤她这个亲妹妹的手都是有可能的。 更别提一个在腹内未出世的无辜孩子…… 可为何孙良娣是那个例外? 总之她是看不清的。 只求能保全自身。 夜是深了,从外人口中得知,今夜太子殿下是去了孙良娣的映菡院。 姜浓便是吃了些东西,命人烧了水,沐浴了一番,看了会儿闲书就是躺在床上安心地睡了去。 而孙良娣的映菡院,也是热闹忙碌的很。 孙良娣是叫下人布置了好些稀罕的吃食,全数奉到了太子的跟前。 若是外人瞧见了,也是能发现,孙良娣此时穿的衣服不似白日里的,而是换了一件更为单薄的。 在灯光下,让人瞧见了也是朦胧,别有一番趣味。 “殿下,你尝尝,这都是宫中御厨做不出的,皆是外头民间的吃食,虽是粗鄙之物,可到底是味道好……” 只见孙良娣指着一道菜,却是不敢动手去夹菜,兴致勃勃地介绍着。 然而,坐在对面太子殿下依旧没有拿起筷子,他面色本就清冷,如今在灯光下,更是多了一层寒意。 孙良娣捏紧了手中的筷子,看着面前的菜色,有些委屈地小声说道。 “殿下不是最喜欢吃这些的吗?” 太子身后站着的梁公公则是暗自抿了抿嘴。 这孙良娣到底是小家子气,不知变通。 这些民间菜色不过是这孙良娣从前讨好她家殿下的手段。 殿下听说是民间百姓之物,也就好奇地尝了一口。 这孙良娣就是以为太子真的喜欢了,回回殿下来看小郡主,这孙良娣就是凑着奉上,回回都是这几道。 一时兴起之物,怎能真的喜欢。 孙良娣到底是看不清这些。 又是个口无遮拦的。 只希望这孙良娣今日能不要妄言,惹恼了他家殿下才好。 不过说起吃食,那位得宠的,还是第一位不曾惹怒过殿下的…… 见太子没有动弹,孙良娣抓紧了筷子,轻缓地放在了盘子上。 道:“殿下可要抱一抱芯儿,她虽是小,可却是机灵,如今已然是认得父王是谁了。” “芯儿回回见了殿下,都是欢腾好久呢。” 见太子脸上有一丝松动。 孙良娣眼睛一亮,当即就起了身,命令身边伺候的把小郡主抱过来。 孙良娣接过,低头笑着,看了对面的太子一眼,才是缓慢地往前走去,来到了太子跟前低声说道:“殿下瞧,芯儿如今是识得殿下了。” 周玄绎望向那伸着小胳膊的孩子,冷冽的面多了几分温度,却是没抱那孩子,只是眉眼松动了几分,问了句:“她哪里不适?可请了太医?” 孙良娣今日就是命人告到太子跟前,说小郡主身子不适生了病,太子才是忙完后就是赶了过来。 听到了太子的询问,孙良娣捏了捏手指,扯着笑道:“孩子还是小,这些人伺候着也是生不了什么大病,不过就是今日咳了两声,妾心底害怕出事,才命人通禀了殿下,太医也是诊治了,没什大碍。” “做了娘的,总是怕孩子有些什么,还望殿下不要责怪妾……” 太子眉目冰冷微暗,到底也没说什么。 多看了几眼襁褓中的孩子,触了触孩子的脸蛋就是立马收了回来。 孙良娣低着头,含着笑随意地逗弄着孩子说道:“今日去了太子妃娘娘那里,见到姜良娣。” 身侧男子手部的僵硬孙良娣丝毫没瞧见。 她仍是兴致勃勃地说着:“姜良娣可真是个少有的美人儿,妾是瞧见了,都是移不开眼睛,可说到底,上次妾情急之下,为了保护芯儿,是冒犯了她,如今她与我不和,不愿与我交好,妾也不会责怪她。” 周玄绎眉头越发的紧蹙:“若是不和,就少见面,无须交好。” 冷冽的一声,叫孙良娣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见太子似和从前一样冷着面,并无不同,孙良娣并没停下要说的话,继续道:“她是个能说会道的,便是说起话来也不留情面,我险些都说不过她。” 周玄绎眸子越发的暗,能说会道……他如何不知,她分明是个没有胆量的,只会求饶。 孙良娣:“姜妹妹到底是嫁过人的,还给不知什么人生了个孩子。” “今日我只提及了一句芯儿同她那孩子一般大,她竟是红了眼,想来定然是疼爱她那个孩子的,如今母子分离,她恐怕是思念的紧,到底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第25章 该死 此刻屋内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 孙良娣一句一言皆是被无限放大。 好些人险些窒息过去。 一侧的梁公公更是脸色惊恐地看向太子爷。 完了完了!这,这孙良娣简直就是个蠢货! 果然,下一刻,梁公公就是见到太子爷的脸色越发难看。 不亚于碰到了肮脏恶心之物。 “放肆!” 只是一句,就是弄懵了正酝酿继续说话的孙良娣。 “孙良娣利用郡主,屡次蒙骗孤,拨弄是非……即日起,在映菡院静壁思过。” 这一句话,太子说的简明,他的面色本就是清冷,所言所语更是无丝毫温度。 言罢,太子就是头也不回地离去。 似眼前之人他多看一眼,都觉得碍眼。 唯独剩下一屋子的主子奴婢。 孙良娣更是抱着女儿,久久不能回神。 还是怀里的孩子哭了。 她才是回过神来。 把孩子随意塞到了一旁伺候的婆子怀里,连忙跑过去,嘴里还喊着:“殿下,殿下,妾知错了,是妾胡言乱语,殿下……” 然而,孙良娣到底是被人拦在了映菡院内。 太子所言,并非只是恐吓,当下就禁闭了孙良娣。 得知自己真的被禁闭的孙良娣回到了屋内。 若不是有人搀扶着怕是已经瘫在了地上。 她双目无神,泪水一颗颗地往下落:“殿下,殿下他怎能如此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我说的那句话有错?不过是想提醒殿下那个女子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寡妇……殿下怎能宠爱这种女子。” “难道在殿下眼中,我还不如那个女人……” 姜浓躺在床榻上睡得昏沉,却是发觉很热。 热的她呼吸都是急促难耐的很,似周遭的气息都是变的炎热烫人了起来。 迷迷糊糊间,姜浓才是发觉,腰间和耳畔痒的出奇。 想到了什么,姜浓身子一僵,眸子艰难地睁开。 才是看到自己竟然被一人搂住,全然在那宽大的怀中,动弹不得。 是…… “殿下。” 哑然叫出了声。 男子的动作才稍微停了下来,一双如同墨色的眸子在暗夜中,竟还显得了几分明亮来。 看得姜浓心尖发颤。 见男人没有说话,姜浓却是清醒了好些,手曲了曲,颤着音道:“殿下不是……怎的来了?” 然而男人并没有回答她的询问,而是手中的动作勒紧,让她的腰肢越发的热了起来。 他倒是也不嫌热……她却是热的快不行了。 便是故意来折磨她似的。 没等到他的回答,却是听到这个男人开了口。 那嗓音沙哑的似能磨人耳朵般,叫人听的浑浑噩噩的。 “沈世轩,他可厉害?” 这人说话间,手中的动作也不曾停。 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大有威胁之意。 姜浓却是在听到了沈世轩时,怔了怔,越发的清醒了。 沈世轩,太子殿下为何莫名地提及沈世轩? 想到沈世轩死的蹊跷,她又是不确定了起来,为何偏偏只有此事和她梦中不同? 她总是觉得,没这么简单…… 腰间又是一痛,姜浓不得不回过神来,才是看到太子殿下那双冷冽的眸子,带着彻骨的凉意,比从前他不满时更胜。 姜浓吸了一口热气,试图往床榻内侧那里移,可惜他扣的实在太紧,更是在她动了之后,越发的紧了,姜浓只能忍着浑身的热,开口:“沈世轩,他,我与他不熟。” 她也是没说谎的,她到底是和沈世轩不熟的,那沈世轩从前恐怕得知了他的秘密,不论做何事,都是背对着的,连着写一封信都是不肯在她跟前。 她与沈世轩最熟悉的时候,也不过是得知了真相,与他对峙,他苦苦哀求,同她下跪,之后又算计了她怀孕那次。 那时她才是得知,沈世轩不过是个活在暗处,随时能毒害你一场的小人罢了。 他同好些人一般,注重名声怕是胜过性命。 不惜损害旁人,也要保住自己的颜面。 他费尽心机隐藏自身秘密……可到头来,却是被她毁了。 忠义伯夫人说她毁了沈世轩的确不假。 可是说她刻意害死沈世轩,她却是不肯认罪的。 明明,她才是毫不知情,被害被诬陷,被人欺辱的小女子。 是沈世轩毁了她才对。 可身为一个女子。 她到底是只能如此…… “不熟?” 那人沙哑的声音缠绕在耳畔,似她若再回答错一个字,他怕是都会掐断她的腰。 姜浓使劲点头,身子尽量放软靠近了些,想让他怜惜些。 “殿下不曾听说吗?沈世轩,他就是伪君子,小人,算不得是个男人……” 她说着,声音放的越发的软糯,更是有几分委屈在其中:“沈世轩,如何算得上厉害之人,殿下便是想质问妾什么?” 显然,她的回答似并没有让眼前的男人满意,不过好歹是缓和了些,手中的力道也没这样的用力。 姜浓耳畔又是响起了那低沉的声音:“你如今是孤的女人,若是心中再想其他,孤……是要受罚的。” 姜浓只是听着他的声音也顾不上其他,使劲点着头。 难不成殿下是以为她心中有沈世轩? 她的心中便是有谁都不会有那个诓她,骗她,欺辱她,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的沈世轩的。 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那样…… 刚是有了要反驳的念头。 姜浓就是听到了布料被撕裂的刺啦声。 姜浓被惊吓的一跳。 在他松开手的间隙往床榻内侧移去,慌张地说道。 “殿下,你……不要撕妾的衣裳。” 她夜里穿的衣裳都是布料最好的,她最喜欢的,本就是没带几件,如今就是被他撕开了一身,怕是再也不能穿了。 然而,姜浓并没有听到男人的回复,耳边而是传来了低沉喑哑的声音:“孤赔你……” 随之而来的,就是他的逼近。 床榻一角,姜浓自然退无可退。 只能由着她。 周遭的空气越发的稀薄,姜浓觉得身子又热又难耐,想求饶:“殿下,这,这是第三日了,殿下饶过妾……” 嫁给沈世轩时,她不曾体会过夫妻之事,唯独沈世轩的那次设计,那也是个雄壮的男人,她几次三番疼的惊醒过来,却是也没能看清那人的脸。 只是觉得他凶恶的不似个人。 那次后,她得知了沈世轩的阴谋,恶补了好些书,能看的,不能看她多是看了个尽。 总之知道的多了,总是有好处的,最起码是不会被骗了的。 从书中,她才是得知了,多数男子都是时间不多,日日来是没甚精力的。 可眼前的这个人,这位太子殿下,他竟……分明和书上说的不同。 耳边传来了男子沉重的呼吸声。 她竟还从中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声。 那人也还算有良心,顾念她,腰间也是被松开了。 不过紧接下来,她也是没了思绪再思量旁的。 咬着被褥的一角,却也被他给抢了去。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难堪…… 第二日醒来时。 也是一日过了大半。 跟前不过就是两个眼熟的丫头。 个个都是一脸喜色的。 在她跟前说恭喜。 姜浓身子累的很,随意地叫丫头寻了一件衣衫穿上,吃了些东西。 身边两个丫头显然有话要说的模样。 姜浓吃了一口汤浴秀丸,望向那个最急的腊月。 “有事要说?” 腊月上前一步,脸色急切的都是有些泛红的:“良娣,昨日夜里,殿下是从孙良娣的映菡院来的!” 姜浓点头,让腊月继续。 腊月:“今日一早,我才是听说,那孙良娣是被殿下禁足在了映菡院,也不知道要禁足多久,如今东宫上上下下都在议论的。” 腊月说罢青秀说:“是啊,自从那孙良娣生了郡主后,就是嚣张的厉害,连着太子妃都不放在眼里的,整日里抱着那小郡主在宫中四处显摆,如今被禁足了,自然叫人惊奇。” 姜浓也是停顿了下来,眉眼透露了几分迟疑。 生了个宝贝疙瘩的孙良娣被禁足了? 自然是昨日去了映菡院的太子爷禁的足。 那便是昨日孙良娣得罪了那男人? 想了想,姜浓觉得也是正常,那男人冷的很,一日一个心思,叫人猜不透,就孙良娣那样自以为是的,成日拿着小郡主炫耀蠢笨的,说错一句话,亦或做错了什么事,怕是惹怒了那男人。 倒是不好伺候的。 她往后也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讨好那男人才是正经的。 而此时此刻的玄德殿,尤为的静谧。 梁公公随着太子殿下,站在一侧,只是觉得浑身被一股冷意包围着,可头上又是莫名地出着汗,许是殿下屋内的冰用的太多了,叫他浑身不舒坦。 他就是不用想,也是知是和昨日孙良娣那口不择言有关,也和如今正得宠的姜良娣脱不了干系。 正是想着对策,梁公公耳边传来主子的声音。 “忠义伯府,沈世轩如何?” 梁公公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殿下终于问了。 他早就上下把如今京都城与姜良娣有关的流言蜚语查了个干净。 本就是想哪一日殿下问及了他好回答上来。 可等了几日,殿下都是一句不曾询问。 似压根毫不关心。 没想到,没想到殿下到底还是问了…… 梁公公当即上前了一步,低声说了起来:“殿下,这还是要从数月前,忠义伯府家主大寿说起……众人这才得知,那沈世轩竟是如此险恶之人,竟是寻了人侮辱了……姜家四姑娘,姜良娣也是个可怜的。” 周玄绎眉头紧蹙,手不知何时握成了拳头,脖颈的青筋暴起:“那个男子是谁?” 梁公公小心翼翼地回答:“奴才不知,姜家……姜良娣也是不曾宣之于口,没人知晓她是如何被……” 梁公公擦了擦头上汗,只觉得太子还不如不问,如今瞧着,殿下是越发怒了。 他这个身边伺候的怕是也是不好过。 “老奴定会尽力查的……” 周玄绎眉眼暗沉的可怕,望向那方砚台。 他先前的确刻意不去查她。 可如今…… 她身子这样孱弱,一碰就是要喊痛,被人逼迫之际…… 那个男子,该死! 忠义伯府,更该死! 第26章 召见 梁公公出了殿门,依照着太子殿下的吩咐,拿了上好的布料去到了姜良娣的瑶尘轩。 这姜良娣到底是要好生伺候的。 要知道,殿下已然是连续三日宠幸妻妾了。 皆是姜良娣一人的功劳。 昨日殿下竟是还留宿在姜良娣的房内。 待到白日才是出来。 这是东宫哪一个女子都不会有的待遇。 梁公公抵达瑶尘轩之时。 姜浓正在看着书。 她不过也就无事看些杂书,见梁公公来,他后头好些宫女端着的绸缎,还有些旁的稀奇玩意。 心中也是欢喜的。 他说的话到底不是哄骗她的。 她最厌的就是人哄她骗她。 如今,他倒是个说话算话的。 “谢公公亲自前来,劳烦梁公公了。” 梁公公诚惶诚恐:“实乃老奴之幸,是老奴当做的。” 放下了这些赏赐,一群人走了之后,瑶尘轩就又是安静了下来。 可惜,没消停半刻。 瑶尘轩就是又来了人。 来人虽是个宫女,可穿的却很是好,腰背不似旁的伺候人的奴婢一样曲着身子,她却是挺的很直,说起话来,也是句句清晰。 “良娣,皇后娘娘面见……” 皇后娘娘贴身宫女来见她,姜浓是如何也是不敢耽误的。 她身份低微。 本是没资格面见皇后娘娘的。 如今倒是好。 不去也是不行的。 虽一时间想不通皇后娘娘见她的用意…… 皇后娘娘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关心殿下后院也是平常。 可她不过才当了三日的良娣。 若真说她牵扯了什么大事…… 当今皇后最疼爱的就是小郡主。 昨日太子禁足了小郡主的生母孙良娣,随即就又是寻了她。 难不成皇后娘娘是为了此事? 她到底是不曾在殿下面前说过孙良娣一句闲话的。 如今…… 也不可妄下定论,待到见了皇后娘娘才能分辨。 由着那个宫女引着,姜浓去到了碧霄宫内。 一抬头就是能看到殿内正中央坐着,琳琅凤冠,正红色云肩霞帔,端庄安坐在凤座上的皇后娘娘。 她只是抬头望了一眼,还不曾看到皇后娘娘的脸,就赶忙移开了视线,行了跪拜大礼。 “参见皇后娘娘……” 姜浓俯首不敢多看一眼。 耳边迟迟没有动静。 皇后娘娘也没有当即叫她起来。 殿内寂寥无声。 皇后娘娘迟迟不可口, 便是无人敢随意动弹。 不过跪也是有时辰期限的。 腿脚传来的阵阵的木讷,姜浓方听到了一声不怒自威的声音:“起来吧。” 姜浓这才起身,腿抖的厉害。 她昨日夜里本就是受了累。 如今,又是跪在地上好一会儿,有些抖也是正常的。 “谢皇后娘娘。” 紧接着,姜浓就是又听到了皇后娘娘的声音:“可是姜氏?” 姜浓:“回禀娘娘,妾正是姜氏。”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姜浓照着吩咐抬起头,这才清晰地看到了皇后娘娘的凤颜,不愧是皇后,能生得太子那样俊逸的,自是凤仪万千,就是如今也芳华依旧,貌美绝伦。 “倒是个绝色的,怪不得玄儿喜欢。”高座上的皇后娘娘打量着座下的女娘,轻抚了一番凤袍上绣的如真似幻的牡丹花,眉眼微微上挑,轻声低喃道,“你可知罪!” 姜浓刚是好了些的腿就是又脆生生地跪了下去。 “妾,妾知罪。” 高座上的皇后娘娘垂眸看了一眼那又跪在地上的女子,眉头皱了皱:“倒是个胆小的。” “可却也是个蠢笨的,你竟这样大胆,敢日日说道是非,蒙蔽太子。” 姜浓控制着发颤的身子:“皇后娘娘明查,妾从未编排妄言,更不曾蒙蔽太子。” 皇后娘娘:“哦?昨日太子禁足孙良娣,不是你所为?” 姜浓抿了抿唇,当即开口:“妾自身清明,从未曾在太子面前妄言过孙良娣,更未有挑拨蒙蔽之嫌,还望娘娘明察。” 说罢这句话,姜浓身子都快要被汗浸湿了。 面对皇位,多数人有嘴难辩,若是皇后娘娘早已深信不疑她是个搬弄是非之人,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是不行的。 她如今不过是个太子宫内的妾,便是被皇后娘娘赐死了也是无人计较的。 她的那个二姐姐姜茹不会计较,怕是还会心中喜悦。 姜家,她的生身父母也不会为了她计较,怕是还会想尽办法与她脱离关系。 她又如何不会知,她在他们眼中已然是无用了,想摆脱了,才会想着把她送到东宫来。 而那位做了她三日夫君的太子殿下更不会计较。 她不过是个他院内的一个妾。 妾是如何她是见识过的,随意送人发卖都是容易的。 他又如何会为了她和母亲较量。 这样想来,她果然还是孑然一身,靠不了谁,一经出错,就会满盘皆输,丢了性命。 她依仗不了谁…… 姜浓眉目酸涩,眼睛也是阵阵发红,头紧紧地扣在地上。 “还望娘娘明察,妾不曾肆意诬陷,更不曾加害过孙良娣……” 许是怕的很,姜浓声音都带着颤音。 身子都是快不稳当了。 “你起身吧。” 忽然的一声,才叫姜浓回了神,身体才有了知觉。 可她到底是身子吓得发软,连着站立都是艰难。 还是有宫女上前搀扶着才稳住身子。 “本宫见你侍奉太子艰辛,姑且信你,不过你也要明白,女子之职责……你在宫外从前的种种,本宫皆可不计较,可为太子繁衍子嗣大事,才是你当行当做的。” “在这宫中,女子若想要富贵,唯有一条出路,你可明白?” “有了子嗣,才能行的稳当,本宫才会偏向谁……运道才会偏向谁。” 意味深长的话语落到姜浓的耳边。 姜浓再是个傻子也是明白皇后娘娘是何意。 比起孙良娣,皇后娘娘更在意的是太子的子嗣。 姜浓当即又是行了一礼,道:“妾明白,多谢娘娘教诲。” 皇后娘娘意味深长地又看了姜浓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如今太子最宠爱的就是你,你当要维持自身,能让太子顾念多久,都是你的造化……” 皇后娘娘最后的这一句话,姜浓探究了很久都是没明白其中的深意。 字面上之意,皇后娘娘竟是要她多多益善,能抓住太子几日,就抓住几日。 可……不是讲究雨露均沾吗? 皇后娘娘这是叫她缠着太子? 她想不通,她不理解…… 可到底,她也是活着从那殿内出来了。 就是回到了瑶尘轩,她的腿肚子都是还有些颤。 缓和了好久,才是好了些。 她明白这次孙良娣定是去告发诬陷了她。 可到底,她如今动不得金疙瘩的生身母亲,往后就说不一定了。 而在姜浓离开后的皇后宫中。 则是另一番情景。 “金嬷嬷,我可是惊吓到那孩子了?” 一旁的金嬷嬷当即回道:“娘娘凤仪,叫人望而生畏也是应当。” 皇后:“本宫瞧着,这孩子不似孙良娣所言的那般……倒是希望她是个聪慧的,若是像孙良娣那样的蠢货,也是令人忧心……” 金嬷嬷:“老奴倒是觉得这姜良娣是个机灵的人,如今又是能得太子这样的宠爱,有喜是早晚事……” 见皇后娘娘仍旧一脸愁容,嬷嬷又是开口说道:“今日仔细瞧,那姜良娣生的是真的如众人说的那般美,定是和太子院内的女子都不一样……” 皇后:“也罢,就看她的造化吧,今日本宫也是吓到了那孩子,去我库房内寻一些好物件送过去吧……” “是!” …… 姜浓刚从皇后娘娘殿内回来没多久,瑶尘轩就是又来个人。 是不过才几个时辰未见的太子殿下。 他许是走的急切,高大的身子靠过来之时,姜浓竟是轻易看到了他头上的汗。 没来得及多想,她就是被那个男人给拥住了。 姜浓动弹不得了好久,直到太子开了口。 “母后,母后寻你为了何事?可是……有为难于你?” 第27章 把柄 刚是被罚了跪,姜浓自然不敢胡乱言语,多说些什么,或是告什么状:“无事,皇后娘娘不过是要见我一面。” 然而,她的回答似令这紧紧搂着他的男子很是不满意。 竟是忽地天旋地转,把她托了起来。 放到了他的那双硬实咯人的腿上。 抬着她的下颌,逼迫她与之对视。 “当真没受罚?” 姜浓不期而遇与那双深邃而清冷的眸对上,她常常觉得他的眸子,他的性子和他的那一张脸热得烫人的身子极不相称。 这几日时常叫她觉得有些恍惚。 如今便是。 她甚至听不出来他是责备多些,还是关切多些,亦或是只想知道她去皇后宫中所经历的。 “嗯。”她回答。 可或许今日还有些后遗症,她的双目竟是还有些莫名的酸涩。 连着双膝都是一阵阵地痛。 她想着,如今的情景怕是很不好,若是落到了皇后娘娘的耳畔,她该是又要被罚跪了。 “倒是嘴硬。” 他的眸子竟是越发的深沉了,不过声音却是没方才那样强硬逼迫了。 那双本是在她下颚上粗糙的手,竟是落到了她的眼角那里,轻轻擦拭了起来。 “为何不同我说?” “真无事,眼为何红?嗯?” 声音虽依旧冷冽,却似不如从前那样叫人怕了。 他的手似乎也是过于硬实,竟是碰过了她的鼻尖和眼帘,那处就越发的酸涩了。 她只想暗暗骂自己没出息。 趁着他的手未用劲,垂下了头。 “无事的,你,殿下何故要逼问我。” 只听到暗暗的叹息声:“孤逼问你?你到底是胆子大了。” 姜浓头垂得更深了些。 可谁知,那人不玩她的脸了,反而掀起了她的裙摆。 青天白日的!姜浓大惊失色要阻止。 可到底比不上他的手快,更掰不过他上的力道。 露出了里面的亵衣还不够,他竟是要脱下……扯掉。 白皙莹润细长的腿映入眼帘。 其上突出本是白皙的部分,变得突兀青紫一片。 很是醒目。 “呲……” 姜浓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目,眸中含着丝丝的红润湿意,他竟是还捏她那处! “可是痛?如何来的?昨日夜里还没有,如今就有了?” 周玄绎眉头紧蹙,移开了没有轻重的手,强忍地搁在一处不再伸出,用清冷的声音询问。 姜浓抿了抿唇,拉着衣衫想盖住,却又被那人挡住了。 见是动弹不得,姜浓垂下头也不去看他。 他又不是傻子,何苦非要让她来说。 “为何不同孤说?” 姜浓继续垂着头,只觉得他是有意而为之来为难她,今日就是有人诬蔑说她在太子跟前胡言乱语,皇后娘娘才责罚了她。 这宫中随意一个贵人都能置她于死地,她若是再被人安插个挑拨皇后和太子母子情分的罪过,便是再多一条命也是赔不起的。 却是没想到,堂堂太子,竟还抓着她不放过。 眉目酸涩起来,也是忍不住。 “殿下为何要逼我……” 周玄绎身子僵了僵,看着面前怀中柔弱可怜的小女子,手中缠着那盈盈一握的细腰也松懈了些。 她的性子软,是个容易被欺负的,到底是他逼迫她了…… 他已然知道今日在母后宫中发生了何事,可他就是想让她同他说出今日之事。 她除了性子软,还是个好拿捏,胆子小的…… “是孤的不是,今日母后那里……委屈你了。” “……孤会为你做主。” 姜浓身子一瞬间地僵硬,用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领,在他的怀里,身子缩了缩,暗处朦胧的眼眶带着迷茫。 ……能为她做主的人分明没生在这世上。 许是屋内放了解暑的冰块,倒是也算是闲暇,太子殿下迟迟没有动静,姜浓自然也不敢有什么动静。 两厢静默无言。 倒是室内进来了一回腊月。 她措手措脚地也不知是作甚的,总之姜浓是没看清,她就是离开了,又关上了内室的门。 只是搂着她不肯撒手的人,竟是又抽出了一只手搁在她腰间,随后,她忽地感到了腿处一凉。 她这才看去,发现那高高在上,眉目清冷的男人竟是在低头认真地给她腿上敷药。 姜浓浑身僵硬,紧紧地抿着唇,不发出一丝声响。 他上药很慢,没有他平日里手劲大。 却是不怎么熟稔…… 直到药上好了。 周玄绎才是把怀中的姜浓放在了床榻上。 仍是用那样不瘟不火的神情看她。 “孤先……” 周玄绎话没说一半,外头就传来了梁公公的声音。 “殿下,皇后娘娘宫中的秀姑姑来了,说是皇后娘娘今日见了良娣喜欢,特意命人来给良娣添些好物件……” 是关乎她,姜浓当即就是匆匆起了身,整理了衣服,看了周玄绎一眼,就朝着门拿出去了。 门外果然有一位今日在皇后娘娘宫内见到的姑姑。 秀姑姑和颜悦色地望着姜浓,也是好脾气得很,叫几个来一同送物件的宫女上前,挨个介绍道:“皇后娘娘特意叫奴婢来传话,说是今日是受了人的蒙蔽,听了些胡言乱语,险些误会了良娣。” “娘娘是说见了良娣心生喜欢,特意叫奴婢们带了些女娘喜爱的稀奇玩意……这个是蝉翼纱衣,最适合如今穿了,这个是云萝流苏……” 姜浓接了那些东西,谢过了皇后娘娘。 见皇后娘娘宫中前来送东西的宫女走了,她才是转身。 正巧看到了站在门正中央,身姿挺拔,面若修罗的男子。 姜浓朝着那人眨了眨眉眼:“殿下?” 谁知那人竟只说了一句:“好好涂药。” 就是大步流星地走了。 姜浓自然是顺遂听从的,目送了这位爷离开。 又瞧了一眼皇后娘娘送来的珍宝,无一不是贵重稀奇的。 她喜欢的紧。 特别是那件蝉翼纱衣。 摸着松软无比,轻巧便利,似舞蝶的羽翼一般,流光溢彩好看得紧。 想来夜里穿,定然是凉快得很。 不知为何,这一夜太子殿下没来瑶尘轩。 姜浓心中虽是有些异样,却也睡得舒坦。 日日照顾那男人,她身子是吃不消的。 总是要歇一歇的。 …… 皇后娘娘赐了好些珍宝给姜良娣,是东宫人人都知道了。 总之有人欢喜有人愁。 据说,昨日夜里太子殿下终于不再去瑶尘轩临幸姜良娣了,反倒去了本是被关了禁闭的孙良娣那处。 在孙良娣院内不过待了片刻就是出来了。 太子殿下又是动了怒,罚了那姜良娣三月的月俸。 姜浓听到了此消息,身子微顿,低头轻轻咬了一口冰镇的紫葡萄,凉得舌头发麻。 而太子妃的住处。 伺候的宫女婆子日日也是胆战心惊得很。 自从昨日太子妃得知了那姜良娣受了皇后娘娘的恩赏。 就是又摔了一波好东西。 刚被清理出去。 如今谁都是不敢冒头,生怕这位太子妃把怒火撒到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身上。 昨日就有一个被白玉瓷瓶砸伤了的,那鲜血直往外涌,如今还躺在床榻呢,怕是死了也就死了,也是看她命硬不硬,能不能熬过去的,若是命不好,怕是也只能被人抬到乱葬岗,用破席裹尸,无人问津的地步…… 外头洒扫的个个胆怯,里头伺候的也是小心翼翼身子哆嗦。 “娘娘,四姑娘就是再如何也只是个妾,你何必去与她计较?” 姜茹苍白的脸色闪过一丝怒意:“妾?她刚是从母后宫中回来,殿下就赶过去探望,是生怕她受委屈不成?” 唯一敢说话的常嬷嬷继续劝诫:“太子宠爱四姑娘,不,不也是给娘娘面子嘛,如今谁不知,那姜良娣是太子妃娘娘您安排进宫的,是娘娘你的人,殿下又怎会不知……” “娘娘堂堂一正妻,往后是要母仪天下的,何必与那些以色事人的玩意儿一般计较……” “他日殿下消了气,这东宫上下还不是都要听娘娘的……” “那四姑娘,她就是再得宠,往后生的孩子也是娘娘您的,是要叫娘娘为母亲,由着娘娘来抚育成人,他日四姑娘成功诞下娘娘的孩子,老奴再略施小计,四姑娘必然失宠,遭到殿下厌弃……” 常嬷嬷说了好些话,姜茹脸色也是变得好些了,不过面色仍旧是难看得可怕,叫周遭伺候的人大气不敢出。 姜茹脸上也闪过一丝狠戾。 她真不知这姜浓到底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能让殿下这般…… 殿下不是不喜女子,不屑于女子…… 可如今接二连三,先是孙良娣。 这样一个出身卑贱的人竟生下了殿下第一个孩子…… 紧接着又是姜浓! 也幸好,孙良娣不过是走了运道,就是被殿下接到了宫中也不过是个摆设,只能日日抱着个郡主,显摆一二。 殿下也对孙良娣和旁的女子不无区别,可让她万万没料到的,姜浓,她的那个好四妹妹,竟就是那个例外! 破了太子的规矩,破了整个东宫的规矩! 殿下不是爱洁吗? 那姜浓难道就干净? 姜浓分明是最不干净的! 不过,她无需忍太久,只要姜浓生下孩子…… 姜茹双手紧握,冷哼了一声,望向常嬷嬷:“她不是有个儿子在宫外庄子里吗?” 常嬷嬷神情一愣,当即道:“是,那孩子同小郡主一般大,小得很,据听说是在京都郊外的庄子里养活着……” 姜茹捏着帕子轻轻浮动了一下,面色比着方才多了一丝红润:“写信给父亲母亲,叫父亲母亲也莫要冷落了亲外孙,好生在尚书府照看着,我那个四妹妹才会知道我这个做姐姐的好。” 常嬷嬷似也想到了什么,当即一脸喜色,去准备纸笔去了。 她家太子妃果然还是最聪慧的…… 第28章 威胁 第二日,京都城的姜家。 刚是收到了密信,姜尚书和姜母二人就坐在了椅子上,沉静了许久。 姜母事先开口:“当真要如茹儿所说,把那个孩子藏起来?约束着浓儿?” 姜尚书并未立马开口回答,而是喝了一口茶,才道:“太子妃到底是太子妃,总是有她自己的考量,我等也是要在外头助力她才好。” 姜母:“可我听闻,浓儿如今很是得太子的喜欢……” 姜尚书皱紧了眉头:“浓儿到底也是嫁过人的,还生了个孩子,就是再得恩宠,也不过如此……” 姜母脸色一僵,点了点头:“茹儿是个苦命的,她也是浓儿的姐姐,到底是姐妹,那孩子……是个不清不楚的,也可规矩着浓儿。” 姜尚书点头:“无论如何,太子妃也要有个嫡子!浓儿不是个蠢笨的,她早早孕育了孩儿才是对得起我们姜家,对得起她姐姐的栽培……” “明日就去庄子里把那孩子接到我等身边抚养,庄子里到底养育得不如京都精细……” 这几日姜浓清闲,太子殿下是连着好些日子没来她这里。 不过据说,他也是不曾踏足过旁人的院子里。 不过十几日,就让好些人按捺不住胡思乱想,胡言乱语了。 腊月这日取冰回来,就是丧气着脸,在姜浓面前絮叨哭诉了起来。 “良娣,殿下不过才十日不来,那些人就猖狂了起来,还背地里偷摸说良娣是失宠了,这样碎嘴子的,合该挨一顿打。” 腊月说了,青秀说:“是啊,昨日见覃奉仪身旁伺候地说,新人早晚是要成旧人,莫要得意……总归是要失宠成旧人的。” 姜浓看了一眼腊月空空的箩筐,用帕子擦拭了一番头上的汗珠,看向那墙边攀岩的娇艳蔷薇花,并未开口说什么。 她只是回忆着十几日前,她可有得罪了那人。 或是情急之中说了什么胡话,若是不然,他为何突然这些日子都不曾来。 ……是她想不通的。 他不来,她也可想法子过去一趟的。 姜浓本是犹豫着,打算夜里做好糕点走一趟,却没想到,瑶尘轩来了个不速之客。 是太子妃,她的二姐姐骨肉亲至。 太子妃姜茹脸色显然不大好,大有质问的意味。 关上门后,姜茹站起了身,来到了她身边,步步压迫紧逼。 “你生的那个孽子呢?藏在了何处?” 姜浓身子一僵,眉目深了深,望着姜茹那质问人的脸色,并没有去开口。 这么快……这么快姜茹就忍不住了? 太子妃姜茹显然是被逼急了,脸色越发的阴郁,发出了一抹冷笑:“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父亲母亲都说你自小不是个聪明的,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个蠢笨的!” “可他们哪里能料到,都到如今了,还能被你摆一道,你哪里是不聪明,你是会算计得很,将我,父亲,母亲统统算计了进去!” 姜浓望着姜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淡淡开口:“二姐姐,是我算计了你们?” 太子妃姜茹冷冷一笑,斜眼看向姜浓:“这些重要吗?” 姜浓:“好些人说我是家中最小,有父亲母亲疼爱,姐姐看顾帮衬着,可旁人不知道,父亲母亲最为疼爱的不是我,是成了太子妃的你,自小都是如此……” “更是有些人说,二姐姐最为疼爱我这个妹妹,可二姐姐是否疼我爱我,只有你自己知晓……” 姜茹的眉头紧皱:“油嘴滑舌!你所生的那个孽子,到底在何处?” 姜浓眉眼松动,勾了勾唇,吐出了两个字:“不知。” 姜茹脸上的怒意更是达到了巅峰:“你是想和姜家脱离关系?你要知道,你不过是个小小的良娣,若是没有我,没有姜家,你以为太子殿下会宠幸你?你当真要和姜家,和我作对?” 姜浓垂眸,揪起绢帕:“二姐姐说的什么,妹妹不知。” 姜茹深吸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话有咬牙切齿的意味:“不说?你以为你不说,我就寻不到你所生的孽子了吗?孩子我不好找,可一个常年跟在你身边的婆子,还有一个丫头,父亲母亲可倒是熟悉得很!找到这几个人,还怕寻不到你的那个宝贝儿子?” “父亲母亲是来信答应我了,必然是会帮我寻到的,到时候,你也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留情面!” “姜浓!是你先对不起我,辜负我的!” 说罢,姜茹就是挥开衣袖离开了。 门被关上,姜浓僵着站直的身子,望着那道紧关上了的门。 汗水从白皙的额头渗出。 本是粉嫩的脸颊,变得煞白。 失了血色。 脚步僵直来到了床榻前,险些沿着床栏滑落在地。 “良娣?你怎么了?” 两个伺候她的丫头腊月和青秀纷纷前来搀扶,姜浓却是看了一眼二人,叫二人在外头候着。 屋内变得寂寥无声。 姜浓却是脸色越发的差,说是毫无血色也不为过。 她是料到了,但凡自己有一丝不如他们的意,他们就会拿小团儿来威胁她。 她自然不会把小团儿放到他们能轻易寻到的地方。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若是他们千方百计地寻,寻到了七婆子和小团儿他们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若是他们寻到了…… 往后她所有行事都要如他们所愿。 她没料到的是,会这样快,姜茹竟这样急不可耐,丝毫不愿与她装姐妹情深了,要把持她,威胁她…… 可现如今他根本出不去。 更甚者她身边无甚可靠的人,就是腊月和青秀她一个也不敢信。 无人能用。 消息也送不出去。 更阻止不了姜家寻小团儿。 姜浓蜷缩在床的一角,垂着头,柔弱的身子忍不住地由内而外地颤抖。 远远看去,如同一只刚破茧而出脆弱的蝴蝶一般,一碰就能被惊吓到,粉身碎骨。 世上,没有行不通的路,她只是没想到法子,没想到而已…… 瑶尘轩正门紧紧地被关着,就是到了夜里,各处院子都有了烛光。 可瑶尘轩仍是暗漆漆的,似根本没有人居住一般。 而灯火通明的玄德殿,梁公公站在一侧,擦着汗,时不时偷看一眼那案前拿着折子的太子。 太子这几日怪异得很。 日日不去瑶尘轩,却日日问及瑶尘轩的那位。 事无巨细,却不肯去看一眼。 似刻意躲着的一般。 到底是让他们这些伺候的奴才猜不透了。 看了一眼燃得差不多的烛火,梁公公掐了一把自己,上前了一小步,弯着腰道:“殿下,夜深了,可要去旁处走走?” 周玄绎手顿住,停下了笔,眉眼让人看不清思绪,清冷地问道:“姜良娣如今在做何?” 梁公公暗道果然,腰弯得更深了些,道:“回殿下的话,今日良娣睡得早些,听说是灯都灭了。” 周玄绎眉头微皱,脸色显然不大好。 “今日瑶尘轩发生了何事?” 梁公公心中微惊,半分不敢隐瞒,当即又道:“今日日暮前,太子妃是去了瑶尘轩,和姜良娣姐妹二人在屋内说了好些,约莫半个时辰太子妃才出来……” 周玄绎:“说了什么?” 梁公公赶忙小心翼翼回答:“太子妃和姜良娣屏蔽了众人,连最亲近的丫头都候在面头,无人知晓她们二人说了什么。” 周玄绎轻皱眉:“太子妃离开后呢?” 梁公公继续言道:“之后,姜良娣就独自将自己关在屋内许久,等到了该用膳了,仍是没出屋,现如今屋内也没有掌灯,伺候的宫女们说,姜良娣喜睡,恐怕是已然独自睡下了……” 梁公公话没说完,就是见那位本是不动如山的太子殿下竟是猛然站了起来,面色比方才还要冷冽,活脱脱地不能招惹。 “去瑶尘轩!” 梁公公身子颤了颤,他就猜! “是!” …… 第29章 出路 咣当一声,门被来人急切地推开。 屋内没燃烛火,还不如外头唯独一弯明月来得亮堂。 周玄绎进了屋子,看着眼前漆黑一片,以及那床榻角落里头缩成的一团,眼渐深,走了进去。 姜浓在夜里待久了,眼睛却是更好使了,直愣愣地望着眼前来人,身子僵持着,直到那人来到了跟前,姜浓仍旧不知该做什么动作,说什么话。 “为何不掌灯?为何不让宫女进来伺候?” 他句句是逼问,可又不似。 姜浓抿了唇,觉得张开都是极难的,仍是仰着头,盯着那人。 似要从他身上看出一丝光来。 他本就是她选中的光,不是吗? 可如今还不到时候,意外来得太早,她猝不及防,男人还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姜家就先逼迫她了。 许是那人忍耐不了黑,也忍不了她这般的肆意放肆,不顾礼数。 漆黑的身影压近,姜浓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就被那人给抓住,抱了起来。 搂着按在了他硬巴巴滚烫的身上。 用大掌扣住了她的面,让她动弹不了,只能僵持着身子。 “殿下……”姜浓沙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软糯可欺得不像话。 本就是皱着眉头的周玄绎身子跟着一僵。 没有烛光,适应了黑夜,他依稀能看到小女子面上的泪痕,耳畔她低喃脆弱的声音,更是令指尖失了些强硬。 “为何哭?躲在这里?” 姜浓闭口不语,身子缩了缩。 周玄绎眼中多了几分无奈和暗意:“可是太子妃?” 姜浓抿了抿唇,上下牵动了他扣在她两腮的掌。 太子妃,是眼前太子的明媒正娶的妻。 她不过被宠幸了月余,一个妾,殿下又是对她时好时坏,时近时疏,她还把握不住他的心思。 如何同他说,他的妻子恶毒,逼迫她? 稍有不慎,恐怕东宫都无她的容身之地。 再无安生日子。 更何况,小团儿之事,又是一番忌讳。 “不肯说?”清冷的声音再度开口。 姜浓又是紧了紧身子,嗓子干涩,眼睛也酸胀的。 连着身子都因着长时间不动弹酸痛了起来。 “痛……” 周玄绎手中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松。 眉眼却带着几分化不掉的寒意。 “孤听说,你和太子妃闺阁时姐妹情深?” 姜浓睫毛垂下,掩住眸中的思绪,不去看他审视的神情。 “情深是算不上的。”说完了这句,姜浓当即补充道,“她是妾的二姐姐,殿下的太子妃,我会时时敬她,以她为尊,万事以大局为重,不会惹麻烦的……” 倒是乖巧极了地回答。 太子周玄绎却是眸中的暗色越发的深。 “好一个大局为重,你是个识大体的。” 姜浓认真点头,白皙的腮动了动:“是妾应当的。” 太子周玄绎:“……” “你,孤倒要看看,你如何以大局为重……” 刚是说了这一句,姜浓的双手就被扣住。 传来衣衫被散开的声音。 “殿下!” 姜浓软糯的声音惊声喊了一句。 可惜,那人却是越发狠了,扣住了她的腰肢,扯下了最后的一块布。 “为孤孕育子嗣,就是识大体,旁的大局无须你来……你可知,嗯?” “尽是说些气孤的话……” “这些日子,孤不来瑶尘轩,你是懒散的,也不出去,是与不是?” “你与太子妃倒是姐妹情深……躲起来哭的可是你……” 周玄绎句句说得用力,一句比一句烧人的耳朵,叫人听不清,更分辨不清。 危急关头,姜浓还是回归了些理智,用为数不多的力气推搡着那人:“殿下,还,还未曾沐浴更衣。” 周玄绎抓着拿出,眸子暗黑得可怕:“孤不嫌你,你倒是嫌起了孤……” “不……” 姜浓身子全然放了力,她本就没用膳,身子不甚有力气,如今只能任由他胡来,也阻不了半分。 “乖,听话……” “孤慢慢地……” 瑶尘轩外站了一群弯腰低头的奴才。 领头的梁公公几次靠近了门,听了里头叫的人羞得涨红脸的声音,心底也是放下了一块石头。 要知道殿下好些日子不曾来后院见姜良娣了。 皇后娘娘又是逼得急,命他跟在身侧劝着。 可到底,太子一旦有了主意,又怎是他这个奴才能撼动得了的。 如今,也终是再度宠幸了姜良娣。 况且这样的宠爱,有多不同,他身为太子殿下的近侍如何会不知。 可以说太子是为了这个姜良娣多次破戒而不自知。 要知道太子可从未不沐浴就上榻,更何况是这等……竟如此急不可耐…… 这位姜良娣,定是要好生伺候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是好些庭院都吹灭了灯火,而深更半夜瑶尘轩又是掌了灯。 梁公公奉命去备了吃食。 好些丫头备着沐浴的温水。 只见那身姿挺健的太子松垮地穿着一袍子,怀里抱着个白嫩娇艳的人儿。 那人儿白皙的手蜷缩着,搂住男子的脖颈,露出的香肩上挂着些许的红。 包裹着的那袍子还露出了一只莹白的脚,那脚踝处,竟是生出了几分异样的红,如何有的,伺候的宫女谁都不敢胡乱猜测。 慌张避开了眼睛,不敢再去瞧第二眼。 生怕被人刨了眼珠子。 一众宫女们本是要照顾着贵人沐浴。 谁知,那面色清冷的太子爷竟是眉眼多了几分寒意,叫众人纷纷退下。 随后,冒着青烟的浴室内唯独剩下两人。 刚被赶了出去的宫女们,还没有走远,就是又听到了一声娇滴滴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又是沉闷的喘息和抑制不住的女子求饶声。 夹杂着水声,时而听得清,时而叫人听不清。 总之,梁公公是取来了膳食,又命人热了一回才看到殿下神采奕奕的身影。 和身侧被搀扶着的姜良娣。 梁公公等众多奴才快速移开了眼,垂下头。 这可不是他这些奴才能看的啊! 是要被刨珠子的呀! 第二日姜浓醒来得晚,自是看不到昨夜那般欺负她的男子。 刚是动了动手腕,就听到了外面的门敞开的声音。 是腊月,她似有喜事,满脸笑意,揭开了层层的帘子,快步走了过来:“良娣,你总算醒了。” 姜浓揉了揉酸涩的腰肢,让腊月伸手扶着她,瞧了一眼腊月的面色,才直起身,穿了一件薄衫子,下了床榻。 “有喜事?” 第30章 好棋艺 腊月心思藏不住,是个喜欢说道的:“太子爷是命人传了话,说是去行宫避暑,要带良娣一同去。” 越说,腊月就越是激动:“太子殿下没带孙良娣,没带覃奉仪,更没带常良娣,只带了太子妃娘娘和良娣二人,太子到底是宠幸良娣的。” 姜浓睫毛轻轻颤了颤,刚坐在凳子上的身子僵了片刻,看向水镜里头的自己,把散落的墨发别在了耳畔。 行宫避暑。 昨日他不曾提及。 倒是来得及。 腊月仍在耳边说着话:“奴婢还听说,太子本只是要带良娣您一人的,连太子妃都不打算带,若不是太子妃去了一趟皇后娘娘宫中求了,恐怕太子妃这趟真去不了行宫。” 姜浓拿着木梳的手微顿。 浓密的睫毛向下掩住了神色。 “往年行宫避暑,太子可只带太子妃一人的……太子如今果然最宠良娣……” “今日太子离去时还专程嘱咐了奴婢们,叫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要打扰了良娣休息。” 墨色的发有些软,又是从旁处落下挡住了脸。 姜浓不急不缓地又把那发丝别在了耳畔。 心中的微动,似拂过杨柳的风……从前,唯一许她睡懒觉的,是祖母。 祖母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随她来了。 除了祖母,更没有人能越过姜玥,去选她。 “良娣快快收拾,吃了饭,还要整理些要去行宫带的……那行宫是避暑的好去处,宫中的娘娘是都想去,到底不是人人都能去的,良娣也好出去见见世面……” “奴婢们也是沾了光。” …… 很快就到了出宫的日子。 姜浓这日才见到太子。 那次后,太子又是好几日不曾来,不过却莫名地往她这里送来许多涂抹的膏药。 各式各样的,就是不问,她也知他想的是什么,让她涂在何处。 如今眼瞧着,见他坐在一匹气势汹汹的马上,那马匹是棕红色的,而他今日穿着一件少有的黑色衣衫。 头戴玉冠。 腰间玉带与之相称,竟比从前多出了几分儒雅在其中。 若是没那匹烈马,当真会叫人以为,他是个只知读圣贤书的俊逸书生。 可他身上的力道,她清楚得很。 是能弄晕人的。 看着那马,姜浓心中也是痒得很。 除了祖母,还有身边伺候的七婆婆,怕是没人知晓,她从前也是会骑马的。 祖母曾是开国老将军的独女,一身的武义,随父去过战场,成了内宅妇人,却也没忘记本事,曾是教过她一些。 可如今,看着那马,若是没人相陪着,她也是不敢骑的。 到底,从前她小,骑的是小马驹。 如今真让她去骑大马,她恐怕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马若是硬骑,摔折腿的都是有的,还有些伤得重的,在床榻上由人伺候着的待在床上一两年的,一命呜呼的都是不少见。 不只瞧见了太子,姜浓还见了姜茹。 碰巧,姜茹也在看她,一脸的阴霾,比着从前见了她就笑,如今的她越发不再掩盖什么了。 若不是此刻有人在看着,姜茹恐怕是要狠狠地瞪她一眼。 如今的姜茹不爱笑了,她却乐意冲她笑。 许是姜茹也不喜她笑,面色越发难看了,掀起了马车帘子,就钻了进去。 姜浓随意移开了目光,不期而遇,竟是触及了那幽暗却炯炯有神的眸子。 他不爱笑,可如今眉眼间竟是少了些冷意。 让姜浓一瞬间失了神,觉得稀奇。 可到底,是到时辰了,她不紧不慢地移开了眸子,由着丫头搀扶着,坐上了太子妃后头的马车。 没一会儿,一辆辆马车就朝着宫外出发。 避暑行宫是先帝所建,距皇宫不过四十里地,占地辽阔,依仗畅通无阻地行了三个时辰,才算到了行宫。 姜浓随着几个领路的宫女,去了住处。 她所住的院子虽不是大的,却胜在精巧凉快,一棵青枣树,斜靠在墙上,竟是还连接着沟渠,一出门,走上几步就到了满是荷花的湖边。 就是不用冰,也是不热的。 也不知是水的缘故,还是这屋子的缘故…… 姜浓懒散,未出阁前就是个不爱出去玩闹的。 就是嫁了人,脾性也变不了。 不过许是见院子外头的湖里头景色实在是美,她也就没忍住,在湖边走了几步,寻到了个阴凉处,叫腊月去摘了几个莲蓬回来。 耳畔是蝉鸣。 伴着凉意,倒是听着清新悦耳了起来。 腊月也是个懂她心思的,还顺道摘了几株盛开的荷花,连着莹绿的荷叶。 一同递到了她的面前,献宝似的,欢喜叫着:“良娣,这荷花开得可真好,正衬你……” 姜浓刚是接过了那荷花,耳边就是响起了一道陌生娇憨的声音。 “荷花给本公主!” 姜浓手顿了顿,当即就转头,看了一眼低了她 一头,恐怕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当即弯身子行礼。 “拜见公主殿下……” 当今圣上的公主并不多,唯独有三个。 前两个是已然嫁了人,只有一个尚在宫中,未到出嫁的年纪,听说是一出生就没了娘,自小抚养在皇后娘娘膝下,想来,那个传闻中的昭月公主就是这位了。 昭月公主仰着头,仔细瞧了一眼面前广袖的美人儿,迟疑片刻,看着姜浓手中的几株荷花,开口问道:“你是父皇的妃子?” 姜浓紧了紧手中的娟帕,不紧不慢地回复:“殿下,妾是太子殿下的良娣。” 说着,姜浓就抬起头,把手中的荷花递到了小公主面前,小公主如今才不过十三岁,是还未长开的年龄,不过就是这样一瞧,也是能看出她往后定是个美人儿。 昭月公主脸巴掌大小,便是一朵盛开的荷花都是能盖住她故作老成的小脸。 也不知为何,昭月公主脸上竟是多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窘态和审视,也并未如姜浓料想的那样接过荷花,而是侧身了一步,欲言又止,在姜浓的脸上打量了好几眼。 昭月公主不说话,姜浓自然也不敢乱说话,只是静等着。 可小公主却是没这样的耐心。 “你当真是二皇兄带来的那个良娣?” 姜浓迟疑片刻,含笑点头。 昭月公主又扬了扬头,看了一眼姜浓手里盛开的荷花,道:“你既是二皇兄身边伺候之人,这荷花本公主就不与你争抢了……” “不过,你要侍奉好我二皇兄才行!” 姜浓怔了怔,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到底是个孩子。 向前走了几步,姜浓就是把怀里的荷花递到了昭阳公主的手中。 也不知昭阳公主是如何摆脱了伺候的宫女,独自一人在此处的,她也只好把花交到了小公主手里。 “我身边有女婢,能再去池里摘……公主若是有看上的花,也和命她们去摘来。” 昭阳公主眸子睁大,望着怀里的娇嫩的荷花,许久没说出话来。 总之,之后还是奇妙,昭阳公主还真的使唤上了姜浓身边伺候的腊月来。 腊月也是听话得很,公主说什么,她便是巴巴地做什么。 昭阳公主还疑惑起来了姜浓手里的莲蓬来。 “这是何物?” 姜浓:“莲蓬?” 昭阳公主:“能吃的?” 姜浓一边动手一边答:“剥开,里头是莲子……” 姜浓把剥好的一个递到了小公主的面前,谁知,她却迟疑了,因着面前的小公主竟是毫不客气地张开了嘴,大有叫她喂她的准备。 姜浓愣了片刻,还是把那个干净甜丝丝的莲子放到了小公主的嘴里头。 “果然是莲子!从前都是奴才们剥好了拿来给我吃……” “本公主要自己剥!” 姜浓自然是由着公主的。 不过,姜浓确实也没料到,昭阳小公主竟是个爱与人说话的性子。 竟是吃着莲子,跟着她到了她不远的住处,与她下起了棋来。 小公主棋艺不好,巧了,姜浓棋艺也不好,会些皮毛而已,输了一场赢了一场,小公主竟是越发上瘾了,压根没有停的意思…… 到了日暮时分,日头都是落了山,小公主才跟着几个早就寻来的宫女们回到了住处。 临走前,小公主还眼睛亮亮的,对着姜浓说道:“你棋艺同我一样好,鲜少有人能赢得了本公主,他日我还来寻你……” 姜浓呆愣地在原地看着昭月公主离开的背影。 她的棋艺好? 好在哪里?真的好…… 姜浓如何也没料到,到了夜里,太子殿下竟是也拉着她下了一盘棋。 周玄绎意味深长地看着姜浓道:“昭月说你的棋艺好,来陪孤下一场。” 姜浓:“……” 于是,玩了三场,快速赢了三场地周玄绎迟疑地看着面前双腮急得通红的人儿。 “故意输给孤的?” 第31章 绿茵湖上一帆船 姜浓使劲摇头,面颊越发的红,她就说她棋艺是不好的,今日差点就信了昭阳公主的话了。 果然,外祖母是不会骗她的。 好不好,还是要看同谁比。 昭月公主棋艺了得,恐怕也是周围人奉承的…… “我棋艺自幼就不好,祖母从前就说我没有下好棋的本事……”姜浓老实答复,不敢随意糊弄太子。 周玄绎放下手中的黑棋, 眉眼闪过一丝笑意,沙哑的嗓音不急不慌:“孤教你。” 姜浓抬头看着太子殿下,眉眼睁大,她其实……不乐意学,没想学的。 于是,姜浓低着头,安心看着那只大掌搁置黑白棋子,独特清凉的嗓音句句入耳,昏昏欲睡…… 周玄绎放下了一枚黑子,就是看到面前娇人儿白皙的面颊忽地往下沉…… 他手当即伸过去,捧住那嫩白娇憨的脸颊。 仔细看去,这女子竟是大胆地睡了过去。 许是他的手过于用力,那女子眉眼颤动,轻轻地睁开了眼睛,娇媚的眸中多出了一抹惊呼神色,软糯地叫了一声:“殿下,我……妾知错了。” 认错倒是快。 周玄绎揉捏了一番手中的白嫩:“累了?” 面前的女子使劲点头,眸子亮如月牙儿般温顺,还带着些祈求。 周玄绎眸中闪过一抹暗色,起身,直接抱起了那人儿:“累了就去床榻上。” 姜浓抓紧了高大男子的衣襟,眉眼轻轻垂下,面色烧得又多了几抹红色:“殿下……妾想睡了。” 耳边传来了宽阔胸前阵阵的声音:“孤让你睡……” 被某人抱到了宽敞的床榻上,那人当即就贴了上来,把手搂在她腰前,便是再无动作。 许是见姜浓迟迟没睡,周玄绎揉了揉手中纤细的腰肢:“嗯?不困了?” 姜浓当即闭上了眸子,红润的脸埋在那人的怀中:“妾,妾睡了。” 姜浓不知道的是,暗中,男子幽深清冷的眸子,盯着她的面颊看了好久…… 而在另一个凉院内,太子妃捏碎了手中刚被剥好的莲子,渗出了汁液来,面色难看得很。 “姜浓怎么可能和昭月公主交好?昭月公主娇惯,怎能看得上姜浓?” 常嬷嬷满眼担忧地看着太子妃,尽力安慰道:“想来昭月公主也不过是见四姑娘有趣,才玩耍了一番,过了兴致,定是不会再和四姑娘有牵扯。” 其他的丫头也顺势解释道:“或许是姜良娣隐瞒了身份,昭月公主也是被哄骗了才和姜良娣待在一处的,他日昭月公主得知了姜良娣的妾身份,怕是也会离得远远的。” 这些尽力安抚的话,在姜茹这里到底没起什么作用。 “他日我千讨好,万讨好,昭月公主都不为所动,不曾来探望问候我这个嫂嫂,高傲得从不把我放在眼里,如今竟是去了姜浓的屋内!” 常嬷嬷:“娘娘你莫要动怒,千不好万不好都是四姑娘的不是,你也是要放宽心……” 姜茹眼中满是凄凉:“她这般独宠,我怕她往后……” 常嬷嬷脸色也是难看得很,蹲下身子,认真地说道:“太子妃娘娘 ,你是东宫的太子妃,是太子殿下的正妻!在东宫除了太子,没有人能越过你!” “全天下男子都是一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殿下既能宠幸一个孙良娣,就还能宠幸旁的……如今对姜良娣不过是一时情迷,用不了多久,殿下定是像从前一样,也会看到娘娘您的……待到四姑娘给娘娘生下了子嗣,老奴必会帮娘娘扫清前路的……” 姜茹脸上一抹凄凉:“太子对姜浓,是不同的……很是不同。” 常嬷嬷身子一怔,看着自小养育的太子妃满脸的恨意,久久没有回神。 …… 行宫外挨近的有一绿茵湖,远远看去,看不到尽头,就是站在湖边也是能凉意袭来,舒坦得很。 正是盛夏,绿草倒映在湖内,显得湖也变成了淡淡的青绿色,多了几分清爽肆意。 一足有一座院子大小的船只停靠在湖畔。 三两衣着华丽的贵人进入了御船内。 按照身份,姜浓自是后入的,今日圣上有兴致游湖,宫内的几位伴驾的娘娘还有皇子都是来到了御船上,见识一番。 精致雕砌的船很快行到了湖中。 姜浓随意站到船只的一角,望着绿莹莹的湖面,也是觉得凉快。 船内亭中,圣上由着贵妃娘娘陪着,几位皇子聚在左右。 昭阳公主来到了姜浓身侧,说起了昨日下棋的事。 “与你这样的高手对弈才是畅快……” 姜浓:“……” 昭阳公主:“昨日我又回去看了些书和下棋的法子,下次定能多赢你几场……” 姜浓:“……” 姜浓呆呆地看着自信满满的昭阳公主,久久说不出话来。 ……还是不说为好。 “太子哥哥过来了。” 昭阳公主忽然的一声,姜浓顺着昭阳公主的目光的方向看去。 果然看到太子正顺着御船的栏杆往这边走来。 今日他穿的是一袭月华色的锦袍,显得比平日里低调,腰间是个碧色的龙纹玉佩,姜浓忽然想起了她这几日远远瞧见的几位皇子。 当今圣上有五子。 太子是皇后娘娘说出的嫡子,却非长子,排行第二。 因其生母为皇后娘娘,自圣上登基后,就被亲封为了太子。 大皇子为如今的贤王,今日并未来这御船上观光,不过她曾远远见过一面的,生得谦逊温和,留有胡须,带着些读书人的雅致谦逊,没太子高大,身量也没有太子结实。 听说贤王子嗣颇丰,不论嫡庶,如今院内也是有两儿三女了。 三皇子也被封为王,是如今的廉王,同贤王一般在宫外开府,府内妻妾同样比这太子要多好些,虽方成亲纳妾不过两年,却也是有儿有女了。 生得和太子有几分相似,却比较着少了一丝冷意,多了几分温和谦逊,谦谦君子的模样。 四皇子刚是成亲在宫外开院设府,被封为常王,听说刚得了个的儿子,办过了满月宴。 五皇子还未许亲,不过十五,正在宫中住…… 总之,她是瞧着,几位皇子中,也就属太子,这个冷面的生得最好,身量更高,她看着更顺眼些。 “那是什么!” 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姜浓望着往她这里走来的周玄绎,瞳孔紧缩。 “殿下!” 骤然间,姜浓朝前一大步,用尽全力拉住男人的胳膊扑去。 身子剧烈的疼痛叫人意识模糊,耳边吵嚷的声音,更是让人烦躁。 手臂传来阵阵的剧痛,变得麻木。 直到彻底昏过去,耳边嘈杂呼喊,仍未清静。 “浓浓!” “救驾!救驾!” “救命啊!” “来人!快来人!” 第32章 妾的孩儿 姜浓再次醒来已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天暗得很,胳膊也疼得很。 床榻前站着的高大身影,姜浓竟是能透过帘子,看得清楚是谁。 原来,他们这般熟悉了。 连她自己都没料到。 ……她本是最惜命的。 也幸好,那支利箭刺在了她的肩膀。 疼昏过去前,她还看到了有血流出,润湿了他今日浅色的袍子。 现如今,她使力想看向伤痛处,却也瞧不见,她身上自小就没有疤痕,如今……恐怕是丑得不行。 “良娣醒了!” 那正与太医交谈的高大身影猛地一顿,当即就掀开了帘子,目光凌厉地落到了她的脸上。 他此刻脸色有些难堪,还有些瘆人。 恐怕若是小团儿瞧见了他,都是能被吓哭的。 “可还痛?” 他忽然靠近,只问了这一句话。 声音倒是比着他的脸色更温和些。 姜浓抿了抿唇,眉眼眨了眨,苍白的脸色带着几分委屈,实话实说:“自是痛的。” 周玄绎身子一僵,脸色越发的沉:“你既知道痛,为何还要冲过来挡那一支箭?” 姜浓怔了怔,咬了咬干涩唇,长长的睫毛落下,掩盖住眸色,转头不去看他,闭口不言。 周玄绎高大的身子越发僵硬。 许久,他又开口,这回倒是缓和了些,声音都带着些解释:“是孤的错。” “你身子单薄,若是那支箭射到了旁处,你是要吃大苦头的,你可知?” 也不知是痛的,还是被吼的,那双娇媚的眸子竟是不知何时续上了泪水,如同海里捞出的鲛珠一般,滴滴垂在面上。 瞧着是委屈极了。 “那一支箭是朝着殿下胸前去的……我不扑过去,谁知会如何……” 她说话娇娇软软的,落到人的耳朵里,既听出了是委屈又觉得胸口滚烫得厉害。 周玄绎坐在可怜女子的身侧,伸手轻柔地把那女子躲藏的脸摆正位置,俯身,轻轻地擦拭她脸上的眼泪。 “不后悔救孤?” 姜浓缩了缩脖子,又是觉得肩膀的一阵痛,眼睛霎时又红了,声音越发娇软可怜。 “殿下是妾的倚仗,若是殿下出事了,妾不知道该去何处……” “到宫外也是被人欺负。” 话音刚落,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声音:“何人欺负你?” 姜浓眉目轻挑,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那男人,许久未开口,最后只吐出了一个字。 “痛……” 周玄绎深深地看了姜浓一眼,才看向伤口处,叫外头候着的太医进来。 ……姜浓怕极了吃苦药,可人生了病,药都是苦得难以入口的。 腊月挖了一勺苦药递过来了许久,姜浓都没有能喝下第二口。 那边站着的男人目光凌厉地看着那软软糯糯的可怜女子,吩咐了帐子外头的梁公公一句什么,命一干伺候的人下去,他接过了喂药的活计。 男子的脸向来都是冷的,如今更是紧皱着眉头,幽暗的双目直勾勾看着她有些惨白的脸,轻轻地舀了一勺汤药递到了姜浓的唇边。 “孤命梁公公去取了蜜饯来,喝了就能吃了。” 姜浓皱着秀眉,水润的眸子望着那男子,还是凑近了,给面地吃了一口。 一口药下去,惨白的小脸立马皱巴了起来,那双水眸也是蓄满了水,恐怕再是一勺,就有珍珠子从里头跑出来了。 男人声音也多了几分僵直和不忍。 许是觉得再喂一口都难,周玄绎试探地寻了一个法子。 “吃完了这药,孤答应你一件事,可好?” 姜浓惨兮兮的面顿时一怔,用一双晶莹的眸子遥遥地望着许诺的周玄绎,声音软糯可欺:“当真?” 周玄绎又舀了一勺,递到了姜浓多了几分血色的唇畔处:“自然,一言九鼎。” “待你吃完了药,孤就许诺。” 姜浓心口蹦蹦乱跳了一通,她是有事相求,她也有所图谋。 如今,好像刚刚好。 若是他同意了,当下的麻烦苦闷,就迎刃而解了。 姜浓不自觉张开了唇,似没有味觉般,喝了太子殿下亲自喂的药,一口下去,就会有第二口,第三口…… 她似忘记了哭,可那脸色因着苦药越发的惨白却毫不作假。 周玄绎手紧了紧,看着那张巴掌大却全然失去了血色的小脸,面色越发的冷峻了。 那药碗搁置在一旁,他拿起帕子,轻轻地擦拭了那张小嘴,低声问道:“这么想让孤的许诺,可真的有事求孤?” 姜浓仰着小脸,睁着娇柔的双目,落到了周玄绎的脸上,旋即,她点了点头:“妾,是有事想殿下帮一帮妾。” 周玄绎也提起了些兴致:“何事?” 姜浓伸出了另一只能动弹的手,抓住了周玄绎的衣袖,轻轻一拽,眉眼间说不清道不明的难为情。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蓄了好大的力,才将口中的话脱出口。 “殿下当知道妾在宫外,还个孩子。” 此话一出,姜浓能感受到面前的男子身子的僵硬。 以及那瞬间释放的冷意。 可机会只有一次,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要求的事说出口。 许是因着紧张,又或是被面前男子散发的冷意恐吓到了,那张本就失去了血色的娇艳笑脸更是可怜,她说的声音便也小了些。 “那孩子,被我放在了一处庄子里,他,才五个月大,虽和芯郡主一般大小,却不如她壮实,被自小照顾我的嬷嬷养着,很是听话的,从来不哭不闹,他没有大名,只有个小名,叫小团儿……可前段时日,我是听说太子妃是在寻他。” 说完了这些,姜浓顿了顿,正要抬眸看一眼这男人的神色。 谁知,耳边就响起了男人毫无温度,散发着冷意质问的声音。 “你想和他母子团聚!” 姜浓怔了怔,望向那说话的黑了脸的男子,久久未曾开口,她自是想过的。 “你想离开孤,离开东宫!” 姜浓睁大了双目,几滴眼泪落下,使劲摇了摇头,一只能动弹的手抓住了男人的,解释道:“妾是想让殿下帮帮妾,在外头寻一些靠谱人,帮我照顾小团儿,不要让小团儿被太子妃寻到。” 男人脸上莫名多出来的戾气驱散了些。 姜浓紧紧地抓着那手,仰着一张惨白的小脸继续道:“小团儿若是在太子妃手上,我往后是要事事都听她的,受她胁迫……我不想,妾想听太子的。” 也不知是哪一句话说对了,总之,男人的面色又多了几分缓和,不过那脸色相比从前还是暗沉得很。 “那孩子就那么重要?他被谁把持着,你就听谁的?” 浸满水的双目越发的红润胆怯,孱弱的身子竟莫名地还有一些忍俊不禁地颤抖。 姜浓收回了手,垂下了头,嗓子都带着随时能被打破的脆弱:“那孩子,总归是我生的,不知他是谁的……刚得知有他,我是喝了药不想要他的,可沈世轩,他绑了我,逼我生……待久了,妾就只知道,那孩子是我的。” “我总不能自此丢了他,不去理会,任由他自生自灭……” 屋内猛然的静谧,叫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克制忍耐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就是你所求的?” 姜浓抬头,通红着眸子望向那叫人看不清脸色的人,身子僵直,不敢多动弹一丝一毫。 瞧着是被吓得不轻,连身子都在微微发颤。 “我,妾错了。” 刚是说了这一句,耳边就是太子清冷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气:“好,好得很!” 随后,满身怒气的太子大步离开。 屋内,暗沉沉的,似没了生气。 姜浓望着那紧关上的门,口中苦得舌尖发麻,伤口处时不时剧烈地疼痛,一次比一次清晰。 心口紧得几乎叫人窒息。 她早就料到了……不是吗? 本就是她强人所难。 可,她如今除了他,寻不到谁能来帮她。 她不能叫小团儿落到太子妃手里。 可太子动怒了,拒了帮她。 她该找谁,该找谁…… 有谁能帮她…… 心口紧得发疼,脑海中混乱不已,伤口上的疼痛紧迫姜浓思绪不了一分。 就是有丫头过来问她可是饿了,可是渴了她无力回复一句。 弄得来伺候的宫女也是跟着紧张了起来,担忧地叫了太医过来。 姜浓都是听之任之,看眼前好些人忙碌着。 而此刻在侧间的太子爷,冷着面,浑身似结了一层霜般,叫人不敢靠近。 梁公公犹豫在门口,踱步来回走去,又不敢过多发出声音来扰了太子清静,又是想进去禀告一二。 昨日姜良娣救了太子性命,可是立了大功,他日回宫,必然是要得赏赐,进位份的。 太子爷定然是比着从前更加宠爱关切才是。 可如今…… 不过才过去半日,怎就不同了? 太子竟怒气冲冲地从姜良娣房内出来,都快半日了,入了这书房,就再也不曾有什么动静。 姜良娣这是做了什么惹怒了太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这个做奴才的无论如何也猜不透啊! “进来!” 两字忽然从寂静的屋内传来的一声。 叫梁公公心中咯噔了一下,当即就打开了门,进了屋内。 当看到书房内那阴沉的面容时,梁公公立马低下了头,五体投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太子。 “她如今,在做什么?” 梁公公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殿下问的是谁。 “回禀殿下,良娣她还是在床榻上养伤,不曾下榻,也不曾动弹。” 谁知,回答后,那声音越发的冷冽了:“她现如今还没有吃东西?” 梁公公心中咯噔了一下:“良娣她,她不曾吃何物,伺候的宫女说,良娣不知为何一直红着目,望着帘帐子,不曾喝一口水,也不曾吃一口膳……” 话还没说完,梁公公跟前就落下一方砚台。 只叫梁公公吓得身子忍不住地抖。 “你们就是这样伺候她的!” 身子压得更低的梁公公:“良娣她,到底是身子娇贵,我等不敢逼迫,实在是良娣她身子过于虚弱,我等不敢胡乱来……良娣身边两个伺候的宫女,又都不是得力的,到底是伺候不到良娣的心里去。” “做奴才的,怎敢逼迫主子……” 梁公公说了这一句,见殿下没什么动静,就又说道:“太医诊脉,说是良娣,良娣她……” 周玄绎:“她如何!” 梁公公只好颤颤巍巍地把话说完:“太医说良娣她如今郁结于心,恐怕不好养伤治病。” 案前高大的身影猛地拔高。 在暗处,那俊逸的眉眼也多了几分怒意。 “她可真敢……” 梁公公不明所以,却还是没忍住开了口:“良娣到底是个娇弱的女娘,如今受了伤,也是要好生安抚的……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正事。” “万不可落下病根啊,总是要顺着的……” “姜良娣也是个可怜的……” 室内又变得沉寂不已,叫人呼吸闭塞。 本是站起身的太子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座上。 与阴暗似融为了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 屋内响起了一声冷清还带着无奈的无语声:“姜浓……” 梁公公心中咯噔一下,身子压得更低了。 “梁忠。” 梁公公当即抬头道:“奴才在!” 周玄绎绕过了书案,来到了梁公公面前,沉声道:“派人出行宫,寻几个人……” 梁公公身子一僵,大声道:“奴才遵命!” 第33章 奇人 而病着的姜浓这里,来了人探望。 是太子妃姜茹。 此时她正坐在床榻前,手中拿着帕子,时不时擦着眼角,怜惜地望着姜浓,说了好些知心话:“你不过是个娘子,如何能挡住那一支箭,这不是拿性命去搏嘛!” “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该如何同父亲母亲交代?” “你到底不是个稳住的,竟惹得殿下那样不快……” 姜浓望着眼前的太子妃,惨白的脸色毫不波澜,眉眼淡淡的。 太子妃满不在意,继续询问关切,她身为姜良娣的嫡亲姐姐,姐妹情深自然是要有的,赶忙来探望她,也是不可缺的。 总之,旁人能看出她们是姐妹情深,就足够了。 说了几句话,太子妃擦着眼泪就离开了。 由着身边伺候的人扶着,到了无人之处,方才还关心则乱的面色恢复如常。 “娘娘如今可看到了,太子并未因为四姑娘挡了一支箭就对她另眼相看,如今可是放心了?” 太子妃姜茹嘴角向上勾了勾,道:“都是受伤了,还惹怒了殿下,害得殿下冷着脸从她那里出来,到底还是蠢笨,命不好……” “瞧那姜浓的脸色,费尽心机受了这样的大罪,差点没了半条命,流了那么多的血,身上恐怕也是要留下伤疤,丑得很……” “殿下倘若真是疼惜她,如何会这样当众不给她脸,到底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常嬷嬷笑着回应:“太子妃娘娘说得对,姜家的娘子,还是娘娘您的命最好……谁也不能越过了娘娘去。” 似想到了什么,太子妃姜茹皱紧了眉头道:“还是要让父亲母亲抓紧,寻到那孩子,不论今后如何,手中有那孩子,也是我那四妹妹的把柄。” “不怕她往后不听我的。” 常嬷嬷笑道:“是,娘娘莫急,快寻到了……” …… 众人如何也没想到,怒气冲冲离去的太子爷,用膳之时竟又是来了姜良娣这里! 太子爷面色仍旧不大好,眉眼带着暗色,清冷的面容叫人不敢多瞧一眼。 旁人没想到,姜浓也没想到。 她睁着红肿的双目,怔怔地望着来人,眸中似浸染了绿茵湖的水一般叫人不忍起来。 太子爷起先并未开口,姜浓也抿着唇不曾开口。 只是那水灵灵的眸子望着那人清冷的双目。 “良娣可喝药了?” 太子事先移开了眼,问起了旁边伺候的青秀。 青秀当即跪在了地上,颤着身子道:“太医说,良娣用过膳再吃药为最佳,我等不敢胡乱来……不敢不遵医嘱。” 太子周玄绎眉头紧皱,眼底闪过一丝暗色,望向了那床榻上蜷缩的一只,脸色苍白,带着怯懦和不知所措的女子,娇娇弱弱的可怜样。 她到底……可真是个傻的! 不过才半日,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丝毫不顾念自己如今的身子! 可真敢! “摆膳!” “是!” 因着姜浓伤了身子,病着,膳食也是极其讲究的。 不可食寒凉,不可食过于油腻的,不可食过于辛辣的…… 故而,膳食都是些滋补浓郁的汤。 看了一眼太子的脸色,旁边的青秀眼疾手快地要接过姜浓的膳食,伺候主子用。 谁知,还没碰到,那碗汤就是被堂堂太子抢了去。 只见太子手里端着汤,来到了床榻前,清冷的眸子垂下望着那面色惨白的可怜人儿。 就算是受了大病,脸上失了血色,这女子依旧这般。 只会勾人。 “还不饿?”他的声音依旧冷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胁迫。 姜浓抿了抿唇,望了那男子一眼,才是开口,沙哑软糯的声音叫人听了心口一紧,那双通红的眸子,似凝了水珠一般晶莹剔透:“殿下……” 周玄绎深深地看向姜浓,伸出手落到了床榻上虚弱女子的脸上,声音克制地喑哑:“孤什么都答应你……” 姜浓神情一怔,蓄水了的眸子抑制不住流了泪,没等那一滴泪落在床榻上,就被那双大手轻柔地擦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可饿了?” 这一问,叫床榻上的女子眉眼眨了眨,脸色多了些血色,声音也越发的软糯娇柔:“我,妾,妾不大饿。” 周玄绎皱眉,丝毫不给女子留有余地,挖了一勺汤,递到女子的唇畔:“不可胡来,孤喂你……” 那汤勺落到了姜浓嘴边,姜浓就顺势张开了唇,一双含着水的眸子盈盈地望着,极为听话地喝着递过来的吃食。 直到把那一碗吃完,才算罢休。 姜浓饭量本就不多,一碗浓稠的汤也是足矣。 待到太子命人盛第二碗时,姜浓就阻止了去,无论如何也多喝不了一口。 太子虽有些不满,不过也没和病着的儿人争执一碗汤。 姜浓极为配合,顺从地喝了太子亲自喂的苦药,除了面上不自觉显露出的神情,阻止的话一句都不曾说。 她也不曾再问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她知他那句话不是哄她的。 堂堂太子,无须哄她。 他很好,对她很好…… 所以,她宁愿听从他的,也不肯听太子妃的。 她很难,寻到一个对他这样好的人了。 除了故去的祖母,这些年来,没有人这样对她好过…… 她也好久没有尝过被人护佑的感觉…… 有些东西,染上了就不好再戒掉。 …… 心思顺遂了,姜浓才有闲心去打听旁的。 从腊月的口中,姜浓才知晓那日绿茵湖上发生了何事。 说是遇事船上除了几个护卫,以及她受了伤,贵人皆是平安无事。 皇上更是被护得周全。 藏在林子里的暗卫,也被逮住了两个,那两个当场就把刀捅进了腹部,死得干脆。 故而,如今没有找出什么幕后主使。 不过虽没什么人受伤,可到底船上都是些贵人。 贵妇娘娘也是被吓病了,如今还在屋内休养。 连着昭阳公主,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今日也是生了病。 “良娣可是救了太子殿下,是立了大功的,他日回了宫中,定是会抬高位份,皇后娘娘也会嘉奖娘娘的……” 腊月眼睛亮得很,心中觉得她跟着姜良娣是走了运道,且不说太子殿下如今的宠爱,就是良娣不顾性命救了太子殿下这一条,都是旁人不能比的,往后就是再如何,东宫里的那些伺候也是要敬重着。 更何况,太子殿下是真真地在意她家良娣的。 他日,良娣再生育个一儿半女,便是如何也能在宫中站稳的。 她们这些伺候的,也是水涨船高,有大福气的…… 这样想着,腊月伺候得越发尽心尽力了。 日日抢着活干。 只想叫良娣早些恢复,能尽心竭力地伺候太子,早早地生育个子嗣来。 …… 养了两日伤,姜浓这里就又来了客人。 是昭阳公主。 她还带来一盒子新鲜摘的莲蓬过来。 坐在了她跟前,仔细地给她剥了起来。 连着看她的眼神都比着前几日要不同了。 句句都不曾提及什么感激,却句句都是。 “我是佩服你的,当时那般紧急的情景,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二哥哥会怎么样呢!” “若是他出了事,母后怕是也要丢半条命的,我也好过不了。” “你是个全心全意对我二哥哥好的,不顾性命救他,连我都不如你……” 昭阳公主说着,眼中竟是还流露出了钦佩来,看她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还伸出了小手,把莲子亲自递到了姜浓的嘴边。 姜浓不得不张开嘴尝了一口,是清甜可口的。 听了一耳朵的好话,她也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便是转移了些话题。 “听说公主你也是病了两日了,今日就好了?” 昭阳公主脸上顿时露出了些羞涩来,冲着姜浓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是不曾见过那样的场面,那日你又流了这么多的血,我是有些惊慌的,故而才……” “连贵妃娘娘都是惊吓得卧床不起,我,是还小的……” 姜浓笑着,看着昭阳公主羞涩的小脸,眉眼弯弯。 “公主很是厉害了。” 昭阳公主眼睛一亮,抬头望姜浓:“你当真觉得我厉害?” 姜浓点头。 “公主可是最小的,比之旁人也是极为有胆量。” 昭阳公主眼睛欢快地眯了眯,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那日,我瞧见了御史台,宋贯卿,他当真如旁人所说的那样,是个玉面郎君,倒是俊俏,虽不及我二哥哥,却是少有的好样貌。” 姜浓顿了顿,望着昭阳公主:“御史台?” 昭阳公主点头,眼睛越发的亮堂:“你不曾听过他?他可是断案神手,眼睛更不似常人,若是不然,怎会不过二十五就成了正四品御史台。” 姜浓:“眼睛不似常人?” 昭阳公主越发有兴致了,靠近了些,说道:“这御史台是个奇人,只是看一眼刚出生没几日的婴孩,就是能在百余人中分辨出这孩童的父亲母亲是谁,从未有差池……他就是瞧一眼死人的骨头,都能画出骷髅骨头人的画像来,由此找出死者的家人。” 姜浓身子一僵:“真有这般的奇异事?” 昭阳公主使劲点头:“自然有!这都是母后同我讲的,那御史台的确办了好些奇异案子,我二哥哥也是知晓的,你大可问一问我二哥哥,他定然会同你说的。” 姜浓垂眸点了点头,一只手捏了一个昭阳公主剥好的莲子,放到了口中。 才是发觉,这莲子竟不似旁的清甜,是苦的。 昭阳公主似也发现了不对,笑呵呵地说着:“这个莲蓬中的莲子都是苦的,我方才也吃了一个……我刚剥好的这个是极清甜的,你尝尝。” 说着,昭阳公主就递到了姜浓的唇边。 有一就有二,自然也有三。 姜浓这次很是自然地张开唇,吃下了昭阳公主亲自剥好的莲子。 刚是咀嚼了一下,一抬头就呆呆地看到了一个站在门处的身影。 那人也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 竟是沉着脸,望着她这边,全身的冷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殿下。” 姜浓叫了一声。 昭阳公主也是听到了,赶紧回头,叫了一声二皇兄。 周玄绎这才往屋内走去。 来到了一侧。 先是看向了昭阳公主,淡淡开口:“她身子不适,不可过于叨扰。” 昭阳公主是个极听哥哥话的,使劲点了点头,还生怕周玄绎没明白,发出了声音:“嗯嗯。” 周玄绎皱了皱眉头,余光扫了一眼昭阳公主带来的一堆莲子:“不走?” 昭阳公主愣了愣,似终于反应过来了些。 望了姜浓一眼:“好。”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谁知,身后就是又传来了一句冷冽的声音:“下次来莫要再带莲蓬,若想吃,叫宫女剥好洗净。” 昭阳公主小身子抖了抖,暗道不好,她二皇兄这是又犯病了。 二皇兄最爱洁,她方才好似,亲自喂了他的良娣! 坏了坏了。 昭阳公主走得急,还快,瞧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什么野兽追她似的。 昭阳公主走后,屋内就只剩下姜浓和周玄绎两人。 旁人宫女都在外头候着。 姜浓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殿下坐在了一侧,用帕子净了净手,拿起了一个不曾被人碰过的莲蓬,开始剥了起来。 他剥得不紧不慢,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刨开了莲蓬肉,从里面取出了一颗绿色的莲子,再次剥开青绿色薄薄的莲子表皮。 露出了白色的果子,他这才抬起深邃的眸,望着她,把那莲子放到了她的唇边。 姜浓一时没反应过来,久久都没有张口。 周玄绎眸子暗了暗:“怎么?不喜吃莲子?还是孤喂的不如旁人为喂的好?” 姜浓赶紧张开了唇,用舌卷着那莲子,吃到了肚子里头。 她都没品什么味。 谁知,他又不知何时又剥好了一颗,再次放到了她的唇边,幽暗的眸子盯着让她吃下去。 一回生二回熟。 第二回,她又是卷入了口中,嚼了一口,清甜在唇边蔓延开来。 倒是忍不住叫人多吃几颗。 那人似乎也是喂上了瘾。 一颗一颗的,投喂着,从未间断过。 直到一整个莲蓬被他剥完了全喂给了她。 他竟还想去拿第二个过来。 姜浓当即就阻住了他。 “妾吃好了……吃不下了。” 他显然并不满意她说的话,暗戳戳的话音中带着逼问:“可还要旁人喂你?” 第34章 宋贯卿 姜浓眨了眨睫毛,久久未曾出声,之后还是回答道:“不要……” 周玄绎满意地松开了手,又深深看了一眼她那红唇。 命外头宫女布膳。 …… 夜里,这位太子竟是不曾走。 姜浓由着伺候的丫头服侍着沐浴后。 看了一眼那满身湿气的男子。 他应当也是刚沐浴过。 坐在桌面摆弄棋盘。 见她来了,眼睛微抬,后头伺候的丫头接连出了门,只剩下屋内两人。 姜浓不过是肩膀受了伤,腿脚是好好的。 如何也是方便的。 见那高大的男人走来。 姜浓故作镇定地站直身子,与那人对视。 “殿下。” 周玄绎伸手来,抓住了她那只未受伤的手,低头看着她的发间询问:“今日可有伤着,可有哪个宫女弄疼了你?” 姜浓摇头,今日这些女婢是个个小心翼翼的,手脚不敢在旁处多动弹一分,只因昨日有女婢给她沐浴时,碰到了她的伤口,她喊了一声疼,便是引出来了这人。 他竟是直接命人把那个女婢拉了出去。 事到如今,她仍不曾瞧见个女婢的身影。 那个婢女如何,她不知,她也无心思问旁人。 自小她就是个心硬的人。 “我无事,她们伺候得都很尽心,不曾伤到我。” 周玄绎:“是嘛。” 刚是落下了这两字,只见周玄绎上前了一步,避开了女子的伤处,轻柔地搂住了盈盈一握的纤腰,将人儿抱了起来。 “太医说,早睡些,休养得更好。” 落到了床榻上,姜浓都是听话顺从得很。 这几日太子日日都会来,同她一起用膳,看她吃药,却不曾宿在她这里。 今日……她这样的伤,还未曾长好,丑得很。 做不了什么的。 周玄绎避开了姜浓伤的那边,把人儿轻柔地放到了床榻上,在另一边安置下。 夜本就深了,最后的烛火被灭尽,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见。 姜浓捏了捏被褥的一角,犹豫了一番,还是扯了扯身边男人的衣角。 “殿下。” “孤在。” 姜浓艰难地要侧过身子,朝男人这边,周玄绎也是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揽着纤细的腰肢帮她。 “伤口痛了?” 姜浓摇头,由着那人搂着自己。 在暗夜中,眸子显得很亮,睫毛扑闪地眨动,瞧着男人的那张依旧俊逸的脸。 “今日,昭阳公主同妾说了个人。” 听到了昭阳公主几字,周玄绎面色显而易见少了一些暖色,询问道:“她说了何人?” 姜浓又是往男人面前凑了凑,几乎是要跑到宽敞的怀里:“说是御史台,宋贯卿,昭阳公主好一顿夸他,说他面如冠玉,是好些女娘喜爱的……生得很是俊朗,被京都众多女娘追捧着。” “御史台,宋贯卿……”男人沙哑着嗓音,重复了这个名字。 姜浓却是觉得男子的神情越发的不对劲了起来。 不过如今,她是想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并未在意旁的。 “是,就是御史台,宋贯卿,我,妾不曾见过他,从前倒是听过有人提及他貌若潘安,却不知道他的本事……倒是心中好奇。” “昭阳公主说他眼睛与旁人的不同,聪慧无比,能单看尸骨就画出死者的生前的样貌,可是当真?妾是……” “姜浓!” 话还没说完,就是被面前离得极近的男子打断了,姜浓愣了愣,半天不曾反应过来,他,还是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总是怪怪的。 男人话音中带着些许的胁迫和怒意。 姜浓自是无法忽略,体会得清晰。 姜浓只好更软一些,想消除些这男人无故的怒火。 又是往男人那边挪了挪,扯了扯他的衣角,睁着大大的双目望着,用软糯的声音询问道:“妾在?殿下唤妾何事?” 周玄绎清冷的声音传到了耳边:“这般夸赞,是想见一见那御史台宋贯卿?” 姜浓迟疑地点头,却是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道:“妾是不曾见过这样的神人,觉得好奇,才是想询问一二。” 周玄绎越发冷冽的声音响起:“是嘛。” 姜浓使劲点头,又拽了拽男子的衣服:“他的本事可是真的?妾是好奇得很,可真像民间说的,可白骨识面,幼儿寻母寻父?” 周玄绎:“是真的。” 姜浓抓紧了手中的布料,心口一紧。 若是真有这样的人。 她是不是可寻到小团儿的亲生父亲,早做防范。 可到底,那御史台,总归不知是何等人,她如何能寻他…… 她是没理由寻他的。 “可想够了?” 忽然地一道清冷的声将姜浓拉回了思绪。 因着屋内暗,帐子里更暗,可到底,眼适应了就是能辨物的,连面前人的神态她都是察觉到了几分不一般。 他是,怒气越发深了…… 为何? 她说错了话? 于是,姜浓便是抿着唇,尽量少说些。 可男子竟是不放过她,逼迫得更近了,话音中满是异样,说着她不曾听过的语气:“听了那御史台宋贯卿生得白嫩,面若冠玉,你就想见见他,看他生得有多好?” 姜浓:“……” 周玄绎:“他生得再好又如何?真合乎你心意了,你该如何?” 姜浓:“……” 周玄绎:“宋贯卿如何好?他二十有五还不曾娶妻,怕是和那个沈世轩一般,即便如此你还觉得他好?” 姜浓:“……” 周玄绎:“他行事怪异,府内皆是男仆,最爱听伶人唱戏,你还觉得他生得好,本事大。” 姜浓:“……” 周玄绎:“不过是个小白脸,不过比孤白些,眼睛好使些,其余样样一般。” 姜浓:“……” 周玄绎:“据说半年来还不曾沐浴一次。” 姜浓:“……” 男子说了好些。 姜浓听得呆滞恍惚。 她一时间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她从未想过眼前清冷的太子有一日会揭人短,句句不留余地,字字诛心。 到了如今,姜浓听在耳朵里,只觉得那御史台,宋贯卿是个不能多看的。 若是她将这些太子说的话复述给昭阳公主听,也不知昭阳公主会是何等的神情。 一时之间,她是想象不到的。 因着今日她瞧昭阳公主,的确是觉得那御史台宋贯卿玉树临风,面若冠玉,是个女娘见了都说是好的郎君。 却不承想,竟有这些旁人不知道的秘闻…… 第35章 侧妃 见怀中的人儿一脸震惊的神色,周玄绎才是停了下来,垂眸望着怀里的娇艳的女子。 “你可是明白了那御史台宋贯卿是何种人?” 姜浓只能使劲点头。 男子面上果然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深邃的眸子又是暗了暗,揉了揉她的脖颈处,带来了些许瘙痒。 不过那大掌很快移开。 耳边传来了男子沙哑的安抚声音:“睡吧。” 姜浓点头:“嗯。” 想了想,姜浓准备再移回去方才的位置。 谁曾想,刚是动弹不了不足一寸,腰就是被那大掌扣住。 “别动,睡吧。” 姜浓怔了怔,还是听话地埋在了那人怀里睡了过去。 …… 行宫这一趟是出了刺杀的大事。 故而,没几日皇上就下旨了要回宫中。 到底是身子刺了一个口子。 不是一日半日能好的。 太子请旨在行宫中多留了几日。 故而,姜浓就又在行宫里头安心躺了几日,身子能动弹,口子也是长好了才是离开。 姜浓知道,太子是在迁就她。 他对她好,姜浓就越发听话了些。 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他答应他的事。 小团儿一日安顿不了,她一日安心不了。 男子听了她问的果然还是沉了脸,却没有像上次那样一走了之,而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安顿好了。” 姜浓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来。 小团儿安好,能有太子庇佑,是最好的,太子妃就是再有权势,也越不过太子去。 得知了小团儿安然无恙,姜浓越发的乖顺,自然也不敢再提什么无理难为人的要求。 等一等,等她再安稳些,离见小团儿也就不远了。 总是要有些耐心的。 …… 直到口子长好了,姜浓才是坐上了车马,离开了行宫。 路上,也是顺遂得很。 到底就只剩下她和太子两人。 故而装扮得朴素,也没有什么仪仗,连着护卫都是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躲避着。 可也不知是不是她瞧错了,总是觉得,这车马,比她从行宫出来的时候多了一辆出来。 一同进入了宫中。 到了东宫,姜浓就把那马车抛之脑后了。 太子归来,东宫不论大小主子,都是要出来迎接的。 太子妃提前几日回来,如今正是她站在宫门口,领着身后几个良娣和奉仪,接应他们。 刚是下马车,就见太子妃等一众女子走了过来,朝着男人行了礼:“殿下舟车劳顿,一路可顺遂?” 周玄绎依旧清冷:“尚可。” 太子妃端庄自持地笑着,就看向了后头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姜浓,满脸的关切:“妹妹如今伤势可有恢复?瞧这面色,是比前些日子见你,好上许多。” 姜浓点头回答,同样笑颜如花:“谢姐姐关心,我是伤势好得有七八分了。” 太子妃后头的几个奉仪和良娣,也上前了几步,拜见了太子,也同样问候了姜浓。 如今离太子爷最近的,就是正抱着孩子的孙良娣。 前段日子她是被禁闭在了院内,如今是解了禁,抱着半大点的小郡主,在太子面前说了好些话。 “殿下,芯儿虽小,却也识得父王的,看她,见到了殿下都是笑得没了眼睛的。” 太子面色如常,却比着从前少了一份冷意,多了几分柔和。 只见那本是冷漠的男子垂下来头,仔细打量起了孙良娣怀里的那个粉嫩的小娃娃。 孩子虽是小,屋内上下却有好几个乳母侍奉着。 不怕吃不饱。 如今这情景,瞧着确实养得很好。 连姜浓也忍不住盯着看,眼中多了几分酸涩。 她不知,小团儿如何可是吃胖了,可有日日被照顾得精细。 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比不上郡主,能有这些人伺候疼爱着。 他没有可倚仗的父亲,现如今她也不在他的身边…… 正是父女其乐融融相见的场景,这边的太子妃竟是笑着,忽地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妹妹,你怎的眼睛都是红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起来,若是当真不适,可是要叫太医过来,好好看看才是真。” 太子妃这样的一句,很快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就是正望着女儿的太子,也是将目光从小郡主身上移开,落到了姜浓身上。 他的眸子晦暗不明,盯着她,总是叫人不大舒服移开些才好。 姜浓当即扯开了视线,不去与那双似能看透她的眸子对上。 “在马车上坐久了,总是累的,我也是该回去歇歇的。” 太子妃继续笑着,上前轻轻地拉住了姜浓的手道:“方才我瞧你那目光,还以为你是想起了什么人了,才是触景生情红了眼……” 说着,太子妃又是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当即就是噤声,转而说起来其他:“你呀,自小就是懒散的,受不了什么罪过……就是快快回去休息一会儿,养好身子才是真。” 姜浓长长睫毛下的眸子暗了暗,抿了抿唇,目光沉静地望着太子妃:“姐姐最关心我,我自然不会辜负姐姐的心意才好。” 说着,姜浓就是来到了太子的身边,看了一眼那孙良娣笑着的脸,和她怀里的孩子,就是道:“殿下,我是先回去歇息了……” 周玄绎眸子依旧没有从姜浓的身上移开,盯着她的发间的碧玉簪子看了许久,才是开口说道:“梁公公,带着姜侧妃回瑶尘轩。” 平常的一句,却引来了周遭人的轩然大波。 皆是睁大了双目,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子,和那个不知何时忽然提高了位份的姜侧妃。 这姜良娣怎就是变成了侧妃了? 什么时候成的侧妃? 太子不可能说错! 只能是…… 一旁距离姜浓最近的太子妃也是神情一阵错愕,难以置信望着太子那平淡无波的神情,太子竟如此就晋升了姜浓的封位! 还接连升了两等。 照理说,良娣前面还有良媛,太子嫔,之后才是侧妃。 姜浓竟是如此就被封为了侧妃! 太子竟也丝毫未曾同她这个太子妃商讨,未曾漏过一丝口风。 竟这样不给她脸面! 封侧妃此等大事,在东宫众人面前!她堂堂太子妃竟丝毫不知! 太子妃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至极,连收起来都有些来不及。 第36章 姐妹情谊 而这边同样掩饰不住面色的,还有抱着金疙瘩的孙良娣。 惊愕得红唇都没能全然闭上,双目睁得很大,眼中的震惊丝毫不掩饰。 侧妃…… 太子侧妃! 太子殿下竟然给了这个寡妇侧妃的位置。 要知道,东宫侧妃之置只有两个。 一个覃氏依然占了一个侧妃之位,现如今,就是另一个也被占了去。 这个姜浓!她分明什么都不是,是个不干净的寡妇姑且不说,还生过孩子,宫外还有个野种,虽生得好,父亲是尚书,可到底,她是嫁过人的! 能得太子宠爱已然不易,是她走了运道,和她这个孕育过皇孙的平起平坐,而今,她竟越过了她! 凭什么! 孙良娣整个人都不大好了,脸色难看至极,惨白一片,就是怀里抱着孩子的手都下意识用力。 弄疼了那娇嫩的小郡主。 若不是一旁眼尖的婆子瞧见了,当即把孩子抱到了怀里照顾哄着。 小郡主恐怕是要真真切切地哭上一场狠的。 周围之人,不论是被伺候的主子,还是伺候人的婆子宫女太监,个个脸色怪异,惊讶之色难以言表。 不仅是旁人惊愕。 连同成了侧妃的姜浓本人,也是神情哑然,面色呆愣不知所措,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她的确……不知情的。 怎就成了侧妃? 太子不曾透露过什么,也未下过什么旨意给她。 若是晋封位分,总是也要有一纸旨意的…… 周围忽然一阵寂静。 可到底是在宫中,是有人见过世面的。 这边听了吩咐的梁公公竟是丝毫没有慌张的神色,笑眯眯地来到了姜浓跟前,道:“恭喜侧妃,贺喜侧妃,晋位诏书,太子已然拟好了,正是要奴才在瑶尘轩内宣读,娘娘既然是累了,何不摆驾回瑶尘轩,奴才也好沾沾喜气,读一读太子亲自所写的旨意。” 姜浓缓过了神来,眉眼微微眨,看了周玄绎一眼,见他一本正经的神色,清冷的面上还带着些许她从未见过的倜傥。 倒像是在瞧她是如何的反应。 姜浓当即就移开了眸子,看向这边恭敬说话的梁公公,道:“劳烦梁公公了。” 离开前,姜浓自然也是遵循着礼数,对太子行了礼,谢了太子恩典,毕恭毕敬的模样。 到了瑶尘轩,梁公公还真的拿出了一道旨意来读。 “……姜氏尚书之嫡幼女,德贤兼备,蕙质兰心,莞尔淑慧,碧玉天成,实乃女子之典范……” 那旨意,句句是夸赞人的话,姜浓实在是听得耳朵红,脸色也是红了许久都淡不下来。 梁公公说,这是那人亲自所写的。 太子,那般清冷的人物,怎就……能写出这些话来。 怪不得,他是要吩咐梁公公在她的瑶尘轩单独宣读。 倒是有好些字是叫人听不得的。 领了旨意。 瑶尘轩内一众侍候的皆是来她跟前恭贺。 姜浓自然纷纷赏赐了。 不久后,太子下达的赏赐也是被抬到了瑶尘轩。 绫罗绸缎,碧玉珠宝……皆是好物件。 期间,梁公公还单独拿来了一个赤色的翡翠镯子。 圆润细腻,透亮温柔。 透过了光看,还能看到里头有些许的细小纹路,似烛火一般,落在白皙的手上,更是衬托得人肌肤白嫩无瑕。 那赤红镯子是当真的好看。 也是姜浓不曾见过的。 姜浓瞧见了自然是欢喜的。 当即就是把那镯子戴在了手上,正正好的大小。 便也不想再摘下了。 一屋子的好东西。 姜浓面上毫不掩饰地欢喜。 她最不怕的,就是好东西多了。 最喜欢的,自然也是…… 姜浓没想到的是,太子给了赏赐后,竟是又来了一波。 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金嬷嬷过来了。 她也是带了好些珍贵珠宝首饰,稀奇玩意,还带着皇后娘娘嘱咐的夸赞的话。 “皇后娘娘说了,侧妃是救了太子,是立了大功,合该嘉奖……不过娘娘也是说了,叫侧妃明白,女子德行不仅在于全心全意侍奉好夫君,还要事事以繁衍后嗣为重,太子子嗣稀少,侧妃也是要多多为殿下着想忧虑才是……” 之后,那个笑着说完话的金嬷嬷就离开了。 姜浓看着面前赏赐,就是叫腊月登记在册,收入了私库内。 皇后娘娘的忧虑毫无错处。 太子如今,的确需要个孩儿。 好似,自她来了后,他还不曾,临幸过旁的女子…… 姜浓望着窗外败落的蔷薇花,偶有风吹拂过,卷着落在地上的花瓣,在墙头绿瓦处,也是极美的。 手腕间赤红色透手的碧玉镯子,带来了寸寸的清凉之意。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太子…… 为何对她这样好。 她总是觉得,不大真切。 因祖母说过,这世上没有谁合该对谁好。 也不要求旁人对你好…… 祖母说的,总是没错的。 可太子,他为何对她好? 因她救了他。 如此想想,倒是也有道理。 …… 这日忙碌得很。 皇后娘娘宫内的使者来了后。 她那个所谓的二姐姐太子妃也是命人来了,还带着一匣子珠子,说是恭贺她的。 来人是常嬷嬷。 她自小就见过的,常常伴在二姐姐身侧的一个老人。 常嬷嬷本就是个能说会道的,而今来贺喜,也是说了好些吉祥话。 “……四姑娘是得了大运道,成了太子的侧妃,不只是四姑娘你的幸事,也是太子妃娘娘,姜家的幸事……侧妃和太子妃一母同胞,姐妹情深,都是在这东宫之中,侍奉太子的,合该姊妹同心的,旁的什么误会拌嘴,也是大院里头姊妹常有的事,最后还是要一条心的。” “他日四姑娘若是得了一男半女,咱太子妃也是会帮着护佑的,说起来,也是骨肉血亲的才是最亲近可靠。” “若是有旁的什么人挑唆,侧妃可不好放在心上,伤害了姐妹之间的情谊。” 姜浓耳朵听着,面上笑着应对。 她是在想,她那个二姐姐可是知道常嬷嬷今日要说的这些话。 太子妃可是都威逼胁迫她,要小团儿做人质了。 哪里看得出一分姐妹情谊。 如今听着这些话,倒也真是可笑至极的。 “尚书大人前两日还是写了信,夸侧妃你是个懂事的,救了太子……信中姜大人,和尚书夫人可是好一顿问候侧妃你的伤势……” 说着常嬷嬷掏出了信,递到了姜浓的跟前。 “这是尚书大人给侧妃写的家书,太子妃都是未拆开来看,就是等侧妃您回宫,让老奴亲自交到侧妃手上才好。” 说了好些,把家书信件交到了姜浓的手上,常嬷嬷才是离开。 姜浓命人送她离开了。 手捏了捏那封仍旧密封着的信。 坐在软榻上,轻轻地解开了那纸。 掏出了其中一张薄薄的,被墨迹渗透,写了字的家书。 ……的确是她父亲尚书大人的亲笔。 第37章 心狠 信上无外乎是问她在东宫过得可好,若是有事,大可往家中写信…… “……听闻浓儿不顾自身,救下了太子,实乃大义,为父甚慰,也望我儿护住自身……那孩子在府内养育为益,也是我姜家骨血,流落在外总是不好,也恐生变故,若是女儿得见此信,还望告知为父,那孩儿在何方何地,我与你母亲好迎他回家,好生照料教育,也是望他往后能有一番作为……” “……还望我儿姜浓与太子妃姊妹和睦,事事以太子妃为尊为先,听她之言,才能守住富贵,姐妹二人好生伺候我大昊储君,早日为太子孕育子嗣,是重中之重,才不枉太子天家的恩赐……” 姜浓轻飘飘地将看完的信件搁置在一旁,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讥讽。 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句句劝诫她事事听从姜茹的,好以姜茹为大为尊。 要她说出小团儿的所在之地,由着他们把孩子接到尚书府。 若依照信中所写,她的确不是个听话懂事乖巧女儿。 既不会听尊贵无比的太子妃的。 更不会将小团儿所在之地告诉姜家。 她的确,不是他们乖巧的女儿。 从前不是,往后自然也不会是…… 她在姜家留的那几日,从未见过父亲母亲关切过小团儿,连着问候一句都是污秽了他们的嘴一般。 若是真的把小团儿留在姜家,她是想象不到,父亲母亲会如何对小团儿。 她那个大姐姐姜茹,又会如何,带着她的那一双儿女,玩弄她的小团儿。 什么好生照料,流落在外。 说是逃出虎狼窝,也是不假的。 她虽不是个能事事思虑周全的母亲,可到底,她会拼尽全力,护住小团儿,让他平安长大,给他最好的才行…… 看完了书信。 瑶尘轩没能消停,又是来了几个人。 是覃侧妃,常良娣以及抱着金疙瘩的孙良娣。 个个都是恭贺了她。 覃侧妃不是个爱笑的,送了礼,就是坐在一旁吃起了茶。 常良娣虽是爱笑,却是个有分寸不爱折腾的,也是跟着坐在旁边闲聊。 到了孙良娣,许是因着她抱这个宝贝疙瘩,时不时地逗笑怀里的小孩子一句,也是给这院子增添几分不同来。 常良娣先是开口:“妹妹果然深得殿下宠爱,这院子都是比我们那里精巧不少,还是离殿下的玄德殿最近的,看那外头的海棠花,想来盛开的时候,美的很。” 姜浓笑着道:“若是常良娣喜欢,可常来与我吃茶。” 常良娣但笑不语。 而这边的孙良娣倒是忽然开了口。 “这院子的确是好,处处都是精巧,是费心思弄的,到底是不同的……我们这姐妹几个,也就是数姜妹妹最是合殿下的心意,最是能把男人伺候得好。” 这阴阳怪气的一句,将周围的氛围弄得怪异得很。 常良娣脸上的笑也停在唇边,多了几分尴尬。 孙良娣这话,到底是……过了。 可显然,孙良娣抱着个金疙瘩,无所惧的模样。 姜浓不紧不慢吃了一口茶,望向了孙良娣,开口道:“孙良娣错了,若是说伺候人,我们这些都是不如你的。” 孙良娣一怔,抬起头看向姜浓,她显然没明白姜浓这句话为何意。 姜浓也丝毫不嫌麻烦地解释:“我虽来得晚,却也听过,孙良娣是从前家贫,在玲珑馆做过活,若是伺候人,我是如何也不敢同你相比较的……自小,家中养得精细,若非什么宴会,是不曾出过府的。” 孙良娣睁大了双目,她的眼睛大,眼珠子几乎是要蹦出来般,让人看了,还是有几分吓人。 “你,你竟这般说我,你可知,你就不怕殿下知晓……” 没等孙良娣说完,姜浓面色无辜地轻声说道:“孙良娣莫急,我不曾针对于你,是你先与我说,什么伺候人,你说话中有错,我自是要纠正才好,到底不过是解释一番,防着什么人误会。” 说罢,姜浓就是又低声细语地看着孙良娣,问道:“我说得可有错?是孙良娣不曾在玲珑馆待过?还是旁人碎嘴子污蔑了孙良娣?” 这一问,叫那边的孙良娣弄得脸色越发的难看。 一青一紫的。 也是幸好,那小郡主早就被嬷嬷给抱走了,就是孙良娣此刻的面色,瞧着怕是能寻到东西就摔下去。 场面,霎时间变得沉静。 连几道沉重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耳边最清晰的就是那小郡主咿呀无辜的声音。 也是起到了几分安定人心的作用。 这边的孙良娣,不知想到了什么,压下了怒气,面上多了些沉着冷静。 喝了一口茶,轻笑了一声,站起了身,来到了咿呀叫的女儿旁边,仔细地逗着,似无意地开口说道:“我是出身低微,也幸而得殿下看中,生下了小郡主,小郡主可是妾的性命,我身为她的母亲,是离不开她的。” 说着,孙良娣就是从婆子那里接过了女儿,在怀中笑着,轻轻地晃着,时不时地逗一逗。 似想到了什么,忽然看向姜浓,仿若无意地问道:“听说,姜侧妃也是做母亲的,说是那孩子同小郡主一般大小?姜侧妃如今来到了宫中,那孩子呢?” 孙良娣可惜地说道:“这般小的孩子,正是娇弱的时候,如何能离开得了母亲,怕是日日哭,夜夜闹,也是要母亲在身旁的……我就是舍不得离开芯儿,她这样小,让人瞧着心都化了,我本就是心软之人,同样离不开她。” 周遭静谧得出奇。 耳边是孙良娣感叹的声音。 寸寸扎人心,句句有深意。 孙良娣说罢,还看了姜浓一眼,满脸钦佩地说道:“说实在的,我是佩服你的,你竟能与自己的孩儿分开,这般坚毅的心肠,也不知是为了何事,才让你如此,想来,我这样的软心肠,是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落下这句话之后,孙良娣就是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一旁似只顾着喝茶的常良娣和覃侧妃也是离开了。 个个都是急着走,丝毫没有想再留一刻的打算。 而这边送了人离去后的腊月,满脸忧心地望向了主子。 果然见主子抓着茶盏,垂着头,看不清脸的样子。 姜浓喝了一盏茶,打发了伺候的女婢,就是在软榻上稍稍躺了一会儿,淡淡地看着外头扑簌掉下来的蔷薇花瓣。 孙良娣有些话不错……她是个心狠之人。 可,她早晚会和小团儿见面…… 第38章 身影 而玄德殿,太子殿下的书房。 梁公公如实回禀了今日姜侧妃院内所来的人,所发生的事,所说的话…… 桩桩件件,他是一句都不敢落下。 要知道,这段时日,他是都已然习惯了,日日打听清楚那位主子之事,就是姜侧妃少吃了一碗饭,他都是可说的。 殿下这些日子,也是从来都不厌烦,听得仔细。 他这个老奴才,也是见识到了殿下对姜侧妃的不同了。 “她收到镯子,可是高兴?” 梁公公当即道:“高兴!自然高兴,侧妃是当即就把那赤红色的镯子戴在了手腕上,便是不肯摘下了,想来是极喜欢的,那镯子也很是衬侧妃,殿下若是稀奇,今晚就可去看看。” 周玄绎嘴角向上不自觉地弯曲,手放在薄唇处咳了咳,看向了案前的册子, 似毫不在意地随意说道:“之后呢?她又是如何?” 梁公公犹豫片刻,继续道:“是太子妃命人恭贺侧妃,听说还奉上了一封姜尚书亲笔所写的家书……皇后娘娘也往侧妃那里添了许多的赏赐,并无为难侧妃之意。” 周玄绎皱了皱眉,让梁公公继续。 梁公公只得擦了擦头上的汗,暗自唏嘘了一下道:“紧接着,孙良娣,覃侧妃,常良娣一同带着贺礼去庆贺。” 周玄绎眉眼微沉:“可是发生了什么?” 梁公公掐了一把自己,不敢隐瞒:“孙良娣和侧妃……发生了些口角之争。” 周玄绎抬起沉静的眸子,道:“说!” 梁公公一脸地豁出去,把事情悉数道出:“孙良娣先是说了侧妃最会伺候男人……侧妃也是回了话,说了孙良娣从前的经历,也是经验颇丰……之后,孙良娣就是抱起了小郡主,说起来了侧妃……的孩子。” “孙良娣说起自个心软,舍不得离开孩子半日功夫,说侧妃是个心肠硬实的,她无论如何也是比较不了的……” 见座上的太子殿下越发暗沉的面色,梁公公这才合上了嘴,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了。 要知道,殿下在意姜侧妃,自然在意姜侧妃的过去。 特别是那个孩子。 一经提及。 便是脸色越发的冷。 最好不要在此时惹怒,或是犯了错事。 可说到底。 姜侧妃也是无辜之人。 那孩子,他是见了,长得可是真真的好,他见了都是移不开眼…… 倘若……五年前圣上下旨,让太子迎娶姜家之女时,那姜尚书递上的不是姜家二姑娘的生辰八字,而是姑娘的,该有多好。 真若如此,恐怕他都能伺候小主子了。 也是可惜……没有倘若。 姜侧妃就是嫁给了沈家大郎。 姜侧妃就是被不知何人欺辱了去。 还生了个活生生的孩子…… 殿下这般的性子,能这般对姜侧妃,已然是他这个老奴从前不敢想的了。 要知道,殿下爱洁。 从不能忍受和人共用一物。 就是皇后娘娘都不是那个例外。 可对姜侧妃…… 竟……共用一碗汤,同床共枕,能忍受到天亮。 不是忍受……殿下在姜侧妃那里可不能叫忍受。 总之,这次孙良娣,到底是说错了话,惹到事情了。 “孙良娣,胡言乱语, 让她继续在院内思过,照顾小郡主,无三十日不可出!” 忽然一道冷冽的声音,叫梁公公心中咯噔了 一下。 三十日,又是三十日! 这孙良娣有多少个三十日。 刚是解封出来没几日,如今竟又要三十日! 她若是带着这口谕过去。 恐怕能让孙良娣大病一场。 可孙良娣大病一场与他又有何干。 在这宫中胡言乱语的就是忌讳! 于是,梁公公领了人,就是朝着孙良娣的映菡院去了。 太子亲口所言,可不能耽搁。 …… 孙良娣又是被太子罚了,关了禁闭,三十日不得出映菡院之事,弄得东宫人尽皆知。 姜浓知晓之时,刚在床榻上睡醒,腊月同她说的。 她应当是睡蒙了,一时之间没有听懂腊月之言,就是叫她再说一遍。 腊月:“是孙良娣,就在刚刚,梁公公去了映菡院!传了殿下的口谕,就是禁足了孙良娣,叫她三十日不得出!” 腊月很是兴奋,所说的话也滔滔不绝。 “殿下定然是为你侧妃你出气的!” “那孙良娣刚是对侧妃不敬,如今就被禁足,哪里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如今东宫上下,全是知道了殿下对侧妃的宠爱!” “皆是说,就是得罪了谁,也不可得罪了侧妃您……” “侧妃您可是独一份的……” “太子殿下对奉承可真是喜爱……” 腊月越说越激动,姜浓听的也被弄得全然清醒了过来。 孙良娣是被周玄绎禁足了。 至于为何,所有人都是觉得他为了她。 姜浓胸口酸涩了一下。 很快就消失不见。 望向了窗外橙黄的天色,正是日落西山,西面一片烧红,不见天际,映衬得她的耳朵都不知为何灼热。 耳边还是腊月喋喋不休的声音:“娘娘,太子殿下这样为你出气,你也不要罔顾了殿下的心意,是要感谢太子殿下才是。” 姜浓转头看向腊月,低声询问:“感谢?” 腊月:“是啊,殿下疼爱侧妃,若是侧妃能做些表心意的玩意,送给殿下,殿下自然是也心中欢喜的。” “殿下心中欢快,自然是会对侧妃更好些。” 姜浓眨了眨眸子,望着腊月:“送些什么?他当是什么都不缺的。” 腊月瞧着只想笑,道:“想来侧妃也是听过吧,女子当为夫君缝制里衣,或是做个拿得出手的香囊出来,让夫君佩戴,也是有心意的。” 姜浓怔了怔,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缝衣服,做香囊。 的确不是难事。 她也是由着女先生教导过的。 也算是甲等。 女先生也曾夸过她心细,最是能做出精巧的好东西。 可惜,那女先生离去后,姜浓就是不曾再碰什么针线。 就是嫁给沈世轩之时,所要新娘子亲手所制的鞋面,都是身边的丫头帮着做的,她则是偷了个懒,在人前说是她亲自做的。 诓骗了所有人。 只因着她懒惰。 回回做的时候,不仅是累手,连着眼睛盯久了那针脚都是酸涩的要缓和许久。 还有那针,时不时扎一下手,都是够她受了的。 祖母也任由了她,说身边有婆子丫头伺候着,用不着她费这种心,做这种活。 只是想让她学会便可。 不是让她受累的。 有些事可以不做,但不可以不会。 这也是祖母说的。 如今腊月又是说做针线活。 她还真的手痒,想为他做一个好些的香包。 他对她好,想来也是想让她待他好些。 她总不能只是受着他的好。 却装聋作哑,什么都不做。 于是,那姜浓叫腊月准备了针线。 可真的拿起针线,姜浓肩膀一动,小脸一紧。 她还是病着,如何做针线? 倒是有些想一出是一出了。 腊月瞧见了,也是羞涩得很,认错了道:“是奴婢忘了,侧妃还有伤。” 姜浓摇了摇头,就是让她把针线收了回去,淡淡说道:“往后再做也不晚。” 腊月:“是。” 姜浓又是无事翻腾了一下房内的布料,寻到了一个松软皓色的好料子。 想着可给小团儿做一身凉快的衣裳。 若是哪一日……他们母子二人能相见。 …… 夜已深,也是过了时辰。 姜浓就是命丫头们收拾好了,该去歇息就歇息吧。 这个时辰了,太子应当不会来了。 伺候的丫头皆是老实本分地道了一声是。 扶着姜浓来到了床榻前,整理着一层层的帘子。 可谁知,却是又听到了屋外传来了声响。 没有平日里禀告的声音,却是动静不小。 姜浓当即看了一眼暗沉的窗外,掀开了一层薄纱帘子, 命腊月去掌灯开门。 她也是收拾了一番衣着才信步走过去。 外面传来了腊月的声音。 “梁公公,你怎的来了?可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姜浓站在了门槛处,拢了拢衣衫,望向了暗处那几抹身影。 最为熟悉的自然还是站在前头的梁公公。 他虽是年纪大了,腰背日日弓着,到底是周玄绎身前伺候的红人,她眼熟得很。 可他背后的几道身影,她却如何也看不清。 第39章 太子之命 这么大晚上的,周玄绎未来,让梁公公来是为了何事? 还有那几道身影,她似从未见过的。 仔细瞧,应是一个老婆子胸前还系着个似装了什么宝物的包袱? 他们在暗处,她看得的确不大清楚。 这边梁公公却是并未直接回答腊月的话,而是看向了姜浓这边,似从前那般笑着,先是上前了几步,来到了距离姜浓不足五步的地方停下,故意压着声音说道:“老奴参见侧妃,是太子殿下,得知侧妃这里伺候的人少,特意让老奴连夜给侧妃送几个得力的人过来。” 梁公公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浓一眼,继续道:“太子殿下说了,是要选符合侧妃心意的,得力能干的,还是要让侧妃看中的才行,故而,老奴就是夜里来叨扰,才不好辜负殿下的心意。” 姜浓愣了愣,捏了捏手中的衣料,眉头微颦,看了那处还站在暗处的人。 是有两个。 一个瞧着年纪是大的,另外一个,年纪还轻,她如何瞧,如何觉得不对…… 为她寻伺候的下人,何必要等到夜里才来? 似要刻意趁着夜深人静一般…… 梁公公的声音又在耳边徘徊,似在提醒什么。 “侧妃,可是叫这两个奴才专程寻来的,往前走几步,好让侧妃你瞧瞧,可是合乎心意,若是不如侧妃心意,老奴再去换上一批,总是能寻到能好好伺候的。” 姜浓眸子微眯:“听公公的……” 可她的这一声刚是一发,就是听到了一声不太真切的声音。 似……小娃娃叫的声音。 那声音,她听得不大真切,却是心口扑通地一下,望着那个年纪稍大的,胸前勒住一个大包袱的婆子。 夜太深,她如何睁大眼睛,都是看不清那两个低着头的容貌。 可那身量。 她瞧着,为何…… 姜浓手不知何时,紧紧地抓住了胸口的衣领。 眼睛不眨地望着那几个说是梁公公亲自挑选来伺候她的。 院内,是有两处。 一处烛火应承的明,一处月光掩住的暗。 似有一道分界线。 暗处的人一旦越过了,就落入了人的视野,叫人能看清躲在暗处的是何模样。 两个紧紧挨着的人,一步步朝着这边走来。 她们不似宫中日日恪守规矩的宫女嬷嬷一般,走得步步踏实。 瞧着,却是腿脚都在哆嗦。 姜浓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人的身影。 越是近,一双晶莹娇艳的双目,越发地颤得无法抑制,睫毛似缀满了露珠一般,颤颤巍巍…… 连着身子都是忍不住地发颤。 直到,那低着头的两人,来到了烛火处。 人儿身子摇摇欲坠,几乎是要顾不得什么冲了过来。 “七婆婆!云芝……” 刚是失声叫了两句,朝前什么都顾不得地奔了两步,耳边就是传来了梁公公镇定提点的声音。 “侧妃见了新人,当是要稳重些,才好叫旁人知晓瑶尘轩的规矩,若是有话,还是要去屋内问。” 死死地捂住胸口,由着旁边腊月搀扶着的姜浓,睁开了朦胧的双目,使劲移开了目光从那来人身上,看向了梁公公。 话音中都带着往日里没有的急切和颤意,却又多了几分刻意维持的镇定。 “梁公公说的是,还望公公代我谢过殿下,明日,我亲自去拜谢殿下。” 梁公公笑着眯着眼睛,道:“侧妃知道就好,老奴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所有之事,皆是太子的心意,侧妃自是要多把咱太子爷放在心上,便是没什么事情成不了的。” 说着,梁公公就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夜也是深了,我瞧着这两个都是听话懂事的,侧妃也是真心地喜欢,今夜就是先让他们照顾着,老奴这就回去复命了。” 说罢,梁公公当真转身离开了。 走之前还在那个怀里捂着包裹的人面前说了句:“好生伺候着。” 梁公公就是彻底离开了瑶尘轩。 直到门关上。 两个新来的,身穿布衣的一大一小来到屋内。 屋门顺势关上。 连着腊月也是自觉地在外头候着。 姜浓还未曾站定,就是被自小跟随她的丫头云芝拦住了腰肢。 “姑娘!我总算见到你了!” 姜浓双目通红,低头看着跪在跟前激动的云芝,安抚地拍了拍云芝的肩膀,泪也是丝毫忍不住地落下,看向了那边同样掩面哭泣的七婆婆。 “七婆婆,这些时日你们还好吗?小团儿……可还好?” 七婆婆也是红了眼,赶忙来到了姜浓的身边,独自寻到了那边的软榻处,拆开了怀里的包袱。 一下子就是露出了一个白胳膊白腿的小娃娃。 那小娃娃是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瞧着很是精神,可那眼睛却是瞧着有些红,湿漉漉的,似刚哭过一般。 惹人怜爱得很。 姜浓身子僵硬,顿在了那处,双目不眨地望着那软榻上的一团,虽还是肉嘟嘟的,可她如何瞧着,还是比她离开的时候瘦小了些。 泪水再也止不住地从眸中翻涌而出,姜浓蹲在了软榻前,忍不住地轻轻抽泣出声,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小人儿。 那小小的人儿也似在看她,腿脚都是不翻动了。 眨巴着葡萄大的眼珠子,小手挥动着,咿呀地叫出了声。 本是好好的,姜浓就是没忍住抱住了他,可刚进入怀里的小娃娃一下子就变了脸,哭了起来。 他的哭声不是很大的,却是叫人听的心都跟着揪在一起的,久久松不开。 姜浓又手忙脚乱了起来,可到底她也舍不得放开怀里的小娃娃。 这是她的孩子。 她十月怀胎,拼了命地生下来了。 不过才三个月不曾见,他就变了好些。 从前,小团儿是最爱她这个娘亲抱的。 几乎从未在他怀里哭闹过什么。 不过才这些日子,他就是快不认得她了…… 孙良娣也未说错什么,她这个做亲生母亲的,是心肠硬得很,舍得下他这么小点儿一个人…… 不知怎的,小团儿哭,她便是也丝毫忍不住地流泪珠子…… 总是觉得,哭一会儿便是能好。 第40章 听话 耳边,是七婆婆和云芝诉说安慰的声音。 “……姑娘你刚是离开之时,小公子确实日日都闹着要寻你,不过久了,就好了。” “……姑娘留的银子也都够用,我们皆是好吃好喝的,不曾让小公子受委屈。” “……我们是担心姑娘,你一个人在宫中,旁边又没有什么心腹帮衬着,我们是如何也不放心的。” “也幸好,姑娘自小就招人喜欢,如今得了太子的宠幸,老太太在天之灵,也是能欣慰的。” “如今团聚了也是不易,姑娘你可千万要守住,不可落了旁人的把柄去。” …… 小家伙哭着哭着就是不哭了。 在姜浓的怀里,也是听话老实得很。 睁着两颗大眼睛,似在打量着面前的母亲,咿呀直叫,肉嘟嘟的小手,时不时地捏一捏姜浓松垮衣裳,之后似真想起来了这是母亲一般,竟朝着姜浓胸口那里钻,倒是个只知道吃的。 姜浓搂着孩子,是一刻钟都不肯分开的。 任由怀里的孩子如何。 她是想把好的都给他,都由着他…… 到底是深夜了,小孩子也是耐不住困的,便是和姜浓玩耍了片刻就是时不时地点着小脑袋,眼睛都是睁不开了。 这么小一点,瞧着竟是想忍着不睡,可到底他小,是不如大人能熬的,很快就闭上了大眼睛,在娘亲怀里睡得打着小鼾。 姜浓瞧着小团儿睡得香甜,看着他身上套着的一层布,就是毫不犹豫地把那布从他身上弄了下来。随后,就是命令了外头的腊月去烧了水,帮着睡得正香甜的小团儿洗了个身子,小心翼翼把他安放到床榻上,才是安心下来。 去安顿七婆婆和云芝。 七婆婆和云芝显然也是累得不行了。 定然是舟车劳顿了,也是快睁不开眼的样子。 姜浓心中倒是有好些想问的,可瞧着七婆婆的惨白的面色,到底还是忍下了,叫腊月他们先是收拾了侧屋子,七婆婆和云芝躺下,她才是回到了屋内,来到了床榻前,透过帘子就是看到了那小小的一只。 小团儿最爱睡觉,如今也是没变。 她轻柔地入了床榻上,点了点睡得小脸鼓囊囊的小团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眯着眼睛,也是一阵睡意传来。 临睡前,她是想到了太子。 他竟当真帮了她,还让她见到了小团儿…… 他是个好人。 很好的人。 …… 第二日,姜浓是被小团儿的哭声惊吓醒的。 刚是睁开眼,姜浓就是看到了怀里肉嘟嘟的小娃娃,在他的胸前拱着,小手拉着她单薄的衣襟,大大的眼睛都似被水洗了一般,咧着嘴,哼唧着,当真是可怜极了的。 姜浓彻底清醒了。 顾不上手臂的疼痛,抱起了小团儿,就是朝着外面叫了一声。 她是个做母亲的,自然是知晓小团儿如今是饿了的。 刚是穿上了鞋,门就被打开,进来了同样焦急的七婆婆。 七婆婆来到了姜浓身边,寻了个衣裳,披在了姜浓的身上,轻声安慰道:“姑娘你莫急,小公子是饿了,我已然求那腊月姑娘去寻了些牛奶羊奶,小公子喝了也是一样的。” 姜浓眉头一皱,看着怀里哭得惨兮兮的小娃娃,难以置信地望着七婆婆:“小团儿的乳母呢?为何没带她来,这些日子小团儿都是吃的牛奶羊奶?” 七婆婆心下也知道姜浓的急,轻声细语地安抚着:“那个乳母不是老实的,若非昨日那个梁公公来寻我们,我们恐怕要被那乳母给告了密,被夫人老爷派来的人寻到了。” 正是说着,腊月就是从外头走了过来,端来了牛奶,说是新鲜的,七婆婆是个谨慎的,先是看了一眼,闻了闻觉得没事了,才是端着到了姜浓的面前,用着小勺子喂着姜浓怀里的小家伙。 小团儿是当真饿了,喝个不停,七婆婆每喂一口,他便是能急切地喝完,瞧着似有旁人抢他的一般。 姜浓看着,双目酸涩,难受得紧,眼睛忍不住地红,便是说出来的话都是哽咽的:“他,小团儿几日这样吃了?” 七婆婆心疼地看了姜浓一眼,回应道:“也就三日,小公子是个乖的,不挑食,也不哭闹。” 姜浓再也忍不住,泪水从眼眶流出。 她的孩子,怎能吃畜生的奶过活。 七婆婆也是不忍姜浓心伤:“姑娘你莫要再哭了,昨日就是哭个没完,怕是会伤身子,如今眼睛都是有些肿胀,待会儿还是要叫人寻些煮熟的鸡蛋,帮你敷一敷才好。” “若是被旁人见到了,也是不好……” 姜浓垂头轻点着,轻轻嗯了一声,看向了怀里小团儿吃得着急,竟是弄得脸上都是。 寻了帕子,轻轻地给小家伙擦拭了一番。 低声说道:“七婆婆,你同我讲讲这些日子你们都是发生了何事吧。” 七婆婆坐在一旁,叹了一口气,说出了口。 “……本是都好好的,没想到夫人和尚书老爷真的如姑娘所说,会来寻小公子,我等就听从了姑娘的话,不敢乱出门,让旁人寻到。平日里头,采买也是都叫那个面生的乳母去……却是没想到,来寻的人一日比一日多,姑娘你在外面的铺子,庄子都是被他们翻了个遍,我等更是小心了。” “可却是没想到,那个乳母,竟是个有心眼的,得知了外头寻的人就是小公子,竟是要抱着小公子去邀功,得赏钱!” “也是庆幸,若非那个梁公公及时赶到,老奴恐怕真要弄丢小公子了,我和云芝吓得都是要丢半条命的。” “……听说了那梁公公是奉了姑娘的命,我等才是跟着他一起了,路上固然艰辛,倒是也好过东躲西藏,总是心中踏实的,得知能见到姑娘,我和云芝也是赌注了一把……” “幸好,如今是见了姑娘,那梁公公是个好人,不是诓我们的。” “就是可怜了小公子,赶路了几日,没有乳母,只要吃些畜生的奶过活,或是吃些米糊糊,几日的功夫就是瘦了好些。” 姜浓听着七婆婆所说所言,眸子一直未从怀里的人儿身上移开。 那小人儿当是吃饱了,多了几分精神劲,但瞧着仍旧是蔫蔫的,脸上还粘着方才饿极了流下来的泪。 他分明已然够听话了。 不似她所知道的那个同他一样大的小郡主那样,夜夜都要哭上一场,闹腾一回。 也不似小郡主那般,三四个乳母跟着,就这样还百般挑剔,孙良娣每隔几日都会寻个小郡主吃不下奶的由头,让太子在外再寻更好的乳母回来。 与那小郡主相比较。 小团儿已然是最听话懂事的了。 如今吃着畜生的奶都是这样香甜,丝毫不嫌。 舍不得放开嘴。 她的小团儿怎可受这种苦…… 鼻尖酸涩得快是要睁不开眼。 姜浓轻柔地擦拭着小团儿脸上的污渍,喉咙紧得发胀发痛,难以排解。 总是……要想些办法的。 也总会有法子的。 第41章 谢恩 姜浓心中固然急切,可到底也是要顾好眼前之事。 招来了院内的婆子丫头。 从前是良娣时,她身边不过就腊月和青秀两个屋内高等些的丫头,还有两个小的在外院伺候,帮着洒扫。 如今昨日梁公公又带来了七婆婆和云芝。 倒是人不杂乱。 也是够用的。 如今小团儿又在此处,不可节外生枝,到底还是人越少越好。 有个什么事,她也是能看清状况的。 七婆婆自是不用说。 是自小祖母给她的,除了过世的祖母外,就属七婆婆最疼她。 云芝也是个自小陪她一起长大,忠心耿耿的,性子也立得住。 至于青秀和腊月。 腊月是个没心思的,爱同她说些闲话,也是她最常使唤的。 青秀,却是她瞧不清,也是处处提防着。 至于那两个小的,一个叫秀儿,一个叫映红,不可随意入她的屋子,由着腊月管着。 她不曾多接触过,不过瞧着,个个都是胆小得很。 现如今。 她还不能肯定太子的心思…… 太子亲命梁公公,为她寻来了七婆婆、云芝和小团儿。 是何意? 是为了要他们母子见一面,还是允她长久地留下小团儿,只当是院内多出来的人…… 昨日梁公公那般,不算大张旗鼓,也不算刻意躲着旁人…… 也就说明……皆是有可能。 姜浓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肩膀顿时传来了阵阵的疼痛。 她忽地明白了一点。 若非她救了他。 怎会有今日的情景? 他是在报恩?还是旁的? 有些人的心思好琢磨,有些人的心思,却是看上好些年,亲昵得如同一人也是看不清的。 皆是要看人的。 他是堂堂一国储君,而她不过是个内宅妇人,如何轻易能看得清他的心思。 也是循循善诱,小心些才是…… 姜浓叫了几个丫头,打点嘱咐了一句。 见小团儿睡了,就是领着腊月一人,朝着她许久不曾去的玄德殿去了。 不论他是何种心思,她都是感谢他的。 到了玄德殿外,姜浓一眼就看到外门守着梁公公。 梁公公为何在外门晒着日头,她并未多做探究,可那梁公公瞧着竟是比她还要焦急,压着声音让她进去。 “侧妃您可是来了,老奴在此等候您多时了。” 姜浓怔了怔,才是瞧见这梁公公瞧着是一副没睡好的模样,眼神都是有些涣散。 “公公昨日未曾睡好?” 梁公公深深地看了姜浓一眼,那眸中多出了一抹无奈:“侧妃瞧着倒是好心情,我这些奴才能不能睡好,也是要看主子的,主子睡不好,心情不佳,我们这些跟着的贴心奴才也是睡不安稳的,睡不着的。” 姜浓眼神一定,脚下的步伐都是小了些。 梁公公所言,是在提点她? 太子,他心情不佳,昨日未曾睡好? 姜浓摒弃了心中的胡思乱想,脚步凌乱地跟着梁公公去到了玄德殿的内室。 太子的住所。 内室是和书房连通着的。 她刚刚进入,梁公公就和腊月止步留在了室外。 关上了殿门。 姜浓犹豫了片刻,望着比着外头暗了几分的屋子,一时之间,没看到太子的身影。 又是往前走了几步。 姜浓才是看到那个坐在案前椅子上,垂头看书的男子。 他和从前一样,体面一丝不苟,身姿挺拔,俊逸非常,如今再是看他,她是觉得,他身上少了一丝冷意。 许是,他帮了她的缘故。 她瞧着,也是觉得他并不是真正冷清的人。 “殿下……”姜浓轻轻唤了一声。 那男子却只是指尖动了动,并未抬头,继续看面前的书。 男子不动,姜浓却是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往前挪动了。 直到抵达了他的案前才停下来。 似觉得还不够,姜浓又是绕过了书案,来到一碰就能触到他的身侧,轻轻捏了捏他眼下那一张宣纸的一角:“殿下,妾是来谢殿下的……” 周玄绎这才有了动静,声音清哑,带着冷意:“是吗?孤怎么没瞧出来,你有感激孤?” 姜浓身子一顿,手中捏纸的动作也紧了紧,咬了咬唇。 “殿下要妾如何,妾就如何。” 周玄绎嗤笑了一声,这才抬起头,当看到了面前女子的面时,脸色又是一刹那间多了几分冷和凉,声音中都带着无法遏制的怒意:“你就是这么感激孤的!” 姜浓有些不知所措,往后退了退。 可那人竟是猛地站了起身,把她揽在了怀里。 “你昨日是哭了多久,才能把眼睛哭成这样?嗯?” “那孩子对你来说,就那般重要?” 那人靠得极近,热意也翻滚着过来,姜浓睫毛颤颤巍巍地眨动,望着那男子的眼睛,心中也是阵阵的酸涩,垂下头,不知该如何说。 周玄绎声音越发的冷冽,充斥着寒意。 “你这个女子,认准孤会由着你,随意哄骗孤……” “你可曾……把孤放在心上!” 姜浓摇头,心中也急。 男子是当真发了火动了怒。 可她……不想他这样。 心中急,姜浓动作就是有些乱了,没了分寸,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宽大胸膛,就是靠过去,钻进去搂住了那比她宽敞的腰。 “殿下莫要生气,是我的不是……” “谢殿下,帮我……殿下让妾如何,妾往后就如何。” 男子身上莫名的怒气,虽有所缓和,可到底身子也紧绷得很,面色依旧是那样清冷。 姜浓缩在他的怀里,只当没看到。 手紧紧捏着周玄绎的衣角,瞧着一副软弱任人欺负的模样。 周玄绎低头望着眼前柔弱的女子,眸子越发的深沉。 大掌从纤细的腰间移开,落到了小女子的白皙无瑕的粉面上。 抬起那莹白的下颌。 晦暗的眸子透过看到那双灵动不安的眼睛。 越发的深不可测。 “……昨日可欢喜?” 姜浓毫不犹豫地点头。 “谢殿下。” 周玄绎眸子沉了沉,手中的力道有些紧,却仍旧控制着,揉捏着那软弱的下颚:“你要如何谢孤?” 姜浓被迫仰着头,眨了眨水灵灵的眸子,望着面前胁迫冷面的男子,虽是和平常一般让人觉得冷,可如何,她却是察觉有些不同了…… 太子生的本就是男子少有的俊朗模样,一双眸子似淬满了暗夜星辰般,幽深又神秘,薄唇泛着淡淡的色泽,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第42章 大胆 姜浓却是忽然想起了一事,她与他已然够亲近的了,便是夫妻之间的事情,皆是做了,可却又与她看过的画本子有些出入和不同。 他是喜爱同她做那些难以言喻的事,可他却从未曾用那薄唇与她亲近过。 把画本子说,男子都是喜爱的,便是也无限的舒坦…… 想来,他这般喜洁的,是不愿意那般的。 可到底,她没尝过,想试试…… 姜浓手下抓紧了衣角,望了一眼那幽深的眸子,转向了那处她从未触到的地方。 她不如他高,差了一个头还多,也就只能使劲踮起脚,才可能触及到。 鬼使神差地,姜浓踮起了脚尖,朝着那处去。 她速度很是快,似生怕某人拦着她一般。 可到底,刚是碰到了一瞬,那人就是紧紧地揽着了她的腰往下。 “你……大胆。” 男子的呼吸有些不顺,说的话嗓音也是沙哑异常,叫人听得耳朵发麻。 身子都是有些无力的。 姜浓伏在面前宽阔的胸膛上,也是觉得身子轻巧,却是……是不同的。 可此人,到底是有规矩的,不肯让她多尝,小气的很。 刚是缓和了些气。 姜浓就是发觉腰间的那大手掌勒得越发的紧,连着她靠着的胸膛处都传来了莫名的砰砰声,她是有一瞬分辨不出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正是想再平复一番。 姜浓就是忽地觉得天旋地转。 耳边是熟悉又陌生的沙哑声:“是谁教你的?” 姜浓也不扭捏,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眸子回答:“我看了画本子……说了,夫妻之间,如此别有一番趣味,妾便是好奇了,想尝尝如何,可是真如画本子所说的那般他,奇妙……” 犹豫了一番,姜浓就是又补充了一句道:“妾不曾试过……没人教过我。” 搂着她的男子身上显然减了几分寒意,声音也越发地沙哑,叫人听的甚至想躲远些才好。 姜浓刚是通红着面,推搡了一下那人的胸膛。 就是忽地觉得身子被拔高了起来,脚步离地。 再是反应过来,她就是莫名地坐在他的腿上。 而这人,坐在软榻上,神情莫测地盯着她看。 不肯放过一瞬。 被这样近地看着,姜浓是觉得身子被看得发颤,想躲,腰却是被紧紧地扣着。 连着面都不能随意动弹。 暗沉的声音响起:“不学好。” 姜浓心中一怔,连忙低下了头,不去看他那张似能蛊惑她的脸。 谁知,刚刚移开一分,就是被重新扯了过去。 “看着孤!” 姜浓身子颤了颤,粉面红润的她便是觉得自己恐怕是发热该吃苦药了。 可到底,她只能听吩咐,看向那张妖孽的面。 “孤满足你……” 那张面就猛地放大,随即,唇处……姜浓全身僵硬。 偌大的殿内,稀疏怪异的声音无法被外头的声音所掩盖。 “不……” 姜浓不知是何时去到了床榻上的。 总之,她是迷迷糊糊。 身子似脱了骨头,软得一塌糊涂,任由那个人胡闹欺负人。 她也反抗不了一点。 那人竟还说了好些叫她听不明白的话。 “……不要离开孤,孤什么都给你。” “……要对孤好些……” “……只会糊弄孤。” …… 之后那清冷的声音又说了什么,姜浓分明不清楚,她迷糊得很,看着掩盖着的帐子,和那男子。 她许久都不曾这样安心了。 玄德殿外候着的梁公公是在外头急得直接来回跺脚。 这,这简直! 这里头之人,当真还是高不可攀,清冷尊贵的殿下吗? 殿下何时这样白日里…… 更别提青天白日了,就是夜里头也不曾如此啊。 动静还是这般的大! 他这个在外头侍奉守门的。 都是听得清楚明白。 也幸好,这玄德殿是殿下的寝殿,无外人旁人,更无人敢随意说什么。 也就是他们这些伺候的,心境惊涛骇浪,低着头装作眼瞎耳聋,什么都听不到。 要知道,此事若被皇后娘娘知晓,恐怕是会引得皇后娘娘欢喜庆贺的。 说到底,这些年来,还从未传过太子殿下贪恋女色的传闻。 还多是些诽谤殿下与旁的男子不同……子嗣艰难的胡编乱造。 皇后娘娘更是常常召他问话,问殿下的身子,问殿下可是在哪个贵人那里留得久,时间长些…… 他这个伺候的人最是知道,他家殿下哪里是不行,分明是……分人的! 那些旁的,不过是殿下是不愿理会罢了。 而如今多出来的这个姜侧妃。 他是打心眼里觉得来的是时候。 照着殿下如此这般宠爱,还怕孩子来不了? 梁公公一时间想起了那个他前几日奉命去接的小娃娃。 他是瞧了一眼都是觉得移不开眼,想抱一抱,亲切地玩一玩。 他在宫中这些年了,那些妃嫔生的孩子,他也是得幸见过几眼的,还有殿下的小郡主,也是和那个小家伙一般大小的,所闻所见,他都不曾见过生得这样招人疼爱,惹人喜欢的娃娃。 那小脸白的,跟嫩豆腐似的。 还有那双大眼睛,亮得比皇后娘娘头上的凤珠子还好看。 是个叫人稀罕的小家伙。 想来也是姜侧妃本就生得好,是个会生的。 同那个不知名讳的腌臜货都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小娃娃。 更别提和他家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生的孩子了,该是何等的惊艳绝绝! 那定然是更好,更惹人疼爱,更叫人瞧了移不开眼珠子的!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是能为主子开心的。 殿下也的确对这姜侧妃不同。 但凡遇到了事关姜侧妃之事,都是极为别扭。 那个孩子,殿下能接到宫中,是从前他这个奴才无论如何也不敢想的。 可那孩子接到宫中,殿下又是当真面色冰冷了一夜,昨日因着姜侧妃母子团聚,又折腾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一夜。 殿下如此,他如今是当真看不太懂,这姜侧妃到底有什么不同…… …… 梁公公在外头吩咐下人忙活着,烧着水,才是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少了些。 梁公公这才舒了一口气。 恭敬地侧耳站在殿外候着。 果然听到了殿下的吩咐声。 “备水!” 梁公公当即就低声道:“已然备好了水……” 谁知,他刚是开口没说几句,就是又听到了里头低咛声,随即,又是…… 传来熟悉的异样声。 梁公公心中一怔。 难以置信地侧着耳朵想多听一听。 可是自己的耳朵坏了,才是发觉殿下又…… 可他是侧着耳朵听了许久,都是一般! 分明……分明就是! 殿下竟是又被迷惑了! 这姜侧妃,简直就是正对殿下的克星! 这,这他恐怕是说出去也是没人信的! 第43章 一事相求 姜浓醒来之际,是觉得浑身似被碾碎了一般,动弹不得。 适应了许久,她才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处在何方。 身子清凉,姜浓才是发觉她是沐浴过了,连着躺着的被褥都是换了新的。 那被褥……到底是用不了的。 姜浓脸色红润得半晌都没恢复平静,紧紧地抓着被褥,犹豫了片刻,才是看向那层层帐外的情景。 那人正是在案前。 身子笔直。 丝毫不似她昏睡前,肆意欺负她的模样。 当真,不似一个人…… 犹豫了片刻,姜浓托着身子想起身。 却是发现身子还没恢复过来。 酸痛得很。 特别是腿处,被他捏了许久的地方。 如今她是悄悄瞧了一眼,青紫一片,很是瘆人。 姜浓抿了抿唇,幽怨地看了一眼那边正在认真办公的太子。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衣冠楚楚,眼瞧着是个文弱读书人样。 可那硬实的身子,是能咯得人生疼。 他的身子硬得很。 无一处不硬。 如今这样瞧着看不出。 可待到褪去了衣衫,与人亲近之时,就能明白,这太子分明是练过武的。 怕是身手也不错。 不似那沈世轩。 她是也见过他的身子的,不如周玄绎的好,也不如他高大。 “在想什么?” 忽然的一声,姜浓猛地抬起头,才是看到不知何时,帐子被掀开,那个本是该在案前办公的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侧。 姜浓眨了眨水眸,望着那人,脸颊两侧的嫩白粉红,叫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捏。 一双眸子毫不邪念一般,裸露在外的白皙无瑕的薄背,轻轻扇动着,似要引得人在上面咬上一口。 周玄绎眸子暗沉,当即移开了眼,声音也放沉了些:“身子可有不适?” 姜浓望着那高大的身影,眉眼轻轻一颤,低声软糯地说道:“殿下又不能治病。” 周玄绎身子一僵,坐在了床榻侧,低头察看面前那娇小柔弱的女子,语气中带着丝丝的紧迫:“哪里不适?可是伤口处疼了?” 两人虽是胡闹了,可周玄绎却是一直克制着,丝毫不让姜浓费力,顾忌着她的伤势。 姜浓摇了摇头,往床内侧移了移,却是又被那人隔着被褥勒住了腰。 轻声克制问着:“哪里痛?告诉孤?” 姜浓犹豫了一番,还是慢悠悠地从被褥里毫无防备地探出来了笔直的腿。 嫩白如玉的色泽映入眼眶,冲击着双目,那白皙上还有红紫色的大掌印子。 便是抬手一打量,就是知道是谁干的。 比划一下,就是能寻出真凶来。 周玄绎眼中异样地暗沉,姜浓见了,当即就老实地把那腿伸了进去。 不肯再露出一点。 就是脖子,都是被她紧张地用被褥掩盖住了,生怕他再是起了心思。 他,全身都是力。 她比不过他,也受不了他这般。 周玄绎眸子暗了暗,手中的力道加深,似在克制着什么。 “孤命太医给你配了药,到时……给你涂。” 姜浓缩了缩身子,一张小脸软糯可欺,轻轻地低嗯着,似周玄绎说什么,她就是什么。 “是孤的错。” 这般的认错,姜浓却是不敢应承是他的错。 方才,明明就是她刻意勾的。 姜浓眨了眨润湿的眼睛,冲着太子摇了摇头,望着他的那幽深的双眼,低声还带着乞求地说道:“殿下,我要衣裳。” 周玄绎手中的动作紧了紧,心中阵阵的异样,抑制着心中所想,还是应承了女子之言。 “好。” 衣裳来得并不快,玄德殿也没有备用的,两人就是只能等。 姜浓看着面前丝毫没有要走,直勾勾盯着她的男子,却也是羞涩极了,想让他离开这帐子内。 “殿下不是有公务?” 周玄绎揉着手中的细腻,清冷还带着沙哑的声音道:“不急。” 姜浓之后继续垂着头,往床榻里头拱了拱。 周围静谧得很,让她觉得当下正合适开口求人。 可又恐怕再说错了什么,惹他不快,适得其反。 犹豫了片刻,谁知,身侧离她极近的男人竟是主动提及了她想言语的事。 “你可想那孩子待在你身边?” 姜浓难以置信地猛地睁大了双眸,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不大确信地盯着。 许久不敢出声。 “嗯?”沙哑的嗓音中带着戏弄地吐出了这一声。 姜浓不敢多作答,只是道了三个字:“妾想的。” 男子显然不大满意,不过还是捏着她的腰,在她耳侧,挠着她的耳朵:“若是孤允你了,你如何报答孤?” 姜浓这才胆敢看向他的眸子,望着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睛,他提及了很多次,要她谢他。 她也想,很想,可她如今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是偿还不完的债。 他需要什么……她能给的? 他似不想说,只想叫她猜一般。 她哪里有这样聪慧,能看清他想要什么。 倒是会难为她。 周玄绎瞧着女子傻傻的模样,捏着手中的细腻,沉声道:“可愿给孤生个子嗣?” 姜浓脸颊双侧刹那顾盼生辉,红润的便是想叫人咬上一口。 心中也是莫名地被烫了一下。 怎这样,她怎会不想给他…… 若是不想给他生,怎会让他如此来。 便是如今身子仍累得很,酸疼着。 “可愿?”那声音紧迫得大有胁迫之意。 姜浓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是受不住他那眸子,垂下头,用软糯的声音道:“我,妾何时不愿了?” 姜浓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去看他。 因着两人距离的极近,他还隔着单薄的被褥掐着她,姜浓就是一侧身都是能靠在他的胸膛上。 靠了过去,就是能被他手臂扣住,逃都逃不掉。 姜浓却是也不想逃,不想躲,埋入了那胸膛 小声说着:“妾想给殿下生育子嗣,很想……” 搂着她的人胸膛显而易见地紧了紧。 呼吸都是急迫了些,嗓音带着克制。 “这是你说的。” 姜浓点头,停顿片刻却道。 “妾有一事,求殿下。” 周玄绎揉了揉怀中女子的松软的墨发:“何事?” 姜浓又是将自己往那人怀里塞了塞,那人也全盘接收。 “妾想,想给小团儿求个名字。” 身侧的男子显然一僵,清冷的声音响起:“小团儿?” 第44章 添个人 姜浓硬着头皮点头,她到底是心虚,便是不知该如何:“小团儿,正是妾……那孩子的乳名,他儿时小小的一只,又是有些胖,圆滚滚的,妾就给她取了个乳名,叫她小团儿。” 见男子没有动静,姜浓却是也不得不紧绷着身子继续道:“……妾不敢给他随意起名,他现如今还没有个名字……他是个命不好的,我父亲尚书大人,也不想多看他一眼,故而也不愿给他赐名,他往后若是长大了,总是要有个体面的名字的……” 周玄绎眸子幽深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子。 “你倒是想得出……” 姜浓缩了缩脑袋。 还没等她想到如何收场的法子。 耳边就又传来了那清冷的声:“容孤想两日。” 姜浓心下一惊,猛抬起头,望着面前面色仍旧冷清的男子:“殿下答应了!” 周玄绎睥看了姜浓一眼:“不若呢?你想让哪个男子帮你起?” 姜浓嘴角笑得向上仰,眉眼都是眯着,似盛开的花一般美艳动人。 叫人移不开眼。 “谢殿下!” 周玄绎捏了捏姜浓的鼻子,垂眸深深地看着姜浓:“孤说过,只要你听孤的,陪着孤,孤就由着你……” 姜浓赶紧点头。 激动得便是顾不得身上的被褥了,差点由着那被褥从肩头滑落,露个干净。 幸而,她是先察觉到了男子的脸色,当即就是整个人又埋入了被褥里。 那梁公公也是取来了衣裙。 姜浓换衣裙,周玄绎也是极守礼之人,屏蔽去了帐外。 直到姜浓穿戴妥当,一身云杉,淡烟云色,头上堪堪别了一支簪子,耳处是个同样色的翠玉叮当。 手腕上的一抹异色,更是显得肌肤白皙如玉。 好看得紧。 收拾了妥当。 这边的梁公公上前,恭敬地说着:“殿下说了,要娘娘在此处陪着用膳再走。” 姜浓却是身子一愣,垂眸轻声应承了一句。 饭是要吃,她的小团儿都是要有名字的,早晚是要有饭吃的…… 孩子不能饿的…… 太子的膳食自然丰盛无比。 姜浓也是饿得紧,吃了好些,可在周玄绎眼里,也不过是两口虾仁,一盅羹汤。 加上一块一口就能吃完的点心。 周玄绎望着面前已然放下了食筷的女子,眉头一皱,犹豫了一番,将面前的一道菜推到了姜浓跟前,道:“再吃些。” 太子都是亲口说了,姜浓自然是拾起筷子又尝了一口肉,那肉是焖的,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可到底吃多了是油腻,她也就品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任由这位太子再推来盘子,她都是不肯吃了。 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拿起筷子,时不时地给太子爷加了许多菜,太子的食量确实大,也怪不得他那般生猛有劲。 “可是有事?”他问。 姜浓收敛了目光,坐直了身子,往太子那边靠了靠,又是把一香酥赤红鸭递到太子跟前的碟子处,小心翼翼试探地低声问道:“殿下可否……再派个人去我院内伺候?” 太子刚是把那剔了骨的鸭肉吃了,望向姜浓:“为何?” 姜浓抿了抿唇,眉眼泛着晶莹,嗓音都是带着些不易察觉的为难和不安:“小团儿……今日一早就是哭闹个不停,妾总是她的母亲,不能不管他的。” 周玄绎皱眉:“他为何哭闹?” 姜浓:“当是挨了饿,我屋内没有乳母喂他。” “他如今是瘦了好些,我今日命人去寻了些牛奶同他喝,他才好些的……” “小团儿他很是听话,不爱闹腾的,就是……这般小不可挨饿。” “殿下可否……帮妾寻个乳母,便是小郡主用剩下的也可。” 姜浓说着,便是也没想到,自己竟是忽地流了泪,那泪毫无知觉地落下,收都收不回去,她连忙避讳着。 她不可这般,在他面前,为了旁人的孩子。 没人不会在意。 更何况是堂堂太子。 也不知他有没有瞧见。 周玄绎眸子暗沉得可怕,似在忍耐什么,看向了旁边梁公公:“为何没有准备乳母?” 梁公公是怕呀,也急啊! 他当真是冤枉啊! 想当初,太子可是说了,带着孩子和姜侧妃身边伺候的婆子丫头入宫即可,那个孩子……也无须多顾念,活着就好。 他便是也不敢对那小公子过多好,过多殷勤。 况且路上奔波,他也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 那小公子所喝的奶可都是他寻的啊。 可到底,梁公公也不敢多说太子的一分不是,这不是找死嘛,于是梁公公当即跪在了地上,求着道:“是老奴思虑不周,殿下恕罪。” “老奴这就去安排。” 梁公公说过这句话后,见太子并未有旁的面色,就是当即起身,告退了。 姜浓心中也是没想到此事会如此顺利。 心情也是舒坦了好些,用帕子擦拭了面上的水渍 ,才是抬头看向太子。 可却正巧瞧见太子沉着眸盯着她看。 姜浓心中一个咯噔,手中的帕子被下意识拽紧。 “谢殿下……” 刚是吐出这三个字,耳边就是传来令她炸裂的声音:“从前你是有奶的。” 堪堪的几个字,叫姜浓身子不能动弹。 脸面烧红得很。 她有。 他自然是知晓的。 他叫她伺候时,她还未断干净。 就是先前在太子妃院内,她被孙良娣打了一巴掌,也是丢了里面,弄湿了衣衫。 便是有眼的,都是知晓她那时是何等情况…… 就是因为如今,也有好些伺候的,底下说的都是她的笑话。 她总是要装傻充愣,才能活得畅快些。 周玄绎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亲自喂过他?” 姜浓身子僵硬,脸色通红,听着他肯定的话,也知是瞒不过去的。 “嗯。” “那时,我还在忠义伯府,生下小团儿后,便是就有……沈世轩他重病在床,伯夫人痛恨我,皆不肯为小团儿寻乳母,孩子饿得可怜,我总是,不能真不管不顾……” “我本也不肯的,可到底,那时候是没办法的……” 周玄绎站起了身,在暗处,眼眸昏暗得叫人看不清,大有欺身压迫之意。 “你今日亲自来寻孤,可只是为了那个孩子?” 沙哑的声音含着冷意,带着胁迫。 第45章 乳母 姜浓身子颤了颤,并未作声。 高大的身影压近,周玄绎居高临下,望着面前的怯懦女子,声音中带着胁迫:“以后都不许!不许再为了那个孩子这般处心积虑!” 姜浓怔怔地看着来人,许久未曾开口。 回过神来,不自觉地点头:“妾都听殿下的……” …… 姜浓终于是回到了瑶尘轩,刚是进了屋,就是看到了多出来的妇人。 打扮得朴素,不是那些瘦弱的。 瞧着也壮实。 梁公公此刻正是站在院内,弯着腰笑着,瞧着由七婆子抱着的小团儿,还逗乐了好几句。 看到了姜浓来,梁公公当即就是朝她行了礼,恭敬了几分:“侧妃,老奴是奉了殿下的命,带来了这个手脚麻利,伺候的妇人,也好让侧妃院内人手多些,好使唤。” 姜浓却是没料到梁公公竟能办事如此利索,怪不得能得那人重用,她瞧着,这个身材壮硕的妇人也是个老实的,当没有什么心眼子。 也是当真难为了梁公公。 “梁公公辛苦了,不愧是殿下身边最得力的。” 梁公公道:“哪里哪里,老奴也是想着赶紧办完了差事,好快些回来交差,这小公子,确实生得人见人爱,老奴是与小公子相处了几日,也见不得他受苦挨饿的。” 姜浓自是能听出梁公公是真心之言。 心中也的确感激,当即就命腊月寻了赏银,给了梁公公。 梁公公也给面收下了,多说了几句意味深长的话才是离开:“侧妃得恩宠,东宫人尽皆知,可到底,侧妃只是殿下的侧妃,还是要处处为殿下着想,处处以殿下为尊才是。” “万万不可分不清主次,因小失大,倒是耽误了这一身的宠爱……” “如今心意成真,也当沉下心来,好生想想,如何谢咱殿下,如何不辜负才好……” 姜浓看着梁公公离去的背影,久久才是回神。 这边,小团儿刚是吃饱,正是有精神,咿呀地胡乱挥着小手。 姜浓展露笑颜,走了过去,从七婆子怀里接过了那小家伙:“小团儿……” 小团儿也是个给面的,许是昨日是姜浓陪着睡的,如今他是到了娘亲怀里,也没了昨日的生疏了,哇哇叫着,小手捏着姜浓的衣襟,时不时地拽一拽,一双大眼睛呼扇地看着姜浓,似好奇地打量,想认清面前的人是谁。 七婆子看得也是满意欣慰,眉眼全是笑意:“小公子如今吃饱了,可不就是舒坦了……是个爱动的。” “果然是母子,小公子还是认得姑娘您的,小公子可不是个爱笑的性子,就是和老奴也是不常笑的,瞧如今笑的,便是快没眼睛了……” “不过待会儿恐怕就是要累地睡了。” 七婆子果然说得没错,没会儿,小团儿就是趴在姜浓的腿上,昏昏欲睡的模样。 似一块布,随时都是要掉下去的。 姜浓也是觉得好笑。 才这么一小会儿,小团儿就是想睡了。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的。 她离开前,小团儿更是贪睡,特别是她刚生下她那时,他便是一日的功夫,大半日都在睡,就是推都推不醒的那一种。能见他醒来一趟,都是稀奇的。 这边见小团儿睡着了,七婆子接过了去,把孩子搁在了床榻上,才是拉着姜浓,好生探究了一番。 云芝也是在一旁, 句句姑娘叫着,喊着。 姜浓神情认真地安排了一句:“往后不可再叫我姑娘,叫侧妃才合规矩。” 七婆子和云芝一怔,也是当即称好。 宫中自然是要处处小心谨慎的,不可似从前那样肆意的。 七婆子便是说着说着,又流起了泪来:“自侧妃来了宫中,老奴是夜夜都是恐怕那太子妃会对侧妃不利,叫你吃苦吃亏,如今是好了,侧妃能得太子宠幸,老奴也是放心了。” “侧妃如此,也算是有了依仗,无论如何,如今瞧着是前路坦荡的……” 云芝也红了眼,使劲应声点头。 姜浓轻笑了一声,听着七婆子的话,可那前路坦荡四字,却觉得极难。 她还真不知,这众人皆以为的宠爱能维持多久。 到底,是不是宠爱…… 可她想让这众人觉以为的宠爱……久些,再久些。 旁人说得不假,人人都想要他的宠爱,她也是。 …… 瑶尘轩内,院内平白地多出了这些人,姜浓无论如何也是要好生嘱咐一番的。 “七婆子,云芝,你们还是要顾好小团儿,无事不可出这瑶尘轩……” 七婆子一脸担忧道:“侧妃放心,我等都是知晓的,必然会小心谨慎……可这小公子在此,活生生的一个孩子,无论如何也是隐瞒不住的,就算是得了太子的令,恐怕后头也多是麻烦事。” 姜浓看向那边睡得安详的小团儿,眉眼轻眯,轻声说道:“是,好多麻烦,可总是有法子,有路可走的……” 东宫太子妃寝殿。 太子妃猛地捉住了常嬷嬷的手,双目睁大,紧蹙着眉头,失声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你看到了从前侍奉姜浓的七婆子?” 常嬷嬷也是手脚冰冷,面色因着紧迫而微微发红:“是!老奴不会认错的!今日我就是听说了,那太子身边的得力的梁公公昨日夜里,领着两个伺候的去了瑶尘轩,说是去伺候姜侧妃的,今日一早,老奴就是在瑶尘轩探望了几眼,虽没看到什么,却又瞧见了太子跟前的梁公公!” 太子妃急切地询问:“梁公公去瑶尘轩做什么?” 常嬷嬷沉着脸,回答的声音同样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梁公公又带了一个妇人送到瑶尘轩里头伺候,那妇人,老奴打探了,是个刚生过孩子的,分明就是……就是个乳母!” “娘娘你想想,瑶尘轩怎会需要乳母,姜侧妃身子分明还没有动静!” 太子妃松开了握着常嬷嬷的手,只觉得浑身冰冷,望着常嬷嬷,声音都是耐不住发颤:“难不成姜浓她真有了?” 常嬷嬷当即否定了,赶紧解释道:“不!是那个孽种!那个我们寻了许久,四姑娘生的孽子!” “七婆子以及那个丫头云芝,她们两人就是梁公公从外头带来伺候姜侧妃的,七婆子和云芝既然来了宫中,怎会弃之不顾那个孽种?定是悄悄携带着的……今日又往瑶尘轩送进来个乳母,老奴就肯定了!” “我们在外费人费力寻的孽障,已然被接到了东宫……怪不得,夫人和尚书大人无论如何也没寻到人,原是有人护佑着……” 太子妃姜茹身子一软,浑身都是莫名地在颤,连着眼睛都红润了起来,挂着泪珠:“帮着姜浓,护佑那孽障的人,是太子!” 第46章 瞒不住 常嬷嬷哀叹了一声,安抚地看着太子妃,说道:“娘娘莫要焦急,太子他……” 太子妃姜茹咬牙切齿地打断:“太子怎会帮她?那孩子,那孩子殿下怎会留!” “太子不是最厌恶不洁吗?姜浓如此这般,成过亲,被休了,还与来路不明的人生过一子,她不脏吗?她不脏谁才是脏的!” “太子竟宠爱姜浓至此!竟是把那个孽种接到了东宫,让他们母子团聚,殿下当真,当真是变了性不成!” 说着,太子妃眼中的泪水就把持不住,滴滴落下。 常嬷嬷见状,过去搂住了太子妃低声安抚。 “娘娘莫急,莫急,会有法子的……” 太子妃:“他日姜浓若是当真有了太子的子嗣,我们该当如何?她怎会心甘情愿把孩子交给我抚养?如今殿下这般宠幸她,怎会如我们的意?” 常嬷嬷:“还有尚书大人和夫人呢,夫人和大人最宠爱的就是娘娘了,四姑娘无论如何也是要听从父亲母亲的话……” 太子妃仍旧流着泪,满目的恨意道:“她听话……她是平日里装扮得乖巧!最有心机的就是她,若非如此,父亲母亲,怎会眼瞎送来一匹狼来我这里!我们又怎会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迟迟抓不到一个吃奶的小娃娃,她是早就防备着我们,算计了有今日!” “她拼了性命,救下太子,定也是为了谋划今日!她能和那个孽子团聚,分明就是她心机深重,谋划已久!” 见太子妃情绪越发激动,常嬷嬷不得不尽力安抚着:“姜侧妃固然有几分聪明,有几分运道,可说到底,她把那孽种接到了宫中,就是最大的蠢笨,思虑的不周,这是东宫,怎能由她一个以色侍人的妾胡乱来!” “就是娘娘不好做什么,还有皇后娘娘,还有陛下!” “如此行事,倘若暴露了,怕是丢了性命,或是被赶出宫去,也不是不可能!” 常嬷嬷似想到了什么,眼神发亮,抓着太子妃的手,轻声说道:“娘娘!这是个机会!” “分明是那姜侧妃,她傻得很,竟是敢把那孩子留在身边,生怕旁人不知晓,她就是个嫁过人生过子的!” 太子妃姜茹神情也是一怔,似想到了什么,稳住了身子,看向常嬷嬷:“是,嬷嬷你说得对,姜浓,她分明太蠢笨,她怎能把那个孽子放在身边?若是母后知晓,定然大怒,不会让她好过!” 常嬷嬷:“娘娘明白就好,如今便是要看皇后娘娘何时知晓了……” 太子妃冷笑一声,拽着手中的帕子:“自无须多久……” …… 自那日姜浓从太子殿内回来后,好几日的功夫,没能再见太子。 太子未来过。 也不曾召见她。 如今瑶尘轩多了几个人,到底是比从前热闹。 期间,倒是有多次见太子妃院内的常嬷嬷探头探脑地在瑶尘轩门口转悠。 常嬷嬷还是领了吩咐,来替代太子妃探望她这个妹妹。 姜浓皆是大方让这常嬷嬷进了院子。 常嬷嬷如此这般,自然是打探到了瑶尘轩内多出来的人。 她自知瞒不住,也就没打算隐瞒什么。 这是宫中,她所住的瑶尘轩不是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多出的几个人,自然是一目了然的。 该来的,总是要来。 更何况,如今情景,已然超过了她的预期。 直到今日,她抱着小团儿还觉得恍惚。 不曾想过,小团儿能在宫中陪她这般的久。 如今有太子的承诺和袒护,就是小团儿出宫去,也是由太子护着,不会落到姜家,更不会落到太子妃的手里。 如此,她便是什么都不怕。 若是论名声……她早就没什么名声了。 自然也是不怕什么丢人的事。 果不其然。 经过了好几日路过的贵人、伺候的奴婢在瑶尘轩外指指点点。 她院内来了皇后身边伺候的金嬷嬷。 那嬷嬷她是见过,多次来送赏赐,都是她前来的。 今日来,带着与从前一般稳重的笑,说话清晰温和,面上虽无丝毫胁迫,可句句都是不能拒绝之意。 “……姜侧妃,皇后娘娘唤侧妃过去问话。” 姜浓行礼道好。 谁知,那嬷嬷笑着,又是往姜浓屋内看了一眼,道:“皇后娘娘还说了,让姜侧妃带着屋里的小公子,好叫娘娘瞧一眼……” 姜浓身子一僵,维持着刚才的体面,看着那嬷嬷,还是顺从地开口说道:“是,妾遵命。” 于是,在瑶尘轩上下惊惶失措之下,姜浓还是抱着这几日吃胖了许多,软软糯糯的小团儿,领着七婆子和腊月,跟着前来的嬷嬷,一同去往了皇后宫中。 他们走的还是小路。 不易碰到人的那种。 皇后身边的嬷嬷自不是一般人,寻的路都是好的,便是她们走的这一路,当真是没碰到什么人,走得清静。 路上不发一言。 到了皇后娘娘居住的碧霄宫。 正堂凤位上,正坐着身穿锦衣凤袍的皇后娘娘。 姜浓当即抱着怀里的小团儿,行跪拜礼。 小团儿如今还是睡着的,就是他们颠簸地走了一路,也是没见醒来的迹象。 他睡得很是安稳,丝毫不知外头的情景,就是睡时会时不时地哼唧一声,听得人心都是软的。 可到底,姜浓如今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耳边听不到什么。 “姜氏,你可知罪!” 高堂上忽的一声,姜浓当即俯下了身子,不敢反驳道:“妾知罪。” 皇后娘娘皱着眉,望着跪在地上,抱着襁褓,身子单薄的女子,眼底的失望不加掩饰。 “你可知,你犯下了何罪?” 姜浓继续埋头,身子颤了颤道:“妾……不该,留孩子在宫中。” 听了姜浓的回答,皇后的眉头显然并不满意:“这不是你第一错!你错在不该迷惑太子,让太子为你破了规矩。” 姜浓低头,丝毫不敢反驳半句。 皇后却是满眼探究之色:“你是如何说服的太子,竟让太子接了你这……外头的孽子到宫中来!” 姜浓抓紧了怀里的孩子,心口微微发紧,紧绷着肩膀道:“妾是求了太子,求太子护佑妾在外的幼子……却不曾央求过太子把孩子接到宫中来。” 殿内一瞬间的沉静,许久姜浓才是听到皇后略带迟疑的声音:“此话可有假?” 姜浓:“妾不敢欺瞒娘娘。” 随后,殿内又莫名地陷入一片沉寂,姜浓不敢抬头探究,仍旧低着头。 而姜浓不知道的是,不论是高座上皇后娘娘,还是碧霄宫的婢女嬷嬷,脸上皆是一片不敢确信的震惊之色。 因着殿内太过沉静。 便是发出一丝声音都是能听得清。 在场之人,皆是懂礼数不敢逾矩之人,维持着殿内的平静,可倒是,姜浓怀里还是有一个例外的。 是个不满一岁, 肥嘟嘟的小娃娃。 时不时软糯地哼唧一声。 便是如何也是止不住的。 抱着孩子的姜浓听到了。 殿内离得最远的皇后娘娘自然也听到了。 皇后听到后,有片刻愣神,询问:“这孩子何时生的?” 虽未曾点名道姓,可在场无人不知皇后娘娘问的是谁。 姜浓也不敢有丝毫迟疑地回答:“回禀皇后娘娘,妾是二月初六生的,如今他不过才六个月大些。” 高座上的皇后愣了愣,看向了身边伺候的大宫女,道:“小郡主可是也生在了二月初?” 第47章 何惑? 那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当即就是回禀:“娘娘记得不错,咱小郡主就是二月初四生的,不过差了两日。” 皇后沉吟了一声,侧身望向姜浓怀里那看不清脸的小家伙,她倒是许久不曾见芯儿了,那个孙良娣是个蠢笨的,惹怒了玄儿,是被罚了禁闭,跟着连累了芯儿。 她这个做母后的若是与儿子对着干,倒是有失体统,她便是只能忍着,没让人去抱芯儿过来。 况且,那芯儿,到底是离不了她的娘亲,她抱片刻就是要哭嚷着寻人,真若放到了她殿内住,也是不得消停。 “抱来让本宫瞧瞧。” 皇后发了话,姜浓自然不敢不从。 被人扶着站起了身。 见来接孩子的宫女,姜浓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襁褓中仍是睡着的小团儿,才把孩子递给了那宫女。 那宫女也是没忍住先看了一眼接过来的孩子,瞧见的第一眼,眼睛都是移不开了,只觉得这孩子当真是讨人喜欢。 叫人忍不住喜欢。 生的可真是…… 她还从未见过生得这样粉嘟嘟,肉乎乎可爱讨人喜欢的小人儿呢。 就是被人人称道长得好的小郡主,都是比不上半分。 自然,这样的心思她自不敢在此显露半分,步伐小心地搂着那小小的孩子,来到皇后娘娘凤椅前,把孩子递到了皇后娘娘跟前。 “娘娘,这便是姜侧妃的孩子……” 皇后并没有当即接过那孩子,而是侧目好奇地想打量一番,可刚是把眸子落到那襁褓的第一眼,就是脸色僵持了一瞬,怔怔地望着那孩子。 许久之后才出声道:“这孩子……生得可真好。” 那抱着孩子的宫女跟着附和:“是啊,奴婢还未曾见过生得这样好的……可真是惹人疼惜。” “本宫抱一抱。” 宫女把怀里的小家伙递给了皇后娘娘。 孩子到底是睡着的,她不敢惊扰。 皇后娘娘也接得小心翼翼。 望着怀里的小家伙,连着声音都放平和了些,本是紧绷着的面色,柔和了几分。 皇后盯怀中抱着的孩子许久,才移开目光,看向跪着的姜浓。 给了身旁金嬷嬷一个眼神。 金嬷嬷当即开口道:“姜侧妃,娘娘唤你上前来。” 姜浓站起了身,毫不迟疑地去到了皇后娘娘的跟前。 见她来了,皇后娘娘目光落到了姜浓身上片刻后开口。 “这孩子,你生得倒是好。” 姜浓僵着身子,不敢作答。 皇后低着头瞧着怀里孩子,时不时用指腹点一点小团儿肉嘟嘟的脸蛋。 “你当真不知,这孩子的生身父亲是谁?” 姜浓捏了捏帕子开口:“妾不知,妾是被灌了汤药,那日迷迷糊糊的,没看到人……” 皇后声音变得柔和了几分,仿若无事地询问:“你也是被害的,本宫并不想为难于你……你可还记得受迫害是哪一日?” 姜浓咬了咬唇,还是回答了皇后娘的话:“去年四月二十二,那日是妾的生辰,沈世轩便是以祝贺妾诞辰日,骗了妾喝下了那迷药。” 皇后看着怀里的孩子,轻声地低喃一声:“四月二十二……是个好日子。” “你是个苦命的……” 姜浓心中实在猜不透皇后娘娘如今是何意。 她紧迫的心都是揪在一起的。 到底,小团儿如今在权势滔天的皇后娘娘手里,她怕,怕行错一步就害了小团儿…… 她唯一能赌注的,就是皇后娘娘是个心善之人。 “他叫什么名字?” 忽地又一声。 打乱了姜浓原本的思绪。 姜浓望着抬头看她的皇后娘娘,迟疑片刻,轻声说道:“他,他还没有名字,妾只给他取了个小名,叫他小团儿,大名……” 说到这里,姜浓还是实话实说,不敢隐瞒:“妾是听说孩子的名讳可不乱起,妾前些日子求了太子,殿下是允了,要给小团儿赐名。” 皇后娘娘多看了姜浓一眼,忽地又问道:“太子可是见过这孩子了?” 姜浓怔了怔,摇头:“这些时日太子未曾来过。” 皇后也是有一刻的失神:“也好。” “小团儿,倒是极为相称,这孩子你生养得很好……” 皇后话音刚落,忽然察觉到了怀里的小人儿动弹了一下。 随即听到小人儿咿呀的声音。 众人的眼睛皆是落到了小家伙的身上。 只见那小家伙先是伸出一只手握成的小拳头,放在了肉嘟嘟的脸上,紧接着,就是小腿一蹬,睁开了一只眼。 那睁开的眼睛水灵灵的,似从汪泉里涌出来的一般。 随后,另一只晶亮透彻的眼也是睁开了。 一双眸子圆滚滚的,打量着抱着他的皇后娘娘。 嘴里面还咿呀咿呀地叫着。 丝毫没有众人所想的那般哭泣喊闹。 可真是……不一般。 “这是睡醒了,小团儿。” “生得可真是漂亮……” 也不知是不是小家伙听懂了皇后夸赞他的话,他竟是咧着刚生出两颗小牙的小嘴,笑了起来。 笑得傻乎乎的,便是也笑出了声来。 可是把众人稀罕的。 就是站在老远的宫女都是伸头想多看两眼。 皇后娘娘更是看得眉眼舒展,脸面满是温和的笑意。 “小团儿,再笑一个……” 姜浓见此情此景,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论如何,如今的皇后娘娘不会伤害小团儿,这就够了。 让姜浓如何也料到的是。 皇后娘娘是当真喜欢小团儿。 竟是抱着小团儿玩耍了许久,连着身上碧绿珠子都是给了小团儿玩。 更是让几个宫女,寻了几样好东西,统统塞到了小团儿的手里。 这还不是最让姜浓稀奇的。 到了时辰,皇后娘娘竟是留下了他们母子在此处用膳。 姜浓自然是遵从。 席间,皇后娘娘恐怕孩子是饿了,还命人去叫了小团儿的乳母来了碧霄宫。 丝毫是饿不到小团儿的。 皇后娘娘用膳时,意味深长地问了姜浓好些话。 “你可想过,如何安顿小团儿?” 姜浓是有些懵的,半晌才道:“妾会遵循规矩,全听娘娘吩咐。” 皇后淡淡看了一眼那边嬉闹的小团儿:“你不想与小团儿母子团聚?照顾他长大?” 姜浓双目通红,不敢隐瞒:“妾想。” 皇后又深看了姜浓一眼:“那就让小团儿在瑶尘轩,若是本宫硬逼着你们母子分离,也是太过心狠了,既然是太子的主意,我也不好与太子对着行事。” “待到他大些,再离去也不晚。” 姜浓猛地跪了下来谢恩:“谢娘娘!谢娘娘成全……” 姜浓竭力克制着心口的颤意,她如何也没想到,皇后娘娘竟如此就容了小团儿,皇后乃是后宫之主,只要她允了,往后在东宫,便是可便利许多。 皇后看着那激动的美人儿,眼中闪过一丝哀叹。 倒是个可怜的。 “你要知晓,若是要报答本宫,报答太子,还是要以子嗣为重……你那个太子妃姐姐,就是再亲的人,也不可不提防,她到底不是个安分的。” 姜浓心中一震,低头道:“是。” 用过了膳,又是在碧霄宫待了一个时辰,皇后才是放了姜浓和小团儿离去。 看着姜浓离去的身影。 皇后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娘娘,你若是真喜爱那个小公子,大可同那姜侧妃说一声,把那小公子暂且留在碧霄宫也不是不可。”一旁奉茶的金嬷嬷轻声说道。 皇后轻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从母亲身边夺走孩子,和挖人血肉无甚区别,本宫只是心中有惑……” 金嬷嬷:“何惑?” 皇后眸子深了深:“那孩子生的……可真好。” 第48章 去了旁处 一旁的金嬷嬷迟疑片刻道:“姜侧妃本就是少有的美人,她的孩子自然是顶尖的样貌,往后若是同咱殿下生的,恐怕更是好看,叫人移不开眼。” 皇后摇头,声音渐沉:“可那孩子,不仅是像姜侧妃,还像……” 皇后身旁伺候的金嬷嬷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望着皇后:“娘娘是说,那孩子的父亲许是……是呀!殿下就是去年四月末领回的那孙良娣,若是当真,当真!” 皇后转头看了一眼那嬷嬷,示意她噤声:“还无根据,派人去查,在此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金嬷嬷身子一震:“……是!” 姜浓回到瑶尘轩时,已然是满身的汗,七婆子更甚,便是腿脚都是有些发颤发抖的。 跟着去的,也就小团儿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如今还是冲着姜浓笑眯眯傻乎乎的模样。 那小脸,仍是肉嘟嘟的,谁见了恐怕都是喜欢的。 连着皇后娘娘都是被迷惑了去。 叫人烧了水,姜浓沐浴了一番,才是清凉地舒坦了许多。 七婆子也是收拾好了,来到了姜浓跟前,帮着她整理着针线。 是的,姜浓如今是坐在软榻上,拿着针,绣着花样。 七婆子细细打量着姜浓此刻的模样,轻声问道:“侧妃从前可从不碰针线的,为何如今又要做了?” 姜浓低头继续忙活,回答道:“他这般帮我,我定是要感激他的,帮他做个好些的……” 七婆子自然是知晓姜浓口中的他是谁。 迟疑片刻开口:“侧妃若是当真关切太子,何不今日就去瞧瞧殿下,说起来,自那日后,你与殿下已然许久不曾见过面了……” 姜浓愣了愣,手中的动作停下,看向七婆子:“殿下是忙,我总不好打扰了他……” 七婆子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做针线活的姜浓,心中全然是感慨。 若说侧妃,她怎会不知是何等的性子,瞧着是软乎乎的,温柔可人,实则心肠是冷的,你若不往前迈一步,她是断然不会往前迈半步的。 如今侧妃是肯费心为太子做香囊,在她看来,已然是极为不同了。 恐怕侧妃也心知,那太子对她实则是不错的。 可到底,男女之间。 这些日子不见。 恐生嫌隙…… 她这个婆子都是急了的。 侧妃瞧着竟是丝毫不急,日日做着她的那个香囊。 也不筹划着去见一见那忙碌的太子。 就是不知,那太子怎忽地变得如此忙碌了?不来瑶尘轩,也不去看旁的贵人。 稀奇得很。 而与此同时的玄德殿。 梁公公禀告了今日的情景,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姜侧妃已然回去了?” 梁公公:“是,姜侧妃和小公子平安无恙,全乎地回瑶尘轩了,皇后娘娘并未为难侧妃。” 周玄绎站在满是书的书架旁,随意抽出了一本书:“是嘛,她此刻人在做什么?” 梁公公擦了擦汗:“奴才不知。” 他如何知晓?他又没奉命去瞧。 太子这些日子也是怪异,虽当真是忙碌,可到底也是有时间去探望侧妃的。 可每回,太子都是刻意忽略,似在避讳什么。 时不时问他一句姜侧妃在做什么。 他若是回答不知,便是只能吃冷脸。 可到底,他只是个奴才啊! 他也算是瞧出来了。 太子好似在等姜侧妃主动送上门来。 可到底,姜侧妃如何想的,有什么心思,他们如何知…… 人家不来,又能如何? 跟随了太子这些年,梁公公也是明白的。 殿下,心中恐怕是在意姜侧妃院内的那个孩子。 现如今,也是不肯去看一眼。 姜侧妃也是,为何就不来看看太子呢? 连着禁足的孙良娣都想尽了办法往太子这里送东西。 若是旁的贵人,得知了殿下是在等她,早就巴巴地过来了…… 啪叽一声! 书落在书案上的声音。 梁公公咯噔了一下,霎时间拉回了思绪,身子都微微发颤,稍微瞄了一眼冷面的太子爷。 果然见殿下面色冷峻。 比往日更不近人情。 “她无事求我,便不会来寻孤!” “她是想让孤去请她不成?” 梁公公当即跪下:“殿下息怒,姜侧妃许是以为殿下忙碌……” 周玄绎俊逸的脸上越发的冷,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说什么要谢孤,就是诓骗戏弄之言……倒是个满嘴胡言的!” 梁公公腰弯得更深了:“……” 周玄绎:“以为孤就非她不可了,今日去太子妃宫中!” 梁公公一头的汗差点滴在地上:“是,是!” …… 太子妃院内,刚是得知了姜浓安然无恙从皇后娘娘那里平安回来姜茹,难以置信地又问了常嬷嬷一句:“怎会?皇后娘娘怎会放过她?她可是带着孽子入住了东宫!还不够治她的罪?” 常嬷嬷也是脸色难看,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气愤:“听皇后宫中的伺候的人说,皇后是喜爱极了那姜侧妃所生的孽障,抱着玩弄了许久,赏赐了好些物件宝贝。” 常嬷嬷气愤地继续道:“和她母亲一样,是个会迷惑人的!” 太子妃气得脸色通红,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常嬷嬷只得安慰着:“不过幸好,如今殿下不去那姜侧妃院内了,也不知可是厌弃了她……” 太子妃冷眼看了常嬷嬷一眼,脸色发暗。 “可殿下也未来旁处……” “娘娘,娘娘!” “何事大声喧哗!” 来的女婢通红着面,脸色因着激动抑制不住大声喘着:“是梁公公,梁公公说了,今日殿下要来娘娘这里!” 太子妃猛地站起身来,望着那女婢:“当真?” 那女婢道:“千真万确, 梁公公亲自来说的,让娘娘今夜准备妥当!” 太子妃片刻愣神。 常嬷嬷却是欢喜极了,安排着叫人收拾。 …… 到了暗夜,太子妃住所灯火通明,太子果然来了。 太子妃站在门侧,此刻穿着单薄的满绣裙衫,头戴珠冠,面色红润,在灯光下更显得娇羞可人。 见太子来,太子妃当即上前拜见,动弹间,传来了珠子玉翠的叮当声。 “妾请殿下安……” 周玄绎望着面前的女子,眉头微沉:“起身吧。” 太子妃:“是。” “殿下可用过膳了?” 周玄绎:“用过了。” 太子妃面色当即就是绯红,眉眼轻挑,望着面前的男子,试探地靠近了些,柔声说道:“妾是已然准备妥当了,被褥床帘皆是崭新的。” 周玄绎眉头微皱,也未回答,去了屋内侧。 太子妃穿得到底有些零散累赘,走得慢一些,不过还是跟紧了殿下的脚步,入了内室,看了一眼屋外欢喜的常嬷嬷,点了点头,合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太子和太子妃二人。 太子妃姜茹看着那高大的身影,靠近了几步,面色桃红,脱下单薄的衣衫。 轻柔地叫了一声:“殿下。” 周玄绎眉头紧蹙,冷冷地望着女子,似在看一件并不太称心如意的物件。 可显然,对面的女子并不这样认为,声音越发的娇柔,往前走去。 “殿下,夜是深了,要早些歇息,还望殿下垂怜……” 说着,女子就是伸手,就要触及那冷面的男子。 谁知,还未触碰到,那男子就是侧边移开。 “你既累了,就先歇息吧……” 说罢,周玄绎毫不迟疑地推开门离开。 “殿下!” 姜茹失声叫了一句。 太子妃宫中乱作了一团。 皆是知,太子殿下来了不足一刻钟,就离开了。 虽不是稀奇的。 可到底,也是损了太子妃的颜面。 从前好歹是能待上片刻的…… 瑶尘轩。 姜浓映衬着烛光,穿针引线,丝毫没看到一旁的丫头焦急的模样。 最终腊月也是没忍住,低声问道:“侧妃,你可知殿下今日来了后院?” 姜浓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望向腊月,迟疑片刻问道:“他……去了何处?” 腊月:“殿下去了太子妃的住处!” 许是手中的针过于锋利,到底还是在手指间扎下了一个口子。 只有一滴血渗出,姜浓甚至没发出声音。 是不痛的。 “是嘛,太子去太子妃那里,也是应当的。”姜浓低头,看着手指,低声说道。 腊月急切地解释道:“太子爷不过是在太子妃那里待了片刻,话都没说几句就离开了,如今不知去了何处。” 姜浓身子微怔,头也没抬,望着手中还未完成的绣品,似在分辨一针一线。 “侧妃,小公子醒了。” 姜浓这才抬头,望向七婆子怀里抱着的小胖娃娃。 放下手中的针线,伸手抱过来了那小团儿。 小团儿如今是长胖了不少,肉嘟嘟的,比来时更加喜庆可人,那双眼睛也是亮得很,揪着母亲的外衣,扑闪着眼睛,勾勾地盯着母亲的脸。 姜浓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小肉脸,他竟还乐呵了起来,笑得小嘴张开,露出了粉嫩牙床来,仔细去看,就是能瞧见下牙床是生出了两颗嫩白的牙齿,这般笑起来,傻乎乎的,任何人见了都是心软半分的。 小团儿笑,姜浓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旁边伺候的人瞧着,也个个面色红润,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屋内本是其乐融融。 忽地,外头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叫声。 “参见,参见太子殿下!” 第49章 夫君 姜浓身子一僵,方望向门外,就是看到一高大身影从门外大步流星走来。 冷冽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到了她身上。 姜浓抱着孩子的动作僵硬得动弹不得。 周围奴婢婆子皆是惊恐地跪在了地上。 那人的脚步仍旧未停,朝着正中间软榻前,身穿松散裙衫的姜浓面前走去。 一双晦暗的眸子落到了那娇艳女子和那扑腾着手臂的小孩儿的身上。 周玄绎脚下一瞬间的停顿。 最终还是在距离姜浓不过一步远之处停下,墨眸不移地望着抱着孩子的女子。 “怎么?是不识孤了?” 姜浓当即就是行礼,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妾,参见殿下……” 周玄绎清冷的唇角勾勒出了一抹讽刺,视线从那背对着他肉嘟嘟的小娃娃身上掠过,坐在了软榻上。 一眼就看到了软榻旁搁置针线的匣子。 “姜侧妃倒是有闲情逸致。” 姜浓怀里抱着孩子,不敢多作声。 幸而七婆子眼力俱佳,当即上前就是要接过姜浓怀里傻呵呵笑着的小孩儿。 可不巧,那孩子此时倒是与七婆子杠上了,抓着母亲的衣衫不肯松开,本是笑着的肉脸,皱起了眉头,睁着大眼睛,一副再拉他,就要哭的模样。 别瞧他人小,可力气却是大得很。 七婆子一时间还真的没能把孩子抱过来。 急得出了一头汗。 周玄绎手搁在案上,幽深的眸望着那抓着小女子衣衫不肯放的小人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姜浓也是看到了那软榻上坐着的男子神情的不耐。 心中咯噔了一下。 他本就不喜小团儿。 如今…… 小团儿也不知怎的了,如何也不肯松开她。 真惹急了,他怕是要哭。 若是在这人跟前哭了,才是大错。 姜浓示意七婆子先退下,安抚地扶着小团儿气呼呼的背,紧紧地搂在怀里,望向了那软榻上眼神暗沉的周玄绎。 咬了咬牙,来到了太子的跟前。 将小团儿转了个身,面对着微怒的太子,连同一起跪下。 “殿下,他是妾所说的……小团儿。” 周玄绎眼睛越发的暗,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女子,眉头越发紧:“孤知,你起身……” 周玄绎转目就看到了那娇弱女子怀里搂着的胖肉疙瘩的脸,神情微愣。 小小的一只,正是咧着嘴,露着才不过长出两颗的牙,冲着他笑的,肉嘟嘟的一张脸,瞧着与她没几处相似的。 那双眼睛倒是有几分她娘的影子。 如今手还不老实,扒拉着要抓他一般。 咿呀叫着。 生得还不错,能看。 姜浓自也不矫情,由着身旁伺候的人扶着起身,看到了怀里孩子伸手朝着太子新奇要抱的模样。 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他恐怕是没见过这般高大的,觉得新奇才会如此。 小团儿长到这般大,从未被男子抱过。 也不怪他会好奇太子,想让太子抱他。 周玄绎目光冷漠地从那孩子身上移开,看向姜浓红彤彤的脸蛋,开口吐出了一个字:“暻。” 姜浓怔了怔,疑惑地望着面前男子。 周玄绎皱着眉,看了一眼那傻乎乎还对着他笑的孩子:“他的名字,暻。” “不是你求的孤,让孤给他赐名?” 姜浓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双目睁大,娇媚的面上融融一笑,望了太子一眼,又看向了怀里的小团儿,轻轻低喃一声:“暻,是个好字,小团儿往后就是有名字的了。” 姜浓笑颜如花,目光灼灼地盯着软榻上仍旧冷着面的周玄绎,她没想到周玄绎还记得,他就虽然不记得了,也是不怪他。 “谢殿下。” 周玄绎面色依旧,不过还是又看了一眼姜浓怀里的小胖娃娃,随即就不再多看,轻轻点了点头。 小孩子到底是没多大的精力,见周玄绎不搭理他,片刻后,也就似忘记了有这么个人一般,歪着小脑袋,趴在母亲肩上,昏昏欲睡。 七婆子见了,赶紧趁机把小团儿抱了过来,匆匆地带着一众人离开了屋内。 屋内静谧得叫人不安。 姜浓看着仍旧坐在软榻上的男子,心中也是有些绷紧,不知所措。 虽几日不见,她却是瞧着,男子是比前些日子黑了些,也不知是去做了什么。 “殿下,可要歇息?” 姜浓试探地问了一声,果然见男子抬起头,用那双她看不清的眸子望着她,越发深沉。 “孤对你可好?” 说着,男子就是猛地站起了身,暗沉着眸子垂头望着姜浓,一步步逼近。 姜浓不得已往后退了一小步,就是被男人拦住,无法动弹。 “好……好,殿下对妾很好。” 耳边传来了男子挟着冷意的轻笑:“孤既对你好,你是如何对孤的?若是孤今日不来寻你,你可会来寻孤?” 姜浓被周玄绎盯得眸子烧疼发紧。 白皙的下颌被扣住。 “你把孤当成什么了?嗯?” 姜浓身子颤了颤,望着紧紧盯着她的男子,娇媚的眉眼似浸泡了水一般,用软糯声音答复:“……妾的夫君。” 周玄绎手中的力道微松:“可有骗孤?” 姜浓抿了抿唇,摇头,眼角莫名地滑过晶莹。 ——是君,可不是夫,他们又不是夫妻。 周玄绎一手拂过那叫人看了刺眼的润湿眼角,深深地望着面前的女子,叹喟一声:“心中可真的有孤……” 没等姜浓有所反应,身子就是腾空,不得不抓住那男子厚实的肩膀。 耳边是男子沉重的呼吸,和那双深邃的让她看不清神情的眸子。 姜浓到底是反抗不了。 也不想推开他。 既来了她这里,便是不能想走就走了。 男子今夜格外的不同。 便似想把她弄坏一般。 她这才意识到,从前他恐怕都是顾念了她,怜惜她不曾往深处。 今日他这般,便是弄晕了她许多次。 姜浓如何求饶都是没用的。 他便只是用那幽深的眸子望着她,沙哑的声音说了好些不能入耳的话。 “真是个磨人的……” “孤在疼你,只疼你……” “我们的孩子,孤已然想好名字了……” “陪着孤,孤就会护你……” “无人能伤害你……” “还要?” …… 总之,姜浓是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可到底她整夜里都似飘在天上,晕沉沉的,抓不到什么能脱身的。 第50章 储君去 子时三更,京都城外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畅通无阻越过了京都城门,举着密报,直奔皇宫。 次日一早,金銮大殿之上,沉闷无声,上下不论文官武官,皆是面色凝重。 高座上的圣上,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望着臣子:“众位爱卿可有高见?” 当即就有紫袍一品迎面上前,满脸愤慨激昂:“西戎猖獗至极,不过一蛮夷小国,胆敢攻我大昊!微臣请奏当即出兵攻打西戎,夺回我大昊西岳州” 紧接着,就是有许多大臣上前附议: “望陛下下旨攻打西戎!夺回西岳州!” 高座上的皇上望了一眼上前的大臣,道:“众位爱卿之意,也是孤之意,西戎夺我大昊疆土,罪无可恕!” “可领兵之军,攻敌之将,众卿觉得,当由谁来担此重任?” 金銮殿又是陷入了片刻沉寂。 不过,片刻后,就是有武将上前请奏。 “臣愿前往!击退西戎,立我大昊之威严!” “臣愿前往!” “臣愿前往击退敌军!” …… 众多武官皆上前请命,气势恢宏声称愿领兵西下,击退敌军西戎。 圣上面上露出了片刻欣慰。 也是早有抉择,当机立断,任命将领主帅将军。 “……秦将军任卫大将军,统领四军,黄将军……” 众位大臣皆是连连点头。 无人敢非议。 可谁知,皇上话音方落,竟又看了一眼众位皇子那处。 目光流转,眸光深沉。 “众位皇儿,可有胆量,冲锋陷阵,去战场击退西戎?” 此话一出,大殿上传来了交头接耳议论之声。 似都未曾料到,圣上会有此决策。 要知道,虽众位皇子皆自小学武功,文韬武略,可到底也是未经过刀枪剑雨,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若是真遭遇了不测,便是后悔也来不及的。 况且,若说真功夫,几位皇子,也是比不上那些上阵杀敌的老将,真是见识过些事的,也就是太子和大皇子曾去蜀地领兵搅了些匪患。 “父皇,儿臣愿前往!” 只见站在最前的太子忽然请命上前。 紧接着,就是大皇子贤王,三皇子廉王,以及四皇子常王上前一步,决绝道:“儿臣愿前往,击退西戎蛮夷!” 除了还未成家,不在朝堂之上的五皇子,其余的皇子,不管会不会武的皆是挺着胸膛上前。 众位大臣,无论文官武官皆是忍不住看向高座上的圣上。 圣上决定,也是能看出几分圣意。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圣上能舍得派遣皇子去,也是为了安抚军心…… 恐怕不会让看中的皇子冒险。 只见高座上的皇上轻飘飘扫过几位皇儿,之后睿智的目光落到了太子身上。 “太子,你当真愿去?” 大臣心中狂跳,难以置信地望着圣上。 只见个头最高的太子又上前一步,抬头不卑不亢地望着皇上:“儿臣自幼习武功,从未懈怠,而今敌国侵袭,儿自不愿怯于墙内,当领兵出征,护佑我大昊黎民百姓。” 皇上一脸欣慰,站起身,望着周玄绎,眼中多了几分为父的殷切关怀。 “好!朕五儿中,属太子武功谋略俱佳,太子没有辜负朕之期望……朕命你前去领兵击退西戎,也好扬我大昊之威,命陈琦杨硕义二将军为我儿左右副将,宋贯卿为师……明日点兵西下……” 周玄绎:“儿臣遵命!” “皇上圣明!” 下了朝,太子被几位兄弟恭喜庆贺,就被皇上叫去商议出兵之事。 而众多离去的大臣,则是三两聚集,商讨着今日皇上之深意。 红袍大臣看了一眼四周,低声与同僚说道:“此去危机四伏,皇上怎会派太子前去?我大昊储君,若是出了三长两短……” 旁边的紫袍大臣跟着说出疑虑:“本官也没料到,圣上竟会派太子,难不成陛下有换储君之……” “胡言!太子之贤,是我大昊福运,皇上更是偏爱太子,方才又皆为夸赞之言,又怎会有废储之意?” “圣上之心,怎是我等能随意揣测的。” “要是我说,陛下此番所为,也并非全无根据……几位皇子,大皇子擅长诗词以文,三皇子也是翩翩倜傥,爱玩耍之辈,四皇子虽会些武功,可到底年岁太小,五皇子更是还未成亲……也唯有太子,是可靠之人。” “每年秋日狩猎,不也都是太子拔得头筹……太子为我大昊储君,若是前去,更是能鼓舞将士之气势。” 红袍大臣点头:“你说得不无道理。” 紫袍大臣:“虽是有一番说头,可到底是关于皇子性命之事,皇上如此,也叫人始料未及……只怕别有深意。” “是啊,太子虽贤,可到了如今还无子嗣傍身,到底是忧患……” 太子要领兵出战之事。 不足半日,就传遍了皇宫。 据说,因着此事,皇后娘娘去寻了皇上,帝后二人,关上了殿门,无人知商议了什么,说了许久,皇后才是离开。 总之,圣旨已下,太子即日率领大将出征。 姜浓得知此事之时,方将做好的香囊最后一根线头剪去。 正是愣愣地听着腊月之言。 “怎会?” 腊月急得满头的汗:“确实如此,如今宫中都是传遍了,金銮殿上,皇上亲口御言,怎会有假?据说还是太子亲自所求!” 姜浓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站起身,望向门外,嗓子有些紧道:“太子如今在何处?” 腊月:“当是在圣上宫中商讨明日点兵之事。” 姜浓手一紧:“明日?” 腊月:“奴婢听说,战事吃紧,不可耽搁半日。” 姜浓点头,声音发哑:“也是,战事吃紧,领兵打仗,怎可拖延片刻。” 腊月满脸担忧:“可,可领兵打仗,刀剑无眼,太子若是……” 腊月话没说完,就是被一旁的七婆子阻了去。 “奉仪莫忧,太子为我大昊储君,陛下定会命人顾好太子安危。” 一直未曾说话的云芝,看着姜浓也是满脸的忧虑:“听说打起仗来少则四五年多则十年,太子如若去了,奉仪该如何……” 云芝也是个明白轻重的,当即就是把话憋了回去。 她本是想着,过些日子,她家姑娘怀上了太子的孩子,诞下子嗣了,才能在这东宫彻底有倚仗。 可太子去得这般着急,她家姑娘如何能怀上孩子。 若是太子去后,太子妃再不由分说地滋事寻姑娘麻烦。 瑶尘轩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太子领兵西下,已成定局。 这夜东宫注定灯火通明。 太子妃院内是如此,瑶尘轩同样也是如此。 “奉仪,莫要等了,太子方才去了太子妃院里。” 去外打探消息的腊月脸色不大好地对着姜浓说道。 姜浓轻嗯了一声,仍坐在那里,看向腊月问道:“你可知明日何时出发?” 腊月:“听人说是明日卯时。” 姜浓看了一眼窗外月色,道:“合上门窗吧。” 腊月:“是。” 沐浴过后,姜浓夜里睡得并不踏实。 如今的天气已然不热了。 还多了几分凉意。 可她竟是觉得闷热得很,叫人呼吸不畅。 直到她忍不住这热,清醒了些,才是感受到手脚被扣住。 动弹不得。 不似自己的一般了。 难耐睁开了眼,姜浓才是看到一宽阔肩膀,那张熟悉的面,透着几分不正常的红,汗滴滴落下。 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 叫人呼吸一窒。 身子越发的不像自己。 “殿下……你怎来了?” 第51章 离去 周玄绎动作微顿,手轻拂过女子的粉润的脸颊,盯着那还未合上的唇。 “孤为何不能来?” “不……” 姜浓刚吐出了一个不字。 便是被堵住了。 发不出一声。 男子眸子深得可怕,似还觉得不够,竟是还探了进去。 两人双双一怔,姜浓被弄得身子无丝毫反抗的力气。 他们未曾……这样过。 上次也只是堪堪触碰了一下。 竟还能如此…… 男子越发的没有顾忌,丝毫不愿忍耐一般,欺身而下。 没有半分君子的模样。 说着欺负人的话。 “没良心的……” “倒是还能睡下。” “你让孤拿你怎么办……当真舍得。” “可有把孤放在心上……嗯?” 姜浓迷糊着,双目涨红,紧紧地抿着唇,只当是眼瞎耳聋了,什么都没听清弄明白。 …… 到了半夜,终于停歇,两人如同往常一般清洗干净了,才是又回到了床榻上。 姜浓当是被欺负得惨了,眼睛都还泛着红色,似被湖水洗过了一般,晶莹透亮。 她是累极了,可这次却没像从前那样合上眼睛就睡。 而是望着面前搂着她的男子的胸膛,眼睛不眨地望着他,似有什么话要说一般。 “舍不得孤?” 男子先开口,一双凤眸紧紧地盯着怀里的人儿,似不愿遗漏姜浓精巧的小脸一分神色。 姜浓想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却是不能,她不得已只能望向那张脸,轻轻哼了一声。 “殿下,何时……离开?” 周玄绎轻柔抚摸着细嫩的面颊,眼中多了一份满意:“孤再陪你一个时辰。” 姜浓面上多了几分慌张和不知所措,一双晶莹的眸子望向周玄绎,抓着他的衣裳道:“你,你快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周玄绎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继续轻抚着姜浓粉嫩的双腮,还隐着几分暗色,却是克制住了。 “……孤会在你院内安排几个人,他们皆是忠心可靠的……若是有何事,你可去寻母后,可明白?” 他安排得仔细,姜浓也是个听话的,点头答应,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遥遥望着周玄绎的,许久才是憋出了那一句话来。 “殿下,何时能归?” 周玄绎愣了愣,手中的动作微紧,低低的笑声从薄唇中溢出,容不得姜浓躲避什么,继续扣着她软糯的双腮:“想孤早些回来?” 姜浓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望着周玄绎,满脸的骐冀。 周玄绎却是深深地看了姜浓一眼,道:“三年,孤三年后会归来,可好?” 姜浓怔了怔,眸子莫名一酸,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三年,很长。 可她看的书不少,有些是十年,二十年也是不曾从战场上回来的。 三年,已经够短了。 “妾等殿下。” 柔柔弱弱的一声,听得男子冷清的脸上难得多出了一抹幽深。 “等孤回来。” 姜浓轻轻嗯了一声。 看了一眼那似克制着什么的男子,白皙的双臂轻轻动弹,移了位置,抓住了周玄绎的衣领。 面如桃红。 缓慢地往这边靠了靠,将自己塞进了男子的怀里。 周玄绎面色越发的深不可测,几乎要忍耐不住。 可接下来,脖颈一处柔软彻底地让理智断了线。 “是你自找的。” “你也别睡了……” 姜浓是自找的,她软着身子,随意那人来,她也顺着他的心意,叫着。 他喜欢听,她给他就是了。 总之,怕是再过几年,他就是会忘了。 一场这般,也无妨的。 夜很深。 一轮月光透过窗子洒落在了荡漾的水盆里头。 水与月色,寸寸交缠着,从盆中看不出是月色还是水光。 寅时三刻,天还是黑漆漆的一片,瑶尘轩就亮起了烛火。 姜浓手脚很是不熟练地帮着身材高大的太子穿着袍子。 虽是跟了太子两个多月之久了,她还是第一次帮他穿衣。 如此想来,她不是个体贴周到的。 可到底,也不算全是她的错,每次他都是要得她起不了身。 今日,她也是睡不着的。 姜浓虽然动作不熟,周玄绎却是耐心等着她弄好,目光落在女子墨色的发上,她穿了多久,他就瞧了多久。 “殿下,时辰该到了。” 外头是梁公公的催促声。 姜浓身子急地一抖,便是直接从一匣子里头拿出了一墨绿色的香囊,递给了男子。 周玄绎稀奇问了一声:“你做的?” 姜浓听话点头,仰头用纯粹的眸子望着男子,说起了自己做它之时的艰辛:“妾做了好久,被针扎了好几回,妾是觉得好看,殿下您可喜欢?” 周玄绎看着手中被小女子强塞进来的香囊,上头是银丝线勾勒的竹叶,绿底白叶,他倒是从未见过。 “孤喜欢。” 姜浓眼中满满的欣喜,望着男子,双目似藏了外头的星星一般。 “妾棋艺虽不行,做这却是不错,好些人夸我天赋极佳。” 周玄绎眉头低垂,看着面前的女子,道:“是极好,可无需你费眼费力去做,宫中有绣娘。” 姜浓怔了怔,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她许久未曾听过这样的话了。 “殿下,可是收拾妥当了?”外头的梁公公硬着头皮,又来了一句。 周玄绎将香囊别在了腰间,深深地看了姜浓一眼,就是大步流星离开了瑶尘轩。 他走远了,回头望了一眼那处院子,才是发现那女子遥遥地站在蔷薇处。 看不清如今的神色。 天色还是暗的。 姜浓送走了那人,就是又褪去了衣裙,到床榻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而不远处太子妃宫中。 同样也是灯火通明。 若是伺候得仔细的,当是知晓,太子妃院内,是亮了一夜的烛火。 未曾熄灭过。 只见太子妃的心腹常嬷嬷从外头回来,敞开门。 而屋内的太子妃则是急切地站起了身,问道:“太子可是走了?” 常嬷嬷点头:“娘娘莫急,此时去送殿下还来得及。” 太子妃:“姜浓呢?” 常嬷嬷犹豫片刻道:“姜侧妃送殿下出了瑶尘轩,就又回去歇息了,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竟还睡得着。” 第52章 珍馐宴 太子妃面色越发难看,她或许是一夜未睡,如今瞧着头发凌乱,眼底是泛着淡淡的青色:“姜浓她有什么好!殿下莫不是眼瞎了不成,我才是他的嫡妻正室,他离去前,不歇在我屋,却是去了那贱人姜浓的院子!” “在他眼中,我当真不如姜浓吗?” 常嬷嬷也是一脸愁容,不忍地看向主子,轻声说道:“殿下此去,不知何时能归京都,娘娘又何必置一时之气?” “殿下离去,往后这东宫便都是太子妃的了,娘娘何愁解不了心中的气。” 太子妃冷笑了一声,眼中含着泪:“嬷嬷你可知他昨日为何来我这里……殿下叫我安分守己,莫要再动什么心思,也不要动什么人……” “只是同我这个太子妃说了几句话,他便是走了,一路去了瑶尘轩!” 常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上前扶着太子妃:“娘娘莫怕,太子这一去,不知要几年才能归,便是谁知道这院内谁会身子有何病症,皆是不可说的。” “就是那些犯了错的,娘娘作为东宫之主,也是不可随意包庇,坏了规矩的。” 太子妃姜茹看了外头一眼,也似想到了什么,冷冷地说了一句:“也是,殿下此去多年,姜浓也不过是才入宫不足三个月罢了,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是无法。” “我这个四妹妹果然还是和从前一般让人生厌!” 常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娘娘想通了就好。” 太子妃姜茹寻到了梳妆桌前,看向了镜中,冷声道:“嬷嬷帮我梳洗吧,太子出征西下, 是英勇之举,也就只有我这个太子妃可上城墙相送,旁的妾氏,去了也只会叫人笑话。” 常嬷嬷笑道:“娘娘说得是。” 太子率领大军西去。 整个东宫似和从前一般,又似乎多了几分异样。 秋日来得快,到底是丰收的时节。 宫中也是其乐融融。 皇后娘娘办了个珍馐宴。 邀约宫内的娘娘妃嫔,高官诰命携女儿入宫品鉴。 听说这次珍馐宴是太子妃按照皇后的吩咐一手操持的。 东宫太子妃嫔皆可入宴。 姜浓自然也是可去。 可到底,她觉得在瑶尘轩可避不少事端不想去的。 可隔天,她的嫡亲姐姐太子妃就是专命常嬷嬷来请她。 声称道:“侧妃可不要再躲在这小院子里了,也是当出去走走,帮着太子妃一些,况且这次尚书夫人可是也要来的……前些日子尚书夫人就是写了信同我家太子妃,说是甚为想念侧妃。” “这是娘娘命宫中绣娘专程给夫人送的衣裳,是做了许久,这东宫之中,咱太子妃也就只有对侧妃你这个亲妹妹这般如此上心。” “侧妃可是要给我家娘娘面子,穿着这一身好的去宴会,也是能叫尚书夫人见了安心不是。” 不等姜浓说什么拒绝的话,这常嬷嬷就是离开了。 姜浓站起身盯着那送来的衣裳,命腊月和云芝摊开那衣裳。 玫红色的裙衫,不论是领口还是袖口都是满绣,绣着大片白芍药花色。 是极美的。 太子妃这般好心给她送衣裳,她是不论如何瞧都是不大信的。 她自是不敢穿。 自小跟着她的云芝显然也是有些担心地仔细瞅着这衣裳可是有何异样,犹豫说道:“侧妃明日当真要穿着这件去?太子妃可并非真心疼侧妃。” 见自家主子犹豫不定,云芝便是走到了衣柜前,拿来了一件新衣裳,道:“侧妃明日穿这件吧,这是昨日衣纺司送来的秋衣,还未曾穿过,虽是颜色不如玫红色艳丽,可瞧着却是针脚细腻,样式也是别出心裁的,极好的衣裳,衬娘娘的肤色。” 姜浓望向云芝手里的那袭天青色新衣裳,多看了一眼,似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 也是凑巧,两件衣服隔天前后脚送来。 也不知,姜茹是想让她穿哪一件。 姜茹果然还是知她的,知她喜穿新衣,从前她不论办何事出门,必是要穿新衣裳。 可偏偏,那到底是从前,两件新衣,她一身都不喜欢。 穿旧衣也不错。 …… 第二日,姜浓去得不早不晚,总之是不突出的。 今日她穿的是一身浅紫烟色的衣裳。 不是新。 可瞧着却同新的没有区别。 看了一眼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处谈笑的众人,姜浓就是寻到了位置坐下。 吃着面前的瓜果。 想着当个隐形的人,如今才是正正好。 “太子妃来了。” 此声响起,许多人循声去瞧那太子妃。 姜浓也饶有兴致地去看。 果然看到了那堂堂太子妃穿的那一袭淡青色的衣裙。 同衣纺司送给她的那件一般无二。 巧的是,她的太子妃姐姐也看了过来,那探究和诧异的双眼,也叫人瞧着有趣。 太子妃今日忙碌,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应付前来与她攀谈的贵家夫人。 姜浓也是继续吃她面前的瓜果。 她今日身边跟着的是腊月和云芝。 七婆子在院子照顾小团儿。 姜浓本是吃得正好,却是听到了云芝低声了一句:“侧妃,是夫人。” 姜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云芝口中的夫人是谁。 待到反应过来后,也是瞧见了那夫人是谁。 是她的母亲,尚书夫人。 尚书夫人如今方才抵达,身边就是围满了诰命夫人,与她攀谈。 她身边竟还带着个貌美体型娇小的姑娘。 瞧着是个胆小的。 身上穿着的则是一身玫红色的裙衫,若不仔细分明,简直和昨日常嬷嬷送来的衣裳一般无二。 太子妃,做的准备可当真充足。 若是她照着以前的脾性,穿了新衣。 选了烟青色的,穿得同太子妃一样,可被治个以下犯上,不尊长姐,恃宠而骄的罪。 若是她穿了同这个表妹妹一般的衣裳,也是可被这些诰命贵家夫人好一番嘲笑。 她这个表妹妹……也不知她可否知情。 姜浓自然是见过这表妹妹的,她是姨母家的女儿。 因着姨母是母亲的亲姐姐,两家常来往也是正常。 这个表妹妹自是儿时常常来尚书府。 姨母生的儿女多,两个儿子,四个女儿,这个表妹是排行第六。 自小就生得与她有几分相似。 如今也是该嫁人的年纪了。 一旁随她来的云芝面色不快地忽然开了口:“夫人怎带了表姑娘过来了?从前这样盛大的宴会,夫人只是肯带着大姑娘和二姑娘,从未带过四姑娘你来。” “便是姑娘议亲之时,旁人也是只知道咱府内的大姑娘和二姑娘,不知四姑娘你生得多好,如今尚书夫人竟是还带了表小姐过来!” “夫人不觉得心亏吗?” “心是偏得很。” “难不成亲生女儿还不如旁人生的女儿亲……” “不知的还以为侧妃是哪里捡来的……” 第53章 倒打一耙 云芝句句都是气愤。 姜浓听着只觉得回忆好笑。 她曾也怀疑过身世,可偏生,她与母亲生得最为相似。 她如今也没弄明白,为何母亲待她们姐妹几人皆不同。 许是母亲生了几个女儿,都是未能得一子,以为她这个小的会是个儿子,可生下来却仍旧是个女儿,心中不满吧,才是将她送到祖母膝下抚养。 母亲曾同她说过这两句话。 “我是命苦,没有儿子傍身,若你是男子该有多好,当初怀你之时,为娘也是请道长瞧过了,皆是说你命好,富贵无极,说我能得偿所愿的,说我命中有子。” “皆是诓骗我的……哪里来的子,我只有你们这几个女儿。” 姜浓轻笑了一声,想想,也是情有可原。 …… 因着到底是母亲。 姜浓无论如何也是要赶过去母女相见的。 还要过去得急,显得亲昵才行。 姜浓越过了众人,去到了母亲跟前。 显然,姜母见她之时,神情也是一愣。 姜浓上前一步,眼睛发红,低低叫了一声:“母亲。” 可却没料到,姜母竟是皱着眉头,面色难看地看了她一眼,往后一旁躲开,避开了她的亲近。 姜浓抓着帕子看去,眉眼怀着伤意,勾出了一抹苦涩的笑。 姜母身边好些诰命夫人,是认得姜浓的,上下打量了一眼母女二人,笑着说道:“尚书夫人,这不是你家的四姑娘吗?好些年未见,从前就是绝色的,喜在家中藏着……如今出落的是越发水灵了,也是有福气……侍奉太子。” 紧接着就有人跟着应承:“可不是,姜家二女一同侍奉储君,容貌姝丽皆是有福运的……儿女的福运,可不就是尚书夫人的福运嘛!” 姜母面色强忍着扬起了一抹笑,对着众夫人。 这边的太子妃也是闻声过来,寻到了姜母身边,亲昵地叫了一声母亲。 姜母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些,拍着二女儿的手,满眼关切地仔细打量。 若不是四处还有旁人,母女二人怕是要拥在一起好生问候一番的。 这样瞧着,才像是亲母女。 这头姨母家的表妹妹也是上前一步,拜见太子妃。 乖巧怯生生的模样,瞧着也确实貌美。 姜茹见了,很是亲切地拉着表妹妹苏兰君。 上下打量着,时不时地还望了一眼姜浓,含笑说道:“六表妹妹是生得越发好了,从前就是和四妹妹有几分相似,如今瞧着,更是多了几分神韵,本妃是瞧着喜欢的紧。” 姜母笑着,宠溺地看着二女儿,顺着姜茹的话:“是有几分相似,到底是你姨母所生的,你们姐妹几个相似些,也是正常,你们二人生得更像些。” 姜茹笑着又打量了一眼六表妹妹,随意梳理了一番她身上的衣裳。 说了一句有的没的:“这衣服衬极了你。” 苏兰君怯怯地开口:“兰君还未谢太子妃娘娘赏赐。” 姜茹淡淡地笑着,可脸上反倒是露出了一抹犹豫忧虑来:“你是个好的,也是没辜负我的心意,我见了也是喜欢。” “太子妃是被何人为难了不成?”有人问了一嘴。 太子妃眸中又少了几分光彩,似有心事藏着。 作为母亲的姜母自是关切女儿的,当即就是问道:“茹儿身子不适?” 太子妃苦涩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姜浓,当即就是移开了,只是摇了摇头:“无碍,母亲莫要担忧。” 姜母皱了皱眉头,若是人不眼瞎,自然是能看出太子妃看向姜浓时欲言又止的为难神情。 “若是有何事,当是要同母亲说说才好,母亲会为你做主的。” 众多瞧着这边的夫人,也是迎合地劝着太子妃,有事莫憋在心中。 太子妃显然也是被说动了,信步往姜浓这边走来,望着姜浓轻声问道:“四妹妹,昨日姐姐专程给你送的衣裳,选的上好的布料,为何今日不见你穿?当是姐姐选的衣裳不合乎你心意,是姐姐的不是,明日我再命人给你送更好的。” “昨日你说今日宴上要穿,我本是以为你是真的喜欢……” 太子妃只这样轻飘飘的两句,就是把众多夫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姜浓身上。 连着姜母都是皱着眉头,探究地看着姜浓,面上的不满也是快压制不住了。 姜浓轻笑了一声,看向‘情真意切’的姜茹。 一时不明白,为何这姜茹会有如此自信,觉得她会哑巴吃黄连,不与她争辩。 许是从前她的性子过于怯懦,任由人揉捏,也许是儿时姜茹戏弄习惯了她,理所应当觉得她还会和从前一般,忍着受着。 可姜茹怎就忘了,她是如何从沈家出来,又是如何同沈家决裂的…… “也不知妹妹忽然就不穿了,可是对我备的衣服不喜……” 姜浓冲着众人,淡淡笑了笑,这才对着母亲,对着姜茹满脸无辜地说道:“那件新衣裳,我本是也要穿的,不想辜负二姐姐,可不巧了,我方才是瞧见表妹妹所穿之衣与二姐姐送我的那衣裳一般无二!” 瞧着众人惊诧的神色,姜浓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这般大的宴会,表妹妹又是母亲携带着从宫外来的,我怎好让表妹妹回去换衣,于是便是紧赶着,回了东宫去,换了一身过来与众人相会。” 姜浓望着那方才还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脸上近乎龟裂的模样,又是淡淡地说道:“却是没想到,表妹妹的衣裳也是二姐姐送的,二姐姐果然是同我们姐妹是一视同仁的,便是送的衣裳,也是一般无二,可到底,表妹妹还未曾出嫁,同我穿的一般,是不合规矩的。” 周围三两位夫人皆是睁大了眼睛,忍俊不禁将视线落到了太子妃身上。 这边的姜母,也是神情一愣,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看向起事的四女儿。 正是焦灼之时,跟随在太子妃身侧的常嬷嬷猛地跪在了地上请罪:“是老奴的不是,还请太子妃娘娘责罚,是老奴送错了衣裳,才闹就的笑话……娘娘罚我吧。” 姜茹脸色依旧是难堪至极,低头望了一眼常嬷嬷,冷着面让她下去,罚俸半年,倘若再有下次,绝不会轻饶她。 常嬷嬷这才感恩戴德,喜极而泣了起来。 夸着太子妃娘娘仁善。 总之,气氛还是回不到方才那般了。 好些夫人笑着去了旁处。 姜浓也是随意地理着衣裙,不去与似随时能教训她一场的亲生母亲对视,也不去瞧似受了多大屈辱,面色委屈可怜的姜茹。 姜茹似个被冤枉了的可怜人,似她欺负了她一般…… 还有那似吓怕了胆子,默不作声表妹妹苏兰君。 也是凑巧,这边传来了一声雄雌莫辨的声音道——皇后娘圣驾。 众多夫人当即就回了自己的席位,安分了好些。 连着太子妃和姜母都似忘记了方才的不快,笑着迎皇后娘娘。 姜浓也是不紧不慢地回到了她的席位,随着众人朝皇后行礼。 只见身穿凤冠霞帔,面容祥和的皇后娘娘由着众多宫女拥簇着,身后还跟着个昭阳公主。 皇后笑着看着众位朝臣亲眷,命他们起身,无须多礼。 “本宫今日宴请诸位,一来为庆秋日丰韵,二来也是宫中清寂,诸位前来莫要拘谨,便是品鉴一番宫中御厨新研制的美食……” 宴会这才开始。 菜色上桌。 宴内歌舞管弦,轻歌曼舞,管乐升平……自然也有不少夫人凑在一起闲聊。 姜浓瞧着,看了一眼在席位上端坐着的姜茹,以及那个满脸担忧的好母亲,顿时又是觉得心中畅快极了, 吃了一盏果酒,尝着面前的佳肴也是觉得不错。 期间,昭阳公主过来同她喝了几盏酒,悄声问了她一句怪异的话。 “二皇兄是去了好些日子了,你可有想他?” 姜浓瞬间清醒:“……” 昭阳公主自顾自地小声说着,扯了扯姜浓的衣袖,眨了眨眼睛道:“你且放心,前些日子母后让人打探……而今二皇兄好得很。” “你莫要担忧思虑……” 姜浓:“……” 昭阳公主又冲姜浓眨了眨眼睛,低声说道:“想来你在院内也孤寂,若是下次得闲,我去同你下棋吧。” “自同你下过棋后,本公主就再也未曾碰到比你的棋艺还要好的了。” 昭阳公主说着,还指了指对面几个同样年轻的贵家姑娘,抿了抿唇道:“她们几个都是棋艺极差的,一次都不曾赢过我。” 姜浓:“……” 第54章 最好骗的 宴会结束后,姜浓领着两个丫头回去,半路果然是被拦路虎阻拦住了。 自然是她那个‘待她极好’的二姐姐,以及还未离开皇宫的母亲。 特意请她前去,她也不好当真拒了,不跟着去。 于是到了太子妃院内。 姜母沉着的脸,便是再也遏制不住怒气,冲着姜浓呵斥道:“你可知,方才你那般言论有多不妥当,若不是常嬷嬷解释得分明,旁人会如何看待你二姐姐这个堂堂正正的太子妃!你是要害了她不成吗?” 姜浓眨了眨眼睛,望着面前气得脸色通红的母亲,淡淡地看了一眼旁边同样满脸怒气的姜茹,不急不慢地开口说道:“二姐姐既说了衣裳,我总是要解释一番的,若是不解释,不同人说,反倒是叫人误会,以为我和二姐姐姐妹情深都是假的,生生叫人说道是非了。” 艳丽的双目望向姜母,无辜问道:“母亲,不是吗?” “从前我是在这上头吃了不少亏,如今不好再遇事不开口,事事当哑巴了。” 姜母脸色一怔,面上的怒气一瞬间地松动:“道理虽是如此,可你怎能在众人面前不给你二姐姐颜面!” 姜浓眉头下垂,用微红的眸看了姜母一眼:“是女儿思虑的不是,浓儿许久不见母亲,母亲便是来了,也只是陪着表妹妹,在二姐姐跟前……不曾看我。” 姜母本是动怒的面色霎时间一僵,望着面前身子柔弱,乖巧红着脸的小女儿,久久也没能说出一句狠话来。 这时,一侧的太子妃姜茹才是出声劝解:“母亲你可莫要对四妹妹太过苛责了,她又怎会是有心的,总也是好心,为了我好的。” 姜母似想到了什么,顿时没了方才的愧疚之色,看着姜浓面色又多了几分凉意。 “浓儿你可知,父亲母亲让你来这东宫,是为了叫你帮你二姐姐的,你怎能日日缠着太子,叫太子只在你屋内,丝毫不顾旁的!” 姜浓看着姜母忽然就变了的脸色,嘴角淡淡地向上弯了些许,只是看着,一个字也没有答。 可姜母,似有好些话,好些道理要同姜浓讲的:“你又怎可,将你那孽子藏起来!不同我和你父亲说他在何处何地,那孩子在外,怎能比得了在尚书府养得好?你这样偷藏着,不知的,还以为父亲母亲会对那孩子如何呢?” “现如今,竟还把那孩子接到东宫抚养!幸而皇后娘娘和太子不计此事,更未将此事归咎到我们姜家,如若不然,你是想将姜家,将你二姐姐置于何地!” 姜浓看着满身怒气的姜母,并未急着开口。 可显然,姜母也是教训够了,开始提及她费这些口舌的深意了。 “你若聪慧些,应当已然知道其中的利害了,今日我来,一来是参加宴会,二来要嘱咐你……需事事听你二姐姐的话。你们姐妹二人,在这东宫中相互扶持,互相帮衬才是重中之重。三来,你那孩子不宜在宫中久留,恐怕多生事端,反倒是阻碍你们姐妹二人的前路,叫人笑话,母亲便是想带走。” 见姜浓变了脸色,姜母也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继续道:“你当知,那孩子与太子何干,与你又何干!母亲将他带回尚书府,也会好生抚养他,不会委屈了他,你且放心。” “你现在就命人去把那孩子抱来,由我今日将他带出宫。” 姜浓看着姜母,又看向了含着笑似在看戏的姜茹。 只觉得好笑极了。 她们怎会还以为,只是一句话,她就会听之任之,随意他们如何。 他们要什么,她就会给什么? 瞧着姜浓没有动作,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姜茹随意问了一句:“妹妹你怎的了?为何不叫下人去把那孩子抱过来?母亲不可在东宫中久留,怕是待会儿就要走了。” 姜母也很是不满,皱着眉头询问:“你还有什么疑虑大可说出来,母亲也是为了你好,那孩子在这宫中,如何能长得好,定是危险重重。” 太子妃姜茹也是补充了一句:“你是个做了母亲的,总还是要多为孩子着想,那孩子到底是可怜的,不知父亲是谁,便是如今名字都没有,若是往后长大了,也是叫人笑话,不如这次回到了姜家,好让父亲大人亲眼瞧瞧,给他起个名字,才是妥当的。” 姜浓眉眼弯弯,微微向上勾起,娇艳的眸子也是透露出了叫人说不清的意味。 “暻。” 太子妃姜茹似没听清,眉头微皱,盯着姜浓问:“什么?” 姜浓含笑着,白皙的面透过一丝笑意:“是小团儿的名字,暻,是殿下亲赐的名,殿下说此名他想了许久才想到的。” 太子妃面色当即就是一僵,透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 “你,你说什么?” 姜浓无辜地用晶莹的眸子望着姜茹,嘴角继续含着清淡的笑:“二姐姐未听清吗?妹妹说,我儿子叫暻,太子殿下赐名,况且,暻儿能来宫中,也全仰仗了殿下,是殿下命梁公公亲自把暻儿接到宫中的,妹妹也是待见到了暻儿才知。” “殿下还说,暻儿可待在宫中伴我左右。” 姜茹猛地抓住了桌椅,站起了身:“你胡言!” “殿下怎会如此随你,又怎会给那个孩子起什么名字!那孩子能入宫,定是你费尽心机求来的!” 姜浓冲着满身怒气的太子妃眨了眨娇媚的眸子:“我只是求殿下命人在宫外照顾我儿一二,却是没想到,殿下竟直接把小团儿接到了我身边来,若二姐姐说这是我费尽心机求来的,妹妹也不好说些什么,总是,殿下他是帮了我的。” “我自是也感激他的恩情……” 谁知,姜浓说完了这两句,让本就气急了的太子妃脸色煞白,眼睛跟着红了起来。 这边向来最是心疼二女儿的姜母也是不忍心了。 狠狠地瞪了姜浓一眼,呵斥道:“浓儿!她是你二姐姐!你怎能这样同她说话!” 姜浓无辜地望着母亲:“女儿已然好声好气了,不曾对二姐姐说什么重话,母亲当知道的,我的脾气最好,最好哄,也是最好骗的……” 第55章 容忍肚量 姜母皱着眉头,看着姜浓:“你说什么胡话!” 姜浓只是淡淡地笑着,不再回答什么。 或是解释什么。 这边的姜茹脸色是越发的难看了,甚至通红的眼中酝酿了泪意,当向姜母委屈地流了泪来。 姜母也是见之急切了,满面的忧心,哄着这个二女儿。 “茹儿不急,是你四妹妹的错,是她的错……母亲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莫要哭了,你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哭得很了也是要伤身子的。” “是我和你父亲想差了,不该让你四妹妹过来东宫给你添堵……” 姜母句句说着,似丝毫没看到旁边还有一个女儿。 似她口中的四女儿,不是她的亲生骨血,是哪个痛恨的姨娘生的一般。 姜母的话也的确有些用处的。 姜茹便是也不再流泪,在母亲怀中细数着她的委屈:“女儿是想让四妹妹好的,才是求了太子宠幸了她,女儿哪里能想到,她竟,竟这般对我这个亲姐姐。” “你与父亲总是说四妹妹傻,可她分明是最机灵的,能抓住太子心思……” “女儿原以为,四妹妹若是来了,往后便是我两姐妹相依为命的了,却是没想到,如今竟成了这样……” 姜茹说了许久。 姜母听得也面色凝重,看姜浓的眼神也越发冷清。 丝毫不似一个母亲看女儿般的目光。 总之,姜浓瞧着,于前面相拥的母女而言,她这个骨肉血亲似能要了她们的命,不共戴天的仇人。 需得躲远些再躲远些才行。 姜浓瞧着,便是觉得无趣极了,想离开。 可惜,一声呵斥叫住了她。 她习惯守礼地站定。 “站住!你难道就没什么要同母亲,同你二姐姐解释的吗?” 姜浓看着姜母满脸怒意的眸子,低低笑了一声:“母亲觉得,我当如何解释,解释什么?” 姜母脸上的不满越发深了:“你当初来之时是如何答应父亲母亲的,你说会帮你二姐姐,助你二姐姐,可如今呢?你怎能如此行事!抓住太子不放,叫你二姐姐如此难堪!” 姜浓直勾勾地看向姜母,继续用那不急不慢软糯的声音言道:“父亲母亲说,让我来助二姐姐,让我为殿下生育子嗣……我是来了,也是得了殿下的宠幸,哪里有错?殿下多宠幸了我几日,又哪里有错?女儿想念小团儿,求殿下帮我在外安排人手照顾小团儿,又何错之有?” “二姐姐说我错,是何故?母亲你说我错,又是何故?我来这东宫,得殿下宠爱,分明是你们一手操持的,难不成,殿下多宠爱我几日,就是我的错了?母亲也太蛮不讲理,太过偏心了些。” 姜母脸上的怒意更盛:“我说一句,你竟有这么多句等着我!” 姜浓静静地看着姜母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可姜母却是满腔的怨气,脱口而出了好些:“是让你来帮你二姐姐,不是让你来争宠的!” “你二姐姐是太子妃,你呢?你往后就是得再多的宠幸,又能如何?你可是二嫁妇!还有个孽种,这般将一个孽种放在东宫,在众多贵人眼皮子底下,他日若是得罪了贵人,连累了我姜家,你当真觉得我和你父亲不会将你如何?” “你的眼界过于狭隘,太子前些日子是独宠你一人,可若是日子长久了,腻歪了你,那时又该如何?全然不顾大局,若想维持姜家的体面,还是要你二姐姐站稳太子妃之位才是重中之重!” “现如今你竟自私地只顾着自己!” “你二姐姐也是白疼你爱你一场了!” 姜浓听得觉得好笑。 她甚至还思索了 一遍,这些日子她是做了什么,得罪了这些人。 她是按照他们的吩咐得了太子的宠幸。 她是为了防止被胁迫,想求人护住小团儿一二。 她是有些贪恋那个男子对她的好。 其余的…… 所有种种,她是自私自利,却也从未觉得自己错了。 她想着,若是从前,他们这般的怒意。 你一嘴我一嘴地共同责怪她。 她恐怕还真的会觉得自己是错的。 可惜…… 她早听够了这样的话。 父亲母亲是如此,嫡亲姐姐们是如此,沈世轩也是如此…… 她听够了这般的愤怒,胁迫,威逼。 “母亲!二姐姐是否当真疼爱我这个四妹妹,只有她知!今日那衣服之事,是否当真是恶奴弄错了,也只有她知!你与父亲命我来东宫,是否是因为疼我爱我,只有你们自己最为知晓!” “至于小团儿,从前你与父亲那般厌恶他,未曾正眼看过他抱过他,如今母亲要接他回姜家,我自不肯不愿不允!” “……太子允他在此处,皇后娘娘也是允了,他如今待在此处便不是偷偷摸摸!” “女儿从未苛求过母亲的宠爱偏爱,便是还望母亲留些体面,莫要诅咒我们母子,苛求我豁出性命才是!” 说罢,姜浓就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远远地,她还能听到母亲和二姐姐怒斥声。 “母亲你看,她从前便是装得可真像……” “这孩子,怎能如此说她母亲,我可是生她养她的母亲!” “姜浓,你站住!你可有听到……” …… 姜浓回到了瑶尘轩,便是叫七婆子抱着小团儿过来,她抱着,看了他好一会儿。 如今的小团儿正是睡得香甜,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衫,小手不规矩地握成拳头,搁在肉嘟嘟的脸上,还时不时地动一动,叫人瞧着心都是软了。 她生他时,本是恨的,那时,便是被他这副模样弄得狠不下心来,不舍得丢了他不管。 如今,更是舍不得他受苦,舍不得他给旁人养。 这头的七婆子也是从云芝口中得知了方才发生了何事。 面色也是难看极了,满脸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 他家主子,瞧着如今跟没事人似的,从前,便是做小伏低,事事讨好夫人,想得一些母亲的宠爱。 待嫁去了沈家,吃了苦头,才是明白了些事。 不再去强求什么,争抢什么了。 可谁知,都是入了东宫了,这夫人还是这般明晃晃地偏颇,竟还带着表小姐来了宫中这般盛况的宴会。 就是从前主子还是姑娘的时候,夫人都未曾带过主子来,光是带着大姑娘和二姑娘。 只说四姑娘太小,便是怕她去这些贵人的宴会得罪什么人,给家中遭祸。 可到底,是存了什么心,害怕什么,或是听了谁的挑拨,不是笨的也是能猜测一二。 不过到底也是叫人想不明白,都是女儿,怎就能这般偏心…… 连着对亲戚的女儿都是能更用心些。 也是幸好,如今侧妃,不在意这些了。 “侧妃若是累了,大可去歇歇,到时候用膳,老奴再叫你。” 姜浓看了一眼七婆子,便是点了点头,抱着小团儿去了床榻上,歇息了。 思虑旁的,不如歇息睡一觉来得舒坦。 那些不值当的人,本就不该费她的心。 她的心本就是小的。 容不得太多恼人的东西。 …… 令人意外的是。 隔天,太子妃竟是亲自来了瑶尘轩。 身边还带着个不是奴婢的姑娘。 且不说姜浓,就是从前跟在姜浓身边伺候的,不论是七婆子还是云芝,都是见过这位姑娘的。 正是昨日姜夫人带在身侧,与旁人介绍的苏兰君。 姜家的表姑娘。 太子妃似忘记了昨日发生的不快,领着后头跟着的苏兰君,望着正在玩弄黄金色菊花的姜浓。 “妹妹好兴致。” 姜浓见了来人,妥当地行了礼。 “妾参见太子妃。” 太子妃受着礼,看着那纤细的腰弯得低低的,心中自然是有些得意畅快的,可也因此瞧见了那露出的细腻白皙的肌肤和盈盈一握的纤腰。 隆起的胸前,如此这样低着,更是显得圆滚滚的好看。 这般的身子,在姜浓入这东宫时,她见到时便是觉得老天不公。 为何姜浓都是生过一个孩子了,身量还是如此的跟没生过的一般。 便是比那些没生的还要好看,叫人移不开眼些。 就是从前她未出嫁之时。 姜浓身量也是比她这个当姐姐的好,肌肤也是比她更白皙,更光洁,毫无瑕疵。 她是每每瞧见了都是羡慕。 觉得上天不公。 可在得知姜浓成了寡妇后。 她又是觉得畅快。 如今她这样对自己低眉垂眼,不得不恭敬的模样。 自也十分受用。 可偏偏,姜浓抬起头。 露出了那勾人娇媚的脸。 叫人看了都是厌恶。 生得好又如何?现如今还不是处在她下面,见了她也是要老老实实恭敬着,是一个卑贱的妾罢了! 上了茶,姜浓也搁置了手中的活,望着二姐姐和那个瞧着怯懦的表妹妹。 “娘娘亲自前来可是有事?” 太子妃姜茹笑着,撇去眼中的厌恶,道:“自是有事才来的。” 说着,太子妃就是拉起了旁边苏兰君的手,拍了拍道:“是六表妹妹在家中也无事,母亲昨日提议,把她留在宫中陪我们姐妹二人。” 姜浓微顿,打量地看向苏兰君。 并未开口说什么。 太子妃却是迫不及待地介绍:“昨日你走得急,我与母亲没来得及同你说,母亲本是想,将兰君送到你院内……你院内伺候的人不多,总是还有个小的要照顾,如此,若是添上了兰君,也是能补缺了人,待忙的时候,不好叫你院内的人手忙脚乱才好。” 姜浓低头,端起手中的那盏茶喝了一口,淡淡地将目光放到了苏兰君的身上。 她是没想到,也有些想不通的。 这苏兰君是她的表妹,更是姨母的女儿。 自幼,她就知母亲与姨母姐妹情深。 外祖家本不是大官户,母亲和父亲结亲,本就是外祖家高攀,母亲高攀。 母亲娘家中有两兄一姐。 唯独一个大姐姐,也就是他们的姨母,自姜浓记事起,母亲就是与这个苏姨母亲近得很。 但凡有何事都要找姨母商讨一番,才能出个对策。 可这姨母却不如姜母嫁得好,不过是跟了个七品小官,生的子女也多。 两个儿子,四个女儿。 总之,姨母家的姑娘养得不如他们姜家的金贵。 这一些表妹也是常常来姜家,受着姜家的接济。 可到底,这苏兰君也是个官户家的小姐,说是送过来当下人给她使唤,听着也是好笑。 她若真应允了。 怕是要供着,日日叫人好生伺候。 还是个充当旁人眼线,日日监视她的。 姜浓:“二姐姐当真会说笑,兰君表妹如何也是我等骨肉表妹,这般叫她过来说给我当什么使唤的丫鬟,也是难免有些难为人了。” 太子妃姜茹面色也是不曾变化,似早就料想到了姜浓会这般说,便是又看了一眼姜浓道:“什么使唤不使唤的,不过是叫她跟着你见见世面,学学你的好脾性……她又与你生得相似,便是哪一日太子爷回来了,见了她若是喜欢,也是能当我们的姐妹。” 这般毫不避讳地把心思说出口,跟破罐子破摔没甚两样。 太子妃说罢,看戏般盯着姜浓的脸色。 姜浓则是淡笑着,将目光从太子妃面上移开,看向那边的苏兰君。 若说从前苏兰君与她几分相似,她倒是不反驳。 可如今,她怎瞧着,这苏兰君有几分神韵和她这个二姐姐更相像。 “二姐姐说笑了,妹妹我是什么脾性,二姐姐应当知晓的,连着衣裳我都是不肯和旁人一样,更何况一个人日日跟着我学一言一行,听着,都是恶心的。” “若是二姐姐当真想扶持兰君表妹,还是待到太子回来时,二姐姐出手更好些,毕竟妹妹就是承蒙您的帮衬……” “妹妹做不出这般把旁的女子送到夫君面前的事。” 姜茹猛地变了面色,眸子死死地盯着姜浓,紧紧地抿着唇,半晌才是含着怒意开口。 “不过是为夫君纳个妾!世人常说,嫡妻正室必然是要有容人的肚量,我作为太子妃,是为天下女子的表率……妾到底也不过是奴才,为太子解闷,不值当的我等费心。” 姜浓仿若明白了什么般,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本以为二姐姐为我费了不少心思。” 第56章 苏姨母 姜茹听了一愣,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许久后,才喝了一口茶除去了些面上的怒火。 面上扯着笑,眉眼微微压低,看了一眼姜浓跟前的丫头,道:“本妃是瞧着,瑶尘轩院内伺候的奴仆还是少了些,皆不是得力的,妹妹就不要推辞了,便是把表妹妹留下来,也好补齐些人手。” 姜浓看了一眼身后的腊月,腊月随后就是退下,紧接着几个眼熟的奴才涌入了室内。 先是拜见了太子妃,又是拜见了姜侧妃。 个个规矩得体,是上好的奴婢。 太子妃乃东宫后院掌权的,又是对太子玄德殿之事,事事上心。 玄德殿大大小小伺候的,也皆了然于心。 如今看到了这几个跪在地上玄德殿得力的宫女太监。 面色当即就变了。 姜浓一双眸子淡淡地落到了那跪着的一些人身上,轻声道:“姐姐许是不知,而今我院内,多是办事得力的,是太子临行出征前借来给妹妹使唤的,殿下吩咐,妹妹不敢不从……而今瑶尘轩使唤的人手是足足的,也是不劳姐姐操心了。” 太子妃姜茹此时的面色可谓越发的惨烈难堪,便是也掩饰不住了。 猛地站起了身,深深地打量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一众太子跟前的得力人。 让她如何也没想到的是,连着小严公公也是在列!他可是除了梁公公之外太子身边的第二红人, “太子!当真是对妹妹宠爱有加!” 姜浓眉眼轻挑,触及到了太子妃那猩红的眼,含笑回她:“太子待妾好,妾也是放在心上感激的。” 太子妃身子都是气得有些颤抖,由着旁边伺候的常嬷嬷扶着又坐了回去,死死地盯着那跪在地上的众人。 这些,皆是最守规矩,在玄德殿最得力,太子最顺手的! 太子他竟……舍得! 他临行前竟安排了这些人,只为伺候一个妾,是何意?是在防谁? 便是分毫体面都不肯给她留! 见太子妃迟迟没说话,姜浓命那些跪着的人站了起来,随他们去做活。 她则是应对着满身怒气的太子妃和那一脸错愕,不知所措的苏兰君。 “瞧着时辰也是到了,姐姐和表妹妹是要留着用膳?” 这话赶人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太子妃脸色也越发的差,却是不曾动弹,也不曾说什么,似在等待什么。 果然,姜浓话音没落多久,那一直站着默不作声的苏兰君猛地跪在了地上,对着姜浓行了大礼,颤着身子泣声道:“表姐姐,你便是留了我吧!” 姜浓眉头微皱,望着那跟着掩着面的苏兰君,唇角微勾:“这东宫之中,若论表姐姐,权势最大的,院子最宽敞的,还是太子妃的为最,表妹妹总是可当在自家。” 可惜,苏兰君未将姜浓的话听进去半分,硬是跪着哭泣,似姜浓若是不答应,她便是要长跪不起在此处。 “妹妹……许久未曾见过四表姐,姐姐便是念念姐妹情谊留下我吧。” 姜浓垂眸望着那颤着身子,似当真恐惧她的苏兰君,又看了一眼这边看戏般,面色缓和些了的太子妃。 不紧不慢地开口:“若论姐妹情谊,也是你与太子妃更有姐妹情谊,难道不是吗?” “你母亲,苏姨母最疼爱的就是我二姐姐,常常带来稀奇的玩意单独与她,便是你来我家时,也是更喜爱同二姐姐玩耍嬉闹,你们二人的情谊,怕是都快胜过我这个亲妹妹了。” 似开玩笑般的话语,叫太子妃和苏兰君面色皆一沉,不大好看。 姜浓却是觉得她说的话一丝都没过。 许是姜茹更会讨人喜爱,父亲母亲更偏爱她一些,就是外头的亲戚,她们共同的苏姨母,也是更偏爱一些姜茹。 每回姨母来,总是要好生打量一番姜茹,不留余地地好一顿夸赞。 寻些小玩意给姜茹玩。 偏没有她和大姐姐姜茹的。 不过,到底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姜茹就算是收下了,不过好奇片刻, 就草草扔了。 连着苏姨母的几个子女,来她们姜府时,也都更爱巴结,跟着姜茹。 这苏兰君没少在姜茹面前,事事奉承讨好,如同伺候的主子姑娘一般。 倒是回回都是如此。 姜家请了先生读书之时,姨母的几个孩子也都是来了姜家读书,便是赖在了姜家许久,也是好在她父亲尚书大人是个大方的。 便是未曾同母亲计较她扶持姐姐家。 姨母的孩子多。 两儿四女。 几个表姐姐皆是围着姜茹,便是把她当主子般奉承,帮着姜茹与她过不去。 事事寻她麻烦。 这苏兰君就是最狗腿的一个,为巴结姜茹不少与她添堵。 如今说什么姐妹情深。 听起来,也是叫人觉得好笑,便是脸也不红,呼起气来也不促。 苏姨母的几个孩子,无一个能小瞧的,皆不是能得罪的。 也不对,倒是有个大些的表哥,姨母的长子,生得真真的面若冠玉,身量气魄极好,却是个任人欺负的。 几个兄弟姐妹对他,排挤又压迫, 光是她瞧见的,就是好几顿被欺负。 书被撕破,字帖被浸了水,衣衫都是破烂的似下人…… 她也是听过人说。 这大表哥,别看是苏家长子,姨母的长子,却是最不受宠。 过得不如下人。 她也不是那些同情心泛滥之辈,便是听一听过了耳朵就算了。 这世上,总是有可怜之人,被人无故欺负之人。 总是要想办法,费好些气力才能站起来。 站得直了才行。 姜浓这句话果然有用。 便是见苏兰君低着头,抽泣得更狠了。 似被人欺负了一般。 是个可怜的小娘子。 可到底,姜浓一没碰她,二没能羞辱她,不过是说了句实话罢了。 “表姐姐……当真,如此狠心,兰君心中是仰慕表姐才会如此,表姐便是顾忌些姐妹情谊,也好……” 可没等苏兰君把口中的话说完,姜浓当即打断了她的话,开口道:“莫要再说什么姐妹情谊了,我说了,我与你没什么姐妹情谊可言,我这瑶尘轩院小,再也容不下人了。” 姜浓拒绝得干脆,这般的孙兰君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望向了那边脸色难看的姜茹,似在寻求帮助。 姜浓也是没再由着他们想旁的法子,轻声又道:“太子临行前送了这些体贴的奴才与我,便是让我消停些,莫要在院内添什么杂七杂八的人,扰乱了瑶尘轩的情景,太子之意,我不过一妾,总不好反驳。” 说着,姜浓看向了太子妃,道:“二姐姐,妹妹说得可对?” 第57章 巧合 只见太子妃猛地站起身,看都不看姜浓一眼,而是狠狠地瞪了地上的苏兰君一眼,道:“表妹妹还不快些起来,作何在此处扰人清静!惹人厌!” 说罢,太子妃就是带着伺候的人走了。 这边的苏兰君也是赶忙站了起来,慌张地看了一眼姜浓,又看了一眼离开的太子妃。 咬了咬唇,还是跟着太子妃离开了瑶尘轩。 瑶尘轩这才清静了下来。 姜浓便是让七婆子把小团儿抱到了跟前来,命人布膳。 七婆子是跟着姜浓最久的,对姜家的亲戚,不管是远的还是近的,也是十分明了,方才在内室听着,便是脸色也不大好,似忍耐了许久。 禁不住在姜浓跟前埋怨嘀咕了起来:“太子妃是觉得我等都是傻子吗?是个活人都肯留在瑶尘轩!” “夫人家的姐姐,那苏姨母还真计算得清楚!她是以为,是个女子,太子爷就能瞧上,宠幸?” “皆是拎不清的!夫人竟还真不为侧妃你想想……对待子女,这般偏颇,也是不怕侧妃你寒了心。” “……夫人事事皆同她娘家姐姐商量,怕是如此偏心对待,也是和她娘家姐姐学的……夫人从前是对侧妃你很是上心的,也不知为何,便是母女离了心,老奴是瞧着,和那苏姨母脱不了干系!” 七婆子说了好些,姜浓有的没的听了一句,心中也是平常。 哄着怀里的小团儿,捏着他肉嘟嘟的小脸蛋。 小团儿正是对着她笑,傻乎乎的。 长了两颗牙,一笑起来更是惹人疼爱。 现如今比起刚来宫中的时候,是胖了,更白嫩了。 是谁见了,都是忍不住多看一眼,想抱一抱他的。 七婆子见母子这般其乐融融的情景,也是不禁一笑。 不论从前如今,总归如今是好的。 连着匆忙离开的太子,都是为她家姑娘安排好了一切…… 她家姑娘的福气是在后头。 七婆子又是看了一眼小团儿,暗自叹了一口气。 小公子到底是在这宫中是无名无分,毫无倚仗。 待到了时机,大了些,还是不可在宫中逗留。 自身危险且不论,阻了姑娘和太子的情谊才是大事。 他日,她家姑娘为太子生儿育女了,才会前路坦荡…… * 日子过得快。 这边姜浓从他人口中得知,那表姑娘苏兰君还当真是留在了东宫,此刻正是在太子妃的院内。 姜浓只觉得稀奇古怪。 为何? 太子明明不在宫中。 如今留苏兰君在宫中,难不成还真是为了伺候人不成。 又或许,太子妃有旁的打算? 留下苏兰君,等太子凯旋归来? 也不是不可。 可那苏兰君当真消耗得起吗? 这般岁数了,也是要由家中议亲相看的。 总之此事未涉及瑶尘轩,姜浓也不过是听了个响,就是逗着小团儿,玩闹了…… 某一日阴雨天。 皇后宫殿内。 金嬷嬷身子湿了一半,搁下了油纸伞,急匆匆从外头入了殿内,面色焦急,行了个礼数,望着皇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皇后娘娘也是瞧出了身边人许是有秘事要说,便是屏退了一众侍候的,合上了殿门,叫金嬷嬷开口。 那金嬷嬷见人皆走了,当即就是脚步凌乱地上前了一步,盯着皇后娘娘,声音都是有些发颤:“娘娘,你让奴婢所查之事有眉目了!” 皇后娘娘面上有些不解,似有些忘记了是何事。 金嬷嬷擦了擦头上的汗,赶忙提醒:“娘娘许是忘了,是姜侧妃那孩子之事!” 皇后眉眼一挑,身子一僵,当即站起身来,望着金嬷嬷询问道:“有何眉目?” 金嬷嬷眉眼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老奴查到,太子出宫偶遇孙良娣那几日,正是姜侧妃被沈家大郎陷害的那几日。” “孙良娣是在玲珑馆与太子相会,而姜侧妃是在锦绣楼中……要知道两处是紧挨着,锦绣楼出门向左走几步就是可至玲珑馆,玲珑馆和锦绣楼又是常常有生意上的往来……” 金嬷嬷的呼吸声越发的重,眉眼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 皇后娘娘也是站在原处,眸子深沉得不见底。 金嬷嬷头上都渗出来了汗: “小郡主比这那孩子,不差几日……” “哪里有这样凑巧之事……” 皇后娘娘更是面容紧绷,紧紧地捏着帕子,失了些方才的稳重,在殿内踱步来回走动,似在思考什么要紧事。 “那个沈家大郎,怎就蹊跷死了呢……” “……如今皆不明真相,可倘若,倘若那孩子当真是!” “……我儿就有了子嗣,东宫!天下!再也没有人可胡言乱语,诬陷我儿生不出后嗣!” 金嬷嬷也激动地附和道:“是啊!如果那姜侧妃所生的儿子当真是太子的,几位皇子,贵妃娘娘便是也能消停些心思!动弹不了东宫一分,娘娘……” 皇后冲着金嬷嬷做了个莫要胡言的手势,眉眼深了深,道:“一切皆未查明!” “我儿在西岳对抗西戎……无法同他核实那时情景,本宫是恐怕,连他自己都未曾分明……” 金嬷嬷似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当即抬头道:“娘娘可别忘了!我大昊有个奇眼,御史台宋贯卿!他可幼儿寻父寻母,可白骨识人,这般能耐,若是此时让他瞧一眼那小公子,不就一切分明了嘛!” 皇后娘娘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越发地激动,目光灼灼地望着金嬷嬷。 可又似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摇了摇头。 “如今不行。” 金嬷嬷急切询问:“娘娘为何?那宋贯卿不是可信之人?” 皇后:“那宋贯卿也被派去协同玄儿领兵对抗西戎了。” 金嬷嬷便似被噎住了般:“……当真只能等到殿下归来,才能定论……” 皇后抬头看向殿内烛火:“现如今只能如此……此事不可让除你二人之外的旁人知晓,你且命人时刻看顾着瑶尘轩,护着他们母子二人,不可怠慢。” “连太子妃那里也要看顾住!” “若是太子妃有什么动静,即可来报!” 金嬷嬷当即就是领命,眼神坚毅:“是!” 第58章 周岁宴 日子过得快,小郡主过一岁生辰之时,孙良娣在院内大办。 太子妃也给了孙良娣体面,请了许多贵人。 便是皇后娘娘也至此,给小郡主撑起了场面,送来了个精细巧妙的赐福长寿项圈,金贵无比。 人人见了养得白嫩细致的小郡主都是要夸上一场,说小郡主一眼瞧着就是富贵荣华的好命,长大后必然也是倾国倾城的要样貌。 待到抓周时,面前的一堆金银细软,笔墨纸砚,琴弦管乐…… 无一不是精美的,皆是好寓意的物件。 可到底,许是这小郡主是娇惯着长大的,不曾落过地,刚是被乳母一放手,便是趴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弄得场面一片混乱,孙良娣也是心疼变了脸色,抱起了地上的金疙瘩好一顿哄。 都是过了时辰了,仍没办成事。 最后实在几个乳母婆子,跟着小郡主一同趴着,逗着,塞了一本书搁在了小郡主怀里。 见小郡主没松手,皆长吁了一口气。 说着恭贺喜庆的话才罢休。 这边观望着的姜浓看得仔细,也是跟着学的,记住了那些周岁宴会需要准备的东西。 没几日,就是小团儿的一岁生辰了。 旁的孩子有的,小团儿总是也不能缺,不能少。 便是无人观礼,也是不能应付了事。 “妹妹可是瞧清楚了?” 是太子妃的声音。 “本妃记得,你那孩子也是要过周岁生辰了,总是不能因着他无父亲就怠慢了去,不去操办……姐姐忙碌,还未见过他,不知他生得如何,想来也是不错的,毕竟是妹妹你亲生的,若是有机会,我也是要瞧一眼他的,总归我也算是他的姨母。” 姜浓望向说话的太子妃,眉眼淡淡上扬:“后日便是我儿的生辰,姐姐要去?” 太子妃笑着喝了一口茶,似觉得可惜地说道:“那日不巧,我是有要事,也是不能去你儿的周岁宴了,不过姐姐还是要提醒妹妹一句的,这到底是在宫中,妹妹还是莫要弄得尽人皆知才好。” 姜浓淡淡一笑,以作回应。 这边的太子妃姜茹似有好些话要说:“你若是真办,也是只能关起门的 ,毕竟那孩子是个不知父亲是谁的,这又是太子东宫,可不能叫旁人知晓了笑话……不过关起门来办,周岁宴无亲戚长辈庆贺,到底是不吉利的,还不如不办得好……” “我虽算那孩子的姨母,本是该去观礼,给孩子添些福气的。” “可那孩子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好叫人知道,恐怕叫人说我这个太子妃……” 姜浓垂眸,眼神纯澈地看着手中的茶:“姐姐误会了,妹妹怎好连累姐姐,便是当真要办周岁生辰宴,也不会叨扰姐姐,请姐姐去观礼的……要寻长辈给孩子添福气,也是要那些真正疼爱孩子的长辈来添福气的才好……” 说着,姜浓目光灼灼地看向姜茹,嘴角向上勾起,露出浅笑:“姐姐都是不曾见过暻儿,便是也不值当请你去添什么福气的。” 太子妃姜茹的脸色一刹那就变了样。 面色多了几分晦暗和怒意。 似要说些什么,却似乎堵在了嗓子喉咙处,进不去出不来。 便是憋了半晌弄得脸都红了。 之后瞪了姜浓一眼,便是离去了。 皇后娘娘早先就是走了,如今太子妃也是离去了,姜浓与孙良娣关系本就不融洽,便是也领着腊月离去了。 两日后,姜浓一早就收拾好了,瞧见笑容满面的七婆子怀里抱着的肥嘟嘟的小团儿。 小团儿今日穿着一身红袄,上头绣着寓意圆满吉祥的绣样,他如今是越发的胖了。 也是重了好些。 她是抱久了都觉得吃力。 “娘~酿亲……” 小团儿如今是发现了她,便是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挥动着小胖手,叫她抱。 姜浓自然不会拒绝儿子这般亲近自己。 便是从七婆子手里接过了小团儿,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 “今日是小团儿的周岁生辰,娘亲祝小团儿生辰喜乐,长乐无极。” 这边的小团儿显然是听不懂母亲的话的。 他只是笑着,搂着几颗长得齐整好看的牙,眼睛亮得似天上星辰一般,主动把自己的小脸蛋往母亲身手上贴,软软糯糯的这般模样,是极讨人喜欢,惹人怜爱的。 姜浓见了,也是忍不住跟着儿子一同笑。 揉着他肉嘟嘟白嫩的小脸蛋。 夸着:“小团儿是最乖是让娘亲喜爱的……” 小团儿也是咿呀地看着娘亲,叫着:“娘,娘亲~喜~” 这头的七婆子见着也是满脸笑意, 看着亲近极了的母子二人虽不忍打破这其乐融融的场景,却念着时辰还是道:“侧妃,该是准备一番了,不能耽搁了。” 姜浓这才搂着儿子,望向了那七婆子众人早已准备好了的红绸上的抓周物件。 那些物件虽是不如小郡主的精美富贵。 可却是样样不缺,样样都有的。 正是想把小团儿递给七婆子,瑶尘轩院门外就是传来了一声响动。 众人转头看去,才发现,是位稀客,东宫的女主子太子妃。 太子妃是领着一众下人前来的。 含着笑,目光落在姜浓的面上,又往她怀里的那孩子身上瞅了一眼。 许是没想到孩子会是如此的模样,太子妃神情怔了怔,迟疑片刻才是恢复面上的笑意,多出了一抹阴霾之色。 这孩子……竟生得这样好。 “妹妹怎么这般的表情,难不成是不欢迎姐姐来给小侄儿添福?” 姜浓眉眼微垂,不紧不慢地摸了摸小团儿头,把乖极了的小团儿递给了身边的七婆子。 上前道:“姐姐是瞧错了,不过是前几日姐姐言说,无闲空来我瑶尘轩,更是怕旁人说道是非,却是没想到……姐姐竟能不请自来给我儿添福气,我哪里有不欢迎的道理。” 太子妃眉头一瞬间地皱起,不过似想到了什么,将目光转向了小团儿身上,上前几步靠近了些,望着小团儿许久,伸手要捏小团儿的脸。 不过可惜,小团儿不是个随便的小娃娃, 他是个挑人抱,挑人哄,挑人摸的,便是撅着屁股,钻入了七婆子的怀里,一丝都不让太子妃触。 第59章 添福 太子妃一瞬间的发愣,收回了手,捏着帕子,面上多了几分冷意:“真真是个有气性的,同四妹妹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也是果然如我所想的那般,生得好……” 说着,太子妃就是给身后的金嬷嬷使了个眼色,就是见金嬷嬷端着个红布盖着的物件,递到了姜浓跟前。 太子妃也是解释地说着:“这便是我送给你儿抓周添福的物件,是本妃选了许久,是再吉利不过的……” 紧接着,就是见七婆子掀开了那红布,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瑶尘轩内见到的人皆是眉头一皱,紧紧盯着那红布下的物件。 是个没有鞘,尖锐的匕首。 那匕首是闪闪发亮的,想来是开过锋的,手柄处镶嵌着宝石。 瞧着是个好匕首,贵的,一般人买不起的。 可孩子抓周,不是贵,就是好的。 抓周宴上,不可出现尖锐锋利的物件。 倘若出现了,便是不吉利,是祸害的。 姜浓眉眼晦暗,沉了沉,看向含着笑的太子妃姜茹:“姐姐难道不知,周岁宴上不可出现刀剑!” 太子妃姜茹一脸意外,似毫不知情,看向姜浓道:“妹妹怎可信这些胡言乱语之言?不过是个周岁宴,我是好心为你的孩儿填福,怎会有旁的心思?” “本妃好歹是你孩儿的姨母,便是如何,也是希望他身子康健的……这匕首是北狄之能人巧匠所铸的,上头红玉玛瑙,珍贵异常,送此物也是望他长大后,能习武练剑,学得一身好武艺……” 说着,丝毫不顾及瑶尘轩众人的面色,太子妃就是接过了常嬷嬷手里的刀,满脸无辜地笑着,一步一步往姜浓那边走去。 不过还没等太子妃多走两步,众人就是有看到瑶尘轩门外又是来了一批人。 仔细去瞧,才是看清楚,来人竟是皇后身边最为得力的金嬷嬷! 金嬷嬷此刻手里面也是端着个用红布掩盖着的托盘,不紧不慢地进入了瑶尘轩,看到了正往前走的太子妃,神色不变地行了个礼,余光随意打量了一眼太子妃手里的物件,不卑不亢道:“老奴参见太子妃。” 太子妃也是神情一愣,眸子眯了眯,望着金嬷嬷,脸上使劲扯着笑:“也是凑巧了,金嬷嬷今日怎得空来了这瑶尘轩了?” 金嬷嬷并未当即回答,而是朝着姜浓那边行了个礼,目光落在了由着七婆子抱着的小团儿身上片刻,和蔼笑着道:“太子妃既然能来,老奴自然也可来……也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前来的。” 说着,金嬷嬷就是把视线落到了太子妃手中锋利泛着光的匕首上,似瞧见了极为刺眼之物,面色惊愕,疑惑地看着太子妃询问道:“太子妃手中拿的是何物?如此锋利危险之物,便是在今日这般的日子出现,怕是不妥吧!” 太子妃此刻也是身子一怔,手中的匕首如今是扔了也不是,留着也不是,陷入了两难,半晌都没发出声音。 可太子妃不答,便是有人替她答。 “太子妃方才是说了,这红玉玛瑙匕首,是她送来给咱小公子添福的,逼着我家侧妃收的……”说话的是抱着孩子,满脸怒意和讽刺的七婆子。 她说完了这一句,就是赶紧抱着小团儿,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似刚才所说的话和她毫不相干。 金嬷嬷听罢,又是一脸震惊地看向太子妃,上下打量太子妃和她后头几个伺候的。 不紧不慢地轻声开口:“太子妃难不成是不知周岁宴抓周之时,不能有这些尖锐锋利之物的,是不吉不好的……知道的,便是可说是太子妃您未曾有过子嗣,不知道这些规矩道理。可不知道的,恐怕还是以为你和姜侧妃姐妹情深都是假的,说太子妃娘娘你刻意为之呢。” 太子妃此刻也是被说得满面通红,把手中的匕首塞给了一旁的常嬷嬷,对着金嬷嬷扯着笑道:“金嬷嬷说笑了,姜侧妃是本妃的亲妹妹,我儿时便是最为疼爱她,就是她掉湖里了,我也是要跳下去救她的……今日,这匕首之事,也的确是本妃考虑不周了,委屈了妹妹,本妃在此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说着,太子妃就是靠近了金嬷嬷一些,询问道:“不知今日嬷嬷来是为了何事?可是受了母后的吩咐。” 金嬷嬷深深地看了太子妃一眼,笑着道:“自然,老奴自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便是也送个好物件给瑶尘轩添个福。” 说着,金嬷嬷就是转身,接过后头端着红布盖着的物件,掀开了那红布,露出了里头的胶丝金镶玉项圈。 瞧见了那好大的一块金镶玉锁,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怔,难以置信地盯着看。 好些人怀疑自己可是瞧花眼了。 太子妃姜茹更是身子僵硬,瞳孔紧缩地望着那红布下的锁,这金镶玉锁,前两日她是在郡主那里见过一个十分相似模样的。 也是皇后娘娘所赏赐给孩子添福之物。 如今,皇后娘娘竟是又做了一个,送给了这个来路不明,孽障孩子! 皇后是头昏得不成! 送亲孙女便是算了,竟把这般珍贵之物,送给了一个无名无姓,毫无相干的孩子! 皇后是当真有那般心善不成? 还是想皇孙儿想疯了…… 见众人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金嬷嬷却是脸色未曾变,拿起那金镶玉项圈,递到了姜浓跟前:“侧妃便是收下吧。” 姜浓一脸错愕的神情丝毫未消。 垂眸望着那精美的金镶玉项圈,也是久久未回神。 她眼睛向来好,能看到那项圈前头雕琢着一个“暻”字。 这般的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 昨日皇后娘娘赐给金疙瘩的小郡主的项圈她也见了,没承想,如今皇后娘娘……竟是送了一个一般无二的。 为何? 皇后能慈悲不驱赶小团儿,她便是千恩万谢了,如今的场景,是她如何也想不通,弄不明白的…… 这般好的金镶玉项圈,便是也只有皇后娘娘能拿出来。 皇后亲赐之物,更是真真正正的添福。 第60章 要归来? 金嬷嬷含着笑,对着姜浓道:“侧妃快些收下吧,老奴也是好快些看看你院内的小公子,回去给皇后娘娘复命。” 见金嬷嬷那满是善意的面,姜浓自然也不再扭捏地替小团儿收下了。 思量片刻,就是当着金嬷嬷的面,来到了抱着小团儿的七婆子跟前,将项圈拿起,搁在了小团儿的脖颈上。 小团儿似也是稀奇怀里多出来的东西,眨着大大的眼睛,小手抓着那项圈,笑着露出了几颗白白的乳牙,一副喜欢极了的模样。 小团儿喜欢,众人瞧着可爱的小团儿自然也喜欢。 忍不住跟着那孩子一同笑。 金嬷嬷更是看着那孩子,上下打量着,瞧着是极为稀罕的模样。 忍不住夸赞道:“这孩子……是长得越发好了。” 姜浓笑着道:“小孩子都是人如此,惹人疼爱。” 金嬷嬷便是也未在瑶尘轩待上多久,要告辞回皇后娘娘的殿内复命。 临行前,金嬷嬷路过神情仍旧僵硬的太子妃面前,笑着打量了一眼太子妃身后的一众人,道:“太子妃不知规矩,你等不提点警醒主子,反倒任由太子妃一错再错!个个可真是好奴才!” 随后,太子妃后头一众侍候的全部跪在了地上,大喊饶命。 可到底,金嬷嬷是个仁慈的,没说责罚之事,反倒是看向了面色难看的太子妃,恭敬地说了一句:“这些到底都是娘娘的奴才,该是如何罚,全凭太子妃说的算,老奴不过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个闲人,自不敢僭越,便是就告退了,回去同皇后娘娘复命。” 说着,金嬷嬷就是带着一同来的丫头离开了。 这边的太子妃也不得不扯着笑,目送着皇后身边的红人金嬷嬷离开。 金嬷嬷离开后,太子妃就是当即变了脸色,一双眸子带着恨意,死死地绞着帕子,回头看了一眼姜浓,丝毫没了方才伪装的笑:“你满意了!这就是你的计策,我是小看了你,你竟然还攀扯上了母后!迷惑了母后!” 姜浓望向近乎没了太子妃体面的姜茹,冲着她淡淡一笑,不紧不慢。 “妹妹怎敢。” 太子妃又是恶狠狠地瞪了姜浓,又看了一眼七婆子怀里抱着的孩子,就是大步离开了瑶尘轩。 姜茹离开了,瑶尘轩才是恢复了平常,七婆子颠了颠怀里的小公子,看着姜浓道:“侧妃莫要多想,今日虽是被太子妃扰了清静,可到底,也是因祸得福,小公子还得了个皇后娘娘亲赐的项圈,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七婆子说着,怀里的小团儿咿呀冲着姜浓笑着,模样是可爱极了,一双葡萄般大的眸子,呼扇眨动着,叫人瞧了心都是跟着软了。 姜浓顺手接过了小团儿,揉了揉她肉嘟嘟的小脸蛋,低声问着:“小团儿可喜欢这项圈?” 小团儿固然是听不懂的,可他却是继续冲着母亲笑,笑得傻乎乎的:“要,酿亲~” 姜浓逗着小团儿片刻,就是在七婆子的提点下,把小团儿放在了红绸布上,由着他攀爬着,去抓周。 小团儿也是听话得很,便是扭着小屁股,往前使劲爬。 和昨日那金疙瘩哭得惨烈可怜的模样丝毫不同。 他是兴奋极了。 奋力往前爬,便是见了一个东西就抓。 不论是弓箭,还是笔墨纸砚,他都是抱在怀里,便是抓到了,也丝毫不肯放手的。 姜浓瞧见了这般,也是觉得可笑,可也觉得这样也好。 为何非要抓一个,抓两个也是抓,三个自然也是抓…… 总归都是吉利的。 她的小团儿,健健康康长大就好。 瑶尘轩内其乐融融地办着喜事,正是冷的二月,可到底是春日, 也是有墙头蔷薇的嫩芽抽出新枝,怯怯地长着。 姜浓看着这边由着好些人围着的小团儿,眉眼弯弯,揉了揉手腕上的碧红色的镯子, 时不时会传来一股清凉。 …… 春夏秋冬轮转,两年过去。 瑶尘轩依旧。 正是初春,外头急忙忙进来了个穿着厚实的奴才。 是从前在太子殿内伺候的小严公公。 如今在瑶尘轩当值的很是上心,这几年也帮了姜浓好些忙。 “侧妃!西戎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再过不久,太子殿下就要回来了!” 姜浓喝茶的动作僵住,抬眸望向小严公公,眉眼微微上扬,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太子…… 大昊和西戎之战,战了两年半。 从去年开始,战胜之消息连连抵达京都城。 大昊之军势如破竹。 如今的太子储君,成了大昊万民敬重,人人称赞之君。 便是这两年传来的好几场与西戎的交锋,皆是盛况。 领兵的众位大将,皆是道太子之贤之德。 接连攻下了西戎几座城池。 西戎举旗投降。 愿归顺大昊,成附属之国,才算罢休。 而今战士即将凯旋归来。 大昊更是不论大街小巷皆是一片欣欣向荣欢庆之色。 太子归皇都。 是早晚之事。 他也曾说过,他会三年后归来。 他果真是一言九鼎之人。 “奉承,侧妃不好了!小公子方才在院子里玩耍,碰上了芯郡主,小公子被郡主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推搡着倒在了地上,受了伤!” 是青秀的声音。 姜浓急忙站起了身,当即随着青秀去了出事的外头。 第一眼就看到了花坛旁,腊月哭着搂着半大点的小团儿。 小团儿蜷缩在一旁,低着头看不清可是哭了,头上还染了血! 姜浓顾不得丝毫体面地跑了过去,把小团儿抱在了怀里,急切地查看询问:“如何了,可是受了伤?小团儿告诉娘亲……快快叫太医!” 只见此刻的小团儿听到了娘亲的声音才是抬起头,小脸上挂着泪痕,小脸被闷得通红,看到了娘亲,就是一下子扑在了姜浓的怀里,如何问,如何叫都是不肯再出来。 姜浓心中更似被针扎了一般难受。 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目光阴郁转头看向了那边同样拉着女儿一脸无辜的孙良娣。 第61章 教养 第61章 小郡主如今是和小团儿一般大,个子不如小团儿高,生得瘦瘦的,面颊没了从前惹人疼爱的粉嫩,更是没有儿时那般瞧着是个美人,如今看,便是一丝也不讨喜。 她未质问那边的孙良娣,更未质问小郡主,而是转头看向身后的腊月:“发生了何事?” 腊月自然一字不落地开口叙述委屈:“小公子不过是来这花坛旁乖乖巧巧地坐了片刻,孙良娣就是带着小郡主,命几个奴才,一同压制住了奴婢,任由……任由小郡主出言辱骂小公子!” “小公子是被侧妃教得好,未还手,反倒被小郡主和她身边伺候的恶毒奴婢,一把推倒在了花坛石头之上,磕破了头!” 姜浓阴沉的目光转向了孙良娣,抱着孩子,站起身:“原来,孙良娣就是如此教养小郡主的!” 孙良娣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姜浓怀里钻着的孩子,低头柔和地看向自己的女儿道:“瞧侧妃说的,也不过是孩子之间的小冲突,合计着,也是无甚大事的。” 姜浓眸光一暗:“无甚大事!孙良娣任由下人扣押我院内奴婢!也是孩子之间的事?” 孙良娣避开了姜浓的眼神,轻轻抚摸了一下女儿的脸,无辜道:“我的芯儿到底是殿下唯一的子嗣,养得娇惯些,也是应当的,也是你这管教不严的儿子,冲撞了郡主!” “过几日,太子殿下归来,恐怕也是见不得芯儿受伤的。” 孙良娣说罢,金疙瘩小郡主就是伸出手,娇惯地指着姜浓怀里,咧着嘴,似下一刻就是要哭闹出声:“他不是我父王的孩子,不要他在东宫!母亲赶他走!赶他走……” 孙良娣当即就低下了身子,抚摸着金疙瘩的背,轻声地说着:“好,好好,芯儿才是父王唯一的孩子,这东宫之中何人能欺负你?待到你父王回来后,你便是求父王把他赶走,父王定然会应允你的。” 小郡主仍旧有些不满,朝着姜浓这边撅了噘嘴:“还要多久啊……他是个没爹爹的,为何和我一样在宫中待着……赶她走嘛。” 怀里的小团儿身子的微颤,清晰地传来。 姜浓心口无法忍受地悸动,面色难看至极。 “腊月!方才是谁同小郡主一同欺负的暻儿的!” 腊月哽咽地指了指那个在小郡主旁边站着,仰着高贵的头,斜眼看人,身穿粉衣的婢女。 “是,是她!是她推搡了小公子一把。” 姜浓轻柔地抚摸着怀里小团儿的颤抖的背部,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皇后娘娘在小团儿一周岁赏赐的项圈, 眸中迸发出寒意。 用着柔和的声音吩咐道:“小严公公,这般毫无规矩的奴才。可是要乱棍打死才算惩戒?还弄破了皇后娘娘送来的项圈,又是该当何罪?” 跟在姜浓后头的小严公公也是一脸气愤,不过是犹豫片刻,当即大声冲着后头的人道:“来人啊!把这个无法无天,霍乱迷惑主子,为非作歹的奴才拿下!打上五十大棍!送到慎刑司处置了!” 那个粉衣的,专程伺候小郡主的婢女身子一软,面色惨白,当即跌在了地上:“奴婢没有,奴婢冤枉……” 说着,那婢女就是使劲朝着地上磕头。 这边却是由不得她,很快就是有人上前,把那婢女给逮住了,要拖下去。 满眼震惊的孙良娣也是反应了过来,脸色大变,难以置信睁大了眼睛看着姜浓:“你,你怎能!这是芯儿的婢女!你胆敢真打死她!” 姜浓:“不过是惩罚一个犯了错的奴婢,孙良娣这般急是为何?这丫头犯了大罪,可是弄坏了皇后娘娘亲赐给暻儿的项圈!” 孙良娣满面的气愤:“你是要给你那不知父亲是谁的孩子出气?他可算不上是东宫哪个主子!卑贱就是卑贱!是天生就注定了的!” 姜浓赶忙捂住了儿子通红的耳朵,安抚地拍着他的背部。 死死地盯着孙良娣。 “若说卑贱,孙良娣从前也是无人能及,便是人人都知,你从前是在玲珑馆里头伺候人卖艺的,此处之人,若论卑贱,何人能与你匹敌?你便是说来我听……” “姜浓!”孙良娣失声大叫了一声,面色通红,阻止着姜浓接下来要说的话,言辞激烈,满是威胁,“我是小郡主的母亲!是人人都称道的好命,你竟敢这般辱骂羞辱我,你可知,可知辱骂我便是辱骂郡主,等到太子归来,你以为太子还会宠幸你,任由着你侮辱郡主,不治你的罪!” 姜浓冷漠地看了孙良娣一眼,她此刻无暇看有些人发疯,更不想让小团儿听她口中的污言秽语。 转身,看向小严公公道:“还请小严公公替我处置了这胆大妄为的奴婢,莫要留下她的性命继续祸害东宫。” 小严公公:“是!” “侧妃饶命,饶了奴婢吧……” “孙良娣,孙良娣救救奴婢,小郡主救救奴婢!奴婢还不想死,不想死……” “是孙良娣让奴婢做的……” 姜浓听不到旁的,她只想回去瑶尘轩好让太医看看小团儿的伤势。 他颤着身子,必然是怕极了。 小团儿虽小,可却十分聪慧,她总是觉得,他好些事情都是明白的。 小团儿平日里最是听话,她这个做母亲的,让他少出瑶尘轩,他便是当真日日在闭塞的瑶尘轩玩耍,若无事,从不会踏出瑶尘轩一步的。 谁知,今日竟出了意外。 小团儿出了瑶尘轩,还碰上了无人敢惹的郡主……受了欺负,她只能处置一个奴婢。 姜浓看着怀里一动不动的小人儿,鼻尖酸涩地弄红了眼眶。 小团儿已然够听话了。 可偏偏,她无法拿那郡主如何。 让他这般小,就要处处躲避着。 只能忍着性子,低着头任由人欺负到头上。 泪到底是不值钱,落下来甚至无丝毫响动。 这边一直趴在娘亲怀里的小团儿,似有所察觉,仰着头偷看了母亲,却在瞧见母亲的面容时,不知所措了起来。 伸着嫩白的小手,一双同样通红的大眼睛不安地眨动着,努力伸着小手碰着姜浓的面,试图擦掉那些碍眼的晶莹,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娘亲不哭,是,是小团儿的错,小团儿不该出瑶尘轩的,小团儿再也不会不听娘亲的话……娘亲不哭。” 小人儿还没哄好娘,他便是也急得流起了泪来,趴在娘亲怀里,躲着,似怕被人瞧见一般,静悄悄地哭着。 姜浓低头看着怀里小小的人儿。 轻柔地扶着他的背,缓和了些,把怀里的小人儿掏了出来,轻轻地擦拭着他那一张小脸, 极为认真地看着他那双晶亮的眸子,喉咙紧绷,仍旧沙哑地开了口:“小团儿无错,错的是郡主,是孙良娣,小团儿丝毫没错的。” 小团儿傻愣愣地看着娘亲,似没听懂般,胡乱地点着头,随后又埋入了娘亲的怀里。 “娘亲可不可以,不要丢下小团儿。” 稚嫩地带着些呜咽的声音从怀里传来。 弄得姜浓心口发酸发痛,如何都排解不了。 “……怎么会,娘亲怎么可能丢下小团儿呢,娘亲最疼爱的就是小团儿。” “真的?娘亲没有骗小团儿?”不是大确定的声音传来。 姜浓使劲忍着异样的声音,点了点头,可开口传来的声音似被噎着一般:“娘亲不会骗小团儿的,娘亲也离不开小团儿……” “娘亲说话算话。” 姜浓使劲点头,费了好些力,才堪堪地从闭塞的嗓子里,好不容易发出了一个字:“嗯。” …… 第62章 告状 第62章 告状 太医来得不早不晚。 到了姜浓把小团儿哄睡了,太医正好给小团儿上药。 由着太医瞧,小团儿是后脑勺流了血,好在,无甚大碍。 日日涂药,睡时小心些,几日就能好。 可到底,小公子莫名受了伤,也是够让瑶尘轩人人沉下心的。 瑶尘轩内伺候的,皆是看着小公子长大的。 个个稀罕小公子。 如今是受了大罪,到底是心疼的。 连着小严公公都是跟着红了眼。 七婆子更是哭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可到底,是想出这口气,也是只能憋回去。 那人是小郡主,是太子爷唯一的子嗣。 便是宫中的哪一位得宠的娘娘见了,也是不敢真的得罪的。 更何况是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在这宫中待着的小公子。 就是今日姜侧妃处置了那个小郡主身边伺候的小小的女婢,都是过于冲动了,恐怕会被人抓了把柄,拿来说事。 说到底这也是皇宫,不是可任性妄为之地。 七婆子是又心疼又心焦。 一来心疼小公子过于懂事,被人欺负。 二来心焦哪一日太子爷回来了,那孙良娣或是小郡主告发他们姑娘了可如何是好。 太子这趟去西戎征战,两年多来可是见都不曾再见过他们姑娘。 也是轮不到他们侧妃看什么家书信件。 已过了这般长的时日,就是再深的情谊,也是有淡忘的可能。 待到那时,不知她家姑娘和小公子能过上什么日子。 七婆子长叹了一口气,想思量个妥当的法子。 可就是想破了脑袋,她也是未想到解决之法。 若是真到了那时,姑娘必然让她带着小公子离开这宫中。 姑娘是舍不得小公子受苦的。 就是今日,若非小公子说了什么丢弃之话。 恐怕侧妃真会有了退却之意,让他们离开这宫中。 …… 姜侧妃处置了一个婢女,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往小地说,不过就是处置了个不懂事的女婢。 往大了地说,是姜侧妃与孙良娣和小郡主不对付,刻意给小郡主脸色瞧。 而今,这事不过才过去了一日。 就是在东宫传得沸沸扬扬的。 原因无他,说是映菡院传话,说那日姜侧妃处置的是小郡主用惯了的丫头,是极好,极忠心的。 小郡主是被姜侧妃的气势吓到了。 整整哭了半日。 是吓破了胆。 哭嚷着要那个被姜侧妃处置了的丫头。 而今早众人听到,郡主竟不如平日里爱玩爱闹了。 说是吓得身子不适,只能在院子里头好好养病。 话说,次日孙良娣就是告状告到了太子妃那里。 听说是好一场哭闹。 势必要讨回个什么公道回来。 “太子妃为东宫之主,万万不可偏私,殿下可是最宠爱小郡主的,如今殿下是要回来了,小郡主还是病了……只怕殿下怪我照顾不周,也是要牵连到娘娘身上的。” “就算那姜侧妃是太子妃的嫡亲妹妹,也是要秉公办事的……” “芯儿昨日夜里,哭嚷了一夜,是真真的被吓到了,我这个当娘的,也是心焦了一整夜,痛恨自己无用,不能护住她……” “说到底,她是侧妃,我一个良娣哪里敢得罪。” “太子妃也是芯儿的主母,如何也是太子妃亲眼看着她长大的,怎能看她这般被人欺负?” “姜侧妃那孩子,本就是无名无姓,不知父亲是谁……芯儿不过是说了两句,不小心叫人推搡了两下,姜侧妃就是急了眼,胡言乱语,还辱骂了我好些句!我就是出身再卑微,也是给太子生儿育女了……” “那孩子,本就是身份低贱,不该待在东宫!” “幸好芯儿被养得好,若是当真被姜侧妃吓坏了身子,我是要与她拼了命的。” …… 孙良娣说了好些,便是满嘴都是话,对着太子妃姜茹滔滔不绝了起来。 太子妃听着,是牵动着唇,含着笑,由着孙良娣把口中之言说尽了,才是开口道:“姜侧妃是过于胡闹了,你且放心,我必会好生训斥她,让她吃个教训的。” 孙良娣不是太确信地多看了太子妃姜茹一眼:“当真?” 姜茹含笑:“自然,我也是看着芯儿长大的,是她的主母,必然是要护住她的,她如今是受了委屈,我如何也是要为她讨回公道的。” “本妃无儿无女,便是只好把芯儿当亲生女儿般疼爱……” 孙良娣面色仍旧带着怀疑,不过还是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道:“那妾就代芯儿谢过太子妃了。” 道完谢,孙良娣就离开了。 而没了客人的太子妃院内,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娘娘,你当真要帮着孙良娣训斥姜侧妃?”问话的是常嬷嬷,她看着孙良娣离开的方向,满脸沉思。 太子妃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道:“为何不?孙良娣既说了小郡主是病了,全因姜浓之故,本妃不管她是真病,还是假病,那都是小郡主,姜浓肆意妄为。她既然惹哭了小郡主,此事就是不能轻飘飘地揭过,更何况……” 常嬷嬷探头询问:“更何况什么?” 太子妃眼中闪过一丝柔和:“更何况,太子是要归来了。” 常嬷嬷迟疑片刻道:“可太子宠爱姜侧妃,这是尽人皆知之事,若是娘娘当真惩治了姜侧妃,待到太子回来,恐怕难以交代。” 太子妃面色转阴,冷哼了一声:“要怪也是要怪与姜浓结仇怨的孙良娣,与我这个两边为难的有何干系?难不成殿下还能当真气恼了牵连本妃?更何况,这些年了,太子怕是早已把她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常嬷嬷张了张嘴,犹豫片刻,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 只是跟着迎合道:“娘娘说得是。” 太子妃脸上显露出了几分看好戏的兴奋之色:“太子回来,不论是偏向谁,皆与我无关……是孙良娣受罚也好,是姜浓受罚更好,总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蠢货。” “姜浓受了罚,太子殿下必然问起,那时孙良娣再哭诉一番,不怕殿下看不清姜浓是何等的坏心肠……” “且等着吧。” …… 第63章 归来 第63章 待到午后,瑶尘轩来了群人,是太子妃身边的得力之人来传话了。 来人是常嬷嬷。 姜浓看着常嬷嬷那张喜笑颜开的脸,便是替她脸累。 常嬷嬷带来了寥寥的几句话。 “太子妃命老奴来,也是想让老奴和侧妃好生说说……” “昨日孙良娣是来寻太子妃哭诉,说姜侧妃胡乱处置了小郡主身边伺候的得力女婢,小郡主为此病了一场,如今还在院内病怏怏地躺着呢……” “总归是和侧妃有关,小郡主还是殿下唯一的子嗣,不可忽视了去……便是委屈了侧妃,在院内禁闭反省几日……” “侧妃可莫要因为此事记恨太子妃了,她也是被逼无奈,不可因此坏了姐妹情谊。” …… 说了这几句话,常嬷嬷就离开了。 离开前,还命人关上了瑶尘轩的院门,由着几位婆子看着门。 姜浓看着那紧闭着的院子,和院内伺候的众人往来担忧的神情,便是又回了屋。 去看小团儿了。 既是被关着,总是能出来的。 也正好,省些事端。 皇后娘娘的碧霄宫。 金嬷嬷匆匆走入殿内,将这两日东宫所发生之事皆一字不落地叙述出口。 “……如今太子妃介入,将姜侧妃禁闭在了院内……” 高座上的皇后娘娘眉头紧蹙,居高临下地看着金嬷嬷,询问道:“孩子呢?” 金嬷嬷迟疑片刻,看了一眼皇后的脸色,才是开口:“孩子……老奴打探了,小郡主实则无事,不过是孙良娣命小郡主在院内不出,所谓生病卧床之言,多是胡编乱造。” 见皇后娘娘面色仍旧不大好,金嬷嬷只能继续言道:“至于瑶尘轩里头的小公子,是个听话懂事的,未曾哭闹,不过却是伤了头,听太医说,头上磕了个口子,流了不少的血,也是个可怜的……太医说,日日涂药,便可康复,小孩子到底身子好痊愈,不会留下隐患的。” 皇后眉头紧锁,目光不善地看向了外头敞开着的窗:“你说那日出了此等事,孙良娣也是在侧?是她奴才出手伤的那孩子?” 金嬷嬷不敢隐瞒,当即道:“回禀娘娘,奴才听说,听说是小郡主命令丫头,一同推搡小公子的……小郡主瞧着,是极不喜欢瑶尘轩内的小公子,听说回回见了,都是要推搡赶人走……” 皇后猛地伸手用力拍向了手边的桌子,言辞凌厉:“这就是孙良娣教的好女儿的,将本宫的孙女教成了这副模样!” 金嬷嬷当即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可不要因此气坏了身子!” 金嬷嬷自是看出了皇后娘娘是当真动了怒,她也是觉得那孙良娣是真真的蠢货一枚。 使这样的手段,在中宫中,是谁也骗不了的。 而皇后娘娘之如此动怒,自然是有几分心疼那小公子。 待到太子归来,宋贯卿归来,倘若真验证了娘娘的猜想,她连想都不敢想孙良娣和小郡主会是何等下场的。 就算不是。 那小公子听话懂事,生得如今玉面小人一般,是人人见了都是要怜惜一分的。 这些年来,她也是见识过皇后对那小公子的喜爱。 至于小郡主,虽是被孙良娣日日领着来到皇后跟前尽孝,可到底,也不知孙良娣是如何教养小郡主的,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似另有所图。 从孙良娣身上学了一身不好的毛病。 处置了好些无辜的宫女太监。 性子更是骄纵。 似所有的好物件,好东西都要先由着她来才好。 如今倒是好。 这般明面上的算计欺辱人。 孙良娣当真是叫皇后娘娘厌恶了。 金嬷嬷又看了一眼皇后的面色, 说道:“娘娘,若不老奴走一趟,去把瑶尘轩内的禁闭解了,也是当让孙良娣警醒一番。” 皇后垂眸看着地上的金嬷嬷,眼中是人看不清的深沉:“无须,此禁闭由本宫来解,恐怕让人疑虑。” “待到我儿凯旋归来京都,也是没几日了,且让他们母子委屈几日吧。” 金嬷嬷当即脸上有笑,一脸高兴之色:“是啊,太子殿下是要归来了,如今殿下凯旋,是立了大功的,定更受皇上看重,贵妃娘娘和其他的几个王爷,必然心服口服。” 皇后冷笑了一声:“叫他们当真顺从,便是如同杀他们没甚两样。” 金嬷嬷瞧着皇后满脸讽刺的模样,也是不敢再多说话了。 皇后却是又吩咐了金嬷嬷一声:“无须到瑶尘轩特意照拂,若是行事太过,不是帮人,而是给她找麻烦……你且悄无声息寻太医,敲打一番太医,叫他好生治愈那孩子,定要用最好的药,治好了,不可留下一丝隐患。” 金嬷嬷心中一跳:“是!老奴遵命!” …… 午时城门大开。 众人抬头望去。 就是看到了一匹匹战马,从城门涌入。 最前头的,是身穿赤红色铠甲,面色冷冽,眉目清冷,骑着棕红色战马之人。 众人仰头看去,才是发现那男子身量健硕,挺拔高大,俊逸非常,面色被晒得多了几分康健熟麦色,却丝毫不损男子英俊之色。 是当真叫人见之难忘。 一眼瞧去,全是身量不凡的将军将士。 正是此时,迎面又出来了一匹战马。 来到了那俊逸高大男子的跟前,下马行大礼。 “太子殿下!圣上在德胜门等候多时,命殿下先行前往!” 周玄绎垂眸望向来人,道:“可。” 说罢,身披战甲俊逸无双的大将军就是骑马而去,后头跟着将士将军也紧随其后。 护佑在左右。 而这群兵马离开后。 观看的百姓众人才是反应过来,知晓了方才离去的那个丰朗俊逸的将军是谁。 竟是储君太子! 皆是跪在地上的送驾。 “那威武将军当真是太子?周身的气质,我第一眼瞧着就是不凡,谁曾想,竟真是太子!” “太子英勇不凡,是我大昊之福,是我等之福!” “我家侄儿是先行军,第一批战胜归来的将士, 回到家中,也是对太子殿下好一顿夸赞称道!说是好几场生死攸关之战,皆是咱太子殿下力挽狂澜,出谋划策,是真真的英勇果敢有才干!” “我等之幸,我等之幸啊……” “如此文才武略,足智多谋的储君,就是可惜了,如今膝下不过只有一个郡主,无一子,真不知……” “你莫要胡言乱语,此次殿下归来,定能延绵子嗣!” …… 第64章 一人 第64章 太子领兵当真回来了! 这事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后宫之中。 东宫之人,不论是洒扫的下等奴才,还是专程贴身伺候主子的上等婢女公公。 个个面带喜色。 聚在一起,说着太子要归东宫的喜事。 说起皇上皇后亲自迎太子回宫。 说是皇上留太子在御书房商讨了个把时辰,便是对太子爷好一阵勉励。 又说起,皇上龙颜大悦,要今日给太子各个立功将军将士们接风洗尘。 大摆宴席,举国欢庆。 这头东宫贵人的屋内伺候的,也是忙碌得脚不沾地。 拿出了最为得体的衣衫,和珠宝首饰装扮上。 “殿下如今可是从御书房出来了?” 身边伺候的得力宫女当即回答:“良娣莫急,说是殿下如今还在御书房,便是出了御书房,也是要去皇后娘娘宫中走一趟的,恐怕还要些时辰。” 孙良娣听罢便是越发急了,瞪了那宫女一眼,道:“殿下归来,我等自然要快些,若是让殿下等,才是没体统失规矩的。” 说着,孙良娣就是指着一旁的华贵衣裳,道:“那件我再试试,总是要寻个最好的。” “你们几个快些去叫醒小郡主,她是殿下唯一的女儿,殿下两年多未曾见她,定然最为想念的就是她了,你等把小郡主伺候好了,不说本宫,殿下也会大力地赏赐你们。” 几个奴婢诚惶诚恐地领命。 赶忙去帮着收拾小郡主了。 这边,从外头来了个人道:“良娣,听说太子妃,覃侧妃,常良娣皆是收拾妥当了,如今正在东宫门前等候太子归来。” 孙良娣猛地一惊,站了起来,眉头紧皱地看着一旁帮着伺候的:“手脚笨拙的若是耽误了我面见殿下,便是打死一个才长记性!” 紧接着,一群伺候的宫女皆是跪在了地上求饶。 孙良娣满脸不耐,还是忍住了脾气道:“还不快给我收拾,若是真耽搁了,便是你们全部的命加在一起,也是赔不起的!” “是,是!” 孙良娣由着婢女收拾着,时不时地看着敞开着的门外,手绞着帕子,冷哼一声,念叨着:“竟是个个都比我急,难不成快些,殿下就能多看她们几眼?” “殿下定然只会先看我的芯儿……” 帮着孙良娣梳头的宫中身子都在抖,不过还是忍着帮孙良娣梳着发髻。 孙良娣不是个讲道理的,她们但凡慢一些都会被训斥责骂。 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能受着,就是今日,也是孙良娣百般挑剔才耽搁了时辰。 可到底,也皆是她们之错…… 在宫中,跟错了主子,就是换了个命数。 一点都不假。 …… 东宫正门前,站着一群衣衫各异,头戴琳琅珠穗,面容姣好的女子。 站在最前头的,正是太子正妃,姜茹。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件衣衫正红色满绣的绫罗裙衫,头戴红玉宝石珠钗,戴着碧绿色的耳坠,也是惊艳之色。 她旁边站着的是覃侧妃,覃书涵,穿着个不大鲜艳色泽的衣裳,可那衣裳却是做工极其精致, 花样也新颖,青色之上,绣着白色的芍药花,栩栩如生,肩头是绿色枝丫,云肩披肩,她的样貌也是美艳动人,难得一见的美人。 太子妃的另一侧,站着的就是孙良娣孙芝芝,她穿的也是红色,却不是正红,此色泽的衣衫站在太子妃跟前,确实少了几分大气的体面。 可单独一看,也是美极了的。 可到底,她虽是娇媚动人,可比着其他的几个女子,也少了几分惊艳之色,比美艳不胜覃侧妃,比气质不胜太子妃,比精致也不胜站在一侧的常良娣。 这边的常良娣也是打扮得极好,极用心的。 时不时地往前张望,想看看前头可是来了人。 可到底,就是站了腿脚酸麻了,也是没看到什么身影。 也幸好,如今是冷天,日头也没有夏日里那般炎热,众位贵人都是能忍得住的。 见迟迟没来人,听说殿下还未从御书房出来,几位贵人也是松懈了,暗自打量了一眼众人的装扮。 先是开口的是孙良娣,她没忍住看了好几眼太子妃的衣衫,开口说道:“太子妃今日这一身,可真是艳压群芳,怎从未见过太子妃穿过,如今瞧着,也不似这宫中的绣娘惯做的样式,我等几个穿的实在是和太子妃的不能比。” 太子妃姜茹不紧不慢地看向孙良娣,理了理衣袖:“是本妃的母亲,在外命坊间之手艺能人做的,这宫中不常见也是正常。” 孙良娣打量着那鲜红的衣裙,抿了抿唇,道:“怪不得,我等也算是长见识了……不过据妾所知,太子妃的母亲和姜侧妃的母亲,是同一位吧,也不知,尚书府可是也备了这般好的衣裳给姜侧妃了?” 孙良娣这话一经问出,便是换来了片刻的沉静。 姜茹瞥了孙良娣一眼,用帕子扫了扫身上的灰尘,望了孙良娣今日穿的这一身道:“这玫红色的,瞧着太过艳丽,与你不是大相称。” 孙良娣面色一僵,低头焦急地看向了自己的衣衫,左右瞧着,似想确认什么,可如今东宫中的众人皆是在此等着的,倒是也不好去换什么衣裳。 不过孙良娣到底也不是傻子,明白这是太子妃故意膈应她之言。 收拾了胡思乱想的心思,就是看向太子妃,道:“你这衣衫确实好,是我等这些妾穿不了,也寻不到的,可我瞧着你这身的衣裳,却是想到了如今还在瑶尘轩禁闭着的姜侧妃,太子妃的嫡亲妹妹。” 姜茹眉头皱了皱,看着孙良娣,大有要洗耳恭听孙良娣口中之话的意思。 孙良娣也是没让众人失望,言语带着倜傥和认真:“太子妃和姜侧妃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可妾是瞧着,生的却不是大相似,姜侧妃那般的模样,才是真真的美貌……连着女子瞧见了,都是想多看两眼的。就是生过孩子了,也是丝毫不损害其身上的气韵。这正红色的衣裙,就是想想,都是极为趁她的,姜侧妃穿上这般色泽的裙衫,定是惊艳绝绝的。” “也不知,你们儿时,那姜侧妃可是就有这般的美貌,恐怕是让亲姐妹见了,也是相形见拙的。” 孙良娣说着,便是用那打趣的眼神,继续看着太子妃:“妾是好奇,有这样样貌绝佳的妹妹,太子妃可是有眼红过,艳羡过?或是因着爹生娘养的样貌厌弃过亲妹妹?” 听完了孙良娣说的这句话,太子妃当下就拉下了脸色,眉头紧皱,含着冷意地看着孙良娣。 孙良娣却是往后退了一步,揉了揉由着婆子抱着的女儿的手,道:“太子妃可莫要生气,我这人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可说的都是实诚话,若是有哪里得罪了太子妃,还请太子妃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待会儿太子爷就要回来的份上,少与我争论了。” 之后,太子妃还当真忍下了,未曾开口与孙良娣争论。 只因着,远处来了一人。 第65章 侧妃呢? 第65章 一些得力伺候的宫女太监,纷纷提醒主子,太子回来了。 本是争论着的太子妃姜茹和孙良娣皆是一惊,往前头看去,果然看到了一穿着盔甲,高大威猛,英姿勃发的太子爷。 当看到来人时,众人心中惊骇,只觉得那朝东宫走来之人比着两年前,越发挺拔,让人仰望。 随着众人跪在了地上。 “参见太子!恭贺太子凯旋……” 周玄绎清冷目光淡淡扫过跪在此处的众人身上。 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不过还是淡淡移开。 “起身。” 太子妃姜茹先是起身,满眼骐骥地看着战胜归来,风尘仆仆的太子爷。 “殿下一路归来可是顺遂?” 周玄绎垂眸看了一眼太子妃,犀利的眸子轻扫过她的面:“尚可。” 听了太子的回话,太子妃姜茹当即就笑容满面,嘴角的弧度掩饰不住地欣喜。 “殿下赶路,定然是累极了的,妾已然命玄德殿伺候的下人备好了汤浴,殿下舟车劳顿,好回去歇息,待到宴会之时,再起身也是不迟的……” 太子妃此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稚嫩清亮的声音所掩盖住了。 “父,父王~” 这清脆糯糯的一声,吸引了那冷面太子的注意。 周玄绎望向那全然变了样的孩子,冷峻的眉眼融化了些,上前走了几步。 站定距离那孩子一步的地方。 小郡主显然是不知道这是父亲的,她是睁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太子,又是按着母亲说的,叫了一声:“父王,父王抱。” 周玄绎犹豫片刻,还是寻到了孩子面前,接过了那养得不错的孩子。 “你是芯儿?” 一旁的孙良娣激动地回答:“是,殿下瞧芯儿长大了不少,她如今都是三岁了……芯儿是极聪明的,如今开始习字了,好些字都识得,是比我这个母亲强上许多的。” 周玄绎淡淡地瞥了孙良娣一眼,似想起来了什么,俊朗的面上丝毫未曾松动。 看向怀里扮相细致的孩子,一双眼睛,和孙氏很像,可那面上,竟是不知被涂抹了何物,红白相间……是涂了胭脂? 周玄绎眉头微皱,挺拔的身子一僵,把孩子直接递给了一旁的梁公公,睨了一眼孙良娣道:“涂脂抹粉,是你的主意?” 孙良娣身子一僵,看了一眼女儿脸上再正常不过的胭脂水粉,芯儿虽小,可到底是女子,涂抹些妆扮的,提些气色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的确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主意。 他们芯儿是郡主,不似农女贫户,用不起胭脂…… 孙良娣声音颤了颤,回避着太子爷的目光,道:“是,是伺候的丫头觉得好看,便是给芯儿涂了些,提些气色来见殿下……” 周玄绎眼眸犀利地看了孙良娣一眼,一句话未曾说,也不再看她或是小郡主,只道了一句:“换些伺候的给郡主。” 一旁的梁公公当即道:“是!” 孙良娣吓得再也不敢作声。 退到了后头。 这边的众人也是人人自危。 因着也察觉到了,此时战胜归来的殿下,似没有众人所想的那样的好心情。 如今是冷着面,神情冷漠地落在众人身上。 似在寻什么。 就是站在最前头的太子妃也是身子发麻。 忍着寒战,挺直着身子,不敢有什么动静。 也是幸而,太子终于发了话。 “姜侧妃在何处?” 太子妃身子更是掩饰不住地一颤。 这边的孙良娣也同样如此,低着头,死死地拽着帕子,不知道她是激动的还是恐惧的。 总之,众人看不到她的神情。 还是太子妃上前一步回答道:“回禀太子,姜侧妃是,她如今在院内,不便出门迎接殿下。” 周玄绎目光凌厉地看向低着头的太子妃:“何意?她为何在院内不便出门?” “她是身子不适?”太子又问。 太子妃胸口更是打鼓,安慰着自己与她无关,继续道:“是前些日子,姜侧妃犯了错,冒犯了芯郡主,便是禁闭在了瑶尘轩内,不得外出。” 这边太子妃说罢,孙良娣就当即顺势哽咽委屈地开口道:“殿下,你要为芯儿做主啊,那日芯儿不过是在园内玩耍,就是被瑶尘轩内那个野种冒犯,一个忠心的丫头因护着芯儿,推搡了一下那孩子,姜侧妃知道了,便是不依不饶了起来。” “姜侧妃当着妾的面,当着芯儿的面,惩治了芯儿身边最贴心的丫头,那丫头是个可怜的,生生地被姜侧妃打得半死,活不活得成还要另说。” “芯儿还小,见了那场景,是被吓出了病来,日日哭闹,出不了院门,妾也是不得已,去寻了太子妃告发了姜侧妃,想着总是要为芯儿出口气的。” “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用,不如姜侧妃位份高,护不住芯儿,让她受到了此等惊吓。” 孙良娣诉说的凄惨,眼中的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外头落,便是抱过了女儿哭,整个人仿佛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真真的可怜极了。 小郡主也是个疼娘亲的,跟着娘亲一同哭。 这边的太子妃见状,试探地迎合了一句:“妾也是如此想的,总是不好叫郡主受了委屈,便是自作主张,把姜侧妃禁闭在了院内,也是小施惩戒,让她长个教训。” “是你之意!” 忽然地一声入骨的冷冽,叫太子妃浑身一僵。 努力扯着笑,对着太子殿下道:“是,是孙良娣来我院内哭诉,是可怜极了,我也是郡主的主母,看着她长大,总是要为她做主的。” 周玄绎:“太子妃可真是心善仁义。” 太子妃姜茹头皮发麻,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未曾说出口。 而这般的孙良娣似还未曾看清太子之意,仍旧继续哭喊着:“殿下,此去经年,可要为妾,为芯儿做主啊,她是侧妃,妾是良娣,便是不敢与她作对,只能硬生生忍下委屈……” “殿下莫要偏私,要为我和女儿做主……” 孙良娣这边叫唤得大声,太子身边的梁公公却是得了令,寻了个孙良娣院内伺候的宫女,压在了地上,当着众多贵人的面询问:“你既是小郡主屋内的,可知那日情景?” “若有隐瞒,当即打死扔到宫外!实言以待,可放银领赏提前送你出宫。” 被压着的是个胆量不大的,也是日日侍奉在小郡主左右,那日情景,她正好在一侧,没做出同小郡主一同欺负人的事,逃过了一劫。 如今,她是身子发虚,在这般众多贵人面前,又是太子问话。 她便是有几条命,也不敢胡言乱语,随意欺瞒。 况且,若是当真得了赏出宫,她也无须再惧怕孙良娣和小郡主了。 孙良娣不是个好主子,对他们这些奴才动辄打骂,更是小家子气,便是做成了什么事,从未得过赏赐。 就是想寻旁的主子,也无好的去处。 只能蹉跎着。 若是真能提前出宫,还能得梁公公所说的赏赐,便是天大的机遇。 孙良娣无权无势,娘家更是无势力,是也报复不了她。 “说还是不说!” 小宫女冬雪立即磕了一个头,躲避着孙良娣威胁的眼神,道:“奴婢说,那日,那日郡主和瑶尘轩小公子发生冲突,奴婢在……郡主见了那小公子,便是上前推搡,那个被姜侧妃处置的丫头是春蕊,帮着郡主把小公子刻意推到了花坛石头上……” “流了好些的血,姜侧妃来了后大怒,处置了春蕊……” 梁公公皱着眉头,大声询问:“小郡主当真是吓得卧床不起?” 宫女冬雪迟疑片刻,最终摇头道:“郡主身子康健,自小养育得就好,不曾,不曾生过什么病。” 这边的冬雪刚是把话说完,那边本是哭嚷着叫太子做主的孙良娣,大步朝此处来,怒气冲冲地一巴掌扇在了冬雪的脸上。 “贱婢!你竟敢胡言乱语,污蔑主子,污蔑郡主!” 小宫女冬雪埋着头,往梁公公那边靠了靠,继续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良娣饶命,太子饶命……” 孙良娣瞧着仍是想继续动手,却是被梁公公挡在了前头,孙良娣不得不顿住脚步,恶狠狠地看着那跪着的冬雪和梁公公。 “孙氏,孤该如何给你们母女二人做主?” 这一声,毫无温度,便似在问什么无关紧要之人。 那双眸子也越发的让人生寒,看了一眼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这边的孙良娣身子一颤,当即就跪在了地上,双目含泪,对着太子道:“妾也是为了芯儿,妾院内的人虽弄伤了那个无名无姓的野孩子,可芯儿被惊吓到了也确有其事,芯儿到底是郡主,是殿下唯一的子嗣,怎能任人随意冲撞?” 正说着,孙良娣似想到了什么,当即就是又发髻上朱穗乱晃地朝着太子磕了一个头,大声道:“那日,妾不过是去寻到太子妃跟前哭诉一番,诉诉苦,想着若是太子妃能为芯儿出一口气也是好的,就是不能将姜侧妃如何,总是可寻个人说说话,却是没想到,太子妃随后竟是把姜侧妃关了禁闭。” “妾未曾想当真处罚姜侧妃的,更未想太子妃……能这般义愤填膺,处置了自己的亲妹妹……” 孙良娣此话一落,周遭就是静谧得很,几道目光落到了太子妃的身上。 第66章 到了头 第66章 太子妃姜茹也是狠狠地咬了咬牙,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殿下息怒,妾也是听闻孙良娣百般诉苦,可怜至极,才是未探查清楚,处置了姜侧妃,是妾之过错,全凭殿下惩罚。” 两厢跪在地上。 此番场景,也是叫人瞧了唏嘘。 孙良娣如此跪着哭得越发惨烈了,便是那泪珠子直接往地上落。 太子妃瞧着也是委屈极了,如此跪在地上,只叫人觉得一身裙衫可惜至极。 众人皆是想看太子殿下会如何处置。 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什么。 然而,叫人没想到的是,太子殿下竟直接越过了众人,大步离去,远远看去,那稳重高大的身形,脚步都有几分凌乱和急切。 似跪在他跟前的一妻一妾, 无甚紧要。 便是看都不曾多看一眼。 孙良娣愣神不知所措。 太子妃难掩脸上的震惊,猛地转头看向离去的太子背影。 梁公公安置了那个叫冬雪的,就是追随着殿下离开。 唯独剩下众多女眷面面相觑。 太子虽是走了,跪在地上孙良娣和太子妃却迟迟没有站起身。 个个脸色惨白,思索着什么。 还是身边伺候的丫头主子来搀扶。 她们才是一前一后站起身,由着人扶着才能站稳当。 常嬷嬷心疼地扶着姜茹,轻声说道:“娘娘,快快起来,待会儿还有一场宴会,总是为殿下接风洗尘的,娘娘是太子妃,是要立得住才好。” 太子妃姜茹面色惨白,紧紧地抓着常嬷嬷的手,似在问她,又不似在问她:“殿下是何意?他这般走了是何意?他是去了何处?” “他三年未归,回来了便是这般,责备我?” 常嬷嬷:“娘娘误会了,殿下何曾责备娘娘,是娘娘多想 ,殿下是生了那孙良娣的气。” 太子妃眸子微闪:“当真?殿下不会怪我?此事不会牵连我?” 常嬷嬷:“自然,殿下可是最讲道理的,不会是非不分的,娘娘大可说是被孙良娣蒙蔽的,丝毫不知真相,最多也是个失察之罪,算不得什么的。” 太子妃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殿下处事最为公允,此事算不得我头上。” 又冷冷地看了一眼那边似怕极了的孙良娣,太子妃姜茹才是离开。 而太子妃离开后。 孙良娣也是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待到看到了小郡主,才是回了神,眉眼处出了几分笃定。 自言自语道:“殿下之意,定是未曾把此事放在心上。” “芯儿是殿下唯一的子嗣,他定然是心疼的,方才他归来也只对着芯儿笑了,便是说明他最在意,最为疼爱的还是芯儿。” “殿下最爱洁,定然只是去洗漱一番,不会因着此等小事情惩罚与我……” 东宫热闹非常。 而此刻的瑶尘轩内,也是乱哄哄的一片。 只因睡了一觉的小团儿,竟是伤口处又渗了血。 姜浓敞开了门,看着那两个姜茹派来看守门的,见她出来,一脸防备的模样。 倒真似关押犯人一般。 “姜侧妃有何事?” 这是两个有些年岁的婆子,个个长得肥胖,想来日日吃的油水也是不少。 姜浓也未曾同他们过多交涉,只是命一旁的七婆子递了银子:“劳烦两位嬷嬷请太医过来,抑或让我院内婆子出去请太医来。” 个头高些的嬷嬷转着肥胖的身子,收下了银子,却极为不耐烦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姜浓:“今日一早,太医刚是过来,若是有何病症,便是等明日太医来瞧,也不迟。” 姜浓目光冷冽地看着那婆子,未等她开口,旁边的七婆子便是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大声与那个守门的婆子对峙了起来:“如今禁闭,便是连病都不让瞧了吗?” “这是哪里来的道理,你们是吃了谁家的好处?是太子妃让你等这样行事的?还是孙良娣偷偷塞了金叶子给你们!若是我家小主子生了病,耽误了医治,便是你们两个老婆子的性命也是拿得的!” 两个婆子面色一僵,特别是那个嗓门大的,硬着脖子与七婆子对着骂了起来:“如今我们是看守的,便是要守规矩,你们瑶尘轩个个都是厉害的,一整日被你们左右使唤,又要给你们请太医,又要给你送吃食!什么小主子,这是东宫,真正的小主子是在孙良娣院子里头!你家这位又是姓甚名谁啊!” “也是快些歇息吧!莫要与我等在此闹腾了,我们也是遵着规矩,严防着你们瑶尘轩内的人出去。” 七婆子气得身子发颤,指着那两个头快仰到天上的婆子:“此处是瑶尘轩!我家贵人是太子亲封的侧妃,你等竟敢胡言乱语!” “他日太子回来,你等就不怕受责罚被乱棍打死?” 为首的婆子嗤笑了一声,拍了拍手,好一副威风样,看着站在一侧许久未曾开口说话的姜浓:“侧妃是贵人,可到底如今是受了罚,此次关禁闭,好歹是要有受罚的模样,莫要指使我们这些守门可怜的了,若是想请太医,明日再说吧!” 姜浓目光犀利,上前一步,抬手,狠狠地将一巴掌甩在了那满是肉的脸上。 紧接着,传来了一声啪叽的响动。 让在场众人皆是一愣神。 姜浓却是皱着眉头,低头用帕子擦拭着手,一根一根地仔细擦着。 是个脸皮厚实的,震得她手痛。 那个被打了的嗓门大的,一时之间面色变成了猪肝般的紫色,似被姜浓一巴掌打蒙了般,难以置信地看着姜浓。 “你,你竟……” 姜浓嗤笑一声:“我竟如何,打个奴才罢了。” 七婆子也是舒了一口气,赶紧挡在了姜浓身前,她是怕这两个肥婆子发了疯就什么都不顾忌了:“正是!不过是一个奴才,竟是蠢成这般,侧妃岂容你等随意羞辱!待到太子回来,你也嚣张到头了!” 那个嗓门大的捂着脸,这才反应过来,双目睁得很大,气得便是双颊越发的红,眼睛都是睁得比刚才大了许久,气呼呼的,上前推搡了七婆子一下:“得罪了太子妃,得罪了孙良娣和小郡主!待到太子爷回来,是你们瑶尘轩的到了头!如今都是被关禁闭了,还这般嚣张,拿我这个可怜的出气!” 那个婆子不是个聪明机灵的,可因着长得壮实, 当真是把七婆子推搡得往后一仰,差点是撞到了姜浓。 这头瑶尘轩内听到了动静,好些有力气的是赶了过来,正巧看到了七婆子被胖婆子推搡,若不是姜浓躲得及时,差点也是要受牵连的一幕,小严公公首当其冲,跑到前头,跟着狠狠地推了那胖婆子一把。 “好胆大的婆子,竟敢在瑶尘轩内撒野!不要命了不成!” 那两个婆子压根就没听到,脸一个比一个红,似被烧得没了脑子一般,竟是看不清小严公公曾是在哪里当过差,侮辱起来了小严公公:“一个没根的,竟还想欺负我等!” 说着,那个婆子就是动起了手来。 小严公公和七婆子自然伸手去挡,可到底,吃得多,长得壮,力气就是比常人大些。 就是腊月赶来了,也是挨了打。 眼见着瑶尘轩的人往这里跑,两个婆子力气更是大了,扯着嗓门,还喊着:“打人了,姜侧妃是要打死下人了!” “不把我们这些奴才的命当命!” 这般狠狠一推,掉了个方位,也不知那肥胖的婆子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往后歪,一个跟头不要命地要往姜浓那里扑去。 众人皆是没反应过来。 七婆子是拼了命地往姜浓那里挡,却是也赶不上那胖婆子刻意去扑人的速度。 “放肆!” 忽然传来的一声。 姜浓来不及探究是谁发出的,往一旁侧身,躲开了那扑过来的疯婆子。 只听扑通一声,疯婆子摔了个狗吃屎。 应当是牙磕到了门槛上,疯婆子惨叫了一声。 方才稳住身子,姜浓抬眸,朝那莫名发出“放肆”两字的地方看去。 可眸子触及那身影时,心尖一蹙。 此时有蛮力拉,身子不受控制地倾斜,沿着门框,跌在了地上。 身上传来的微痛也未拉回她的思绪。 那高大身影,她当并未看错…… 这边的七婆子和腊月当即过来搀扶,喊着叫着,满眼关切疼惜。 姜浓却听不大清,只是能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 “侧妃,侧妃你没事吧!” “胆大妄为,你有多少条性命可赔!故意伤侧妃!” “你这婆子是受了何人指使!” 其中的一个胖婆子仍旧是一副无辜受害的神情,那个摔了一跤,的确是被摔狠了的,哭嚷着说瑶尘轩要杀人了。 “你们瑶尘轩的,仗着人多势众,想逃出去,侧妃这般的威严,殴打我等!我等要上告太子妃,上告给皇后娘娘,上告给太子爷!你就等着……” 可惜没等这婆子哭诉完,众人耳边就是传来了一声更洪亮的怒斥声。 “不要命的臭婆子!当真是胆子上天了不成,太子爷就在此处!” 此声音传来,众人不确定地看去,果真看到了好些年不曾见过的梁公公。 如今的梁公公也是变黑了,当是因去了西戎受了苦的缘故,身子也比着从前是瞧着壮实了些,若是不听他开口,远远瞧着,倒像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此刻梁公公是跑着过来的,擦着头上的汗,脸面通红,指着那两个婆子道:“来人呀,把这两个以下犯上,目无尊卑的婆子给绑了,听候殿下发落!” 梁公公又是急切地看向姜浓这里,便是赶紧行了个礼,对着遥尘轩一众伺候地道:“还不快快把侧妃给扶起来,去叫太医来!” 可还未等七婆子等人出手将姜浓扶起身,就是看到了一高大挺拔的身影压来。 那满脸的寒意,只叫众人停滞在原处不敢多动弹。 第67章 胖团子 第67章 此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朝威武挺拔的男子看去。 七婆子看到了,腊月看到了,姜浓自然也不是眼瞎的,看得清楚。 呆呆地望着那大步走来的男子。 那人穿着棕红色的甲胄,面色依旧的清冷,一双幽深的双眸让人不敢直视。 他比着记忆中的从前……越发巍峨高大。 许是西戎日头胜,也晒黑了些。 此时有风,也撼动不了他衣衫甲胄分毫。 许是逆着光,只能察觉到他面色寒意,硬朗的面孔,叫人看不清他是何等心思。 那人离得越近,姜浓就越是糊涂,似被妖精慑了心神。 七婆子最是先反应过来,看到了自家姑娘这副不成体统的模样,身子还不妥地在地上,方才的一通争闹,使得衣衫凌乱,太子最爱洁,见到了此情此景,自此厌恶了她家主子该如何是好! 于是七婆子当即就上前,想着趁太子爷还未怪罪,把自家侧妃扶起来。 谁知,她还未挨近侧妃,一身影遮挡,待再看清,侧妃已然不在地上了! 再仔细看去,才是发现……一身穿盔甲,威严清冷的太子爷,不知何时,竟是一把将侧妃给抱了起来,揽入了怀中! 姜浓瞳孔紧缩,因着忽然离地,她下意识就抓住了男子浑身冷冽硬实的甲胄,手搁在那里,都是冰的扎人,和那人的面色有得一拼。 看着面前距她极近的男子。 长久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腰间被莫名地勒紧。 力道很重。 比她记忆中的更有力,更重一些。 他是相比从前,变了很多。 好似……越发叫她看不清,猜不透了。 男子此刻面容冷冽得似淬了冰般,叫人不敢多瞧。 紧皱的眉目似碰到了何种极其厌恶之事一般。 “殿下……” 姜浓喃喃唤了一声。 而男人却只是瞥了一眼,就移开了那清冷的眸。 腰间的力度勒得更紧,弄得人生疼。 姜浓娇艳的眉眼颤了颤,顺从地不去动弹,时不时看一眼那棱角分明的下颚。 周玄绎稳稳地抱着怀里头没几两肉的人儿朝瑶尘轩内走去,冷冷地吩咐了一句。 “请太医来。” 说了这一句,周玄绎似还觉得不够,睥睨地看了一眼那地上颤抖着身子,头搁在地上的两个胆大妄为的婆子。 “将人压下,孤亲自审问!” 梁公公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奴才遵命!” 姜浓是被那人抱着入了室内。 到底是在瑶尘轩,大小伺候的都是熟悉之人,可到底,这般众目睽睽之下的,总是叫人为难的,她便是也撼动不了这男人,只得把头埋在了男人怀里。 将自个缩成一团,不引人注意才好。 直到男子进入了室内,坐在了软榻上,竟是仍旧没有想松开她的打算。 姜浓挣了挣,想从他的怀里出来。 却是又被那有力的大掌扣住。 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了她许久未曾听过,觉得陌生的声音。 “可是伤到了何处?” 这沙哑的声音虽带着寒意,其中还含着若有若无的急切。 姜浓身子一僵,朝那人看去,果真看到太子那双叫人看不清的清冷眸子,他直勾勾地盯着。 叫人避无可避。 似要看透她身上所有。 腰间的力道随着越发的紧,背部还有那人的掌托着。 似要防着她挣脱开一般。 姜浓这次未曾再避开,眉眼轻微眨动着,一手拽住了那衣襟交领处露出的玄袍。 直起身子与他平视。 “殿下,妾无事。”姜浓颤了颤眉眼,回答。 周玄绎手转移了方向,眸愈发幽深,落在了女子白皙如玉的脖颈处。 大有威逼胁迫之意。 “当真?未骗孤?” 姜浓犹豫地没立即点头,想试探腿脚处可有伤势。 可到底,她如今身子僵硬得很,体会不到哪里不适不好。 眸子轻柔眨着,落到了旁处,恰巧看到了手腕之上一处红痕。 姜浓当即伸了出来,将那手腕搁在了太子的眼前,低声说道:“这处是有些痛的。” 男子果然被吸引了目光,皱着眉望着那处,神情莫名,让人觉得恐惧。 想离得远些才安全。 可到底,姜浓离不开,也挣脱不开。 只见皓白无瑕的手腕之上,衣袖被卷起之处,一抹猩红,叫人瞧着刺眼。 周玄绎腾出一手,抓住了那白嫩如玉的手,紧皱的眉头越发的凌厉。 “孤今日归来之讯人尽皆知,你只需等孤回来,孤会来接你。为何与那些叼奴争执?不等孤还伤了自己?” 姜浓被问得发愣,一双含了水的眸子,呆呆地望着面前说话好没道理的人,却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他。 事情紧急,她哪里知道他何时回来。 瑶尘轩被封着,便是连一只猫都进不来,出不去。 那守卫的又都是被姜茹或是孙良娣给收买了的,专程对付她,为难她的。 如何也不会给她透露,专程告诉她太子今日要回来之事。 若是不将事闹大些,不处置一番那两个婆子,瑶尘轩怕是会越发不好过的。 他倒是,说得轻巧…… 她和小团儿已然够不生事,够忍让了。 小团儿如今还受着伤,那口子还没好转。 睡觉时都是要人看顾着,恐怕他碰到了伤口。 小团儿怕她担忧,从未曾同她这个母亲喊过疼。 姜浓埋下眸子,便是不想再看他。 可偏生,那人竟是扣住了她的下颌,不让她回避。 姜浓水润的眸子瞪了他一眼,立马移开,就是不看他。 周玄绎神情一怔,扣住小女子的下颚,手掌发紧,皱着眉,缓和了些声道:“孤不是责怪你之意。” 姜浓颤了颤眉,便是轻声控诉道:“痛……” 男子果真不是铁石心肠的,微微松开了些,还用冷冽的声音朝着外头道:“梁忠,太医何在?” 外头的梁公公当即就是扯着嗓子道:“已然到了门外,正是候着!” 周玄绎看了一眼肩膀微颤的小女子:“让太医入内!” 梁公公:“是!” 听到了太医是要来诊断了,姜浓当即就是挣脱的力气大了些,看着男人探究的眼神,解释道:“殿下先放开妾,可好……这般,总是要叫人看笑话的。” 见女子面红耳赤的模样,周玄绎还是放开了手,轻柔地把人儿放到了软榻上,站起身,背过身去,那甲胄发出了清脆响亮的声音。 姜浓趁着那男人背对着她,大胆地打量男人的背影,却是觉得耳边的甲胄碰撞声很是好听、悦耳。 太医很快就赶来了。 先是胆战心惊地对着周玄绎行了大礼。 就是听从吩咐去到了姜浓跟前,拿出了伤药,又是把了脉,才是跪在周玄绎跟前禀告。 “启禀太子,侧妃无碍,是受到了惊吓,有几处创伤……按时敷药便可康健。” 周玄绎居高临下地望着那淌着汗的太医:“当真无大碍?” 太医再行礼:“侧妃无碍,太子大可安心。” 周玄绎仍未让那太医离去。 而是叫来了外头姜浓贴身伺候的七婆子和云芝等人,让这几个丫头婆子亲自给姜浓检查身上可是有旁的伤情。 太医是男子,到底是避讳着规矩,查看得不细致。 七婆子等人自然是最关心自己主子的,也是急得很,生怕姜浓真是受了旁的伤,便是小心翼翼地探查。 不过也幸好,皆是无事。 姜浓自然也知道自己无甚大碍。 若是论伤,七婆子他们这几个和那两个肥婆子争论动手了的,伤得更重,便是小严公公的脸,都是被挠了一道狠的。 姜浓再次看了那高大威猛的男子一眼,吩咐了太医一句:“劳烦太医多留些伤药,若是得空,便是也给我这几个忠心服侍的婆子丫头瞧瞧伤势,配些药出来。” 太子在此处,那太医自是个好说话的,当即就是给七婆子等几人诊治了起来。 待到太医瞧完了,姜浓又看了太子一眼,忍不住急切地叫云芝领着太医去小团儿屋内瞧瞧。 生怕男子恼怒,姜浓多解释了几句。 “前几日,暻儿受了伤,便是如今还未曾痊愈,方才口子裂了,流了血,我才是情急之下与那两个看门的婆子对峙。” 周玄绎皱眉,莫名地看着姜浓问道:“那胖团子当真受了伤?” 第68章 诉苦 第68章 姜浓不去看他审视的眸子,轻轻嗯了一声,不过还是闷闷地解释了一句:“……他如今不胖了,长高了不少。” 周玄绎深深地看了姜浓一眼:“是嘛。” 随后,只见周玄绎转头看向了那边面色焦急,似有话要说的七婆子,问道:“你来说,可是发生了何事?为何禁闭在此,今日闹成这般又是为了何事?” 七婆子当即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不知何时,满脸都是泪,委屈之色便是不用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冤情:“太子爷要为我家侧妃做主啊!” “……我等只是领着小公子去园子里头转了一圈,便是碰见了孙良娣,我等自知身份卑微,生怕冲撞了贵人良娣,想快些回去,不与侧妃惹是非……可偏生,那良娣派人堵住了我们这些奴婢和小公子,我等被扣住了,孙良娣就任由着那些身量高大的奴才推搡不过才刚满三岁的小公子,小公子被一把推到了花坛石头上,便是磕破了脑袋,如今还是未全好……” 七婆子说得声情并茂,言语间全是哽咽,还感染了周围感同身受的云芝跟着一同哭,云芝也是没忍住哭诉了一句:“却是没想到,孙良娣还告到了太子妃跟前,诬陷我家侧妃冲撞了小郡主,太子妃也不分青红皂白,处置了我家侧妃,如今我等被关在瑶尘轩内,好些日了,出不了门……更探听不到太子殿下何时回来……” 七婆子听着也亢奋,往前爬了爬,指着一旁的桌子处道:“太子不知,那些看门的婆子都是何等的猖狂!对我等辱骂且不说,就是这每日的吃食都是被克扣的,这一日的饭食,都是些凉透了的吃食,皆是素的,瑶尘轩好几日没见油水了,有的饭菜都是搜了,侧妃是日日不曾吃好过。” 七婆子说罢,周玄绎果真望向了那桌上的两菜一汤。 清一色的,瞧着都叫人皱眉,无甚食欲。 竟敢如此…… 七婆子也是瞧见了太子不满的神色,当即就道:“那两个婆子也不是个办事的,方才小公子伤口处又是渗了血,侧妃央求他们去请太医,她们倒是好,对侧妃出言不逊,甚至还想对侧妃动手,我等护主心切,倒是闹了起来,失了体统!若是太子爷不信,便是宣来两个恶婆子问话,与我们对峙。” 周玄绎冰冷的眸子看了一眼那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委屈小女子,她身子娇弱,肌肤白嫩得一戳就破,便是也瘦弱,力气不大,连他的一只手都挣脱不开。 如今,相比两年前,和她记忆中的人模样,分毫不差,却是越发的可怜巴巴,今日还被狗奴才欺负了去。 果真,是个胆量小的。 离不开他。 “梁公公,压人进来!” 很快,两个肥胖的婆子就是被几个力气大的公公压了进来,那两个肥胖婆子是吓破了胆,便是身子都跪不直,哆嗦得似簸箕般。 冲着太子行礼。 梁公公也是受了吩咐,呵斥询问:“说!你等为何为难瑶尘轩,竟是还胆大妄为地要伤害主子,好大的胆子!” 那个嗓门大的婆子先是被吓得腿脚无力,跌在了地上,哭得老泪纵横,便是瞧见了都是没眼看第二眼,丑陋地啄人眼珠子。 “太子殿下饶命啊,我等不过是个奴才,是奉命在此看守……侧妃,侧妃要违背太子妃的命令闯出去,我等怎能坐视不理,只是强硬了些,如何敢当真伤了主子……” 那婆子哭得凄惨,说的也尽是些推脱之言,便是说一句还不够,继续为自己推脱:“奴才性命卑贱,便是由着要打要杀,可便是死,也是想清清白白的……是侧妃,一口一个大胆,还不由分说地给我的老脸一巴掌,把人便是打蒙打傻了,这才险些冲动行事……这旁边的这个妹妹,更是如今被打得掉了两颗牙。” 那婆子哭诉得认真,丝毫没瞧见,听着她言语的太子殿下,眉头紧皱,多看了一眼她那厚实的脸皮,和姜侧妃娇嫩白皙的手。 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七婆子听着那婆子之言,气得便是也沉不住气了,大声呵斥道:“胡搅蛮缠!你辱骂污蔑了侧妃,受了一巴掌还委屈了你?那是污了我家侧妃手,太子殿下在此,你竟还敢胡言乱语,合该乱棍打死的好!” 那本是言辞灼灼的胖婆子缩了缩脑袋,还是委屈巴巴,恶心人道:“是,是老奴的不是,便是被打死了,我等这般贱命的,也是该忍着受着,死了也是应当的。” 却是谁知,这婆子这句话刚是说罢,就是听到了一声冷冽的似一把无形的刀插入人的耳畔,听得两个婆子头脑昏沉阵痛:“那就去死吧!” 说此话的是堂堂太子。 这边的梁公公最是得力,得了吩咐,当即就是要命人拖出去。 那两个婆子这才是惧怕了起来。 大声哭喊着救命:“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侧妃饶了我等吧。” “老奴也是头昏了,被逼无奈,受人指使逼迫,绝无害侧妃之意……” 梁公公听到了此话,就是威胁着,替着主子问:“受何人指使?若是敢再说胡话假话,就治了你的罪,当即就乱棍拖出去打死!” 胖婆子果然还是惜命的,连滚带爬地往前挪了挪,脸上肮脏不堪,叫人不忍直视,发出的声音更是难听:“是……是孙良娣,孙良娣叫我等多多关照一番侧妃,便是寻些麻烦,不要让侧妃院内之人事事如意便可。” 七婆子上前一步,拽住了胖婆子零散的头发,皱着眉道:“果然是个受人指使的,可是还有旁人!若是不说,休想留住性命!” 胖婆子也是被吓得无丝毫方才的胆量了,使劲地磕了一个响头,哭嚷着,似死了爹妈一般脸吓得发紫:“是,是孙良娣,孙良娣给了我们银钱……还有,还有……” 梁公公冷冷地呵斥开口:“还有谁?” 第69章 对你不好 第69章 胖婆子又是被这一声吓得不轻,往后仰了仰,豆大点的眼睛睁得很大,最终还是开了口:“还有,还有太子妃……” “孙良娣,太子妃皆是贿赂了老奴……我等本就卑微,如何能推辞得了,若是拒绝了,怕是早就没命了,太子爷开恩,太子爷就是饶了老奴一条性命吧。” 周围静谧得很,特别是听到了这胖婆子说出了幕后之人的众人,除了神情莫名的太子爷,和受了大委屈的姜侧妃,个个眼神惊骇,不敢抬头看那边的太子爷。 早知道姜侧妃和太子妃无真正姐妹情谊的奴才听了此话,不会觉得奇怪。 而那些不知的,皆是面色震惊,分不清为何太子妃会如此针对亲妹妹,若说这禁闭,说是秉公不敢偏颇自家,也是有理的。 可若是这般收买了人,暗自针对,却是叫人暗叹。 原来太子妃和这姜侧妃姐妹两人,虽是亲生姐妹却无姐妹之情。 便是还暗地里迫害…… 而这边的胖婆子见那边站着的太子眉目无丝毫松动,就是朝姜浓那边爬,可到底还是被七婆子挡住了。 她只好在原地使劲磕头,认罪求饶:“侧妃心善,就是饶了我等吧,我等命苦,一条贱命便是谁都能夺去,侧妃娘娘就当留一条猫狗的命……便是饶了我等吧。” 那胖婆子说着,就是用手使劲抽着自己的巴掌。 一边哭着,一边喊着饶命,一边扇着自己的那脸。 她用劲大,力气也大,丝毫没省劲。 让人瞧着,都是忍不住皱着眉。 姜浓眉眼淡淡地看着那求她的胖婆子,她如今和平日里嚣张气焰全然不同,似换了个人脸。 可显然,这人还是她。 便是换了再多的脸,也是她。 她的心向来不是软得好揉捏的…… 做不出心软的事来。 周玄绎见了此景,眉头紧蹙,不耐地看了一眼梁公公。 “处置了吧。” 梁公公早就暗自搓掌,道:“是!” 不顾两个婆子的哭天喊地,梁公公就是命人把她们绑了去。 梁公公走后,七婆子几人见状,也是悄悄地退下了。 屋内静悄悄的。 叫人呼吸都是紧巴的。 “孤离去,你倒是厉害得很,能受这般多的委屈。” 突然的一声,叫姜浓不得不抬头。 可还未看清那人的脸面,姜浓就是觉得身子腾空,只得再次抓住那人的衣襟,靠在那冰冷的甲胄上。 虽是有些冰凉。 可却是无比的稳当。 她是不用惧怕,从高处掉下来。 男人抱住了她,显然不会那么轻易松手的。 她也就只要寻一个舒坦些的姿势由着他胡来。 ……太子本就喜欢让她措手不及。 从前就是。 “怎么,如今怎不说话了?” 姜浓眉眼潋滟地看向面前的男子。 这才有心思仔细去探查。 他比着离去前,不仅是晒黑了,瞧着,更像是个习武的将才,从前,若是他穿着衣裳,也就只能看出他身子单薄,俊逸非常,是个难得的俊俏读书之人。 如今,却是叫人见了,越发移不开眼。 只觉得他身上的火气无比的大。 也许是边境偏远,作战辛苦,他竟还蓄起了胡须,瞧着虽是老成了些,可她更喜欢从前没胡须的模样。 想着,若是有机会,她定是要同她商量一番的。 可他若执意如此,她便是也不可偷偷给他剔。 “为何这般看着孤?” 姜浓回避了目光,却是又忍俊不禁地伸出了手,轻柔地抚上了那里的胡茬。 尽量不去触及他审视的那双眼睛,喃喃地询问:“殿下可要剃胡须?” 周玄绎眯了眯眼:“你不喜欢。” 姜浓忍住了要点头的心思,扯开了与周玄绎要对视的目,用越发低柔的嗓音说道:“妾是觉得,若无胡须,更显得殿下年轻些。” 周玄绎眉眼更深了些,抓住了姜浓胡乱试探的手:“你嫌孤老?” 姜浓赶紧摇头,不得已看向周玄绎那双深邃的眸,道:“妾不是此意,殿下分明是正值壮年,妾只是,只是……” 周玄绎眉眼一暗:“只是什么?” 姜浓硬着头皮,不得不开口说道:“只是怕,怕殿下与妾亲近之时,这胡茬……” 周玄绎:“这胡茬如何?” 姜浓眸子被逼泛起了水:“怕这胡茬扎坏了妾,便是用手摸,它都是弄得妾手生疼,若是殿下弄旁处,定是要留下印子,要一阵疼的。” “妾是最怕疼的。” 刚是说完,朝着那男人看去,就是看到一双暗沉的眼珠,似逮到猎物一般,看着她,仿佛下一刻就是要把她拆解了吞入腹部。 姜浓想躲,却是无处可躲。 刚是动弹了一下。 男子就是扣住了姜浓的后脑勺,不容她随意动弹。 紧接着,姜浓就是声音都无法发出了。 那口子被堵住。 既克制又有几分肆意。 姜浓先是灼痛,随后呼吸不畅,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身处何方了。 全身无力。 任由那人胡作非为。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竟是真用胡茬扎她。 她是如何推,都是撼动不了他强悍的身子的。 想来,她的拳头也似打在棉花般。 总之,便是弄得姜浓念头更深了些,她必然是要想法子把那胡须统统拔掉。 一根不剩。 扎得她太痛了。 搂着她的男子身子越发硬了。 便是耳畔都是他沉重的呼吸声。 手也是胡作非为。 姜浓微微睁眼看了那男人一眼。 只觉得是被面前的场景刺红了眼睛。 他当是在忍…… 可,他本是无须忍的。 “殿下。” 姜浓趁着空隙,轻柔唤了一声。 果然引得男子身子一僵。 姜浓:“为何不……” 天本是冷的,可男子却浑身滚烫。 一双眸子能吃人般。 似恢复了些清明,却又似越发的深入其中。 “孤还未沐浴。” “不净……对你身子不好。” 说着,只见男子紧紧地抓着她的腰半晌。 松开,站起身。 对着门外的影子道:“备水!” 外头传来了梁公公的声音:“禀太子,已然备好了。” 之后男子回头深深地看了姜浓一眼,就是推门,入了沐浴之室。 姜浓如今却是衣衫凌乱,便是头上的钗环皆是掉落一地,胸前也是一片分明,白中渗透着红。 “侧妃,可要沐浴,老奴是为你备好了水……”门外传来了七婆子的小声询问声。 第70章 为何? 第70章 姜浓这才恢复了些清明,脸颊红得似霞光般惹得人见了都是移不开眼。 想起了他这般爱洁。 便是冲着那门外,呼吸不畅地用软糯的声音道:“可。” 直到姜浓沐浴完毕了,脸上的烧红都是没褪下。 更甚者,愈演愈烈。 她是无法想起那人。 倘若想起了,总是觉得浑身无力。 便是沐浴都是全然由着云芝他们伺候。 身上单单穿了一件浅紫色的单薄裙衫,七婆子作势要给她再添加一件厚实的,都是被姜浓拒绝了去。 总归是要脱的,若是多了,也是麻烦事。 七婆子显然也想到了什么,看着姜浓,有些欲言又止。 到底是长久跟着的,七婆子也是没犹豫半晌就是开口,担忧提点道:“太子爷身子太强悍,侧妃莫要万事由着他,你这身子这两年越发的娇养了,恐怕受不住。” 姜浓听的脸颊越发的红了,看着七婆子都是带着些潋滟羞涩水光。 七婆子越是看,越是恐怕自家主子受不住,她家侧妃虽是生过孩子的,可到底,恢复得好,这两年又是一人,未曾被谁碰过……那太子爷眼瞧着,也不是庸碌之辈。 若是不提点些,她是怕自家主子吃了苦,受了疼。 到时候哭了起来,恐怕是败坏了太子爷的兴致,得罪惹恼了太子爷就不好了。 姜浓还是很听七婆子话的,点了点头。 瞧着自家主子这边软的性子,七婆子仍旧心中忧虑,可到底,她总不能插手太子之房事,更不可能去提点太子叫太子小心疼爱些她家侧妃。 她可没这般多条性命可用。 瞧着自家侧妃这般的娇媚面容,七婆子只得把心中担忧搁置些:“听说今夜陛下要为太子殿下举接风洗尘之宴,侧妃是要提点着殿下,不要耽搁了此事。” 姜浓眉眼微微轻颤:“嗯。” 进了室内,姜浓刚是抬头去看,就是身子再次腾空。 入了某人只热不凉的怀里。 虽是褪下了甲胄,如今触着,竟是还和方才一般硬。 却没了从前的凉意。 这人有些急切。 搂着她,将她放在床榻上。 一双灼灼的黑眸,盯着她,不让她躲避分毫。 “孤离去后,你可有想过孤?” 姜浓被那双眼看得心口禁不住地乱跳,想移开,下颌却是被这人扣住。 才不得不回答他那羞人的话:“想,妾想殿下。” “当真?” 周玄绎眸子渐深,声音也沙哑地催得人身子发颤。 清冷的脸上突兀多出的喜色叫人看了面红耳赤。 姜浓觉得自己是越发的迷糊了,便是继续点头,应承那人的话:“妾想,想殿下。” 周玄绎深邃的眸子挠人心弦:“嗯,我知,孤也想你。” 姜浓眉眼波动,刚是撩开眼,就是被那人铺天盖地地压下。 想说什么话,都是被堵在了口中。 身子传来了阵阵难以言喻之意。 衣衫渐解。 叫人不知身在何方。 让人牵动其中。 “殿,殿下!” “当真痛?” “……为何?” “嗯?” “求,殿下怜惜我些……” “当真是娇惯了……为何这般……” 屋外侧耳听着的七婆子,一次次地擦汗。 听着屋内传来的哭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就猜!会如此! 也是幸好,她是只听到侧妃的哭声,没有听到太子爷的怒意。 太子爷对她家侧妃是有耐心,怜惜的就好。 若是不然,照着她家侧妃这般地哭。 恐怕是要得罪贵人。 侧妃也是,好歹要事先劝诫一二的,如今便是受了罪,哭声这样…… 七婆子叹了一口气,听着屋内的动静小些了,才是安定下了心来。 正是准备叫人备水,忽地,内室里又传来了异常的声音。 太子低语和侧妃的糯糯的哭声。 七婆子僵硬在原处,觉得,她是白吩咐了!该是离远些才好! 也对,她单独只吩咐提点了侧妃有何用? 那个性子冷淡,不甚爱笑的太子殿下才是个主。 她家侧妃,软绵绵的一个。 便是谁见了都是想欺负一二的。 更甭提太子在外征战,恐怕多年未曾开过荤了。 她家侧妃又生得那般,娇娇软软的,也是不能全然怪太子不顾念怜惜。 便是叫她家侧妃受些苦吧。 …… 可七婆子不知道的是。 那内室,男子浑身的汗,低头怜惜地揽着怀里的女子,视如珍宝。 女子但凡有些许不适。 向来清冷的男子便会仔细哄着。 …… 待到姜浓醒来之时。 外头的天色已然暗了。 屋内更是没掌灯。 姜浓差点没分辨出身在何方。 身子似被车轮碾压过一般。 各处不适牵动着,好半晌她才动弹第二下。 才是想起了方才发生了什么。 周玄绎他……回来了。 她自然也解除了禁闭。 那些为难她的刁奴也是被处置了。 他是身穿战甲,风尘仆仆地来的瑶尘轩。 “侧妃,该是起身了。” 帐子被掀开,从外头走进的是七婆子。 她是一脸担忧,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侧妃,可是身子不适?” 姜浓当即就是面颊泛起一阵羞红。 轻微抬起身子,对着七婆子道:“无事的。” 方才,她起初的确是……受不住的。 总是觉得和从前不同了。 越发不相配了。 太子他也急出了一身汗。 来时,也是痛得很。 不过好在。 太子是顾念着她,怜惜她,慢慢来的。 总归最后,她也尝到了甜头。 便是也缠着了他。 总之,最让她为难的,就是他那扎人的胡茬。 若是没有,当更是好些。 如今就是不看身上,她也知,怕是没有一处不红的。 明知她不适,竟还上瘾地玩。 倒是故意的! “他何时走的?” 七婆子自然知晓姜浓问的是谁,立马回复道:“半个时辰前,侧妃是睡得太沉,太子也不让我等唤侧妃,扰了侧妃休息。” 姜浓眸子微垂,抿了抿唇,才是觉得身子黏腻的有些不适。 她是记得从前,他都是帮她料理好了才会离开。 耳边又传来了七婆子的声音:“殿下走得急,应当是有要事……” 姜浓冲着七婆子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 见姜浓这般的面色,七婆子也是放下了几分心。 想来,总是没似她想的那样受太多的苦。 她家侧妃,也并非全然是在受苦。 七婆子:“备好了热水,侧妃可是要沐浴一番,梳洗了,待会儿去宴会。” 姜浓点头,便是托着酸涩的身子,起身,刻意忽略七婆子怜惜的眼神,披上了衣衫,去了那备好热水的沐浴室内。 清洗了一番,姜浓月觉得舒坦了些,当即就命人牵着小团儿过来。 把小团儿抱在怀里,仔细勘察了一番他头上的伤口。 小团儿便是也由着他,乖巧极了,一双琉璃般的大眼睛,眨动着,时刻牵动着她的心。 叫人的心都跟着软了。 “娘亲~暻儿不痛的。” 小人儿正仰着头,认真地看着她,小手抓着她的掌心,说话的声音也软软糯糯的,稚嫩又好听。 第71章 抢了我父王 第71章 姜浓怜惜地触了触小团儿的额头,用温柔极了的声音低头说道:“小团儿这般厉害吗?娘亲若是受了这种伤,定然是要哭鼻子的,娘亲不如小团儿厉害。” 小团儿羞涩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似乎因着激动,肉嘟嘟的小脸蛋红彤彤的,歪着脑袋似在想什么事情,随后很是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摇了摇头,纠正道:“才不是,娘亲最厉害!” 瞧着小团儿这般的模样,姜浓心都是发软的,轻轻地把他抱在怀里,抚着他的肩,低声哄着:“小团儿若是痛,在娘亲面前哭也是应当的……小团儿还小,无需这般听话。” 埋在她怀里的小人儿却是继续摇了摇小脑袋:“暻儿要保护娘亲……暻儿是男子汉,不会哭。” “暻儿不痛,不痛的。” “是暻儿调皮,不该贪玩,出瑶尘轩……” 姜浓听得脑袋发胀,抑制着鼻尖的酸意,轻柔地扶着小团儿的背部。 低声说道:“小团儿没有错,小团儿往后若是想玩耍了,便是叫娘亲陪着,去哪里娘都答应……” “错的是那个郡主,他们会受到惩罚的,娘答应你……” 小团儿似没有听懂一般,乖巧地躲在姜浓怀里,一双晶莹剔透水亮的眸子,毫无杂质地转着,那小手也是依附眷恋地搂着娘亲。 似旁人如何都拆不开这母子二人。 小团儿虽是长大了些,不如从前那样贪睡。 可到底,姜浓一旦哄他,他便是能在姜浓怀里睡得香甜。 软糯糯的一团,小手拉着姜浓的手。 睡时小嘴还时不时地吧唧一下。 让人看着,都是险些移不开眼。 “侧妃,可是要更衣装扮?若是再晚些,恐怕是要来不及了。”一旁的腊月低声提醒。 姜浓点了点头,轻柔地翻开了小团儿,将被褥盖在了他身上,才是起身。 去到了水镜前,由着几个手脚麻利的丫头装扮。 姜浓亲选了一件淡青色的锦衣。 左右对襟样式。 显得脸蛋越发小。 因着颜色不突出。 便是配置的首饰也不可太过复杂奢靡。 配了一对对荷钗环,和点翠镶嵌的丹青色翡翠的珍珠白步摇。 落在耳畔,步步都能发出清脆叮当之响。 耳坠子也是同衣衫相近的青色翡翠玛瑙样式镶嵌的。 姜浓脸上涂抹些润肤的膏,由着七婆子上了淡淡的妆面。 她本就不喜太过浓烈的妆面。 也是不适。 姜浓生的白,也无需扑什么粉,只需在面颊上添些红。 朱唇上补些口脂便好。 正好补些气色。 叫人瞧着,仍旧是移不开眼。 姜浓不常这般麻烦地装扮,大费工夫地弄发髻,簪钗环,再费心配上合适妥当得体的衣裙。 这般的场合也是极少见的。 如今装扮好了,在场帮着收拾的众多丫头婆子,个个唏嘘着,真心夸着好看、极美。 装扮妥当了,姜浓就是随着去了太子妃院内。 此刻院内已然候着的是孙良娣以及覃侧妃。 依照礼数,这般宴会,正妃可去,侧妃可去。 良娣却是没资格入席的。 可偏生,孙良娣是生了个金疙瘩,那金疙瘩是太子唯一的子嗣,便是也有资格入席。 似常良娣这般的便只能待在院内。 太子妃今日庄重大气,多了几分精美,穿着红衣,头饰钗环无一不是精致极美的。 正是在主座上喝着茶。 几人见姜浓来了,皆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目光流连在姜浓身上。 脸色各异,总之皆不大好的。 孙良娣面上神情是最耐不住的,厌恶之色不加掩饰,冷哼一声,故意转头看着太子妃道:“不是关着禁闭,在院内清修吗?怎就平白无故出来了?” 太子妃脸色显然也很是难看,并未回答孙良娣刻意挑拨之言。 孙良娣却是还没完没了:“太子妃好歹也是东宫后庭之主,如何这般说解禁就解禁了?旨意无几人听从……” 说着,孙良娣还看向了姜浓,拔高了嗓门,满脸的讽刺调戏之言,大声说道:“姜侧妃也是,既是遵了旨意,好歹是要给太子妃留下些体面的,无缘无故就提前解禁了,不是故意打您亲姐姐,太子妃的脸面吗?往后叫这东宫之人,如何信服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紧皱着眉头,面色难看地冷眼看向这边肆无忌惮胡言乱语的孙良娣一眼:“孙良娣切莫再胡言乱语了!太子战胜归来,本就是大昊喜事!于东宫而言更是喜上加喜,太子仁善,命姜侧妃出院,也是恩惠!” 孙良娣轻瞥了太子妃一眼,就是闭上了嘴:“太子妃娘娘说得极是。” 这边,太子妃才是站起了身,朝着姜浓这边走去道:“妹妹果真还是独得殿下恩宠,殿下一回来就是问了你的近况,穿着甲胄就去了你的瑶尘轩探望,当真是独一份的,姐姐见了甚是欣慰。” 姜浓冲着太子妃姜茹一笑,轻声言语:“全仰仗姐姐……” 太子妃面色一僵,宽大袖口下的手掌握成拳。 …… 于是由着太子妃领着,东宫众人一同朝着圣上摆设宴请的宫殿走去。 太子东宫妻妾子嗣少,去的人自然也少,也就一妻三妾,再加上一个小郡主。 路上,小郡主由着婆子脚不触地地抱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眸子张望着。 期间,盯着姜浓看了许久。 姜浓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并不想理会这个欺负了她小团儿的金疙瘩。 待到入了殿内。 人陆陆续续从殿外入内,好些相熟的凑在一起,闲谈着。 太子妃到了后,便是许多王妃官妇凑上前来同姜茹笑着结交攀谈。 围在她身侧,好不热闹。 这般的宴会,下到五品,皆是可来。 姜浓自然也看到了母亲尚书夫人和那个她许久未曾见的嫡亲大姐姐姜玥。 母女两人相伴入了殿内,直奔太子妃而去。 远远地瞧着。 个个笑得欢快。 亲昵无间。 姜浓坐在席位上,与孙良娣挨近,那金疙瘩就是睁着大眼睛,在她旁边,啃着一块梅花糕,噘着嘴看她。 姜浓自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便是不去看,就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偏偏,不是每个小孩子都似她家小团儿那般听话懂事惹人怜爱的。 这金疙瘩,是个顽劣的。 啃着手里的梅花糕,脏兮兮地弄了一身,这般场合,是有些失体统的。 “就是你,抢了我父王?” 第72章 大姐姐姜玥 第72章 小孩子软糯的声音,还带着娇惯质问。 这般质问人的神情和气质,和她母亲孙良娣学的已然有五分相像了。 她是生得很像孙良娣,是孙良娣的孩子无疑了,却是没瞧见哪里同太子相似的。 许是女孩子,儿时都像极了母亲? 此刻太子东宫席位上,孙良娣正是在十步之外与一个贵妇人交谈甚欢。 太子妃自然也被人围着。 覃侧妃家中也来了人,她正是在和一些姐妹亲人亲近。 也就唯独她和小郡主坐在此处。 小郡主到底是小,碰到了喜欢的吃食,便是往口中塞,自坐下后嘴便是不曾停过。 爱吃的模样,倒是和小团儿有几分像。 可到底,她是个娇惯着养大的,吃了一口糕点,就要另换一个新的尝,似想把席位上的吃食都尝一口才作罢。 身上多是食物的残渣,搞得两个伺候看顾的婆子时刻清理着。 如今许是吃撑了,无事盯着她不放。 姜浓:“为何这般说?” 小孩子似没听懂她说话,自顾自地咬了一口手中新拿的吃食:“就是你,你抢了我的父王,你是个坏女人!” 也是幸而,周遭是乱哄哄的,金疙瘩的声音也不大,便是无人往这边看。 姜浓淡淡笑着,看向小郡主:“郡主知道什么是坏女人吗?” 小郡主噘着嘴,摇了摇头。 姜浓:“无故欺负人,辱骂婆子丫鬟的,这便是坏女人。” 小郡主眨了眨眼睛,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似在沉思什么。 许久,她似想到了什么,捏着手中的糕点,睁大了眼睛道:“娘亲喜辱骂人,最喜打人,娘亲是坏女人?” 一旁伺候的两个婆子听到了,吓了一大跳,当即就是抱起了金疙瘩,去到了另一边远些的地方。 姜浓却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急急忙忙,满脸恐惧的婆子和胡乱挣扎着的小郡主。 端起茶盏,笑着喝了一口茶。 如何称得上是坏? 是说不清的…… 于小郡主而言,她是坏的。 于她和小团儿而言, 小郡主也是那个坏的。 这般小孩子,分不清的……最是容易胡言乱语。 总之,招惹她和小团儿的,都是坏的…… 这边的两位婆子带着小郡主移了地方。 那边正和人交谈甚欢的孙良娣也是瞧见了。 便是唤了那两个婆子把小郡主抱过去,给几个妇人瞧瞧。 然而,孙良娣刚是满脸笑意地拉着女儿的手。 同几位夫人介绍了女儿是谁,就是听到女儿忽然的一声。 “娘亲喜辱骂人,最喜打人,娘亲是坏女人吗?” 刹那间,孙良娣身子僵住,这边的小郡主仍旧童言无忌地说着:“芯儿说得可对?娘亲是坏的……” 孙良娣脸色煞白,上前捂住了女儿的嘴。 面色难看至极。 几位本是和孙良娣交谈甚欢的夫人也是一脸尴尬地不敢多说什么。 如今情景,孙良娣就是满身的火气无处宣泄,也是不敢当真冲着女儿发火。 便是叫那两个婆子先带着小郡主离开,她同几位夫人告退了随后就跟了上去。 因着方才小郡主忽然的一声,倒是引得许多人听到了。 皆是望着孙良娣离开的背影,一脸看戏的表情。 姜浓离得不远,自然也是听到了些。 见孙良娣带着金疙瘩暂且离开了殿内,才收回了视线。 低头喝着手中的淡茶。 嘴角向上弯。 童言无忌的小孩儿,又能责怪谁呢? 总是怨不得她的。 孙良娣爱寻下人撒气,东宫人人皆知,她的宝贝金疙瘩日日耳濡目染,又怎会不知。 …… 许是因着这边的动静不少,姜家的母女三人,也是瞧见了他们遗落的另一个女儿姐妹。 姜母本就是对姜浓有些怪怨,自不会主动上前。 太子妃日日见,也是一眼瞥过。 反倒是将军夫人,姜家大姑娘姜玥是欢喜极了地道了一声:“那不是四妹妹嘛!快快去叫四妹妹过来。” 姜玥身边跟着的大丫头就是领了命,去唤了这边单独坐着的姜浓。 姜浓看到了来人,并不意外,站起身就是朝着那母女三人去了。 还差了两步,大姐姐姜玥就是上前迎接,牵着姜浓的手,满眼欣喜地说道:“好些年未曾见过四妹妹了,你也是,孤零零地在一旁坐着有何意思,为何不来,也好我们一家人能团聚些。” 姜浓细看了一眼许久未曾见的大姐姐姜玥,她这个大姐姐比她大了六岁,当初嫁的是骁骑大将军,为续弦继室,如今她已然孕育过一双儿女了,便是瞧着也是雍容华贵,模样富贵艳丽,也是少有的美人。 当年姜玥未出阁前,她是没想过,以姜玥这般的性子,会委身去当那将军的续弦,她如今也没弄清楚为何姜玥会嫁给那骁骑大将军。 可惜,她与姜玥也无甚姐妹情谊,说不到这般的私密事。 问了大姐姐姜玥的安,姜浓这才看向了姜母,行了个儿女的礼数:“参见母亲。” 姜母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姜浓一眼:“我是受不起你的礼,我若当真是你的母亲,劝告之言,你全然不曾真正听入耳朵里,只会与家中作对,与你母亲我作对。” 姜浓似没听清姜母说的是何讽刺的话,还是那般妥帖的笑,让人无法指摘什么。 见姜浓这般模样,姜母是越发地气了,面上难看之色更深了些:“你果真还是这脾气!便是丝毫不会服软,认个错有何难的?皆是同你祖母学的这些……便是想将我气死,才是顺心!” 这边的太子妃姜茹当即就是上去安抚, 轻柔地拍着母亲的肩膀,轻声哄着:“母亲莫气,若是气坏了身子,总是不好的,四妹妹,她如今这般性子是自小养成的,没什么坏心思的。” 姜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姜茹一眼:“你啊你!总是这般娇惯她,她如此的性情冷淡,如今我在此,她都是如此,若是我不在,她在这东宫不是还要无法无天,事事不顾忌你,给你找麻烦!” 姜茹低头垂眸,似刻意不让姜母看到她的委屈的面色般,低沉地道了一声:“没事的,女儿很好,四妹妹也很好,她只是……只是心中有怨。” 姜母脸色更难看了,狠狠地瞪了姜浓一眼:“心中有怨?你心中有何怨言?若不是你二姐姐,你能得太子宠幸?能有这般的光景?你不好好助你二姐姐也就算了,为何还对她有怨?你是对她有怨,还是对姜家,对你母亲我有怨!” 姜浓看着母亲此刻责怪的神情,还有她那个二姐姐姜茹,低着头为难极了的模样。 堂堂太子妃这般做小伏低的样子,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她一个妾,反倒是欺负她了不成? 这边的大姐姐一言不发,似在看什么戏一般。 如此情形,瞧着都让人觉得好笑。 而这般的场景,在她记忆中,似曾相识,不知出现过多少回。 总是,她是说不清了。 “母亲,我心中无怨。”姜浓回答。 姜母似没听清姜浓之言,仍旧是一脸嫌弃,拉起了二女儿的手,低声安抚了几句:“若是她再与你惹麻烦,不顾及你这个姐姐,便是也无须看在她是你亲妹妹的份上管她了。” 这时,大姐姐姜玥总算是开了口,说了话:“母亲你说的哪里的气话?四妹妹可是我等的亲妹妹,和我们一样是母亲您的女儿,母亲这般说,总是伤人心的。” 姜母抿着嘴,似也知自己说的话难听,便是看了姜浓一眼,没再说什么。 反倒是冲着大女儿姜玥,又说了一通:“你呀,日子过得倒是不错,也不宽慰宽慰你二妹妹,她无子嗣,在这东宫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见了多少人的白眼,你这个做大姐姐总是要为她出些主意,谋些事的。” 姜玥脸上的笑霎时间僵硬了几分,声音也是没了方才的气力,反倒是带着丝丝的哀怨:“女儿哪里没有关切二妹妹,只是母亲太过关心她,女儿便是也插不上嘴。” “二妹妹由父亲母亲相护着,便是也好好的,又是太子妃,可是比我这个将军府夫人要好得多,体面得多。” 姜母显然有些不大爱听大女儿的话,话音中多了几分训斥:“你说的什么话!你们皆是我的女儿,哪一个我都是心疼的。” 听了姜母的之言,姜玥面色的阴郁丝毫未减,只是扯着唇笑了笑,便是也未曾反驳什么。 姜浓再开口说的话,也是对着三个女儿说的:“你们皆是我生的,亲生姐妹,如今也皆是有了夫君嫁了人的,自是要相互扶持,不可因着一己之私,便是不顾姜家,不顾姐妹情谊。” 姜玥扯着唇,说道:“母亲说得对,我最会亲近姐妹,好好对两个妹妹的。” 姜茹也是点头,拉着母亲的手,笑着对姜母道:“母亲放心,女儿会护佑好自己,护佑好姐姐妹妹的,姐妹齐心。” 姜浓见这般其乐融融的景象,嘴角微勾。 也是随着两位姐姐一般,迎合说好。 她此刻距离大姐姐姜玥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面上的不喜不甘。 说起来。 这京都,怕是无哪一家子会似他们姜家姐妹几人这般不和了吧。 旁人的庶出子女都能和嫡出的姐妹情深。 偏生,他们姜家的女儿不行,姐妹情深不了半分。 至于为何? 许是因果很多。 也许是,母亲太过偏心惹的祸。 母亲从未觉得自己偏向过谁。 可但凡有人见了,都会发觉,尚书夫人是个偏心二女儿的。 母亲偏心姜茹。 她体会得到,姜玥也体会得到。 她总是觉得,姜玥恐怕远比她所想的怨念更要深些。 她还记得,未出阁前。 姜玥曾莫名地问过她。 可是觉得母亲偏向姜茹。 姜玥还因着此事,顶撞过母亲。 却是迎了母亲一巴掌,说姜玥胡思乱想,胡言乱语,刻意欺负姜茹,姊妹不同心。 自那之后,她这个大姐姐,姜玥就是越发乖巧了,不会再和姜茹作对,也不会再和母亲顶撞,更不会再探究,问什么母亲可是更偏心谁的话。 她好似记得。 从前……她这个大姐姐,还是对她好过的。 可日子久了,见久了这样的姜玥,她就忘记了好些姜玥年少时的模样。 第73章 无人是傻子 第73章 至于母亲偏心。 她自小就知道的。 ……她抢不过姜茹,得不到母亲的偏心。 那时,她是由祖母抚养的,觉得恐是母亲不曾亲自抚养她长大,才会如此不同。 可细细想来,母亲为何这般喜欢姜茹,连姜玥都被排除在外。 姜玥看不清,她也看不清。 都是母亲的孩子,为何能这般偏心…… 这边的姜母说罢,似又想到了什么重要之事,望着姜浓道:“如今太子爷回来了,你需紧着怀上太子子嗣,只有生个孩子,你和你二姐姐,姐妹二人才能在东宫站得安稳。” 姜浓眉眼轻挑,埋下了眸子:“我知的,母亲。” 姜母:“倘若你真怀了孩子,给殿下生了子嗣,也要记住,那孩子不光是你一人的,那孩子也是茹儿的孩子……由着你们姐妹二人一同抚养成人,他只要有出息,唤谁做母亲,都是你的幸事。” “无须拘些小节。” 姜浓直勾勾地望着那似句句有理,似句句逼迫人的母亲,眉眼含着和方才一样的笑,又说了一句同样的话:“我是知的母亲,女儿不是傻子,有些道理不用母亲说,也是能分辨出好坏的。” 姜母一愣,迟疑地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 母女几人未曾再说几句话,就是回了各自的席位上。 只因着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姜浓刚是漫步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就是看到了那孙良娣恨不得杀了她一般的眼神。 姜浓冲她笑了笑,便是安生地坐了下来。 她是和金疙瘩说了两句话。 可也不过是两句话而已。 她也未曾教过金疙瘩辱骂自己的母亲。 “你就没什么话要同我说的吗?”孙良娣死死盯着姜浓,忍着怒气询问。 姜浓无辜地看了她一眼,微微歪头:“平日里我与孙良娣交谈的就不深,如今,自然也没什可聊的,怎么?孙良娣是要与我说些什么?” 孙良娣气的便是面色都变成了猪肝红色,手紧紧地抓着一个杯盏:“是你!那些胡话,是你教给芯儿的!” 姜浓:“什么胡话?我何曾说过胡话?” 孙良娣抿了抿唇:“你还敢抵赖!你教我的芯儿说她亲生母亲为坏女人这些胡扯的卑贱之言!” 姜浓眸子掀开,望着孙良娣道:“良娣恐怕是误会了,此词可不是我教的,是小郡主她对我说之言,我总是要辩解一二,同她好生讲讲何为坏。” 孙良娣满目恨意,便是被气得说的话都不清晰了:“你,若不是你,芯儿怎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侮辱她的母亲!” 姜浓一副不知实情的模样:“怎会?芯郡主很是乖巧懂事,怎会侮辱孙良娣你呢?想来,她是由着孙良娣你亲自抚养的,定是最为听话知礼数的,那些污言秽语,恐怕也是同那些不入流的下人学的。” “孙良娣切莫和小孩子动气,她毕竟小,是要大人长辈教导的,若是有错,多同她解释一番,想来就是能懂些道理了。” 说着,姜浓又补充了一句:“她可是殿下唯一的子嗣,可是不能受半点伤的,孙良娣就是再动气了,也是要思量一番,忍住的。” 这边的孙良娣脸色已然够难看了,身子都是微微地抖,说出来的话也似从口中挤出来的一般:“你,你别得意!芯儿就算是今日被你蒙蔽,说了些胡言,也是殿下的女儿,是东宫唯一的小主子,能见得了光的!” “你房内的那个,就是生得再好!再过聪慧,也是见不得人的!” 姜浓手紧抓着手中的杯盏,淡淡地望着那气得面目全非的孙良娣:“孙良娣在说些什么?你不是在同我诉苦说芯郡主辱了你?如今也是莫要气坏了身子, 再小的孩子总是能长大,总有一日会懂事的。” 孙良娣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目,张了张嘴,还是没把嘴里的话说出口。 而这边,殿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不知何时,姜浓身侧空席上竟悄无声息来了一男子。 那男人如今衣冠楚楚,身子笔直,似丝毫没听到她方才与孙良娣之言。 这般情景,姜浓也是一怔,更让她没想到的是。 周玄绎的面上虽仍是有些黑,不如两年前白皙。 可那下颚处却没了几个时辰前还扎她的胡茬! 那东西被他清理得干净。 若是再碰那下颌,应当就不会那般扎人了吧。 一旁的孙良娣显然也是刚发现太子至了,跟着紧张了起来。 姜浓能清晰地看到孙良娣紧紧地捏着帕子。 如今太子这里,太子妃坐在左侧,姜浓坐太子右侧往后,而覃侧妃则是在太子妃左侧往后,孙良娣在姜浓右侧。 和其他的几个王爷席位比起来,显得人丁极为稀少。 而今孙良娣不再开口生事,姜浓自然也不会再找着与她争论什么。 她和这孙良娣,注定成不了一伙的姐妹。 …… 姜浓是在太子的右手边的后侧,与他离得很近。 再去仰头看他,只能看到他一侧俊逸流畅侧脸。 午时他来得急,他又是一直搂着她,不肯松开。 她便是没观察清楚他如今的变化。 如今瞧着,他身上威严的气势是越发浓烈了。 人人见了,恐怕都会想离远些。 也是怪不得孙良娣会变得如此胆战。 而她,许是今日他在床榻上过于放肆,她竟是少了几分怕和恐惧。 更何况比着方才他身穿甲胄的模样,如今身穿紫袍,少了几分凌厉杀意,多了几分淡然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 比之好上了不少。 她自然,也不怕他的。 “可喜欢吃?” 正是想着,耳边突兀传来了一道沙哑冷冽的声音。 只见周玄绎微转头来,手中举着个圆滚滚的桂圆,问她。 姜浓怔怔地点了点头,回答:“喜欢。” 听了她言,太子未再吭声,手拿着那桂圆,剥开了橙黄的薄皮,放在了一旁的瓷盘子上。 随后,这位太子爷就是又不紧不慢地剥了好几个,皆放在了瓷盘子上。 便是直到那小瓷盘子放不下了,他才是随意把那物搁在了姜浓面前。 用帕子仔细擦拭着手。 似方才屈尊剥桂圆的不似他一般。 姜浓看着面前的盘子内的桂圆,许久未曾动。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太子妃,孙良娣和覃侧妃的视线。 那一道道的视线,便是个个带着难以置信和怒气。 若是怒意可杀人,她当是早就没命了。 姜浓干脆忽略了那视线,只是低着头,也是觉得恐怕是一抬头就是要被瞪的。 可偏生,她早就受过这些了,就是没有此事,她同样是要被人瞪的。 而这剥好的桂圆,她本就喜欢吃,并未违心。 她喜爱吃桂圆,更喜欢吃剥好的,不弄脏手的桂圆。 吃着,也是比着那些带壳子的要更甜一些…… 于是,姜浓低头,便是开始吃起了只有果肉的桂圆,丝毫未曾在意那些不善带着恨意的目光。 正所谓礼尚往来。 姜浓自然也知晓这个礼的。 吃完了一碟子的桂圆,姜浓口中皆是甜滋滋的,心情也是越发晴朗了些。 她想着,桂圆总是无人不喜欢吧。 于是,姜浓便是也擦干净了手,拿起了那些带壳的桂圆,低头认认真真地,旁若无人地剥了起来。 她剥的不如周玄绎快,却是更加细致些,便是剥得也比他的多些。 想来,他肚量比她大,吃得也比她多。 于是直到听到了有公公用尖锐的高声喊:“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姜浓才是趁着起身拜见的功夫,把剥好的一大碟子圆滚滚的桂圆堂而皇之地搁在了太子的面前。 也是恰好,她抬起的眸子与那人墨色深邃的眸子相触。 姜浓竟是从那人冰冷肃然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 转瞬即逝,似并不存在。 风一般拂过。 第74章 太子不同 圣上和皇后娘娘坐上了龙椅凤位。 命众位大臣起身,入席。 姜浓坐回了席位上,只见那人拿着筷子,夹着脱了皮的桂圆,不紧不慢地吃着。 和他方才剥皮子是一个样。 他行事仿佛都是这般,不论何事都未曾撼动半分仪态。 就是如今见了圣上和皇后也是一般。 也不对……床榻上,他就似变了个人。 便是气息都不稳重了,丝毫听不到她的求饶声般,肆意地来…… 姜浓若是此刻抬头,看向除了太子之外的旁处,就是能看到,几道满是怒气,怪异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似要将她生吞活剥般似的。 而正是此时,又来了个贵妃娘娘,众人再次起身拜见。 见人皆是齐了,龙椅上的圣上才是开口道:“今我大昊与西戎征战大捷,得西戎一十九座城池,西戎自愿朝贡我大昊……是众位爱卿之德,是众将士将军之能……论功行赏,封陈琦为常胜大将军,杨硕义为骠骑将军……” 圣上金口御言,封赏了好些有功之臣。 皆是附和:“圣上英明!” 赏赐了有功之臣,圣上自是没忘立了大功的亲儿子太子。 便是对着亲儿子太子毫不吝啬地夸了好多句。 好些大臣跟着附和。 “有此储君乃大昊之幸,乃圣上之幸……” “若非圣上教子有方,何来我大昊如今之德才兼备之储君。” “有陛下,有太子皆是我大昊之幸。” 这般的夸赞,既夸了太子,又着重夸了圣上。 便是将龙椅上的圣上夸得满面红光,又是赏赐了太子爷很多物件。 勉励了几句:“太子未辜负朕之期望,未辜负大昊百姓的期望,为父还愿你继续勉励自身,不荒废才好……” 周玄绎:“儿臣定不辜负父皇之期许……” 圣上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儿子挺拔的身姿和不卑不亢之行,更是得意了。 是有他几分年轻时的风范。 果真还是太子与他从前更相似。 稳重得体。 不枉费他的教导。 紧接着,几位皇子王爷皆是站起了身。 举杯恭贺太子周玄绎。 面上皆是喜悦之态。 “太子果真是我们兄弟几个武功最好,最稳重睿智的,竟领兵打仗也不在话下。”此话是大皇子贤王所言。 大皇子是比太子大上几岁的,眉宇间与太子相似,可他是留着胡须,身子不如太子高大,瞧着虚些,不如太子壮,却比太子胖上许多,气质皆是不如太子。 对着大皇兄,周玄绎点头应承。 紧接着,三皇子廉王,四皇子常王,和未曾受封为王爷的五皇子,皆是纷纷庆贺。 “我等定是以二皇兄为榜样,勤练武艺,待到他日上阵杀敌。” “二皇兄是我等兄弟之楷模……” “皇兄若是得空,教导我武功可好……听说你是一人可抵挡二十人……” 几位王爷皇子互敬了酒,宴会才是继续。 有舞女来。 管乐升。 琴弦悠扬,入人心扉。 倒是一副盛况。 一群舞女皆是容貌娇艳,身姿曼妙。 引得好些大人公子移不开眼。 此时正是众人欢乐喜庆之时。 龙椅旁的贵妃娘娘敬了一杯酒给圣上,开口。 “圣上瞧,这些舞女皆是样貌不凡,个个曼妙,娇而不浊。” 皇上欣赏着舞乐:“是不错。” 贵妃娘娘:“皇上瞧着也好?臣妾是觉得,这些女子皆身世清白好的,便是赏赐给几个皇儿,也是不错之举。” 皇上这才收回目光,望向贵妃,眉目不深不浅:“爱妃此话何意?” 贵妃娘娘笑颜如花,看了一眼那处动作微顿的皇后,也不避讳道:“臣妾是替大昊,替皇后娘娘,替圣上忧心啊,太子如今一去近三载,身边无甚伺候的贴心女子,怕是吃了不少苦……而今,太子东宫,竟是只有一个郡主,子嗣过于单薄。” 见皇上未曾开口,思索着什么,贵妃娘娘沉下了些声,指着那一众皇子,又道:“皇上你瞧,与他们兄弟几个相比,不说还未成亲的老五,老大老三老四皆是有儿有女,子嗣颇丰,太子是我大昊储君,身子健壮,到如今仍没有子嗣,恐怕也是叫人担忧的……” “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是当多替太子寻些伺候的女子,早早延绵子嗣才是真。” “我大昊储君,怎可到了二十有五还无继承的后嗣,只怕臣子忧虑叨扰陛下……” 皇上并未应承贵妇娘娘提出之言,而是看向了另一侧的皇后:“皇后以为如何?” 凤位上的皇后眉眼淡然如初,举杯敬了皇上,喝了一杯酒,才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李妹妹倒是比我这个为人母的还要着急太子后院之事。” 李贵妃含笑道:“皆是看着长大的,太子殿下迟迟没有后嗣,到底是让人瞧着忧虑。” 皇后嫣然一笑,冲着皇上言:“玄儿是何情景,陛下与我皆是知晓,他是个心思仔细的,不是什么一个女子都能入眼……如今还未有继承的后嗣,不过是他领兵征战多年,耽搁了罢了。” 说着,皇后娘娘就是看向了那正是在殿内舞的几位婀娜妖娆的女子,嗤笑一声:“就算是要帮我儿安排女子侍奉,也不可这般随意拉个样貌好的,会魅惑主子的蒙混过去,搁在我儿的院内。” 李贵妃一脸犹豫的神情:“这几个舞女,皆是家世清白的,瞧着模样皆好,并非那些腌臜之辈……” 皇后目光转向了李贵妃,嘴角勾起:“李贵妃何曾见过有哪家的女娘,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穿得这般稀少,四肢乱晃着与人看的?” 李贵妃身子一僵,看着那些正在舞动着身子的舞娘,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后娘娘却似无意地多说了几句:“李妹妹倘若真是喜欢,便是把这些好姑娘统统送到大皇子的贤王府,或是留给老五也不是不可,总之是他们母亲精心选的,挑的,看上眼的,断然是好的不能再好的。” 李贵妃有两个儿子,大皇子和五皇子皆是她所生。 倒是盛宠不衰。 李贵妃的面色更是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笑容更是没了方才的一分。 张了张嘴,正想言语,却是被中间的圣上阻了去。 “贵妃倘若真觉得好,就是给老大和老五备着吧,玄儿那里,还是交由皇后来安排,玄儿他与旁人不同,一些来路不明的女子恐怕不喜,你也少操这份心。” 李贵妃咬了咬牙,垂眸低低嗯了一声。 以示全凭陛下决断。 这边的皇后淡淡看了一眼张贵妃,轻声对着一旁的皇上道:“陛下,再过几月便是选秀,若是皇上准许,待到那时我再为玄儿东宫内添些好的,也是不迟这一时半刻的。” 皇上满意点头:“还是皇后思虑得周全。” 皇后笑着,敬了一杯酒,饮了半口,仿若无意地问道:“陛下可有见那个宋贯卿?他不是同玄儿一块去的西戎,如今怎没同玄儿一同回来?” 皇上似没想到,自家皇后会莫名地问这么一个,他差点望得一干二净的人来,于是多看了一旁的皇后一眼,思虑了半晌道:“宋贯卿……好似,奏折上有说,他是要随着最后一支军队归来。” 皇后微微皱了皱眉,却是不显:“最后归来?可有归期?” 皇上目光落在皇后身上,停顿了一句话的功夫才道:“最迟两个月。” 皇后沉重的眉眼这才是一松……总是有归期的。 她本是以为今日能见到那宋贯卿,请他来瞧瞧芯儿和那个孩子。 竟是没想到,那人竟没一同回来。 还是要从长计议。 这边的李贵妃却是莫名地跟着问了一句:“娘娘寻那宋贯卿作何?难不成要用他的鬼眼不成?” 皇后看都没看李贵妃一眼,道:“自是要用他的眼,若是不然,我寻他何用?” 李贵妃噎了噎,捏了捏手中的酒盏,不再开口。 …… 姜浓如何也未曾想到。 刚是从宴会处回到瑶尘轩,没和小团儿玩上片刻,就是看到腊月匆匆忙忙地从外头跑了过来,站定到了她身边时,还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七婆子在旁边搀扶着,问道:“怎么这么急?出了何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后头是有恶狗追着你不放呢。” 腊月气喘吁吁地冲着七婆子摇了摇头,看着姜浓眼睛发亮,道:“奴婢是听说,太子爷方才回到玄德殿,就是让梁公公去太子妃院内,和孙良娣院内走了一趟。” 七婆子:“去做什么?” 腊月:“说是惩戒孙良娣禁闭半个月!梁公公传话说,若是孙良娣再不好生管教小郡主,就是要给小郡主换个母亲,交给旁人抚育。太子妃虽未被罚禁闭,却是罚了半年的月例!” 七婆子眼睛睁大,看向那边默不作声安坐着的主子,又是问了腊月一句:“当真?殿下当真罚了孙良娣和太子妃?” 腊月笑眯眯地说道:“自然!我刚是从孙良娣那处回来,孙良娣是被吓得不轻,若不是有人扶着,她怕是能摔到地上去。” 第75章 读书 第75章 腊月:“那梁公公刚是办完了差事离开,孙良娣就是抱起了小郡主开始哭,嚷着说,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孩子交于旁人抚养的,谁都不可夺走她的孩子……哭的是真真的可怜,可惜她哭的再响亮,太子爷也是听不到的。” 一旁的青秀疑惑道:“殿下为何要惩罚太子妃和孙良娣?” 腊月一脸你这都不知道的表情:“自然是为了给咱侧妃出气啊!” “殿下是真真地疼爱咱侧妃,刚是从战场上回来,就是来了瑶尘轩,便是盔甲都还未脱掉,现如今,殿下这般处置了孙良娣和太子妃,便是无人敢再欺负咱瑶尘轩内的人。” 七婆子笑着:“说得是有理。” 腊月和七婆子等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瑶尘轩内其乐融融的,倒是久违的热闹。 个个都是欢喜极了,似有什么好事砸在了自己身上。 姜浓也是思忖了好半晌。 没想出一个因果来。 直到旁边的小团儿拽着她的手,晃动着,她才是回过神来。 “小团儿是怎么了?” 小团儿用小手捏了捏她的,靠在她的腿上,一双大眼睛眨动地看着她,似在犹豫要不要说。 姜浓心一软,当即就把小团儿搂在了怀里,轻轻捏了捏他光洁的小脸蛋,软软的便是新制的被褥也比不上。 “怎么了?小团儿什么都可以同娘亲说,娘听着呢。” 小团儿小手绕在了一起,又看了她一眼,低头开始乖巧地转圈圈:“太子,是可以保护娘亲的,那个人吗?” 姜浓怔了怔, 垂眸看着小团儿,见一双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期待地望着她。 鼻尖闪过一抹酸涩。 伸手轻柔地触了触他的脑袋,嘴角含笑,道:“小团儿为什么这么问?” 小团儿用脑袋顶了顶母亲伸过来的手,一双满是灵气的眼看着母亲:“都说他很厉害。” 姜浓便是把小团儿搂在了怀里,低声安抚地说道:“嗯,他是很厉害,他也……可护着我们。” 小团儿拉着母亲的手在怀里,一双眸子亮亮的,时不时看母亲一眼,转头静下来又认真地看向一旁袅袅升起来的熏香。 似这般小的人儿,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 自太子爷战胜归来。 常常来瑶尘轩,东宫之中皆是知,但凡太子爷留宿在东宫,便会去瑶尘轩。 姜侧妃,赫然成了独宠。 可不论是太子妃,还是皇后娘娘皆未曾质疑太子此行分毫。 因以太子的脾性,若是东宫之中没有这个姜侧妃,他怕是一月内也不会来一趟东宫后院。 如今如此频繁来后院,宠幸女子。 皇后娘娘乐见其闻。 太子妃自也不敢与太子和皇后娘娘对立着。 到底,她是刚受到了责罚。 也是因此。 太子独宠姜侧妃,无人敢多言,生怕坏了太子爷的兴致。 太子爷虽不去旁处。 可旁处的人,却是蠢蠢欲动。 太子妃院内。 太子妃神情呆愣,听着常嬷嬷之言:“你是说再用同样的法子,送人去殿下的玄德殿?” 常嬷嬷点头:“如今情景,便是只能如此,这姜侧妃若是再被太子爷这般宠幸下去,她日她当真得了子嗣,必然恃宠而骄,不会把孩子交给娘娘抚养,到了那时,便是所有谋划都是化为乌有,反倒为四姑娘做了嫁衣!” 太子妃听得脸色也是一红一紫地难看至极:“你说得不错,她如今得盛宠,哪里会把本妃放在眼里!当真有了身孕,又怎会舍得自己的孩子!” 常嬷嬷哀叹了一口气:“如今之法,便是只得寻一个更好些的,和姜侧妃相似些的,能分走些殿下的宠爱,待到那时候,娘娘再捏着姜侧妃的把柄,不怕她不乖乖就范,事实听娘娘的。” 太子妃:“嬷嬷说得对,可人选……” 常嬷嬷安抚地拍了拍太子妃的手,低声言道:“娘娘怎就忘了苏表姑娘,当初我等不正有此意……她生得自小就和姜侧妃相似,如今虽是仍有些不同,可若是学着点姜侧妃的神态,穿些相似的衣服首饰,便是能更像。” “况且老奴瞧着这苏表姑娘,虽和娘娘是表亲,可却是比姜侧妃更和太子妃您亲近……此番就是学上次之法,就是太子爷不来,也是可寻个由头让苏表姑娘去送物件。” 太子妃皱了皱眉,迟疑地看着常嬷嬷道:“我是怕又养出个白眼狼,会反咬本妃一口。” 常嬷嬷给了太子妃一个放宽心的表情,道:“这苏表姑娘,可是和姜侧妃全然不同,她是自小就跟在娘娘后头,事事迁就娘娘,随着娘娘的意,便是也没甚心性,是个听家中话的,如何也不会如姜侧妃一般,让娘娘这般心恼。” “况且,这苏表姑娘留在的东宫,不正是此意嘛……苏表姑娘也是听了娘娘姨母和尚书夫人之言,是个听话懂事的……” 太子妃望了一眼窗外,眉眼仍旧是皱了,不过还是道:“你说的是,她若是能成,便也是她的福气,正好帮我牵制姜浓,若是不成,也是她没这本事,还是早些出宫,别在我这里每日里哭哭啼啼地碍眼。” 常嬷嬷:“娘娘想通了就好” 这几日太子殿下忙碌,不常来后院。 瑶尘轩也是清闲,天气也渐温热了些,正是好天气。 便是枝头都是抽出了嫩芽来了。 可这一日,姜浓却是拿着一本书,望着不足她半条腿高的儿子,久久没回神。 不是旁的,只因姜浓正是看着一本闲书游记,小团儿却是凑了上来,扒拉着同她一同看书。 她只以为小团儿是想同她这个母亲亲近。 可小团儿却是无比认真陪她看起了书来。 期间,竟还伸出小手,问起了她其中一个字如何读。 那稚嫩疑惑的声音,似他当真识得,除了这个字之外的旁的字一般。 姜浓是个有耐心的母亲,便是读起了那字,还解释了那字该如何用,有何深意。 却没想到,她刚刚解释完。 小团儿就是点着小脑袋,一脸我知道了的表情,然后用稚嫩软糯的声音开口道:“通十里地,则以漏棚处,有贩卖茶水……” 听着小团儿的声音,姜浓半个身子都是僵硬的。 小团儿……他读的是一句! 她只教给了他一“棚”字! 旁的字,她哪里有教过?又是谁教过? 小团儿竟是能这般照着书上的字,一字不落地读下来。 他不过才三岁稍稍多些。 还未曾给他启蒙。 怎就这般,莫名地……好些难字都是会了! 姜浓呆愣了好久,一旁侍奉的七婆子和腊月也是傻了眼,面面相觑,想确认自己可是听错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团儿似察觉到了母亲的不对,仰着头,扯了扯母亲的衣袖:“娘亲该翻页了。” 姜浓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捧住儿子的小脸蛋,用沙哑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小团儿,这些字,小团儿都会读吗?” 小团儿睁着大眼睛,摇着小脑袋:“好些不识得……” 姜浓又是咽了咽:“也就是说,这些字,小团儿好些都识得吗?” 小团儿犹豫了一下下,冲着母亲点了点头,小脸被娘亲捧着,便是肉嘟嘟的,一双眼睛愈发的明亮。 姜浓深吸了一口气,将书放下,蹲在小团儿跟前,尽力耐着激动问道:“小团儿,是从何处学来的?” 小团儿无辜地指了指姜浓,便是又似想到了什么,指了指那边同样捧着书的云芝。 “娘亲, 云芝姨……” 姜浓一脸茫然。 那边云芝也是一脸茫然。 众人都是看傻了眼,不知小团儿是何意。 小团儿却是不急不慌的,扑进了姜浓的怀里,扯着娘亲的衣袖说着:“云芝姨读书,小团儿在娘亲怀里听书……” 此话一出,姜浓才是抓到了些什么。 ……小团儿指着她和云芝。 她才是想到。 她是爱故事游记的书。 便是时常懒得去看书。 常常叫声音好听的云芝给她读。 好些书皆是备上两本。 一本是给云芝读的,一本是她无事闲来看到。 云芝同她读时,小团儿便是最喜爱让她搂着抱着,他则是搂着一本同样的书,便是常常静静地待在她怀里。 不哭不闹的,很是听话。 皆是以为他是拿书玩的。 却是没想到,他竟是侧着耳朵,学起了字来! 可就算是如此,随意听了几本闲书,就能习字不成。 成人尚且不行。 更何况是这般不到四岁,不足人半条腿高的小娃娃。 小团儿这般一说,一旁震惊的众人皆是懂了。 七婆子更是大叫一声,来到了姜浓跟前:“我的老天爷啊!咱小公子莫不是个神童不成!若是叫老奴听人读书,就是看上几十遍几百遍也是不会识得这些字的,咱小公子当真是聪慧的,我就是说,他比旁的孩子机灵!” 腊月也是激动得脸都红了,恨不得想拿着一本书,让小团儿读上一遍。 这边的云芝也是难以置信地蹲下身子,满眼惊奇地看着小团儿。 “小公子是何时识字的?” 小团儿一双晶莹的眸子眨了眨,似不知道云芝说的是什么。 姜浓却是搂着小团儿,轻柔地捏了捏他的小肉脸,心下也是激动极了。 拿着一本书,耐心试探地询问。 “若是云芝读一遍此书,小团儿可是能记住?” 小团儿看了一眼姜浓手上的书,无辜地点了点头:“娘亲不是吗?” 姜浓噎了噎,却是只觉得心中欢喜:“是因为小团儿比旁人聪慧,才会如此,无人能看一遍听一遍就是能记住。” 小团儿眼睛微微发亮,小手拉着姜浓的问道:“小团儿聪明?” 姜浓点头,给予肯定:“比好些人更聪慧,比娘亲厉害,比七婆子云芝他们都要厉害……” 听到了姜浓的话,小团儿却是有些不大高兴了,抿了抿小嘴,往娘亲怀里靠了靠,姜浓也是作势把小团儿搂在了怀里:“怎么了?” 小团儿:“暻儿才不要比娘亲聪慧,娘亲才是最好,最聪慧的……暻儿要跟在娘亲后头。” ———— 无关紧要小剧场: 姜浓掀开了新书的第一页,指着最开头的十个字:“小团儿告诉娘亲,这几个字读什么?” 小团儿小手扒拉着娘亲的胳膊,乖巧地念道:“给个好评,作者更有动力。” 第76章 像她 第76章 姜浓怔怔地看着理直气壮的小团儿,只觉得怀里的小团儿是一团棉花一般,软弱而又暖和,让她舍不得放手,也不舍得用力,生怕弄疼了他,弄碎了他。 耳边是七婆子等人的感慨声。 “……小公子这般黏侧妃,又是这般聪慧,听得老奴眼直酸……” “若是小公子命好些,定是可在家族中惊艳绝绝的,受人重视,便是考取功名当状元也是迟早的事……” “我等还未见过这般聪慧的小人儿,好些家的孩子是到七八岁了还是大字不识的……请多少先生都是无用的。” “是啊,是啊!小公子如此才能,万万是要好生教导,不可荒废了去。” “今后瑶尘轩是要多备些笔墨纸砚,开一处房,给小公子当书房用,多寻些好书来……” 姜浓听得恍恍惚惚。 怀里的小人儿仍旧是满是期待地看着她,扯着她的手,又问了一句:“娘亲,暻儿要排在娘亲的后头,好不好……” 姜浓鼻尖微微酸,点了点头,用额头触了触小团儿的。 果然,和从前一般,小团儿最是喜欢她如此,便是当即害羞地埋在她的怀里。 撅着小屁股。 一副不肯出来,赖在她怀里的模样。 她便是,也舍不得他…… 之后,姜浓又是拉着小团儿问了好些。 问了他是何时认字的。 又问了他可是喜欢习字。 小团儿皆是听话地回答。 便是也说自己喜欢习字看书:“书很是有趣的……” 于是,姜浓没再犹豫,便是开辟出来了一间小屋子,权当是小团儿的书房。 又是命人寻了些给孩童开蒙的书籍来。 总是,旁人能有的,小团儿也不可少。 两日的功夫,就是置办好了。 小团儿见了满是书的屋子,搂着姜浓的腿,询问道:“暻儿都能看吗?” 姜浓点头,瞧着他那欢喜兴奋的眼睛,没忍住又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脸:“自然,皆是小团儿的,往后若是看完了,母亲可再给你寻更多的书来,认完了字,小团儿还要学如何用笔……” 小团儿点了点头,欢快地蹭了蹭姜浓的腿,以示自己喜欢极了。 关于小团儿如今已然识得了多少个字了,姜浓自然也是探究了一番。 试探完后,心中又是一惊。 好些难字,小团儿都是识得的。 但凡那字是同他说了一遍,都是无须再说第二遍,下次无论何时再遇到,他都是认得的。 如此情景,姜浓作为母亲,自然是惊喜万分的。 同样也多了些许的迟疑和忧虑。 若是在外头,她可给小团儿请来上好的先生授课。 如今,在这宫中,反倒是耽误了他。 可小团儿如今,离不开她,她同样也舍不得他出宫…… 因着此事,姜浓是思虑了几日,观察了小团儿好些日子,才有了定数和打算。 小团儿还小,正是玩乐的年纪,他倘若愿意学,喜欢看书,便是皆由着他来,若是累了,想玩耍,也是不可拘泥。 总之,他如今能习这些字,能陪着她一同读书,便是最好的了。 已然比旁的孩童,要强上许多。 她无须因着小团儿聪慧,就强加着要求他多看些书,少些玩乐。 她本就未曾苛求过小团儿长大后能有何等作为,便是健康,日子过得舒心,无人欺负就好…… 姜浓是想着不局促小团儿,可偏生,小团儿竟是比她想的还要喜爱看书些。 自从她是备好了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小团儿竟是好奇了起来如何写字。 便是拉着姜浓教他。 时常看着一本书,看得入迷。 且都是些孩童启蒙的书,他也是看得津津有味,旁若无人的。 这日正是青天白日的。 姜浓扶着小团儿的手习字。 却是习着,觉得周遭比往常静谧了些。 外头不似从前那般热闹。 刚一抬头,就是看到了一压近的高大身影。 姜浓身子一抖,差点没扶住怀里的小团儿。 怔了片刻,姜浓目光清明地看向突然至的太子爷。 他是,几日都不曾来了。 如今瞧着,眼底的一片瘀青之色,想来是未曾歇息好,面色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冷清。 听说,他很是忙,常在宫外办差。 今日,竟是白日就来了。 “殿下……参见殿下。” 姜浓将小团儿从那高高的椅子上抱下来,随着行礼拜见。 小团儿显然是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模样,由着娘亲拉着行礼,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忽然到访的男人。 “起身吧。”太子道。 姜浓起身,身子却局促得很,望着太子俊逸的面容,和清冷的眸子,往前走了一步,问道:“殿下怎来了?” 周玄绎眉眼微沉:“孤不能来?还是你不想孤来?” 姜浓紧忙摇头,眼中透出了几分不安,反驳道:“妾是想殿下来的。” 周玄绎深看了姜浓一眼,就是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向她手中牵着的小小的一只人儿。 微微一愣。 倒是长大了不少。 没从前那般胖了。 那双眼睛更似她的母亲。 不是个丑的。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明知故问。 小团儿往母亲那边靠了靠,却是又忍不住好奇地张望那高大的男子,用稚嫩的声音回复道:“我是暻儿。” 周玄绎:“是嘛,这名字是孤给你取的,你可喜欢?” 小团儿呆呆一愣,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见母亲并未反驳,才是又看向周玄绎,手捏着姜浓的衣服一角更紧了些:“谢谢……暻儿很喜欢。” 周玄绎瞳孔微缩,望着那孩子,眼中闪过几分意外和莫名的情绪。 看向姜浓:“你方才是在教习他练字?” 姜浓安抚地揉了揉儿子的额头,没有隐瞒地点了点。 周玄绎打量了一眼那小小的人儿,尽量不去看他那双过分亮的眸,道:“这般小,他能识字?” 没等姜浓回答,小团儿就是探出脑袋发声反驳了:“暻儿会的,暻儿能识得好多好多字。” 周玄绎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那小人儿,又是看向了姜浓,那意思不言而喻。 姜浓自是实话实说:“妾也是前几日发现的,小团儿他是……记字比旁人快些,如今,看了好几本书了。” 周玄绎神情一怔,又多看了一眼那小家伙:“可会背书?” 小团儿抓着娘亲的手,也不惧怕地背了一首诗来。 听了那小人儿背出的诗,周玄绎随意从书架子上,寻了一本书,递到了小团儿的怀里:“读一页与孤听听。” 小团儿却是迟疑地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姜浓,似要询问母亲的意见。 姜浓也是没想到周玄绎会如此,不过还是蹲下了身子,帮着小团儿掀开书页:“小团儿随意读一页就好。” 得了母亲的鼓励,小团儿自然是抱起那书,就是朝着太子,用稚嫩的声音,啃啃巴巴地读了起来。 他到底还是孩子,说起话来不如大人利索也是正常。 而站着听的太子却是越发的神情莫名。 直勾勾地盯着那母子二人。 深邃的眸中还闪过一丝复杂和掩饰不住的冷意。 那个男子,竟能生出这般聪慧不凡的子嗣…… 当是个死人! 这孩子无父亲,只有母亲。 “殿下……”见小团儿读完了,姜浓轻唤了太子一声。 太子上前,直接一把将自己蹲着的侧妃从地上稳稳地拉起。 低头垂眸看向那睁着大大眼睛的小家伙:“他的确很聪慧,你教得很好……” 姜浓望着面前的男子,顿了顿道:“妾也是前两日发现的。” 周玄绎:“他虽是聪慧,可还小,是要由人好生教养,不可偏废虚度。” 姜浓犹豫一番,还是点了点头。 他说的话,总是无错的。 “他可是学会写字了?”他问。 姜浓这才想起了方才教习小团儿写字,他是笔都握不住,需人握着他的手写。 若是让他单独写出来。 那字便是不像字。 似道观里求来的符纸驱邪的。 简直没眼看。 小团儿也似觉得自己写得丑。 不大爱自己写。 总是央求她陪着他写。 她握着他的手写出来的字,也是奇奇怪怪的,当真是没法拿出来叫人看。 周玄绎刚问出来这一声,就是见那个本是拉着母亲不放的小人儿蹬着小腿,跑到了书案上,抓着一把似写了字的纸,藏在了背后,一副生怕周玄绎跑过来抢的表情。 姜浓:“……” 周玄绎:“……” 姜浓试图解释:“他还握不住笔。” 周玄绎迟疑片刻,看着那一脸认真,通红着脸的小人儿:“这般小,写得不好也是理所应当。” 姜浓又看了一眼儿子,试图安慰:“我似小团儿这般小的时候,便是半个字都不识得,只会整日里吃睡。” 见小团儿放下了戒备,姜浓就是继续道:“我是七岁才习字。” 她本是给小团儿说的,这边的男子却是忽然认知地问了她一句:“当真是只会吃睡。” 姜浓反应过来后,面色通红,张了张嘴道:“我们女子,无需考取功名,无需多大学问的……我儿时,很是聪慧的,比姐姐们习字都要早,若是不然……” 周玄绎轻笑:“若是不然如何?” 姜浓一脸认真地指了指小团儿:“若是不然,我怎可生出这般聪慧的?定是与我有关,我儿时便是常被人夸聪慧。” 周玄绎声音微哑,低声道:“有几分道理。” 姜浓扬了扬头:“自然是有道理的……” 第77章 胡言乱语 第77章 之后,小团儿还真的被姜浓的话开解了,便是掏出了自己方才藏起来的字帖。 重新搁在了书案上。 这边的周玄绎才是看到了那难得一见的字帖。 愣了几秒道:“多练些时日就可写好。” 小团儿一脸惊喜仰着头眨巴着大眼睛:“真的吗?” 周玄绎手放在唇畔,咳了咳,拿起笔,寻了一张白纸,只写下了一个“暻”字。 道:“日日照着它练上几遍,就是可好。” 小团儿乖巧地点头。 周玄绎:“如若练不好,也无需急,他日你长大了再练也不晚,如今先是背些书尚可……” 小团儿这才从那字上移开,仰着头,眸子晶亮地看着周玄绎,傻乎乎地点着头。 他是站在太子的一侧,小手扒拉着书案, 一颗小脑袋歪着,靠得周玄绎很近,眸中不只带着欢喜和认真,还带着些想要靠近亲近面前高大男人的犹豫神情。 可到底,小团儿听话得紧,不敢随意乱动。 扰了旁人。 可让姜浓没想到的是。 周玄绎未曾嫌弃小团儿,指点了小团儿许多。 小团儿便是也很是听周玄绎的话。 那般乖乖巧巧的小的模样,便似不论周玄绎说什么,他都是信的,他小小的一只,站在周玄绎那般高大的身子面前,竟是也出奇地叫人觉得合适。 总之,直到是小团儿累了,小脑袋时不时地往下歪,姜浓才是叫外头的七婆子抱着小团儿去歇息。 小团儿到底还是小。 睡得也是比大人多些的。 可小团儿在被带离之时,那大眼睛却是猛地清醒,看着周玄绎,似想问什么,却是又低下了头,未曾作声。 安静地耷拉着脑袋由着七婆子抱着走了。 …… 用膳之时。 姜浓被那双幽深而又清冷的眸子看得身子发紧。 她就是避讳着,忽略才能好生吃饭。 待到沐浴完毕了。 那人便是彻底不藏了,将她扯到了怀里。 弄得她险些窒息,呼不出气来。 “那孩子聪慧,的确有你之功……” 他莫名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震得姜浓耳朵发麻。 “是自然……” “我们的子嗣,定会同样聪慧……” 姜浓身子缩了缩,听到了他的话,却是也未曾反驳。 他的孩子,怎会差。 “给孤生个子嗣,可好……” “孤都喜,你给生的……孤会视如珍宝。” “不会有旁人越过去。” “为孤生下子嗣……无论何事,孤皆会应允你。” 姜浓迷迷糊糊地就是上了一条密不透风的船。 船不稳当。 晃得她心颤,时刻恐怕掉入水中的风险。 也是好在,有人拉着她,扶着她乘的船。 他撑船是把好手,便是玩个不停,也不想歇歇,不可怜船上的人怕…… 姜浓一夜是云里雾里的,耳畔全是那人似祈求似威胁的声音。 日子过得很快。 瑶尘轩内,日复一日也无甚变化。 可到底,总是有让人想不到的事。 被禁闭了半个月的孙良娣还有几日未曾解禁。 瑶尘轩就是来了个小主子。 是太子爷唯一的金疙瘩小郡主。 孙良娣被禁闭,自然是和小郡主无关的。 小郡主出现在东宫的何处都是不足为奇的。 至于小郡主为何好好的无事来瑶尘轩,缘由说是,小郡主是专程来寻父王的。 太子爷周玄绎正是在瑶尘轩用膳。 见跑来的小郡主,也是眸光一暗。 姜浓赶忙站起身,看向了旁边乖巧坐着的小团儿垂下眸,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小手拉紧了她的衣角。 便是安抚地抚了抚他的背,将小团儿拢入怀里护着。 看向了那哭得满脸是泪,可怜巴巴,怒气冲冲的小郡主。 只见小郡主往这边跑来,哭着嚷着道:“父王,芯儿也要父王!” 众人不敢真的用力阻拦,恐怕伤了小郡主,小郡主很快来到了太子面前,抱住了他的腿,哭得昏天黑地:“父王是不喜欢芯儿吗?为什么父王不来看芯儿,只来瑶尘轩。” 周玄绎面色虽有几分动容,不过看着那孩子脏兮兮的手和涕泗横流的脸,目光一暗,微微推开了那孩子几分。 “身上污秽是如何弄的?底下人都是这般伺候小郡主的?” 跟着小郡主跑来的几个婆子丫头纷纷跪在了地上,不敢多言。 一旁的梁公公也是连忙趁着太子爷还未犯病发火,拉开了小郡主抱到了怀里。 小郡主到底还是小,虽是比着从前胖了些,却还是一伸手就能搂入怀里。 可让梁公公没想到的是,她刚是抱起小郡主,怀里的小郡主就没他想得那样乖巧可爱了,竟是在他怀里扑腾乱动,使了劲地踢他挠他。 还没从这胡乱扑腾中反应过来,梁公公就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烧痛。 梁公公痛啊,可是也不敢叫啊,只能硬生生忍了过去,还要努力冲着小郡主笑着,不可大声惊扰了小郡主,不可弄疼了小郡主,不可与小郡主置气。 于是,梁公公忍着浑身的痛,扯着笑,满头的汗把小郡主又放了下去。 还只能说一句:“郡主莫急莫怕啊,老奴这就把你放下来……可别弄伤了自己。” 而腿脚刚是着地的小郡主,就是指着梁公公气急了道:“你敢抱本郡主!” 梁公公当即跪下:“老奴不敢啊,老奴知错了。” 这边的小郡主似有其他要事,便是不再理会梁公公了,而是朝着太子爷那里,红着眼睛道:“父王,芯儿可想父王了,父王陪芯儿回映菡院可好?” 周玄绎望着那又靠过来的满身污秽的小女娃,皱着眉:“站在此处,莫要动,听话。” 小郡主不会听旁人的,可却是听父王的,瞧着那模样也是有几分惧怕眼前的太子的。 “父王是不喜爱芯儿吗?芯儿可想,可想父王了,娘亲说,父王不喜映菡院,不喜母亲,不喜芯儿……” 周玄绎眉头又是皱紧了些:“孙氏是这样教导你的?” 小郡主却似压根没听到周玄绎说的什么,只是哭着,说着自己的话:“芯儿听人说,父王不喜我母亲,只喜姜侧妃,母亲被罚,不可出映菡院,父王还与那个孽种用膳,我才是父王的女儿,父王为何不同芯儿一起用膳!” 周玄绎眸子微凉:“是谁教你这样胡言的!” 小郡主哭着擦着脸上的眼泪:“芯儿才没有胡言,分明是父王,父王偏心,父王疼爱旁人的孩子,父王就是不疼芯儿!” “母亲说,父王只疼爱那个孽种,不心疼芯儿……芯儿分明才是父王的孩子,那个孽种什么都不是!” “是父王偏颇,是父王你被狐狸精迷了心……” “放肆!”冷冽的声音似被淬了寒冰般,无丝毫温度。 一旁的梁公公惨白着脸色,紧忙上前阻止。 小郡主身旁的婆子也是不装死了,一下子便捂住小郡主的嘴,颤颤巍巍地对着太子爷磕着头。 “太子爷息怒,小郡主她还小啊,胡言乱语……分不清好坏的,定是被那些刁奴蒙蔽了,才会如此。” “太子爷莫要责怪小郡主,她还这般小……” 好些见太子怒了的皆是跪在了地上。 求太子息怒。 可偏生,小郡主却是胆大得很,看不出父王的怒意,竟是用力咬住了那捂住她嘴的婆子,趁着空隙逃出了那婆子的禁锢,朝着那边的姜浓和小团儿去了。 便是伸手指着小团儿,哭嚷着叫道:“你无父亲,就来抢我的父亲!你就是个小偷,他们都说你是个孽种,是个坏痞子,你还,还缠着我父王不放!” 说着,小郡主就是气急了的,朝着姜浓和小团儿那里去。 伸手就要朝着她能够到的小团儿脸上挠。 恶狠狠的模样,便似想杀死眼前的人一般。 姜浓自是不会允许这小郡主来欺负小团儿,将小团儿搂在了怀里,那小郡主就是如何也碰不到小团儿半分。 小郡主显然没有善罢甘休,嚷嚷着:“你个坏女人,你是个只会迷惑我父王的狐狸精,你就是个大坏……” “放肆!” “竟敢胡言!” 随后就是听到了小郡主惨烈的哇哇大哭声。 只见那小郡主此刻跌在了地上,睁大了眼睛,呜咽着,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 而推挡她之人,正是太子。 高大的身影笔直坚挺,一双剑眉含霜,居高临下,看着底下安静了些的小女儿,似看什么素不相识的无干之人一般。 “是谁教你的!忤逆尊长,胡言乱语,任性妄为!” 小郡主这才仰着头看清了父亲的面色,吓得当即就是不再动弹,也不再发出声音,只是眼睛流着眼泪,脸色都白了几分。 那几个和小郡主一同来的奴婢皆是继续哭求,让太子殿下息怒。 “这些污言秽语,可是孙良娣教给你的!” 太子清冷的面,吐出了这几个字,不是询问而是笃定。 第78章 谁干的 第78章 那几个婆子却是个个胆寒,当即道:“与孙良娣无干,与孙良娣无干啊!” 梁公公上前,踹了几个婆子中的一个话多的:“不是孙良娣,便是你们等些刁奴,成日里胡言乱语,污蔑主子,教坏了小郡主!” 几个婆子当即就是趴在地上,使劲又磕起了头来:“与我们无关,与我们无关啊!奴婢从来都没有说过……此等胡话。” 众人皆是心中胆寒。 不敢将事情牵连到自己身上。 这边的梁公公也是觉得怕是要出大事了。 太子虽是日日面色清冷,漠不关心后院之事,可他跟随太子多年,如何能看不出此时太子之盛怒。 他是好些年未曾见过太子流露出此等怒意了。 小郡主,当真是……太过娇惯了! 竟是当着太子的面,说此等污言秽语,哭诉太子不公,辱骂姜侧妃! 那可是姜侧妃啊! 姜侧妃的事在他们玄德殿伺候的奴才看来从来都不是小事,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大事!要紧事啊! 况且这是宫中。 哪里有什么公允不公允。 太子就是东宫之主。 他是偏爱谁,乐意宠幸谁,又怎是一个郡主可置疑的。 若说太子不疼爱小郡主,疼爱姜侧妃院内的私生之子,简直是妄言! 他身为太子的内监,如何不知,太子回回见这小公子都是不给好脸色的。 想来也是心中在意。 对那小公子,更无对小郡主这般用心,将好些新得的物件命人专程送去孙良娣那里,只为让郡主玩个鲜。 都是如此了,何来的偏心他人子嗣之言! 若说偏心,也只是唯独偏姜侧妃罢了。 子凭母贵。 孙良娣不是个聪慧的。 所生养的小郡主不是个头脑灵光的也正常。 可就是给他们这些伺候的奴才添堵啊! “传令下去,映菡院内主子奴婢皆领三十大板,打发出宫,孙良娣禁足时日延后半年,郡主送到太子妃院内,由太子妃暂代抚养!” 太子充斥着怒意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内。 那些在映菡院做活的婆子丫头皆是哭嚷着,大声喊着莫要赶他们出宫。 小郡主也是被吓得面色煞白。 眼睛流着泪,就是如今被梁公公放开了,也是不敢再动弹了。 周玄绎看着那孩子,皱着眉头道:“梁忠,去传旨,将郡主送到太子妃院内,命太子妃好生教导,若是再发生今日之事,皆严惩不贷。” 梁公公当即就是跪下领命,想着抱新郡主离开。 谁知,那小郡主竟似反应了过来,抓着周玄绎的腿不放:“父王,父王芯儿不要和母亲分开,芯儿不要,芯儿不要去太子妃娘娘那里……” 可任凭小郡主再如何哭,周玄绎也冷着面,不为所动。 梁公公也是不敢耽搁,抱着小郡主就是离开了。 剩下的那些奴仆也是被人拉了去。 瑶尘轩这才变回了清静,却也是乱糟糟的,饭菜也都是凉了的。 “她可是伤了你?” 忽的一声,同方才冷冽毫无温度的声音相比,多了几分异样的急切。 姜浓这才是缓缓地抬起头,望向那高大的需要她仰望着才能看到的人,低语说道:“妾无事。” “殿下呢?可有碍?” 周玄绎眸子沉了沉,对着面前的小女子有些胆怯的神情,眸子一暗,上前,几乎要将人儿圈在怀里。 戴着茧的手,拂过姜浓的几乎僵硬住了的面容上,沉声说道:“孤自然无事,你,可是被吓到了?孤保证,不会再发生……” 姜浓摇了摇头,觉得脸上有些痒,伸手想推开男子的手。 可手被男子的大手一把抓住。 仔细瞧着,才发现,姜浓那光洁的手背上两道渗着血的划痕。 刺眼极了。 周玄绎面色越发的难看,几乎是要维持不住,低声喊了一句:“传太医前来!” 七婆子等人自然不敢耽搁连忙出去。 姜浓看着手上的划痕。 心中也一阵胆寒。 她这手护住的是小团儿的脸,这般的印记若是当真落到了小团儿的脸上,怕是要留下疤痕的。 小团儿的脸娇嫩,似豆腐一般,倘若被这般抓一下,定是比她手臂上的口子更重些。 姜浓看了一眼男人的面,摇了摇头便称自己无事,她这才低下头,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怀里的小团儿。 她知的,小团儿是被吓到了。 在她怀里的小身子都是微微抖着。 小团儿是比旁的孩子聪慧些,可却又胆量小些。 他最怕的就是给她添麻烦。 故而若是无事,从不会出瑶尘轩。 姜浓看着那怀里的孩子,哑了哑,蹲下身子,轻声说了一句:“无事的,娘亲在这……” 周玄绎望着面前的母子二人,眸眼低沉,欲要上前一步,却又顿在原处,面色紧绷地看向那眉目担忧,低声轻哄着怀里孩子的女子。 她当真……这般疼爱这孩子。 …… 太医来时,给姜浓配上了伤药,言称绝不会留疤,七婆子才是把人送走。 这时梁公公急忙来了一趟:“殿下,圣上召殿下过去,有要事相商。” 周玄绎看了一眼那面色焦急,依旧哄着顾着怀里孩子的女子,沉声说了一句孤走了,大步离开了瑶尘轩。 瑶尘轩彻底清静了下来。 姜浓还是不放心小团儿。 便是一直搂着他,低低地唤着他。 小团儿也会给她回应,可就是不肯把埋在她怀里的头探出来。 姜浓急得头上冒汗。 便是不得已开口道:“小团儿,娘亲手是受了伤,小团儿帮娘亲上伤药可好?” 怀里的小家伙这才有了动静,把小脑袋探了出来,露出了那通红的眸子和微微发颤的唇。 姜浓看的,心口更是一紧,鼻尖忍不住地发酸发胀。 小团儿很小就是这般,便是哭闹,也从来不会发出声音。 时常躲在人的怀里,或是在被褥里偷偷地哭闹。 受了委屈也从来不会吭声。 生怕她发现一般。 问他为何,他只是说,他是男孩子,本就不该哭的。 可如今,她却是不信的。 “小团儿是被那郡主吓到了?”姜浓轻声询问,小心翼翼,以免再吓到怀里的人儿。 小团儿却扒拉着望着姜浓那已然被涂了药,包扎好了的手,大眼睛就是又掉起了泪珠子来了。 “娘亲……很痛,都是小团儿,小团儿不好。” 姜浓使劲摇头:“这是小伤,不痛的,你没瞧见,未见血……是那郡主太刁蛮任性,她不是个好孩子,不如小团儿听话。” 小团儿拉着姜浓的那手,不抬头地在那里默默地流眼泪。 姜浓看得自然心慌胸闷,心中更急,却不知该如何问才好。 可这回,小团儿却是没再像从前那样一直沉默。 而是抬起了头,仰着脸用那红彤彤的眸子望着姜浓,稚嫩的声音道。 “他们骂,骂娘亲,不喜欢娘亲,是不是就是因着暻儿,因为暻儿这个拖油瓶,他们才会……才会不喜欢娘亲,欺负娘亲。” 姜浓手忙脚乱地捧住小团儿的脸:“假的,皆是假的!小团儿是最好,最乖巧的宝宝,不是拖油瓶,是娘亲最疼爱的……那些人,皆是坏的,心中妒忌娘亲才会如此,与小团儿无干系的。” 小团儿蹭了蹭母亲的手,一双大眼睛晶莹剔透,装了水光,颤着小奶音,呜咽地说着。 “可好多人讨厌暻儿,说暻儿是没人要的,是无父亲的……若是娘亲哪一日不喜欢了暻儿,就会丢掉暻儿,不再要暻儿了。” “他们说,暻儿是要出宫去,在大街上讨饭吃,再也不可以看到娘亲了……” 姜浓再也忍不住泪意,蹲下身子,紧紧搂住怀里的孩子:“是谁同你说的!他们都是骗子!娘怎么会丢下小团儿不管呢,小团儿舍不得娘亲,娘亲自然也舍不得小团儿。” “不可以信这些话……” “娘才舍不得小团儿呢……” 姜浓安抚地哄着小团儿许久,同样问了好多,说了好多,便是一直把小团儿搂在怀里,没舍得放开。 小团儿也是搂着她的腰,在他的怀里不肯出来。 见小团儿睡了,姜浓才是把小团儿安放在了床榻上,去到了外室,一脸担忧焦急的七婆子便是再也忍不住,擦了一把眼泪,大声谩骂道:“当真是该死,竟有贱婢敢同小公子说这些吓人的胡话,小团儿最是怕侧妃弃他,他听了怕是只能躲在被窝地偷偷哭!” 云芝也是眼睛红得狠,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平常不曾有的恨意:“哪个杀千刀的!竟这般胡言乱语,胡扯吓小公子!奴婢等人都是日日照顾在小公子左右的,到底是谁?” 腊月也是气愤极了:“怪不得小公子这般懂事听话,怕是被吓得不轻,他这般的小,如何能分辨出真假,恐怕当真是在日日担忧侧妃会抛弃了他。” “我可怜的小公子,这般听话懂事聪慧,小郡主这般骂他说他,他也是都受着……他定是怕惹恼了谁,生怕侧妃您生气了不要他。” 姜浓坐在榻上,听着几个奴仆满是怒气的谩骂声,拿起帕子轻轻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不论是谁,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第79章 说了慌 第79章 太子的旨意传遍了东宫。 对于孙良娣而言,便是说是晴天霹雳也是不为过的。 听人说,那孙良娣似疯了一般,要从院子外头闯出去,要寻自己的女儿。 可惜,她受了罚,被禁闭了。 身边伺候的心腹奴仆又都被清理干净,换了新的。 便是如何也是穿不出去专门有人把守的映菡院。 而太子妃院内。 则是另一番情景。 初时得知太子将小郡主交到太子妃手里抚养。 太子妃院内,是上下皆是一片喜庆的。 连着太子妃本人脸上多了一份喜庆,专程命人收拾了一间宽敞的屋子,让郡主居住。 常嬷嬷等人更是连忙祝贺:“太子如此安排,定是极看重太子妃才会如此……” “小郡主可是太子唯一的子嗣血脉,如今娘娘得偿所愿,便是好好养育小郡主才是真。” 太子妃姜茹自然是满心地期待,决心要照顾好郡主。 可谁知,听说那小郡主去了太子妃院内三日,闹得太子妃院人仰马翻不得消停。 日日哭诉着要寻母亲。 小郡主就是再如何娇惯,也是小郡主,就是受了太子的责备,仍旧无人敢拿她如何,就是下人们也是只能任由小郡主打骂,不敢作声。 连太子妃都要事事顾忌着,顺着,恐怕让人传出不好听的来。 太子妃与孙良娣院内闹腾得很。 姜浓的瑶尘轩,似同平日一般。 小团儿也是恢复了精神。 如平常一般腻在母亲姜浓面前,或是在小书房里练字。 这日小团儿刚是写了一张字帖。 青秀推门而入,将薏仁蜜汤端到了那书案上。 “小公子字写得越发好了。” 小团儿正是奋力写字的手一怔,仰头望向了青秀,手缩了缩。 青秀却是一笑,帮着小团儿拿来了一张宣纸,低声说着:“奴婢瞧着,侧妃对小公子可真是上心,这般好的东西,便是只有宫中能有,若是小公子哪一日出了宫,怕是就没有这般的好东西了,小公子也是要珍惜当下的。” 小团儿紧紧地抿了抿唇,一双大眼睛暗了暗:“娘亲说了,不会丢下暻儿出宫的,她舍不得暻儿。” 青秀笑道:“这些哄孩子的话,小公子就是只当听一听吧,若是哪一日小公子惹得侧妃生气,或是侧妃有了太子爷的子嗣,小公子若是犯了错,侧妃恐怕也会发怒的。” 青秀说着,把纸张铺设在桌面上,认真地对着那紧巴的小脸低声说道:“说实在的,小公子同我们这些伺候的人一般,若非有个有本事的母亲,恐怕还不如我们呢……太子爷就算再宠侧妃,总归也是和小公子无关的。” 小团儿抓着纸,往后退了退:“才不是。” 青秀叹了一口气,道:“小公子你和那郡主不同,郡主是太子爷的子嗣,是当今圣上亲自封的郡主,那小郡主就是再犯错,也是太子爷的女儿,圣上的孙女,不会受责罚了。” “小公子您却不同,总是要事事小心,莫要过于出彩,给侧妃招惹了麻烦就是不好了。” “能忍便是忍着也好,莫要和侧妃诉苦,上次那小郡主来辱骂侧妃,还弄伤了侧妃,不正是因为小公子您……” “放肆!”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只见好几个婆子丫头过来,一把将青秀按在了地上。 随即,就进来了一个娇艳绝美的美人,朝着那边的小人儿挥了挥手。 “小团儿过来。” 小团儿朝着美人娘发眨了眨眼睛,便是蹬着小腿,扑到了姜浓的怀里。 姜浓不急不慌地拍着儿子的背部,见小团儿缓和了些,才是把他从怀里拉了出来蹲下,指了指那边被捂着嘴的青秀,轻声说道:“小团儿可知,母亲为何要绑她?为何要罚她?” 小团儿靠在娘亲身上,摇了摇头,眨巴着眼睛,透露出了不解,其中还带着几分少有的激动。 姜浓轻声慢语地解释道:“因为她说了谎,骗了小团儿。” 小团儿对着姜浓,眨巴着大大的眼睛,一双眸子流光溢彩地让人瞧了喜欢,软糯的声音开口问:“她骗了小团儿?” 姜浓揉了揉小团儿的滑嫩的脸蛋:“是,所有欺骗小团儿,说娘亲不要小团儿的皆是坏了,她们存了坏心,想分开小团儿和娘亲。” 小团儿:“真的……她真的在骗小团儿?” 姜浓:“自然,小团儿是更信她些,还是更信娘亲呢?” 小团儿紧紧地抓着姜浓的手:“娘亲,小团儿信娘亲!” “那小团儿是不是应该告诉娘亲,瑶尘轩还有谁存了坏心,要拆散小团儿和娘亲的,娘亲是要抓住她们,惩治一番才好……” 小团儿这次却是犹豫了起来。 姜浓等了半晌,小团儿仍没有指认。 如今瑶尘轩上上下下的奴仆皆在此处。 个个胆战心惊,不敢抬头,生怕小公子是糊涂了胡乱指认人。 若是如此,便是如何也是解释不清的。 姜浓此刻,面上也未气恼,而是抚了抚儿子的头,站起了身,目光淡淡地逐个落在了众多下人的脸上。 转而停在了一个面容憨厚,不常言语,低着头俯着身子的胖妇人身上。 “杨姑姑,你走近些。” 姜浓刚是发声,就是见那低着头的杨姑姑猛地跪在了地上。 伏着身子道:“娘娘饶命,不是我,不是我啊!奴才从未在小公子面前胡言论过!” 姜浓却是也不看她,低头看了小团儿一眼:“是她吗?” 小团儿作为一个乖宝宝,自不会在母亲面前撒谎的,于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姜浓赞许地摸了摸儿子的脸蛋。 就是转头,看向了那边颤抖着身子的杨嬷嬷:“把她绑了。” 杨姑姑果真是怕极了,使劲磕了一个头:“侧妃饶命啊,奴婢是真心疼爱小公子的,说的那些话也都不过是提点小公子的,让小公子听话些的,奴婢从未伤害过小公子,从未啊!” 姜浓脸色清冷地看着面前的杨姑姑。 面上无丝毫动容或是不忍。 这般的七婆子早就忍不了了,没忍住在一旁唾弃地骂着。 “本以为你是个老实的,平日里头不常说话,装得乖巧得很,却没想到,你竟是背地里同小公子胡言乱语!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般偷摸地挑拨侧妃和小公子的母子情分,你是安的什么心,得了谁的好处!” “竟是胆大包天得很!” 杨姑姑此刻哭得满脸都是泪,哭喊着:“奴婢是为了小公子啊,奴婢未曾想过伤害小公子,伤害侧妃啊!” “小公子在这瑶尘轩,在这东宫之中,也的确是要万事小心,不可胡乱冲撞了贵人,要懂得收敛,不可争抢,不可惹得侧妃不快,奴婢哪里说错了,哪里做错了,又是哪里有害侧妃和小公子之心!” “小公子是吃着奴婢的奶长大的,再是如何,奴婢也是不忍心他受苦的……” 七婆子:“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如此说来,你是丝毫无错处,诓骗小公子之言,皆是无心之过,皆是为了侧妃,为了小公子考虑了!” 杨姑姑使劲点头,那脸上的泪也顺着流下。 而这边的姜浓则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轻声说了一句:“七婆子,带人去搜他们二人的屋子。” 七婆子当即就领了命,带着几人去搜了。 七婆子去得很快,回来得也快。 果真是在青秀和杨姑姑屋内搜到了些贵重的东西。 便是银钱,也不是他们这些攒几年能攒下来的积蓄。 无须七婆子询问,那杨姑姑见了,也瘫软在了地上。 说着饶命。 似想到了什么,杨姑姑便是扒拉着想朝着小团儿那边爬,却被众人给拦了下来。 “小公子,你救救奴婢啊,奴婢是真心为你好,真心疼你爱你,你是奴婢亲自喂养长大的,便是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啊,小公子你不可见死不救啊……” “奴婢不过是说了几句出格的话,侧妃就是放过奴婢吧……” “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然而,这边的小团儿却是靠在母亲怀里,一动不动,似那边哭喊的杨姑姑是他从未见过之人。 与他毫不相干。 姜浓自然也无丝毫松动之意,听着那杨姑姑在那里胡乱语言,命一旁的七婆子等人把人绑着,莫要让他们再发出什么动静来。 那杨姑姑是听了,越发的恐惧了,哭得满面的泪和鼻涕。 瞧着也是碍眼。 杨姑姑这副恐惧的模样,这边被堵住嘴的青秀也是同样吓破了胆,挣脱着,要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小严公公在一旁,便是利索地将两人绑得紧紧的。 姜浓又蹲了下来,抚了抚小团儿的脸蛋,用再温柔不过的声音说道:“小团儿如今可知,母亲为何处置这两人吗?” 小团儿一双墨色乌黑的眸子轻颤,望着那两个嘴上被塞了鞋底的奴婢,清澈的眼睛眨了眨,拉着娘亲的手,点了点小脑袋:“是他们骗了小团儿,想分开小团儿和娘亲,就是要罚。” 那眸,一闪而过的兴奋。 第80章 狗咬狗 姜浓却是没看到,轻声道:“小团儿可真棒,如今娘亲还有些事要处理,小团儿就先和云芝去外头读书可好?” 这院内,她现如今能真的敢信的,只有云芝和七婆子。 小团儿眸子熠熠生辉,乖巧地点了点。 随后,就是跟着云芝去了外头。 小团儿离去后,屋内再次陷入了叫人心慌的寂静。 那杨姑姑和青秀各个把眼睛睁得很大,一脸惊恐。 姜浓不紧不慢地开口。 “是谁指使的?若是你等不隐瞒,我才能好生想想如何放你们一条生路。” “若是皆是嘴硬的,不肯说,不愿说,我自也不好逼迫。你等是我瑶尘轩内的奴婢,有户籍存着,便是家中亲眷也是好寻的,我虽不过是一小小侧妃,在外头,却也是有些家业和房产的,照名照户地寻些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两个被堵住嘴的,是越发激动了,皆是哆嗦着身子,似他们面前是恶鬼魂魄一般。 “若是要说,便是点头,若是不说,也好速速拉下去,处置了……” 只见那杨姑姑和青秀二人,皆是使劲点起了头来。 丝毫没众人所想得那样难问。 七婆子亲自给他们二人拔出了嘴里塞的破鞋。 那杨姑姑先是得了声,趴在地上,求饶:“奴婢说!只要侧妃饶了我等性命,饶了我夫君孩儿,奴婢就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是太子妃娘娘,是太子妃让我等这样说的……” “奴婢除此之外,未曾干过旁的坏事,更未曾再害侧妃和小公子,只是得了些银子,在小公子面前,胡言乱语地说了些胡话而已。” 七婆子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当真未曾干过旁的对不起侧妃之事?” 杨姑姑身子颤了颤:“奴婢是……是传过一些消息过去,瑶尘轩日日如常,就是透露了些琐事,无关紧要的……奴婢当真未害侧妃啊!” 那青秀也是哭得一塌糊涂,和杨姑姑说的话几乎是一般无二。 言语之中皆是觉得自己冤枉至极,未曾背叛瑶尘轩,背叛姜浓。 没害过人,没下过毒,清清白白的一个。 姜浓自是遵守了承诺,未在宫中杀了二人,却是命人打了几十棍,吊着一口气,丢出了宫外乱葬岗。 任其自生自灭,生死天定。 她不是心善之人。 从来都不是。 有仇是要报,无论早晚,皆是能报的…… 姜浓也未曾将此事告状到太子爷跟前。 一来,这事关小团儿之事,他恐怕并不在意,小团儿毕竟与他无关。 二来,就是她不说,她差点打死了两个奴婢之事,也是能传得东宫人尽皆知的,太子爷如何会不知,更何况,她院内既然有太子妃的人,又怎会缺了太子爷的人。 小严公公这个对太子忠心耿耿的,便是也会去禀告的。 瑶尘轩恢复了往常,还剔除了两个心中有鬼的。 众人皆是觉得心中一松。 至于小团儿,姜浓这几日比着从前,更是多陪着他些,他的胆量倒是长了不少,却面对着好些事,仍旧是小心翼翼之态。 姜浓总觉得,是要慢慢来。 小团儿还小,又是聪慧,早晚会明白,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抛弃他。 不过,相比着从前,小团儿倒是恢复了些儿时那般,爱笑了许多,便是有几回还代替了云芝读书的活计,帮母亲读起了书来。 每回读完,姜浓必然是要好生抱着他夸奖一顿的,小团儿也是笑得躲在娘亲的怀里,羞涩地不出来。 许是春日里贪睡,太子爷这几日忙碌,不曾来瑶尘轩,姜浓便是日常带着小团儿在床榻上读了几页书就是睡下了。 姜浓爱睡,小团儿也爱睡,母子二人,如此瞧着是相像得很。 瑶尘轩清净。 东宫旁的院内,却乱作了一团。 太子妃院内。 太子妃姜茹左右踱步,见来人了,皱着眉头问道:“如何!郡主可找到了?” 常嬷嬷心中也急,扶着太子妃也跟着询问了一句:“快说啊,郡主可找到了?若是再寻不到郡主,你们一个个的便是要提头来见吧!” 来人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道:“奴才,奴才是听人说,有见小郡主是去了,去了……” 常嬷嬷:“去了何处!” “见小郡主是去了瑶尘轩!” 常嬷嬷皱了皱眉,有些不大信:“郡主去瑶尘轩作何?难不成是找姜侧妃寻仇去了?” 太子妃也是不解地多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奴才:“可看清了?郡主是入了瑶尘轩的院门?” 那奴才却是不确定了起来:“说是见小郡主朝着瑶尘轩去了,未曾见小郡主入内。” 太子妃迟疑片刻,望了一眼外头,还是道:“去瑶尘轩寻小郡主。” “是!” 瑶尘轩来了不速之客。 姜浓自是要迎接。 在听到了姜茹来此的缘由后,也是一愣:“姐姐是说,小郡主来了瑶尘轩?” 太子妃姜茹笑着道:“正是有人瞧见了,本妃才来此一趟。” “郡主毕竟是太子爷唯一的子嗣,如今在我院内不见了踪影,我是命人寻了她半日了,还是未果,只好来此处碰碰运气,叨扰妹妹了。” 姜浓看向那两个守门的婆子,问道:“可有见郡主前来?” 两个婆子赶紧道:“老奴未曾见郡主,我等是在院门寸步不离的,倘若郡主来了,如何瞧不见,定会同侧妃通报的!” 两个婆子言罢,姜浓就看向了太子妃姜茹:“姐姐还要入内察看吗?” 太子妃含着笑:“本妃心急,担忧小郡主,还是查看一番才好,就是叨扰妹妹了。” 既是这样说了,姜浓便是请了太子妃进来。 由着瑶尘轩和太子妃院内的这些下人去寻,姜浓和姜茹则是坐在石桌旁,喝着闲茶。 瑶尘轩到底不过是个小院子,若是真藏了人,由人寻一遍就可一目了然。 最多一盏茶的工夫。 “妹妹如今的气色是越发的好了,姐姐我瞧着都是羡慕极了的。” 姜浓淡淡一笑:“姐姐如今瞧着也是极好,屋内又是添了个小郡主,也算是如愿以偿,尝了一回做母亲的滋味……也是当知母亲不易做,便是要处处防着,恐怕身边亲近之人有害孩儿之心。” 听了姜浓此话,姜茹的面容僵了僵,只是扯着唇笑着,望着那边搜寻人的。 正是浩浩荡荡地在瑶尘轩里寻,外头来了个小公公,弯着身子,说是有事要向太子妃禀告。 “奴才们寻到小郡主了……” 太子妃一脸难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弯着身子的小公公:“当真寻到了?郡主如今在何处?” 小公公:“正在外面。” 于是,太子妃冲着姜浓干笑了一声,领着来人撤离了,由着常嬷嬷扶着,快步出了瑶尘轩的院门,探头去瞧外头的情景。 可看到外头的人时,太子妃却是眉头一皱。 “孙良娣,你正是禁闭,如何能出现在此处!” 那孙良娣看到了太子妃之时,就是立马红了眼,松开了怀里的女儿,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太子妃!太子妃我求求你,我求你了,你就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吧,她是妾的全部啊!” “太子妃你就当大发慈悲,我只有芯儿一个……” 那孙良娣跪在地上,哭得惨烈,便是当真是求人的,一副太子妃若是不同意,她便是要长跪不起了。 太子妃瞧着,哀叹了一口气,满脸忧虑地到了孙良娣的跟前:“这是太子爷的旨意,我如何能违背太子之意,更何况郡主是太子的子嗣,我也是郡主的嫡母,抚育照顾她教养她,也是我当做的。” 说着,太子妃就是给下人使了个眼色,就是有婆子将小郡主从孙良娣身边抱离开。 太子妃则面上继续含笑地,伸手要拉起地上跪着的孙良娣:“你且放心,我定会好生照顾芯儿,将她当作我的亲生女儿一般,绝不会亏待她的。” 谁知,这边孙良娣流着泪,扯着唇,猛地伸手抓住了太子妃的手臂:“芯儿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你放开我的孩子……就是你,是你故意设计,故意设计夺走了我的孩子的!” “我都已然这般低三下四地求你了,你还不愿放过我们母女!” 见孙良娣似疯癫了般的模样。 一旁的常嬷嬷当即就是跑了过来,要护住太子妃。 可惜,也不知那孙良娣哪里来的力气,竟是扯着太子妃的手不肯松开。 似下一刻太子妃再惹怒了她,她就是要下狠手,杀人一般。 “你把女儿还给我,把女儿还给我!” 太子妃:“你松手!本就是你教不好芯儿!太子才会把芯儿交到本妃手上的!你是个疯子,疯子!” 太子妃这一句,果真越发惹怒了孙良娣,孙良娣便是气得面色不正常得通红,似要伸手与太子妃打一顿才算罢休。 可她就算是再痛恨,再如何疯癫,都是抵不过太子妃身边相护的奴才。 只见常嬷嬷一把就是扯开了孙良娣,将孙良娣推倒在地,大喊了一声:“孙良娣疯了!要杀太子妃!快快来人把她制住!” 这边来制住孙良娣的宫女,也是不敢用太大的劲力。 孙良娣却是扯着,对那几个宫女拳打脚踢的。 而还未被抱远的小郡主,见了母亲被欺负,也是一阵鬼哭狼嚎。 挣脱着,再次跑到了母亲面前,一同打着抓着那些欺负母亲的。 她这般闹也无人敢与她对抗。 就是太子妃也毫无办法。 只能吩咐那些婆子快快把孙良娣弄回去。 小郡主却是哭得愈发惨烈了。 上前要推搡太子妃。 “放开我娘,放开我娘!你才不是我娘!你是个坏人,坏人!” 常嬷嬷不敢对郡主动手,也是只好挡在前头。 太子妃见此番混乱的场景,往后头退了退。 朝着远处的姜浓那里去。 姜浓见此,不紧不慢地避开,退回了瑶尘轩,她可不想惹火上身,不过是看一场狗咬狗的戏罢了。 ……姜茹既养了郡主,那太子妃和孙良娣,便是成了彻底的仇敌。 早晚都会有这一场的…… 这戏既然开始了,不论是孙良娣还是姜茹,都免不了一罚。 第81章 是喜? 第81章 只见小郡主竟是追上了太子妃,小小的身子,似要和太子妃大打一架一般。 推搡着,谩骂着姜茹是个坏人,是个坏女人。 太子妃便是也气恼了,从未受过这样的气,伸手推开了扑过来的郡主,那郡主一下子就是被推倒在了地上。 许是也摔疼了,小郡主在地上哭得更是撕心裂肺了,扑腾着双腿双脚,太子妃也是意识到了方才恐怕不妥,便是伸手想扶起来地上的郡主弥补。 “你竟敢打得我芯儿!我和你拼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只见那孙良娣不顾一切地朝着此处冲来。 …… “太子妃!” “侧妃小心!” 一场闹剧,开始的蹊跷,结束的也是混乱得很。 说是人仰马翻也不为过。 太子妃被疯了一般的孙良娣推倒跌在地上。 她便是也聪慧,见不对劲,跑到了瑶尘轩避难,竟还拉着垫背的,非要躲在姜侧妃身后。 姜侧妃被牵扯其中,若非有身边的婢女婆子护着,恐怕是要被太子妃拉着重重着地。 又或是被太子妃压在身下。 总之,瞧着有惊无险。 若非来了个能主事的,这场东宫的闹剧恐怕还没完。 紧急关头,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金嬷嬷来了。 小郡主不知去向,金嬷嬷便是遵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来东宫询问一二。 却是没想到,看到了这幅没一个主子安好的场景。 金嬷嬷是皇后娘娘宫内数一数二得力的,便是当即安排了人,逮住了孙良娣。 随后哄好了郡主。 请了太子妃和姜侧妃一同去皇后娘娘那里走一趟。 金嬷嬷:“各位主子,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做不了什么主,还是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同咱皇后说起说仔细了才好。” 说着,金嬷嬷就是还一一关切了几句:“太子妃可还好?” 太子妃自是有事的,脸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挠痕,发丝凌乱不堪,无丝毫太子妃的体面。 只见太子妃扶着手臂,眼睛微红对着金嬷嬷道:“谢嬷嬷,本妃无事,无碍的。” 金嬷嬷旋即就看向了姜浓这边,上下打量了一眼:“侧妃呢?老奴怎瞧着侧妃脸色不大好?待会儿去了玄德殿,也是应寻个大夫看看。” 姜浓:“也好。” 随着金嬷嬷一同。 今日但凡目睹了此事之人,皆是去了皇后娘娘殿内。 刚是进殿。 就是见皇后娘娘满是怒意的面。 落在了太子妃等人的身上。 显然,皇后娘娘应当是提前打探清了方才发生了何事。 “成何体统!” 众人皆是跪下。 皇后娘娘目光第一个就落在了站在最前头的太子妃身上,道:“太子妃!你身为东宫后院之主,当起表率,今日竟是这般的荒唐,肆意乱来!” 太子妃埋头请罪:“母后,是儿媳无能,未能管教好东宫众妾,让众位妹妹信服,未曾顾念好殿下子女,差点弄丢了郡主,请母后惩罚儿媳,儿媳皆领罪。” 皇后娘娘听了此话,仍旧不满,眼中满是失望。 认错自然容易,可心中到底知错否,无人能知。 “太子妃当真是本宫的好儿媳……” 皇后娘娘转了目光,不再看太子妃那发白的脸色,而是落到了那颤抖着身子的孙良娣身上。 “孙良娣,你禁闭期间,随意外出就是犯了大罪!而今又对太子妃大打出手,便是又是一罪!你可知罪!” 孙良娣抬起头,露出了那满脸的泪和赤红的眼:“皇后娘娘,你要为妾做主啊,妾不能没有芯儿,芯儿就是我的命我!妾怎能舍得亲生女儿在旁人院内,便是见一面都成了奢望。” “娘娘心善,就是大发慈悲,把芯儿还给妾吧。” 皇后娘娘面色虽是难看,确实也有几分动容,低头看着那哭得心颤的孙良娣,并未当即发言。 而这边好不容易被哄好了的郡主,在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后,也是又哭了起来。跑到了皇后娘娘跟前,拉着她的腿,哭诉道:“皇祖母,皇祖母芯儿要娘,不要太子妃娘娘,芯儿要跟娘一起……” 然而,皇后娘娘并未因此动容,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子妃和孙良娣道:“此为太子亲定,待今日太子归来,本宫与太子再行商议。” 孙良娣显然仍有不甘,可见到皇后娘娘不容置疑的神色,便是只好忍下。 “郡主之事另当别论,可今日你接连犯错,如此百姓泼妇行径,实属难堪,私自外出,挑唆郡主,出手伤了太子妃,必是要重重责罚!” 孙良娣趴在地上,求皇后娘娘责罚:“妾知妾有罪,可妾身也是情急之下,无奈之举……妾实则不舍郡主,殿下莫名下旨惩治了妾,夺走了芯儿,妾又不能出院一问究竟,不知芯儿可有吃好用好,可有再犯错……便是逃出来,只想与芯儿一见,若是不然,在那院内,妾怕是真要疯了。” 说着,孙良娣就是朝着这边同样跪在地上的姜浓,重重地磕了一头:“还望姜侧妃谅解我之过,是我未曾教好郡主,便是冲撞了侧妃,冲撞了殿下,侧妃便是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母女吧。” “在这东宫,我们母女无依无靠,便是只有彼此了,若是再失她丢她,我真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姜浓望着那说得句句真切的孙良娣。 她如今是发丝凌乱,浑身也是弄得脏兮兮的,不似一个主子。 瞧着是真真切切地可怜极了。 可到底,她管不得其他,身子的不适之感越发强烈,更是不想和这孙良娣多说一句废话。 “你已受到惩罚,那事已过,你如今无须同我行此等大礼,我受不起。” 孙良娣显然没想到姜浓会如此答复,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你,你怎可这般……” 似想到了什么,孙良娣继续做小伏低,一副受了委屈的样:“我合该同你道歉,郡主犯了错,也是和我过于娇惯她,惹了祸事就是我的错,侧妃是生我的气也是应当的……” “若是芯儿能似你院内所养的暻儿般听话懂事,我便是死也甘心的。” 姜浓皱着眉头,并未看她,也不似从前那般给她好脸色看。 这边的太子妃也是凑着来了一句。 “是啊,听说妹妹院内的暻儿,已然是识字了,也不知是真是假,这般小的孩子,能识字,说出来怕是也无几人信的。” “听说郡主上次不仅冲撞了妹妹,还冲撞了那暻儿,可冲撞了妹妹虽是过错,可若是孩子之间,争闹也是正常……妹妹可不能因着那孩子受了委屈,心中暗怪了郡主。” “我瞧着妹妹的脸色,怎这般不好?可是身子不适,也的确是我不好,方才情急之下,便是拉着妹妹跌在了地上,是姐姐的不是,妹妹可是身子不适?” 姜浓面色冷清,看着那虚假笑着的姜茹,唇勾了勾:“姐姐倒是当真心疼妹妹,那般多的奴婢丫头在跟前,姐姐只抓住了妹妹,要拽着妹妹一同落地。” 听了此话,太子妃面色一僵,面上的惭愧之色险些维持不住。 “妹妹此话何意,难不成妹妹是在责怪姐姐……” 姜浓抬头,露出了有些苍白的脸色:“妹妹身子不适,想不得旁的,便是实话实说了。” 太子妃面色一闪而过的睥睨之色,继续维持着姐妹情深:“若是如此,还是要寻太医来给妹妹瞧着,是何处不适,也好对症下药,如若不然,我心中也是难安惭愧。” 这讥讽之言,若不是傻的皆是能听出几分。 这太子妃言语间是在暗示姜侧妃刻意伪装身子不适,赖着她,寻衅滋事。 说着,太子妃就是朝着高座上的皇后娘娘叩首:“母后,妹妹身子不适,也是儿媳之过,便是还请太医过来瞧瞧,我恐怕无心之举,当真是伤了妹妹,得了责怪。” “也是可瞧瞧我这妹妹可是当真身子不适,又何不适,对我这个姐姐这般责备。” 凤椅上的皇后娘娘垂眸望着那太子妃,又看了一眼那面色当真有些不适的姜侧妃,声音威严道:“可。” “姜侧妃身子不适,赐座!” 那边跪着的太子妃面色又是一僵,埋着头紧紧地将手握成拳。 姜浓得了赐座也是一愣,不过并未推辞,坐在了那座上,面色依旧有些苍白。 金嬷嬷得了令,就是传人太医来了。 太医来得也快。 向各位贵人叩首请安,依照吩咐给姜浓把脉。 此刻,殿内还是寂静,姜浓坐着,伸出白玉似的纤细胳膊,年迈的太医跪在一侧,恭敬地拿出帕子,搁在那皓白的手腕处。 并未当即伸手把脉,而是看了一眼姜浓的面色,皱着眉道:“老夫观之,侧妃面色不佳,可是方才受了惊吓?” 听了此言,殿内众人皆是面色一怔。 姜浓点了点头,回应了太医之言。 皇后娘娘也是站起了身,来到了姜浓的身侧,询问道:“太医仔细看看。” 此时的太子妃和孙良娣仍旧跪在地上。 听了此话,太子妃是面色一僵,紧紧地抿了抿唇,手攥成了拳头。 “太医可瞧仔细了,还是先把脉的好,莫要这般早下定论,我瞧着姜侧妃身子是好得很。” 太医也并未开口再询问什么,便是伸手把起了脉来。 太医把脉,殿内静谧非常,无人敢发声惊扰。 这也是规矩。 姜浓望着那太医面色沉静,探索之色,也是心中难熬。 她,身子也是方才被姜茹推拉之时有碍的,可到底是如何,她也说不清楚。 总之是心慌烦闷,身子乏力,算着日子,或是癸水即将来临之祸。 照着从前,癸水来时,她便是会有几分身子乏力,下腹不适之感。 刚是要询问太医一句,那太医就是猛地看向姜浓,眼神僵直,一眨不眨地盯着,沉声道:“侧妃,这些时日可是有不适,乏力头晕,嗜睡之感?亦或是恶心呕吐?” 太医此话一出,便是弄得整个碧霄宫静得异样。 连着外头偶有的风吹过门窗的声音都是能听清几分。 皇后娘娘身子僵硬,难以置信地望着姜浓。 那跪在地上的太子妃和孙良娣,皆是睁大了双目。 皆是女子,太医此问,并不寻常…… 姜浓也是被问得猛地一愣,呆呆地看着那神色紧张的太医。 道:“往日皆可,不过是嗜睡了些,旁的尚可……” 姜浓刚是说出口,就是见那太医连忙松开了手,朝着皇后娘娘,朝着姜浓大声道:“恭喜皇后娘娘,恭喜侧妃!侧妃此乃喜脉!实乃大喜!” 第82章 她有喜了 第82章 皇后紧紧地抓着旁边金嬷嬷搀扶着她的手,快步朝那太医走了两步,失声问道:“当真?当真是喜脉!” 太医连忙保证道:“侧妃脉象圆滑如珠,往来流利,千真万确是喜脉无疑!月份虽浅,可臣确认无疑是喜脉!” 皇后娘娘面色惊喜非常,便是看着姜浓的眼神都是有些小心翼翼,却又似想到了什么,忙道:“方才她是受了惊吓,险些摔在地上,如今可有碍?可是伤到了她腹中本宫的孙儿?” 太医自知道利害关系,不敢隐瞒,当即道:“侧妃的确是受到了惊吓,不过幸好,发现得早,便是照着方子,喝上一副安胎药,便是可好。” “侧妃可静养几日……” 皇后娘娘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欣喜地命令下人去熬药。 朝着姜浓那边走去,拉住了姜浓的手,满脸的疼爱怜惜:“待会儿吃了药,再回去,本宫再寻几个太医给你好生瞧瞧……” “太子子嗣单薄,如今你有了喜,是太子之幸,是天下之幸……” 姜浓糊里糊涂地由着皇后娘娘安排着,椅子换成了软榻,由着好几个年纪大的太医把脉诊治,耳边皆是贺喜之音。 她是当真有了……身孕。 这胎和她怀小团儿之时不同。 有小团儿那时,她是呕吐乏力,吃何物都吃不下,睡也睡得不踏实,胸中烦闷,毫无精神才寻了大夫瞧。 可这回,竟是无甚征兆。 只是以为是春日人易困,她才是睡得比从前多了些。 故而未曾往这里想,竟是……有了孩儿。 这边的皇后娘娘还在她的耳边嘱咐着什么,尽是关怀和喜意。 命金嬷嬷取来了好些东西,要让她带回去。 “快快去请太子来!就说本宫有要事寻他!” 金嬷嬷领了命,这等喜事,便是谁去请,都是福气! 只见皇后娘娘此刻正是在吩咐一个年迈有些岁数的太医道:“王太医,往后姜侧妃的身子就由你照看,定要万般小心,以她的身子为先,足月后,本宫要一个康健无虞的孙儿!” 那王太医是皇后娘娘常用的,算是皇后娘娘的心腹。 如今得此要任,也磕头保证,定会护住姜侧妃和她腹中孩儿。 他如何不知姜侧妃此腹中之子有多金贵,如今的太子,虽是得人心,得民意,就是缺一个孩儿。 若是姜侧妃此胎一举得子,便是一飞冲天。 他也是可因此沾光,得无限的好处。 虽是冒险,可这宫中哪里不险的! 富贵险中求啊! 这边皇后娘为姜浓安排好了一切。 姜浓喝了熬好的安胎药,又是喝了些温水。 身子也是舒坦些。 不过面色依旧紧绷,脸色也是和方才一样瞧着有些惨白。 皇后娘娘不放心,又是让太医瞧了瞧。 听了数个太医皆是说无碍了才放宽了心。 转而看向了那边跪着的太子妃和孙良娣。 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太子妃!你可知错!” 太子妃姜茹早就没有方才的有恃无恐,此刻浑身发抖,声音都是带着些颤意,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帕子,跪在地上道:“儿媳知错,是儿媳之错!儿媳不该冲动之下,拉妹妹一把,不该如此不稳重,险些害了殿下的孩子!” 皇后娘娘似想到了什么,面色越发的冷:“你身为太子妃,不以身作则,今日犯下了此等大错,若是姜侧妃当真出了事,便是本宫也绝不饶你!” “而今,便是罚你禁闭一月,不得外出,好生修身养性,思虑一番如何当这个太子妃,如何做好太子妃!” 姜茹跪拜领旨,声音发颤:“儿媳命令,儿媳知错!儿媳定日日向九天卫房圣母祷告,祈求护佑妹妹和孩子康健!” 可显然,此刻的皇后娘娘怒意仍旧未消。 冷着面,眉头紧皱着。 外头,传来了太子至的消息。 众人皆是抬头看。 就是看到一身玉冠紫袍,昳丽无双,身子清冷的贵胄之躯的太子储君,大步跨过了门槛走来。 靠近了,便是有威压之势。 叫人忍不住屏息离得远些。 太子入碧霄宫,看到了殿内情景,面色显然有几分不解,眸光一眼就落到了那软榻上面色不大好的女子,眉眼一沉。 随后清冷地面对上了皇后娘娘。 “儿臣拜见母后。” 皇后娘娘瞧见儿子此等毫不知情的模样,就是明白了金嬷嬷并未透露分毫。 便是故作矜持,看了一眼金嬷嬷道:“将今日东宫之事,说于太子听!” 金嬷嬷当即就是开口,不敢欺瞒一份,一字不落,一字不错叙述得清楚:“老奴听闻东宫是丢了小郡主……如此,正巧老奴碰到了,太子妃与姜侧妃同跌在了地上,姜侧妃是受了惊吓,方才宣了太医来瞧。” 金嬷嬷话音刚落,就是听到了太子冷冽询问声:“她可有碍!” 金嬷嬷默不作声,看向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也是刻意冷着面,道:“你亲去问她。” 周玄绎一皱眉,大步来到了姜浓面前,看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垂眸哑声询问:“太医如何说?你……身子是如何了?告诉孤。” 姜浓眉眼微微眨着,面色多了几分红润,似不知该如何言语般,紧迫地抓了抓周玄绎的手。 周玄绎探究地望着面前的人儿,面色绷得很紧,转身看向了那边仍旧跪着的王太医,冷声问:“姜侧妃身子可有碍?” 王太医迟疑地看了一眼皇后娘娘以及太子侧妃,对着太子行了礼,道:“回禀太子殿下,侧妃方才受了惊吓,身子有碍,不过,却是喜事。” 周玄绎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哪来的喜?” 周玄绎正是疑惑,就是发觉手被面前的女子握住了,还拽了拽他的衣角。 迟疑看去,只见面前的女子,虽还是和方才那般受到惊吓的呆滞之色,可双颊却多了几分映红, 那眸子似带着钩子般添了几分羞涩。 “妾是有了身子。” 忽然传来了低低的一声。 似猫爪子般,绕在人的心尖。 周玄绎怔在原处,眸光迟疑,似没听清面前女子所说之言。 皇后娘娘见此,忍不住笑了一声:“玄儿,你可是听到了?姜侧妃是有喜了,你是要有孩儿了。” 周玄绎猛地低头,看向面前那乖顺的女子。 耳边,是皇后娘娘之言:“方才本宫请了好些太医,皆是诊出了姜侧妃是有了喜,千真万确。” 王太医恭贺:“恭喜太子,贺喜太子!侧妃的确是有喜了!” 这边七婆子等一众下人也是跪下恭贺:“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就是太子妃身边的奴仆,和孙良娣身边的奴仆,也是不得已跪下来恭贺。 而此刻的太子只是垂着眸,直勾勾地望着拉着他的手的女子,迟迟没有开口。 直到姜浓受不了如此多双眼瞧着她,硬是抽回了手。周玄绎才有了动静,手握成了拳,面色僵硬,瞧着是比着从前更甚了些。 “皆有赏!” 众人一喜:“谢殿下赏赐!” 见儿子还是一副冷着脸,身子僵硬,不知该作何姿态的模样,皇后娘娘忍着笑意,目光移到了那边仍旧跪着的太子妃和孙良娣那里。 还未开口,那孙良娣怀里的小郡主就是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 叫人听进耳朵里只觉得刺耳。 “父王,芯儿要父王,父王不要芯儿了吗?” 孙良娣也是哭红了眼睛,搂着小郡主自怨自艾地说着:“你父王在忙……是娘不好,是娘的错,是娘没本事……” 也果真如众人所料,那小郡主是哭得更狠了些,推开了孙良娣,欲要跑到父王跟前,却是被众多下人拦住了。 可想而知,小郡主便是哭得越发凄惨了。 对着那些奴才,拳打脚踢,险些就是要拦不住了。 座上的皇后娘娘面色带着冷意,看着孙良娣和小郡主的眼神都没了从前的宽恕。 “拦着小郡主,莫要让她冲撞了姜侧妃,若是姜侧妃出了什么事,拿你们是问!” 那些奴才这才敢多用了点力,拦住小郡主的。 如今,到底是姜侧妃身子更要紧些,容不得有半点损伤。 然而,小郡主到底是被娇惯得不成样子,不管不顾骂起了人:“我要让父王杀了你们,父王,芯儿要父王,皇祖母……狐狸精抢了芯儿的父王。” “放肆!” 忽的一声,只见方才还不为所动太子爷面色难看,深邃的眉眼寒凉地看着小郡主,把那小郡主吓得一呆愣,竟是听话地闭上了嘴,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这边的孙良娣也是发觉女儿彻底惹怒了太子,当即就是跑过去抱住了女儿,冲着太子爷磕了一个头,求着道:“太子息怒,太子息怒,芯儿还小,皆是听一些奴婢胡言乱语学的, 不知好话坏话,太子莫要责备她……” 这边的皇后娘娘显然也是没想到,堂堂郡主竟是能这般胡乱言语,眉目间尽是不满。 “芯儿能说这些污言秽语,皆是你们管教不严!” 这句话,自然不是只对着孙良娣说的,还有太子妃之责,毕竟太子妃如今可是抚养着小郡主的,小郡主有何过错,她皆脱不了干系。 因此,太子妃也狠狠地咬了咬牙,请了罪。 “将小郡主带下去!”说此话的是太子爷,他此刻眉目紧皱,目光凌厉,容不得人一丝反抗和求情。 那些伺候的,便是从孙良娣怀里抢走了小郡主,任凭小郡主再去哭,也不敢有一丝耽搁。 随后,周玄绎眸子莫名地看了一眼软榻上的女子,又看向了高位上的皇后,问道:“母后,是如何责罚有错之人的?” 皇后诧异片刻道:“太子妃监管不力,弄丢了郡主,误伤了姜侧妃,理应禁闭思过一月。” “孙良娣……她本是禁闭,却无命私自出了院子,是为第一错,对太子妃和姜侧妃大打出手,是为第二错,管教郡主失责,是为第三错,至于责罚,还是要看太子如何说……” 周玄绎无丝毫怜惜之情地开口道:“太子妃责罚未免太过轻了,思过当半年。” 听了此话的太子妃身子一怔,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太子,发出的声音都是有些失态:“殿下!妾是有错,可妾是您的正妻,东宫诸多事皆需妾料理操持,若是禁闭这般之久,该当如何?恐怕东宫是要乱的……” 周玄绎:“既如此,孤会交于旁人。” 第83章 姜家的女儿 第83章 太子妃听罢,身子险些支撑不住,跌在地上。 脸上流着泪,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同样也不敢再去看那冷心冷面的男人一眼。 她如何能料到。 如何能料到他会如此宠爱姜浓,又如何能料到,今日姜浓这个贱人竟是有了身子。 她当真是错了……选错了? 她分明是无错的,她何错之有! 听了太子妃所受之责罚,这边的孙良娣是如何也再无法稳稳地跪了,脸色吓得苍白如斯,似随时能昏过去一般。太子不是皇后,行事更是随心,不会顾忌分毫,更是比皇后处事更狠。 这边孙良娣仍暗暗地劝着自己,无碍,她是有芯儿的,她是有芯儿的,芯儿现如今可是太子唯一的子嗣。 周玄绎:“孙良娣孙氏,肆意妄为,非良母,非贤妇,降为良媛,闭门思过,无事不可出!” 这边的孙良媛身子猛地一歪,几乎是要晕厥,似想到了什么,又是恢复了力气,撕扯着嗓子道。 “殿下,殿下你怎可如此对我!我可是为殿下生了个女儿,若是被人知晓,芯儿的生身母亲这般品阶,芯儿定是会被人嘲笑……” “殿下就不怜惜妾,也是要为芯儿着想一二,芯儿有何错,她这般的小,不过是贪恋殿下疼爱,贪恋父亲疼爱罢了。” “殿下当真如此狠心,如此对芯儿,如此对妾……” 周玄绎面色无丝动容,信步来到了孙良媛跟前,眉目全是不满和冷意,居高临下道:“若不是芯儿,你以为你所受惩罚只会如此?” “再肆意胡来,设计弄伤了你不该碰之人,芯儿也是当换个生身母亲,她还小,就是如今换了母亲,也是不要紧的,长大后皆可忘。” 孙良媛仰着脸,一动不动,眸中的惊骇惊恐之色掩饰不住。 那身子微微地颤着,几近崩溃。 便是再也不敢喊叫,不该发出一丝声音。 只是瞳孔紧缩着,呆呆看着。 …… 瑶尘轩的姜侧妃是有喜了。 是东宫大喜。 太子和皇后娘娘皆是赏赐了在场的奴才。 奴才得了赏赐为小事,却是听闻,此事牵连了两位东宫主子受了罚。 一来是东宫的正主娘娘,太子妃受了罚,被禁闭了半年,没了实权,形同虚设,刚是得的小郡主,就是又被送了回去。 这还不是罚得狠的,那孙良娣才是受了大罚,如今已然不是孙良娣了,是为降了品阶的良媛。 为当下东宫最低我位份。 不过却是得了皇后娘娘的几分怜惜,竟是把小郡主送回了孙良媛身边抚养。 这孙良媛也是感恩戴德,便是跪在地上对皇后娘娘磕了好几个头。 太子妾室有了身子,乃大喜。 就是当朝皇上得知了此事,也是面露喜色,停下了手中批折子的活。 “当真?是玄儿之妻妾有了身子?” 一旁的公公笑着再次肯定道:“此事为千真万确,正是太子之妾,若是无差错,明年东宫定会添一个新的小殿下。” 皇上站起身,往来走了几步,转头询问了那公公道:“是哪家的女娘?” 张公公:“回禀皇上,是尚书家的。” 皇上微微迟疑地看向那公公:“太子妃?” 张公公 :“皇上想错了,太子妃虽也是尚书家的,可尚书家的女儿可不仅只有太子妃一个女儿,有喜事的是尚书家的四姑娘。” 说到这,公公却是迟疑半晌道:“那尚书家的四姑娘,是经历过一番事了,才得以来东宫侍奉……” 皇上坐回了龙椅上:“同朕说说为何事?” 张公公停顿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是为……这姜家四姑娘是嫁过人的……” 皇上听罢,脸色果然多了几分不满:“老二不是对女子最为挑剔?朕给他送过那般多的美人,他都置之不理,推脱不要,如今竟是宠幸一个有过夫婿,还有过孩子的, 为何无人同朕说?” 张公公当即就是跪在了地上,说道:“皇上可莫要气恼,且不说咱太子爷这般挑剔,若是皇上再处置了这个好不容易看中的,岂不是……得皇孙越发困难,这大臣们岂不是更要逼迫陛下,逼迫太子爷了,那流言蜚语怕是要满天飞了。” 皇上眉头皱了皱,冷哼了一声,冲着张公公摆了摆手:“朕知轻重,不过是想不通老二怎就这般……与旁人不同。” 说着皇上似想起了什么,眼中的不满越发深了:“朕起初给他寻妻,不过是看上了尚书家的女儿,听闻了尚书家的几个女儿皆是貌美不俗之辈。那时也未曾指名道姓,让老二娶哪个女儿,这姜尚书怎就将二女儿的生辰八字递了过来?若是递了四女儿的,不正好!” “若是如此,选对了人,老二岂不是早就有了子嗣,何愁那般多的事!” 张公公听了,也是唏嘘不已,皇上从前为太子殿下定亲之事,他也是知的,的确如皇上所说,只指明了是尚书家的女儿。 谁曾想,这尚书大人竟是只递过来了二女儿的生辰八字。 这个小女儿却只字不提。 太子迟迟无子嗣…… 可是耽搁了不少事。 皇上和太子得了不少议论和麻烦。 张公公:“虽是迟了些,可也是幸好,咱太子如今是又有了子嗣,那姜侧妃也是个安分的,想来不会出差池。” 皇上喝了一口茶,开口:“也罢,不论是谁,只要谁可给朕生下孙儿,为太子延绵子嗣,皆好,皆可得赏赐……你去拿些好物件赐予那太子姜侧妃。” 张公公听了,这才擦了擦头上的汗,领了命:“是!奴才遵命!” 瞧着皇上面上虽有些不甘愿,张公公却是知,此刻陛下也是心中欢喜的。 且不说这皇太子如今还无一儿,到底是遭人笑话。 这大臣没少用此事说道。 东宫未曾有芯郡主之前,更是在坊间传谣,说太子爷是不能行的。 更有胆大妄为之辈谣传皇上作恶杀戮太多,才是生出了太子这般的儿子。 皇上大怒,更是为太子子嗣事操了不少心。 也是生下了小郡主,才是打破了流言蜚语。 总之如今,还是要太子有一子才可彻底平息。 …… 瑶尘轩。 姜浓由着那人抱着,坐在软榻上,不得已贴在他硬实胸膛上。 她听着这人胸膛的响动,总是觉得,和平日里不同了。 那处的跳动更甚。 总之是震人耳朵的。 她也久久没有从方才殿内所发生的事中缓过神来。 这孩子,来得,是有些意外。 可,也是正常的。 他回来后,便是常常缠着她,比着从前要得更多,更久了些。 又是连着好几日。 他甚至有好几次…… 想来也是想要孩子的。 而她,自然也想要个孩子。 有了这孩子,她往后便是也无须怕了。 “如今可是好些了?可还有不适之感?” 耳边传来了沙哑的声音,比之从前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小心翼翼。 倒似刻意压低了嗓子 。 姜浓动了动,想抽出在他掌中的手,可惜,却是被他扣得紧,动弹不得。 他似乎也是发现了,犹豫了片刻,松了些,没有从前的那般强硬。 姜浓:“是好了些,方才喝过药后就无不适了,殿下无须,抱妾这般紧。” 若是论以往,他是断然不会松开的。 可如今,周玄绎竟是微微垂下眸,深看了怀里的女子一眼,手中的劲松了好些,虚搁在姜浓的腰间,时不时地看一眼姜浓的腹部:“这下可好些了?方才是孤弄疼了你?” 姜浓摇了摇头,抬头望向那男子的面,发觉那清冷的面上,竟多出了几分小心和彷徨,他眉目很深,一双寒眸摄人心弦,不如从前那样肆意。 姜浓腰微微抬起,挽住了他的脖颈,望着周玄绎道:“殿下,妾有了,你可欢喜?” 第84章 任其去留 第84章 周玄绎嘴角微扬,含着几分笑意,扣住怀里女子的腰肢,那双眸中却带着极为认真的神色:“孤自是欢喜,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欢喜。” 姜浓迟疑地看了周玄绎一眼,有些不信,避开了他的眸子,话音都有些怪异:“当真?殿下又不是第一次做父亲,那孙良媛不,不也是有过殿下的孩子,作何妾有了身子殿下就最为欢喜?妾才不会信。” 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快的笑,可姜浓看过去的时候,却是发现那男人神色如常。 那金贵的人开口,同她低低地说了起来:“不信?要孤如何说你才信,孤不屑说谎,更不会诓骗你。” 声音低沉的音环绕在耳畔,竟是叫人听得耳朵都是痒的,忍不住想堵住才好。 可到底,姜浓的手如今是被某人扣住的,动弹不得。 那人还没放过她,竟是还继续开口,嗓音一次比一次叫人听得怪异,伸手想阻住。 “孤与那孙良媛是意外,绝非你所想的那般……她得了孩子,便是把她接入了宫,孤与她……再无第二次亲密无间。” “孤只想与浓浓,只想与你亲密无间,有我们二人的孩儿,共赴云……” 这人还要继续说,姜浓却是听不下去了,抽出手捂住了这不知羞耻的人嘴。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可显然,他竟是并没有善罢甘休,爽朗地笑了一声。 他极少会这般流露喜意。 姜浓神情一怔,当即就是移开,那人的眼中似带着勾她的什么东西,寸寸灼烧着她的脸面。 没物堵住他的嘴,周玄绎便是又肆无忌惮了起来。 “怎么?浓浓还不信孤?孤对那孙良媛的确毫无情谊,更是连怜惜之情都无……倘若她们何人想出宫,孤都不拦不阻的,任其去留。” 此骇人言论,让姜浓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周玄绎。 她有想过太子不喜太子妃孙良媛等人。 可却是没想到,太子竟会这般大方,放任妻妾出宫?任其去留? 是因不在意,还是太子本性纯良,无论谁离开东宫,他皆允皆许,皆会给之一条生路? 姜浓忽然想起,她是听过一些东宫老嬷嬷所说传言的。 ——殿下恐怕从未宠幸过太子妃。 ——太子从前去太子妃那里,只为了给太子妃一份体面,未曾临幸过。 她起初听时,却是不大信的。 她虽有些看不懂太子。 却知姜茹。 依着姜茹的性子,她不会甘心,倘若她未曾被临幸过,绝不会引荐她人,也不会让其他女子早她一步得逞,那么就不会有她入宫的事。 可如今,她却是疑惑了。 殿下这般,或许当真…… 可她却是又听闻过,那个常良娣是有过孩子的。 却没能保住。 可无论如何,皆无那般的重要。 姜浓仰着头,轻轻地扣了扣太子胸前的祥云绣样,低声说道:“那,倘若妾是离开东宫,殿下也愿意吗……” 刚是说完这一句话,姜浓就是发觉下颌被男子用力捏住了,她是觉得用力,却并不疼,只是觉得,被扣得难受。 耳边是男子不满和威胁的声音,还带着几分低声轻哄,甚至是若有似无的低语祈求:“莫要给孤开玩笑,孤会当真的。” 姜浓颤了颤眉眼,被迫与那双凌乱却不失威严的眸子对视,眼角含着几分软和哄:“妾就是,问问看,殿下对妾好,妾自不会离开,更舍不得离开殿下。” 周玄绎眸中的阴暗之色,这才消了几分,放开了手,落在小女子的后颈,轻柔地捏了捏:“谁都可离开孤,你却不行,若是你当真胆大妄为,孤便是要把你困住……永远离不开孤。” 姜浓身子轻微颤,却是听着这般的声音,又觉得多了几分怪异的欢喜。 她想,她定是傻了疯了,才会觉得他说的这些吓唬人的话好听。 “不可离开孤,往后孤都随你,你要什么孤皆给你要来,抢来,可好?” 姜浓怔怔地看着那低声哄着她的男子。 心口微微地发酸发涩。 他的确是对她极好。 甚至比自小宠爱她的祖母对她更好。 祖母疼爱她,却更疼爱她爹爹。 若是叫祖母选,她定会选她的父亲尚书大人。 可她仍旧知祖母是好的,是在姜家待她最好的人…… 祖母离开后,便是再也无人能给她想要的,能为她抢旁人的东西。 要知道,她起初来这东宫,是来保命的。 没想到,会得他的这般宠爱。 或许不久之后,还会有一个孩儿…… 周玄绎:“为何不应声?” 他似有些急,疑惑她为何不回他的话。 姜浓便是望着他的那双眸子, 轻轻地靠过来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之上,点了点头,道:“我听殿下的……” 周玄绎揉了揉怀里人儿软糯的腰肢,低声嗯了一声,垂头吻了吻那发丝:“孤会护好你,和我们的孩子……谁都不可伤害你们。” …… 太子妃院内。 如今是院门紧闭着,任何人皆不可入,不可出。 金嬷嬷急匆匆端着熬制好的安神汤,入了屋,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和碎了一地的好物件,绕着来到了那歪在软榻上,神情木然的主子跟前。 “娘娘,娘娘喝些安神汤,睡一觉就是要好了,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只需娘娘你想通了,一切便是皆是小事的,娘娘何必这般自己作践自己?” 软榻上的太子妃抬起发丝凌乱的头,神色木讷,冷冷地看着走过来的常嬷嬷:“我作践自己?是你们在作践我!若不是父亲母亲将姜浓那个贱人带入宫中,我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太子妃:“倘若那姜浓未曾来宫中,该有多好!殿下便是皆不宠爱,我还是独一份的太子妃,便是何人也不可越过我去!又如何轮得了姜浓这个生过一个孽种的贱人,在我面前多说一句话!” 常嬷嬷满眼心疼地望着太子妃,将手中的安神汤搁在一旁的桌子上:“娘娘,娘娘你莫要如此,你这般是要扎老奴的心啊……四姑娘她再是如何,也只是侧妃,是越不过娘娘你这个正妃娘娘的。” “她就是生了孩子,生了孩子也是只能为侧妃,是在娘娘下面,要听从娘娘的……” 太子妃姜茹苦涩一笑:“她听我的?现如今,她不过是个小小侧妃都敢对我不敬,若是她再有一个孩子,便是再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说着,太子妃便是用帕子擦着脸上的泪:“父亲母亲说,叫姜浓来,不过是为了我可在东宫安稳,可如今呢?他们分明是送了一匹饿狼来!要喝尽我的血!让我不得安生,想抢走我的一切!” “说什么,四妹妹要是真得了宠,有了子嗣,那孩子便是我的了……如何是我的?殿下这般宠她,只是听说了她有了身孕,竟是丝毫不顾及地为了她重罚了我!只为给姜浓出气!我何错之有?” 太子妃说着,泪也是克制不住地往下流,任由着常嬷嬷擦拭着:“我若是要姜浓的孩子,何人会应我?且不说姜浓,就是太子!皇后娘娘!无论何人都不会帮我应我!姜浓更不会如从前许诺的那般,会把她与太子的子嗣给我抚养,叫我亲娘!” “我如何能有孩子?常嬷嬷你说,我该如何有孩子?太子他如今一丝颜面都不肯给我,便是装一装都是不肯了,似,似生怕旁人误会一般!” “我才是他的妻子,分明我才是他的妻子!” 太子妃哭得惨烈,便是在常嬷嬷面前也丝毫不避讳。 常嬷嬷看的是心疼不已,眼睛也红得很:“娘娘,娘娘莫急,还未到时候,终究是有法子……是个人都是有软肋,四姑娘更是如此,且不说女子生孩子是过鬼门关,她能不能活下去尚未有定论。就是娘娘你还有姜家,尚书大人和夫人护着。” “姜侧妃无论如今如何贵重,也是要顾念着她那个孽障,顾念着夫人和老爷……” “娘娘且安心,东宫的正主娘娘只会是娘娘您,旁人皆是当不起,也是没命当的……” 太子妃吸了吸鼻子,擦了擦脸上泪痕:“当真?” 常嬷嬷:“自然……” 太子妃紧揪着胸前的衣料子,眼中涣散,她想起了赐婚后,太子是来寻过她,单独给她说的话。 至于说的什么,她至今仍旧不想回忆。 她那时只想当这个太子妃。 他也应承了要给她体面,让她当这个太子妃。 可如今呢!体面在何处?被他关了禁闭,就是体面? 她当这个太子妃,为了他容忍了这般多,如今……也别怪她不懂事不贤惠! …… 姜侧妃有了身孕。 这几日,瑶尘轩接连得了贵人的赏赐,且不说皇后娘娘,隔几日都是要命得力的嬷嬷送好东西来。 就是圣上那里也得知了此事,送了赏赐来,只为叫这个姜侧妃安心养胎,不可出差池。 如今太子妃被封禁,东宫后院诸多事宜需有人操持。 听说如今是交给了覃侧妃代管。 至于为何不交给风头正盛的姜侧妃,自然是因如今的姜侧妃有了身子,不好过多操劳,由着皇后娘娘做主,将此事交给了覃侧妃。 而如今瑶尘轩内,自然人人都是欢喜的。 就是干活洒扫的脸上皆是有了笑意。 伺候的主子姜侧妃身子有了喜,他们这些大小伺候的,无论是谁都得了赏赐,快是顶上了一年的俸禄。 自是要仔细地干活,不敢出什么差池。 要知道,姜侧妃倘若是真出了什么差池,或是在何处摔了一跤,他们这些伺候的,也是要赔命的。 总之就是伺候好了有赏赐,伺候不好了,是有性命之忧。 无人敢不仔细伺候。 自被太医诊出喜脉,姜浓这几日才是察觉到身子的异样。 虽没有怀小团儿之时的剧烈呕吐,却是越发的懒散了,便是时常在外头晒太阳都是想睡的。 昏昏沉沉的。 不过幸好,她如今吃食不如怀小团儿那时困难,姜浓是觉得这一胎是个乖巧的。 可这个想法没生出几日。 姜浓就是连忙将那话收了回去。 腹中的这个,也是个折腾她的,开始呕吐的毫无征兆,山珍海味摆在自己面前,也是该吐的吐出来,该难受的难受。 夜里也是不安稳。 总之,是折腾了不少人。 就是日日来瑶尘轩的太子爷,也是因着姜浓不肯多吃,无故迁怒斥责了御膳房的御厨们。 哪怕是太子千岁亲自夹菜。 姜浓倘若有兴致多吃了一口,转头也是可吐得干净。 弄得整个瑶尘轩伺候的皆是慌了神。 “让御膳房重做!” 太子爷清冷的一声,叫众多人皆是一惊,身上直冒冷汗。 第85章 小心些才是 第85章 姜浓忍着吐意,伸手压住了周玄绎的手,秀眉微皱着:“殿下先等我缓缓,就是再好的吃食摆在我跟前,我也是不想吃的……” 周玄绎转头望向那面色虚弱的女子,才是缓和了些面色,看向了她那还未曾隆起的腹部,眉头微微轻皱:“原以为他是个听话的……没承想,这般会折腾人。” 姜浓揪着周玄绎的衣角晃了晃,眉眼含着湿意,轻声道:“孩子皆是如此,太医说过些时日便是可好……” 这般说着,姜浓看了一眼那桌面上的吃食,指向了那蒸得软糯的糕点,看了一眼周玄绎,道:“殿下,妾想吃那个。” 姜浓此话一出,屋内外上下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连着这边的太子爷都挑了挑眉,眉头略松。 拿起筷子为似馋了般的小女子夹了一块软糯香甜的吃食。 放在小女子面前。 待到那人吃下了,紧皱的剑眉才松了些。 众人瞧见了太子屈尊伺候妾用膳之情景,皆是见怪不怪,无不妥之感。 因着这段时日,他们是见惯了殿下亲自为侧妃夹菜,见惯了太子爷对侧妃百依百顺。 不过是夹个菜而已,日日都能见。 这姜侧妃多吃一口,更是能抵上太子爷自个吃上十口百口。 如此娇惯着,就差把宫中所有的好物皆呈到姜侧妃跟前。 梁公公站在一旁,心中也是觉得五味杂陈。 他跟在太子爷身边小大半辈子了,从前何时见过他们爷这般对人轻言软语过,只为让这侧妃娘娘多吃一口。 搁在以前,他是万般不信的。 就是太子爷在皇后,皇上跟前也是从未这般过。 连着姜侧妃用过的筷子,他们殿下都是丝毫不嫌的。 甚至还……乐在其中? 他是时常觉得是自己老眼昏花,才会看到这种情景。 更叫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家主子这段时日忙里偷闲还看起了妇科杂书来。 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他都嫌污秽眼睛。 太子竟丝毫不嫌,还叫来了王太医仔细盘问。 不知的还以为他家太子是想学治病救人了呢! 这让梁公公想起了孙良媛怀太子第一个子嗣时的情景。 太子得知后,安排了他好生照拂,不可出什么闪失。 他自也满心想把孙良媛照顾好,毕竟是殿下第一个孩子。 孙良媛也是有和姜侧妃同样状况,吃了何物都心慌呕吐,便是也瘦了许多。 他看着事情紧急,恐怕伤了孙良媛腹中的小殿下,便是也禀告了太子爷。 太子爷那时得知了,竟只是看了他这个奴才一眼,皱着眉头冷着脸问他:“寻孤有何用?” “孤又非太医,她想吃什么,你自去给她寻。” 他如今还记得,描述了孙良媛日日呕吐,吃不下食之时,殿下听了后嫌弃皱起的眉头。 他定是没看错的,殿下那神情就是嫌弃,期间只去看了孙良媛一回,那孙良媛还在殿下面前干呕吐了一回,殿下当即站起了身,毫不留情地离开了映菡院,似一刻都不肯滞留。 梁公公如今还深刻记得,那孙良媛是何等懊恼的情景。 如今瞧着,哪里来的嫌弃,是恨不得为姜侧妃受苦,恨不得以身代之的模样。 这几日更是,姜侧妃吃不下饭,他们太子爷也食欲欠佳,提点了好几回御膳房。 便是弄得东宫人人自危。 生怕把姜侧妃之事办不好,或是得了罚,让太子爷认下脸了。 想想孙良媛,同样是为殿下孕育子嗣的,差距当真不是一般的大。 便似个人都能瞧出来不同。 由此可见,不是母凭子贵,而是子凭母贵。 梁公公此刻是觉得,也是幸好他机灵,看出了这姜侧妃非什么池中之物,未曾得罪过,若是不然,他今日恐怕是要肠子都悔青,不好办事了。 吃过了饭食。 姜浓也是有了几分气力,望着身边那站着似不打算走的男人,迟疑地问了一声:“殿下待会儿无事?” 男人点了点头,信步来到了姜浓跟前,轻顺着姜浓那留了一半未曾挽起来的发丝:“为何如此问?” 姜浓摇头,便是也忍不住困意,望着男人那张俊逸的面,扯了扯他的衣裳道:“妾是困,想睡片刻,殿下无须陪妾了,可去办公。” 男人似没想到女子会这般说,手中的动作微顿,眸子一暗,靠近了挽住了那仍旧没有丝毫变化,盈盈一握的腰肢。 “孤陪你,孤也累了,要歇息。” 姜浓眨了眨眸子,乖巧地点了点头,却似想到了什么,看向了那边她平日里小憩的软榻。 她是习惯了在那软榻上小憩,可那软榻可容得下两个她,也可容下她和小团儿,却是容不下两个太子爷! 太子爷身量,到底是挺拔伟岸的,自从他是从西戎战胜回来,更是身量宽阔了好些,打眼一瞧,就是可知他不是什么读书人,而是活脱脱的武将。 “怎么了?”太子爷显然是察觉到了姜浓的迟疑,询问道。 姜浓扯了扯腰间那双硬实的手,指向了那边的软榻,仰头对着周玄绎低声说道:“那软榻,躺不下你我二人。” 说着,姜浓带着商量的语气说道:“若不,殿下去旁处歇息,可在床榻上,也是宽敞,妾单独在软榻歇息……” 话没说完,姜浓就禁了声不再言语,因着那男人变了脸色。 本以为男人会一走了之的。 可是谁知,冷着面的太子爷还是开了口,所说的话还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无碍,你我二人能睡下。” 姜浓睁大了双眸,问:“怎可?那般小的地方,殿下和妾如何……” 还未曾说完,就是被他强硬地打断,丝毫不让姜浓再拒绝一句:“你可睡孤身上,你总是爱睡,夜里也是时候在孤身上歇息,便是也……” 姜浓赶紧跳高了些,捂住了男人的嘴,双目闪躲,脸颊红润,如何也不敢松手,让这男人胡说八道污蔑她。 “殿下莫要再胡言了!”这软糯的话音中还带着几分威胁。 刚说罢,就是感受到面前之人揽着她的腰肢,恐她站不稳的男人低声笑,那沙哑的声音更是显得宠溺,似姜浓说什么便是什么。 见男子当真不会再说了,姜浓才是放下手,却是脚尖还未曾着地,就是被某人轻飘飘地抱了起来。 耳边还传来的男子胸前的震声低语:“还是这般轻……” 没等姜浓反应过来,就是被安置在了软榻上。 那男子将她牢牢地锁在怀里。 不让她挣脱。 “不是累了?孤抱你歇息……睡吧。” 姜浓听着他胸膛的震音,也是不想和他争辩什么了。 他说得也不错,她也习惯了被他搂着睡。 如今,她便是满身的困意,眸子渐沉,在那人的胸膛蹭了蹭,低低地轻嗯了一声,彻底睡了下。 却是不知,抱着她的男子,却是眉眼深沉,望着她,半分未曾合眼。 …… 这一日姜浓收到了一封家书。 是尚书大人亲写的。 姜浓并未看,而是叫身侧的云芝将那信读一遍。 姜浓躺在软榻上,听着云芝清亮的嗓音。 “……浓儿有孕,实乃我姜家之幸事 ,为父必上告宗亲供奉香火,以告祖宗……还望吾幼女,能感念圣恩,莫要因身怀龙孙,便使了性子不顾其他……也必然要知姜家之难,知亲人之福祸为相依,不可只顾自身……你二姐为太子妃,因惹恼了贵人,如今正处困境,若是浓儿可扶持一二,向贵人美言几句,太子妃必感念姐妹情深……” “……莫要因小失大,姐妹之情又为一母同胞,她若富贵,你自也可享受一二……你之子,是姜家之外孙,必也是你二姐姐之子,姊妹二人,互商有量,才可厚……” 姜浓吃着口中的果子,听完了云芝所读之言。 眉眼都是未曾多动一下。 收到了这封所谓的家书,她是已然猜到结果了。 父亲能对她说些什么? 母亲又可对她说些什么? 多不过是父亲母亲以长辈之姿,行威胁她之行。 提点她要与太子妃姐妹情深。 若是不然,他们也无旁的话可说。 见云芝读完了,一副为难欲言又止的神情,姜浓也是觉得好笑。 云芝就是这般,容易替她伤感,虽不是个能想开的性子,可却向来对她忠心不二,毕竟是自小随着她一同长大的。 左右看了看,姜浓问了一句:“小团儿呢?” 云芝将那信收了起来,搁在了一旁的匣子里,似又想到了什么,面色是比着方才还要难为几分,道:“当是在书房里看书,不若奴婢叫小公子过来。” 姜浓点了点头,望着外头枝丫抽条出来的青绿叶子。 也是一番清新自然,身子上的呕吐之意也渐渐淡了些。 小团儿是跑来的,见了她,便是小腿捣腾着朝着她这里跑。 一下子就埋入了她的怀里。 一旁的云芝和七婆子见了,皆似吓了一跳,赶紧劝着道:“小公子当心些,侧妃近来身子不适,不可这般被冲撞。” 第86章 她一人的孩儿 第86章 姜浓轻抚着小团儿的肩膀,却是在听到了七婆子和云芝之言后,发现怀里的小人儿身子微微一僵,慌忙地从她怀里钻了出来,低着头一副犯错了事的模样。 瞧见此情景,姜浓心尖一痛,连忙蹲下身子,将小团儿搂在了怀里,轻言细语地安抚说道:“娘亲无碍的,不过小团儿往后莫要跑得这般快,若是跌倒了,娘亲也是要心疼的。” 小团儿这才仰起头,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便似能钻入人心尖似的,叫人看了满心的疼爱怜惜。 他用着软糯的嗓音询问:“真的吗?” 姜浓揉了揉小团儿肉嘟嘟的小脸,虽是不如从前他小的时候好捏了,可还是有些肉的,特别是小团儿笑起来的时候,她便是回回见了,都是忍不住想捏的。 “自然,小团儿受了伤,娘亲自是心疼得很,难受得吃不下饭的。” 小团儿听到了此话,显然很是兴奋,可手脚之间仍旧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还时不时望了一眼姜浓那扁扁的腹部。 姜浓瞧见此情景,心尖莫名一紧。 小团儿聪慧,虽是还小。 可这宫中多是在墙角乱嚼舌根,胡言乱语的。 便是她吩咐了下去。 打点了那些照顾小团儿的奴婢,仍旧是被小团儿听到了不好的话。 这段时日,她也是恐怕小团儿多想,日日叫小团儿陪她午时安睡,但凡周玄绎不来,她必是要和小团儿一同用膳歇息的。 可就算如此,她也恐怕小团儿听到一些难听的。 她总想解释给小团儿听,让他莫要害怕,莫要多想…… 可到底,她怕说错一句…… 这几日瑶尘轩上下伺候的人的心力皆是在她身上。 哪怕是七婆子和云芝,都是过于重视她腹中孩子。 她恐怕,若是这孩子当真出生了。 依着小团儿这般聪慧的性子,如何察觉不到不同…… 待到那时,小团儿会探究他是如何出生的。 会探究他的父亲是何人。 待到那时候,她真怕……会伤了他。 总不能说,他的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狂徒,侮辱了她的母亲。 难不成诓骗他说,他的父亲是沈世轩?她听着都是觉得膈应的。 总不能胡编乱造一个父亲…… 姜浓站起身,拉着小团儿手,来到了软榻上,半抱着小团儿,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发丝,在他耳边喃喃细语:“若是娘亲受了伤,小团儿可是会心疼娘亲?” 小团儿马上仰起了脑袋,担忧地上下打量起了自己的母亲,小眼睛都是险些急红了,焦急地询问道:“娘亲受伤了?何处受了伤,可痛?” 姜浓制住了他那慌张的手,轻笑着道:“娘亲说的是倘若,娘亲好好的……未曾有何处受伤。” 小团儿这才似一知半解般,朝着姜浓认真地点了点头。 此刻小团儿的小身子比着从前在她怀里放肆,姜浓竟能清晰地感受到几分异样的僵硬。 还未开口询问缘由,就是见小团儿脸上多了几分为难的表情,移了移小屁股,低着头,用稚嫩的声音朝着她开口道:“娘亲,暻儿如今重了,无须娘亲抱的。” 姜浓愣了愣,还未曾反应过来,就是见怀里的小人儿滚到了软塌的一侧,尽力不压着她,敦实地坐在了她旁边,撅着小屁股冲着她天真无邪地笑了笑。 “暻儿如今是大孩子了,无需娘亲抱的。” 姜浓低着头怔怔地看着一侧的小家伙那看似无忧无虑的笑脸,心口一涩,眉眼酸涩得紧,久久发不了声。 不过身旁站着的腊月和七婆子却是开了口。 腊月:“小公子果真是懂事了,长大了,如今都知道体贴侧妃,心疼侧妃如今身怀有孕身子不适,不过往后还是要慢些,莫要冲撞了侧妃和她腹内的皇孙。” 七婆子:“小公子是大孩子了,便是也看了好些书,自是知道如何孝敬母亲,如何疼人的……长大了必然是个有大本事的。” 姜浓听着这些话,却是觉得格外刺耳。 难听极了。 恨不得,马上堵住小团儿的耳朵。 小团儿如何是大孩子了? 他分明还这般小。 不过只有三岁多些。 知道理,喜读书,不喜玩乐,便是当真是人口中的大人? 她的小团儿分明小得很! 凭什么要他懂事! 姜浓沉着面,将小团儿搂入了怀里,看向腊月和七婆子。 “七婆婆你和腊月当知的,那小郡主同小团儿一般大,什么道理都还不知!小团儿也无须知,更无需你等这般事事提点他,教育他!他若有错,自有我这个母亲说教!” 腊月和七婆子似也意识到方才所说的话。 当即就是点头,单独夸了小团儿好几句,未曾再提什么有身孕,皇孙之类的。 到底这小公子是她们看着长大的。 对他如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 是看不得他当真伤了心的。 方才说了那些,也是过于欠考虑了。 总是觉得,小公子能懂事些,往后的日子也能过好些,更能得几分宠爱。 是要早先提点着,让小公子知道何为尊卑,何为倚仗,才能在宫中待得长久,待得好些。 毕竟这小公子不仅是要靠侧妃的,还是要靠侧妃腹中的孩子。 总归是一母同胞的,有侧妃在,那小皇孙也是要称小公子为兄长的。 可到底,虽是同母,并非同父。 侧妃如今腹内孩子的父亲,可是大昊储君。 若是无意外。 便是往后的圣上。 那孩子,倘若是个男婴,恐怕还能成这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 是如何也是要小心奉承着,不可冲撞,要恭敬着的…… 可说到底,小公子如今小,他们这些人日日提点着,总是不利于小公子的成长。 侧妃早先虽是提点了莫要胡言。 可到底是没把持住。 如今看着乖巧地躺在侧妃怀内撅着屁股,似生怕听到什么一般的小小人儿,七婆子是满心的懊悔。 小公子是还小的。 如何听得了这般话…… 姜浓见七婆子和腊月面上的愧疚之态,也是知她们心中依然是知轻重的。 便是不再提点她们,只是顾着怀里的小团儿。 还未等她开口,怀里的小团儿就是忽然问了一声。 “娘亲,娘亲腹中是有弟弟或是妹妹了吗?” 姜浓身子一僵,旋即捏了捏仰着的小脸蛋,对着一脸疑惑的小团儿,自然也没想过隐瞒,道:“是,许是明年小团儿四岁后,就可看到比小团儿还要小的弟弟或是妹妹了。” 说了此句,姜浓犹豫了片刻,轻声询问道:“小团儿可喜欢?” 怀里的小团儿当即就展露了笑颜,露出了几颗白牙,一双晶亮纯粹的眸子,熠熠生辉。 “暻儿喜欢,娘亲喜欢,暻儿也喜欢。” 说着,暻儿低头,细数着手指,掰一个说一个道:“娘亲喜欢,七婆婆也喜欢,云芝姑姑喜欢,腊月姑姑喜欢……暻儿自然也喜欢。” 姜浓低头,抓住了小团儿洁净白嫩的小手,认真地说道:“小团儿错了。” 小团儿疑惑地睁大了双目,似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歪着小脑袋问:“暻儿错了?” 姜浓这才又松开了小团儿的手,将那小小的手搁在了自己的掌心,让小团儿握着拳头。 小团儿最为听母亲的话,他便是把拳头握得紧紧的。 姜浓先是松开了小团儿的一根手指,低声用温柔极了的声音说着:“娘亲喜欢小团儿。” 随后,姜浓便是学着小团儿方才的模样,一根一根掰开了其他的手指…… “七婆婆喜欢小团儿,云芝姑姑喜欢小团儿,腊月姑姑喜欢小团儿还有……” 说到这里,姜浓便是停顿了片刻。 小团儿也是疑惑极了,眸子扑闪着,有些羞涩,又好奇地看着姜浓。 姜浓也不再打马虎眼,道:“娘亲腹内还未出生的小团儿的弟弟或是妹妹,也喜欢小团儿,因为小团儿是他的哥哥。” “没人不喜欢小团儿,小团儿这般可爱乖巧……又是聪慧极了,会读书还会写字,人人见了都是要夸小团儿,想抱抱小团儿的。” 听了姜浓的话,小团儿的眸子越发的亮堂,便似装了天上的星辰一般,叫人瞧见了都忍不住想将面前的小人儿抱在怀里,好好亲昵一番。 小团儿当是有些羞涩的,便是脸颊都是有些粉红的,时不时看一眼姜浓,又时不时看了一眼姜浓的肚子。 伸出了小手,小心翼翼地搁在了姜浓的肚子上,用稚嫩的声音问道:“真的?他真的会喜欢小团儿吗?” 姜浓用再温柔不过的声音道:“自然,母亲保证,无人不喜爱小团儿,就是太子,他也喜欢小团儿,也觉得小团儿聪慧。” 说完了这一句,怀里的小团儿猛地抬起头,眼睛越发的期待和亮了,眉眼都带着几分期许:“他,他也喜欢小团儿?” 姜浓笑着,也是明白儿子说的那个他是谁。 于是姜浓冲着小团儿点了点头,很是认真地说道:“自然,小团儿人人见了都会喜欢,就是小团儿的名字,都是他给起的,若是他不喜欢你,为何要给你赐名?还是这般好听的名字。” 说着,姜浓就是继续道:“他从前还夸过你长得好,夸过你聪慧非常。” 小团儿面上的羞涩之意更多了些,便是两只小手搅在了一起,时不时看了姜浓一眼,重复了好几句。 “娘亲未曾骗小团儿?” 姜浓忍不住笑道:“未曾骗,若是小团儿不信,大可问问七婆子,或是问一问云芝腊月,她们可是皆知道的。” 只见小团儿还当真转头,仰着小脸,满脸期待地看着那边七婆子和腊月云芝。 正是惭愧的几人,当即就是使劲点了点头。 七婆子道:“侧妃说得不错,小公子的名字的确是太子亲起的,想来是十分喜爱小公子的。” 腊月:“是呀是呀,听说小郡主的名字,太子爷都未曾用心想,是旁人给取的。” 云芝:“太子爷还问了奴婢好几次小公子的功课,习的什么书,学得如何。” …… 这你一句我一句的,硬是把小团儿说得小脸红得似熟透了的浆果。 可爱极了。 小团儿害羞时,就是喜欢藏在姜浓的怀里。 撅着屁股,不让旁人看他的脸。 姜浓也喜欢逗他。 他便是会钻得更深了。 如何也是不肯出来了。 看着小团儿的这副模样,姜浓才是心中放松了些。 她总是期望小团儿可健健康康地长大。 往后活得舒畅就是好。 就是往后他有了自己的主意,她也希望在此之前,她能护好他,给他最好的才是。 他不是旁人的儿子,没有父亲,唯独是她自己一人的孩儿。 作为母亲,她自是要护住他的…… 姜浓如何也是没想到,小团儿是害羞着,竟是在她怀里呼呼地睡起了觉来。 想来,他是读书也累了。 瞧着儿子睡,她自是也很想睡。 她如今有了身子,本就易困的,听到了小团儿安稳的呼吸声音。 便是也顺着,躺在了一侧,将小团儿搂在怀里,安心地睡下了。 第87章 污蔑 第87章 听说这几日玄德殿出了一件事。 说是太子妃院内一个胆大妄为的女子,提着一食盒子,在玄德殿门外候着站了许久。 她是幸运的,恰好碰到了从外归来的太子爷。 竟是不顾颜面地冲了上去。 要将手中的食盒子献上。 可还未碰到太子爷的衣角,就是被一旁的公公给推倒在地,四脚朝天,是丢了大脸面的。 如此行径,更是惹怒了太子爷。 太子开口就是要将此女子拉出去处置了。 可那女子显然不是旁人,而是有些身份和倚仗的。 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饶。 先是说了太子妃。 见无用,就是说起了她和瑶尘轩内的侧妃娘娘是自小长大的姐妹。 她为姜侧妃的亲表妹,从小感情最好,最深厚,便是比亲姐妹还要好,还要亲。 她若是出了何事,定会让姜侧妃好一阵伤心的。 浑身清冷的太子爷听到了此话,面色冷冽非常,居高临下地看向自称是东宫两位娘娘表妹的姑娘,沉声问了一句:“是姜侧妃派你来的?” 那姑娘便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谁知,却是被一旁的梁公公给打了一巴掌。 “若是胆敢欺瞒,便是性命也别妄想留了!” 谁知,那姑娘竟是被吓得硬生生昏了过去。 那姑娘是晕死了过去。 便是不好再审问。 可一旁清冷俊逸的面,似比平日里更冷了些,面色严峻,似要将那晕死过去的女子给泼醒,问个仔细。 一旁的梁公公见了,心知坏了。 今日无论如何,他也要查清楚这突然出现的女子是何来历,又是何身份,是否当真为姜侧妃安排过来伺候太子的。 于是梁公公当即就是跪在地上保证。 “老奴这就去查这姑娘的来历,必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可谁知,太子爷本是运筹帷幄,不急不慌的性子,搁在了姜侧妃身上,便是不好使了,竟变成了个耐不住的。 当下就是大步去了瑶尘轩。 冷着面,问起了如今金贵无比,怀着龙孙的姜侧妃! 姜浓疑惑地看着满身寒意的男子,命身边的腊月奉了茶。 才是发现那边焦急的梁公公,和他后面由着几个公公抬着的女子。 那女子似乎是晕了过去,低着脑袋,她一时间看不清是谁,可是她认识的人。 不过如今被太子抬到了她院内,定是和她有干系的。 还未等她看清楚那女子的样貌,面前满身寒意的男子就是开了口。 “此女子,可是你派她去寻孤的?” 太子爷说罢,那梁公公就是赶紧命人抬起了那女子的脸。 姜浓只是一眼,就是看清了是谁,不正是苏兰君,在太子妃院内待了许久的表妹妹苏兰君。 这边的梁公公是个好的,提醒了几声:“这女子是胆大妄为,竟在玄德殿堵殿下,见了殿下就似疯了般往殿下怀里扑,说要处置了她,她竟是搬出了好几个大人物,说了太子妃,又说了侧妃娘娘您!自称为侧妃娘娘的表妹,和侧妃娘娘姐妹情深,儿时情谊甚好。” 说着,梁公公还擦了擦头上的汗,补充了一句:“竟是还说,她今日前来,干出此等事,是授了侧妃的意。” 这边的姜浓还未曾开口,一旁的七婆子就是再也忍受不住了。 跪在地上喊起了冤:“太子爷可莫要信了这疯妮子所言,她的的确确是姜家的表小姐,可投靠的却不是我家侧妃,而是太子妃啊!” “太子妃为东宫正妃,若是有亲戚往来,也是要由着太子妃来招待,太子妃先前虽有意让这表小姐来我们瑶尘轩,我家侧妃当即就给拒了!话说来,在院内放一个未曾出阁的大姑娘是何意,我家侧妃也是懂得轻重的。” “况且,这表姑娘自小就和我家侧妃不对付,有何好物都要同我家侧妃抢上一抢,能拿的就拿,能顺的就顺,总是不如她所说的姐妹情深,殿下可莫要信了这表姑娘的胡言乱语。” 也不知是七婆子的声音太大,还是如何,这在地上躺着的苏兰君竟是转醒来了,第一眼便是看到了姜浓,连忙朝着姜浓那里去,眼神中满是祈求:“四表姐姐!表姐姐!你救救我,快救救我……” 也是幸好,七婆子利索,当即就是推开了要冲过来的苏兰君。 威胁了一句:“表姑娘可莫要胡乱来,冲撞了我家侧妃。” 这边的梁公公也是松了一口气,见太子爷不知何时,竟是站在了姜侧妃的身侧,已然将姜侧妃揽入了怀里护着,满脸寒意地看着那胡乱冲撞的姜家表姑娘。 苏兰君似被七婆子的这一推,给推懵了一般。 许久没反应过来。 待到再抬头,就是满面泪意。 盈盈地看着姜浓和太子爷这边。 似不谙世事,被人轻轻一折就会碎了的小白花一般。 “表姐姐,你,你怎可这般对我,你我,许久未曾见,兰君是期盼着与表姐姐见面,为何?为何如此待我?” 姜浓轻轻推搡了面前男子硬实的胸膛,发现推不动,便是只好作罢,朝着苏兰君淡漠说道:“表妹妹既说我等许久不曾见面了,为何在殿下面前诬陷我?说是我命你去的玄德殿外主动扑人身上去的?” 苏兰君被问得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眸子凄凉地望着姜浓。 “我,我没有,不是表姐姐从前安排我的,难不成是兰君会错了意?” 姜浓眉眼轻挑,探究地望着低着头的苏兰君,唇角勾了勾。 原她今日并非毫无准备。 苏兰君恐怕是早就想好了,若是失败了如何避祸。 想好了可得罪的,不可得罪的。 可到底,她是算错了…… 姜浓:“自你来了东宫,一直待在太子妃院内,莫约是有两年了,我等也是两年未曾见了,你如今生了此等没规矩的事,不是受旁人指使,反倒是受我的指使?” “若论姐妹情谊,你和太子妃才是真真正正的姐妹情深,两年未见,我是瞧着,你和太子妃是越发相像了。” 苏兰君心中咯噔了一下,面色几乎是要维持不住了:“怎会,家中人皆是说,我与四表姐姐最为相似……况且,表姐姐如何吩咐,妹妹都是要听的。” 这边的七婆子听了此话,险些没忍住冲了上给苏兰君一巴掌:“真是个脸皮极厚实的贱蹄子!竟敢污蔑我家侧妃!” “你还以为我家侧妃还和从前一般,任由你污蔑欺负了去?你也不瞧瞧,此处谁会听信你的鬼话!” “以为众人皆是傻子不成!看不出你的诡计?” 那苏兰君也是险些被七婆子的气势吓得腿都跪不直,跌倒在地。 期期艾艾地在那里仰着头,湿润着眸子望着姜浓这里。 如此模样,对着的不只是姜浓,还有太子爷。 姜浓望着苏兰君,眉头一皱,当真觉得这苏兰君讨人厌得很。 她不招她惹她,她竟主动凑过来找打! 姜浓抬起头,扯了扯靠得她极近的男子衣袖,眉目流转,带着丝丝的委屈和强硬,那眸光是个人见了都是会怜惜几分的。 “殿下如今来,是兴师问罪的,不信妾?” 周玄绎身子一僵,掩饰般扯开了与那琉璃般的眸子对视,随意看向旁处道:“孤是看这胆大妄为的女子无故诬陷你,实乃可恶,特意带来随你处置,也好威慑那些有心害你之人。” 姜浓抓紧了手中的衣角:“真的?” 周玄绎再次看了怀里小女人一眼,快速移开眸子看向了旁处:“是,孤就是如此想的。” 一旁震惊极了的梁公公:“……” 方才动怒冷了脸的是谁? 方才胡思乱想的又是谁? 便是他的错觉是吧。 他老了,眼睛也是花了,耳朵也是聋了,连着主子何时生了气,何时动了怒他都是分辨不出来了? 第88章 和谁相似 第88章 姜浓重新将目光移到了苏兰君身上。 趁着周玄绎不注意,从他禁锢人的怀里钻了出来。 朝着苏兰君那里走了几步。 “你指认的当真是我?是我让你去寻殿下的?” 那苏兰君此刻脑子似不运转了一般,便是一动不动的,脸色难看至极。 好些人皆是同她说,太子爷是个冷面冷心肠的。 无论是谁得罪了,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更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 可方才呢? 方才她是看错了不成? 那太子爷哪里像父亲母亲所说,像太子妃所说。 不是个能给人好脸色的。 那太子方才分明是在屈尊……哄姜浓! 姜浓!姜浓当真有这般的好? “梁公公,就是劳烦您,想尽办法审一审这个诬陷我的表妹妹吧。” 忽然地一声,叫苏兰君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是起来了。 猛地抬起头,却是看到姜浓娇艳无比的脸上,带着些残忍薄凉之色。 “兰君妹妹,梁公公是最会审问人的,你诬陷我,对我不义,便是也别怪我不救你……就是不知你被审后,可是还能出宫再嫁个好人家。” 那苏兰君吓得浑身颤抖,还未等梁公公上前来,她就是匍匐在地上,哭着喊着道:“是我!皆是我想的法子,与于旁人无干,更和侧妃无关,是我见殿下身旁无人伺候,无人关切照料,便是想了法子,想得殿下宠幸。” 梁公公上前,辱骂了几声:“竟是想挑拨侧妃和殿下,好大的胆子!说是侧妃的表妹,这般心思的表妹何人敢要!” 七婆子也是上前推搡了苏兰君一把,满眼的厌弃睥睨:“你自小就跟在太子妃身后,专门与我家侧妃作对,如今还想和我家侧妃谈什么姐妹情深?你的姐妹是太子妃!” 可这边的苏兰君却似没听到梁公公和七婆子的话一般。 便是朝着姜浓磕了好几个头,哭诉着求道。 “表姐姐,我求求你,求求你送我出宫吧,这宫中原就不是我想待的,是母亲和姨母,让我来的……” “在这东宫两年,我便是时常想家,求表姐姐许我回家吧,我往后再也不会给表姐姐寻麻烦了……今日是我鬼迷了心窍,听信了谣言。” “求表姐姐怜惜……” 姜浓看着那哭得面色惨白,浑身凌乱的苏兰君,委实有些看不懂。 依着苏兰君的性子和胆量,做不出今日之事。 定是有人在身后推波助澜。 至于是谁,自是不用猜。 她疑惑的并非为此事,而是苏兰君对姜茹的包庇之心。 她印象中,苏兰君总是跟在姜茹的身后,就是欺负人,也不过是在后头推人一把。 不敢真的露脸,与她对峙。 这苏兰君,从前的确对姜茹是真心的对待,真心的包庇。 可那是从前。 日子久了,恐怕会变。 而如今,让她没想到的是,这苏兰君竟还是这般,都是险些要弄性命了,竟还包庇着姜茹,不肯说出此事是姜茹指使。 她是不曾有过这般的姐妹情谊的。 也不知为何表亲的情谊比姐妹情谊更好。 如今,她也是不稀罕。 姜浓看向梁公公,眉目含着淡淡的笑意,道:“且是劳烦梁公公了,这苏兰君虽是唤我一声表姐,却是我二姐姐太子妃所带来的,便是劳烦梁公公斥责后,送回太子妃那里吧。” 梁公公自是笑呵呵地应承,便是叫了几位婆子和小公公,拉着苏兰君走了。 就是被梁公公拉远了,还是能听到外头苏兰君叫唤的声音。 “便是救救我一命又如何?你怎能这般无情……” “表姐姐就不怕姨母责备吗……” 闲杂人等是离开了。 姜浓这才面向那边同样看着她的太子爷,没忍住问了一句。 “殿下没有公务要忙?” 周玄绎望向那小女子,她总是柔柔弱弱的, 从前他是如何做,她都不会恼怒。 方才对那表妹之态,他并未见过。 她是少有的动怒。 “将要用膳了,孤陪你。” 姜浓自是应承,多看了这位今日莫名来的储君一眼。 想到了姜茹,又想到了方才的苏兰君。 苏兰君今日来,定是和姜茹有关联,许是也和母亲,和苏姨母有关联。 未出阁时,好些人曾说这苏兰君肖似她。 方才依着那苏兰君的仪态和穿着,更是一目了然的清晰。 这苏兰君在学她平日里的装扮。 连那梳的发髻,带着耳饰的颜色,以及她喜欢的淡烟紫色的料子……皆是和平日里她穿得如出一辙。 想来也是用心观察过她的。 姜茹必然是费了不少心思,想养一个对她忠心不二的,能得太子爷喜爱的,心甘情愿帮她的一个人。 这苏兰君的确是个上佳的人选。 就是可惜了,这太子爷,向来让人捉摸不透,未曾看上那精心装扮的苏兰君。 她方才也悄悄地偷瞧了这位爷看那苏兰君的眼神,想看他对苏兰君可是有什么不同的心思。 可她竟是一次都未曾瞧见,周玄绎在苏兰君身上多停留一分半刻。 好些次,她偷瞧,竟是被周玄绎捉个正着,那幽深的眸子黏在她的身上,甩都甩不掉,似在床榻上捏着她之态。 而今,她又有些分辨不清了。 周玄绎,大昊人人遵从的储君,到底是何心思? 他看似毫不在意是否有子嗣,不去雨露均沾,随着心意,半点不由他人,却是又在她有了身孕之后百般上心。 这就说明他并非不想要子嗣。 自她有了身孕。 有关她之事,他事事上心,亲力亲为。 便是比旁的她所知的,那些做夫君的要强百倍。 可她,明明不是他的妻。 用不着他这般上心疼爱,更用不着他这样百般讨好。 就是周玄绎什么都不做,她也会做好他听话懂事的侧妃。 她起初来时。 只是想保命罢了。 如今已然足够了的。 …… 本是说好的要一同用膳,可惜前头来了人,说是圣上寻太子有要事。 周玄绎便是深看了姜浓一眼,让她先吃,便是离开了。 姜浓送了周玄绎离开,莫名地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才是看着满桌的菜食,觉得索然无味,总归,她也吃不了多少。 如今是没了贵人,七婆子也是放开了性子,开始骂起了人。 “这表姑娘,便是以为穿着相似的衣裳,戴着相似的钗环就是可瞒天过海,就是变成了咱侧妃不成?” “从前她未曾长开时,的确和咱姑娘有几分相似,如今大了,我瞧着是越发肖似太子妃了!穿着那般颜色的衣裳丝毫不衬她!显得她黑。” “她就算和咱侧妃有几分相似,太子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瞧她方才那般的样子,殿下何时将她放在眼里过?” 七婆子说罢,云芝便是也忍不住开口道:“可不就是,她以为是天仙不成……咱太子爷如今连覃侧妃都还不曾临幸过,如何轮得到她去!” 正在喝汤的姜浓身子一僵,望着云芝和七婆子,迟疑片刻,问道:“他这段时日未曾临幸过旁人?” 七婆子意味深长地对着姜浓笑了笑:“可不就是,自侧妃你有了身子,殿下就是未曾来过后院了,虽是未曾留宿过咱瑶尘轩,却是也未曾去过旁处。” 姜浓心中说不出是何之感。 总是晕晕乎乎的。 觉得越发不明白了。 他明明是有过孩子的。 明明也是宠幸过旁人的。 为何如今…… 他夜里那般的强悍,便是如何都要不够……现如今怎可忍得住? 姜浓手指捏着手帕,艳丽的眉眼轻眨动着,忽然想起了这些时日那人看他的眼神。 便似要生吞了她一般。 应当是许久未曾…… 耳边是七婆子的声音:“侧妃当是也要关切一番太子殿下的,殿下向来挑剔,恐怕是……” 姜浓双耳赤红,眉眼微微颤:“婆婆莫要拿我打趣,我如今是有身子的,如何能伺候他?他便是……便是也当去寻旁人吧。” 七婆子:“这皆是那些有妻妾的门第说的话,搁在没妻妾通房丫头的门户,如何能让夫君等上这般些日子?” “况且侧妃当真情愿殿下这般去寻旁人?” “是要……” 姜浓双颊越发的红润,时不时看七婆子一眼,只觉得听到耳朵里的皆是震惊和荒唐。 竟然还能如此! 这日七婆子竟还塞了一本书,给她钻研。 只是说,学一些,用不用得上,另当别论。 总之知道得多些,比那些不知道的少吃些亏。 …… 第89章 姨母 第89章 姜浓如何也是没想到,没几日她便是用上了。 只因着,那本书,不知为何竟是落到了周玄绎的眼底下。 被他瞧着正着。 他逼问她从何处寻来的。 她自是闭口不言。 装傻充愣。 只想蒙混过去。 可却不承想。 他竟是把她没看完的一本书给抢了去,只说会拿去烧了。 他竟还有几分怒意。 “无需你看……你怎可看旁人的……” 姜浓也是被他说得不敢吱声,心中没底。 因着那书,确实是画工很好,里头的人,皆是不可给人瞧的。 她虽是从前也瞧过,此刻却是也不敢同他说的。 见这人当真有几分怒意,姜浓当即就是认真地同他保证:“妾再也不会偷看。” 见他仍旧没散去身上的怒意,姜浓便遥遥地望着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殿下……莫要气,妾是也怕,若是殿下哪一日忍不住了……我是好学些,总是不能让你这般忍着。” 说完了此句,姜浓就是觉得面前之人呼吸越发的凌乱。 耳边是句句沙哑的声音,更是乱她心神。 “你以为,孤这都忍不住吗?” “无需你来,孤若是想,便是会亲教你……” “你是刻意乱孤心神的……” 这日夜里,太子爷便是教给了她,半分不由她。 让她受了个够,便是也只能忍着。 …… 听说苏兰君被太子妃送出了宫。 太子妃虽是被关着禁闭,可到底,也是东宫的太子妃,送一个女子出宫也是简单的。 可那苏兰君被送出宫之后,姜浓又是收到了一封满是怨言责备的家书。 皆是母亲对她的斥责,说她不孝,说她违背父母之意,说她不顾姜家,不顾骨肉亲情。 说她全当未曾生过她这个不孝女! 就是不用想,也是知定然是那苏兰君告了状的。 那个苏姨母便是再在姜母面前诉苦一番,想来他们如今定是恨极了她。 姜浓只是看了一眼那封信,便是叫云芝收了起来。 姜家递过来的每一封信她都安置得妥当。 若是烧了也可惜。 总是可拿来一用的。 这日她在院内小憩。 瑶尘轩来了个稀客。 为昭阳公主。 周玄绎未曾战胜归来时,她是常常来瑶尘轩与她玩耍。 今日来,昭阳公主后头的贴身婢女是个个手中端着匣子。 昭阳公主便是毫不客气地坐在姜浓的面前,一脸稀奇地看着姜浓,便是上下打量着,似想从她身上找到什么一般。 “我是瞧着,你如今虽是有了身孕,却与从前一样,也是未圆润,反倒是清瘦了一些。” 昭阳公主如今比着三年前自然有所不同,刚是及笄,许是再过不久,皇后娘娘就要为她寻年龄相当的男子相看了。 她的性子却是未曾有多少变化,总是对着姜浓是满面笑容,无忧无虑的模样。 姜浓起身相迎,叫云芝奉茶。 “前几日吃不下东西,吃了便是吐,如今是好了许多……” 昭阳公主一副我就知怀孕是要受苦的表情,便是叫她后边跟着的女婢将送来的东西搁下,对着姜浓道:“皆是些小物件,送来给你院内的暻儿玩,总归搁在我那里是落灰的。” 姜浓自是也未拒绝,她知昭阳喜欢小团儿,便是每回来定是会送些小玩意给小团儿的。 久而久之,小团儿也是喜欢昭阳的。 姜浓看向七婆子道:“婆婆你去将小团儿唤来……” 因着如今东宫内,孙良娣被禁闭,太子妃院子也日日关着门,里头的人不可随意出,特别是被罚的太子妃。 姜浓不忍小团儿日日在瑶尘轩困着,便是会多叫些下人陪着他,在瑶尘轩外头走一走也是好的。 小团儿也不喜被拘束着……她这个做母亲的是知的…… 昭阳公主凑过来了些,喝了一口茶,又是上下打量了姜浓,忍不住说些夸赞人的话:“皆是说女子有身孕之时,多数是要变丑的,你如今之态,哪里是丑了?分明是越发的娇媚还差不多……” “怪不得二皇兄独独喜爱你,疼爱你,若我是二皇兄也是要日日疼爱你的……” 姜浓被昭阳公主这般的言语说得险些红了脸,便是拿了个果子,堵住了她的嘴。 她如何疼爱? 她哪里知道什么叫日日疼爱。 便是只会说大话。 昭阳公主吃着姜浓递过来堵嘴的果子,便是也不客气,咬了一口,对着姜浓低声说着:“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一个叫宋贯卿的?” 姜浓动作顿了顿,她自然是记得的,这般的神人,她还同太子爷问过他。 太子爷对他的评价更是……叫人难以启齿。 总之,太子爷是不太喜这个叫宋贯卿的。 姜浓迟疑片刻点头,问道:“为何说起了他来?我虽是未曾见过他,却是听说,他不过是面容生得好些,恐怕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好……” 昭阳公主一脸疑惑地看着姜浓:“你为何这般觉得?” 姜浓面容一僵,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她总不能说,这是周玄绎偷偷告诉她的。 若是被人知晓了,岂不是让那宋贯卿得知了太子实则对他不满,看不上他的作风。 破坏了君臣之情,便是她之过了。 昭阳公主便是也未曾逼问下去,喝着茶,对着姜浓认真说着:“我之所以想起他来,是因母亲这段时日是日日命人去打探他的消息。” 姜浓喝茶的动作一顿:“皇后娘娘打探宋贯卿?” 昭阳冲着姜浓眨了眨眼睛,使劲点了点头:“正是,母后是日日问那金嬷嬷,那宋贯卿可是回来了?可是归京都城了?我是曾好奇地问母后,她便是敷衍不告诉我,让我莫要声张。” 姜浓身子微僵,难以言喻地看了昭阳公主一眼,迟疑片刻道:“既是,皇后娘娘提醒公主莫要声张,公主也不可随意告诉我,严守着秘密才是。” 昭阳公主不满地撅了噘嘴:“你哪里是外人?你如今还怀着我二哥哥的骨肉,母后如今最关切的可是你……” “母后这般疼惜你,倘若你想要什么好物,母后定会亲命人送到你跟前的,故而你便不算是外人……” 姜浓:“……”为何她觉得她算是外人。 为太子孕育子嗣的可不止她一个,还有孙良娣。 东宫的正经女主子,太子妃也不是她,是姜茹。 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她的…… 这边的昭阳仍旧是满不在意的模样:“你莫要多想了,便是此事只有我两人知晓,不告诉他人就是了……” “在这宫中,我那几个公主姐姐皆是嫁了人,离开了皇宫,便是也就只能和你说一句话了……你就当听一听。” “本公主是觉得,母后这般焦急许那宋贯卿定是有深意的,我是想来想去,难不成母后是要用那宋贯卿的眼睛?亦或是旁的……” 昭阳公主一说起话来便是滔滔不绝的,姜浓也是习惯了的。 昭阳公主虽是有些话痨,她的声音却是好听的,这般听着她言语,也是有趣…… 这边派过去寻人的七婆子是回来了,她回来得急切, 便是满头的汗,旁边还站着腊月! 姜浓眉头一颦,猛地站起身,朝着七婆子走去:“小团儿呢?” 七婆子便是也急得眼睛红了:“小公子,小公子不见了!” 这边的腊月更是猛地跪在了地上,一副不想活命的模样:“侧妃,侧妃我方才是帮小公子捉了个虫的功夫,转头小公子就是不见了,奴婢寻了好久,都是没寻到小公子……”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腊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姜浓却是身子发僵,被云芝扶着。 这边的昭阳公主听到了此事,也是抓紧站了起身:“你们是如何当差的,怎能弄丢了如此小的孩子!” “丢了小主子还不赶快回来禀告,皆有几条命可赔的!” 姜浓抓紧旁边云芝的手腕,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似丢了半条命的腊月,看向七婆子和小严公公等人。 “去各处寻,东宫之中,无论是哪一个院子都要寻一遍,不可落下一处!” “若是有人阻拦,就说我等奉了太子之令!” 瑶尘轩众人:“是!” 而此时东宫一处宽敞的院子。 一身穿锦衣头戴琳琅珠穗的女子,蹲在一个不过三岁的粉玉小人儿面前。 时不时地整理着这小人儿的衣裳。 “你可知我是谁?” 小团儿往后退了退,一双大眼望着面前他见过的女子,看了一眼四处,用稚嫩的声音道:“你是太子妃。” 太子妃姜茹勾了勾红润的唇角,望着面前小孩儿那与她那个好妹妹相似极了的眼睛,眉目间闪过一抹厌恶,不过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我不仅是太子妃,还是你母亲的姐姐,你母亲可是有同你说过?” 小团儿小手捏成了拳头,一双大眼睛扑闪着,看着面前的女子,听话般点了点头。 姜茹自然也看出了那小家伙紧张,嗤笑了一声:“听旁人说,你很是聪慧,如今都是已然开始温书了,应当也是知些道理的……本妃既是你母亲的姐姐,那你该唤我为何?” 见面前的小人儿并未回答,姜茹也并未气恼,似爱惜面前的小人儿一般,轻声说道:“你该唤我为姨母。” “我和你母亲可是自小一个院内长大的,情谊不是旁人能说清的……自是好姐妹。” 小团儿小身子依旧僵着未动,许久后才张开了嘴,软糯地开口道:“姨母。” 姜茹听到了此声,一时间愣了愣,片刻后,似想到了什么,低着头用沉闷的声音笑了笑道:“可当真是聪明懂事,竟知叫我为姨母,想来是你母亲平日里教你教得好,你才会这般知礼懂事……” 第90章 独得宠爱 第90章 说着,姜茹便是从桌子上拿来了一块糕点,递给了面前的小人儿,笑着道:“来,尝尝,这个可是你母亲儿时最喜爱吃的,在这宫中可是吃不到。” 小团儿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眉眼颤动,伸出小手接过了递到了面前的糕点。 “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吃吗?本妃是听说,你这般小的人儿是最喜欢吃甜的,你母亲儿时就是喜欢与我争抢甜腻的糕点,怎到了你这边就是不喜欢了?” 小人儿肩膀一颤,低头,咬了一小口那糕点。 姜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哀叹了一声:“你生得这般的好,怪不得你母亲会如此宠爱你,将你当个宝贝一般……姨母是不如你母亲的好命,有一个你这样听话懂事的孩子。” “而今她腹中又有一个,再过不久,你就是要有一个尊贵无比的弟弟,或是妹妹了……” 小团儿啃着面前的糕点,小脑袋都是不曾抬起来。 见面前小人儿似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的模样,姜茹拉下了面,眼底闪过一丝凉意。 “姨母同你说话,你可有听到?” “你母亲未曾教过你,旁人说话,要仔细听着吗?” 小团儿抬起头,晶莹的眸子望着咄咄逼人的一张脸,用稚嫩的声音道:“暻儿要回瑶尘轩,要寻娘亲。” 姜茹弯下身子,揉了揉面前的人儿白嫩的面颊,笑着,打量着小团儿的脸:“你竟还叫得这般亲昵,你可知,你母亲腹内又有一个孩子,往后那孩子若是平安诞生,瑶尘轩上下伺候的奴婢婆子,连同向来最为疼爱你的母亲,都不会再把你放在眼里,她们定然最喜爱,最疼爱的是你母亲腹内的那位……” “连同七婆子,连同云芝,皆是会更在意太子爷的孩子。” 见面前的小人儿一直未曾说话,那双眼睛如琉璃一般透亮,姜茹半分也未曾怜惜,继续说着:“你难道不知吗?你是没有父亲的,你父亲是个欺负了你母亲的混账!便是至今还躲着,寻不到人……他定不是个好人,你恐怕不知,你母亲从前,可是有好几次要将你处置掉,扔掉!” “难不成她皆未曾告诉你?” 小团儿:“你骗人!” 姜茹握住了小团儿两边的肩膀,嘴角勾起:“我何至于骗你?我是你姨母,知道的,总是比你多的……你母亲,可不是什么好人,她自小仗着父母的宠爱为难我这个姐姐,至今见了我也不知何为敬重,处处与我作对,算计我!抢我的夫君,你母亲这般坏得透顶的人,便是该死的!” 小团儿小脸满是泪,愤怒极了,嘶吼着叫着:“不许说娘亲!你才坏,你才最坏!” 他伸出手,使劲推搡拍打着前方的姜茹。 可惜他力气小,没碰到姜茹,反倒被一把推在了地上。 “大胆!一个野种竟还敢对太子妃娘娘动手,是活腻了不成!当真以为现如今东宫人人叫你一声小公子,你便是真正的小公子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他日姜侧妃得了皇孙,便是再也不会疼惜你一分了!” 常嬷嬷看着那被堆在地上,吓得浑身颤抖的孽种,眼底闪过一抹嫌弃。 不过是个半大点的孩子,又是私生偷生的,按理说是比他们这些奴才还要卑贱的! 再如何,他们这些下人也是知道父亲是谁的。 姜茹不急不缓地站起身来,寻到了一椅子处坐下,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低着头被养得白皙的嫩人儿。 “你可想你母亲一直这般宠爱你,可想瑶尘轩内的奴才一直这般奉承你?姨母这里倒是有一个好法子。” 姜茹清晰地看到了那孩子微微颤动的肩膀顿了片刻,讽刺一笑。 她就知,只要是个人,便是自私的,总是为了自己。 于是姜茹站起身,靠近了小团儿些,低声说着:“你只要让你母亲生不成其他的孩子就好……倘若你母亲只有你这一个孩子,她便是只会疼爱你,只好将最好的给你……” “若是你母亲当真是有了旁的孩子,那孩子是太子的子嗣,恐怕是比郡主更金贵,自然是人人疼惜,哪里会再多看你一眼,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当是知道的,如何做,你母亲才会疼爱你一人……” “而待到那孩子出生后,你便是一文不值的,恐怕是要被你母亲丢弃,送出宫外……” “你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你母亲了,只能一个人活……” 姜茹正是说着,忽然,外面传来了声音。 有奴婢敲门,在门外急切地唤着:“太子妃,外头来了一群人,说是有人见瑶尘轩的小公子在咱们这里,要进来搜查。” 姜茹眉头一皱:“我院内岂容她一个侧妃随意来往搜查寻人!” 说着,姜茹就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地上蜷缩着的小人儿,给常嬷嬷使了个眼色。 常嬷嬷也知太子妃为何意,便是站起身,准备将那地上的证据移开。 谁知,刚碰到那地上的孽种,就是见那孽种猛地爬了起来,朝门窗处大叫:“娘亲,娘……” 只是两声,常嬷嬷就是把小家伙给制服住了。 刚是捂住他的嘴,就是看到了那门被猛地推开。 “放肆!” 常嬷嬷身子僵硬,便是手也不知该放到何处。 她哪里想到这些人会这般快,这般胆大妄为,堂而皇之地入了太子妃的居所。 姜浓望着眼前的一幕,眉眼处泛起一片猩红。 当即跑过去,狠狠地给了常嬷嬷一巴掌,将小团儿拥入了怀里。 小团儿当是怕极了,小身子都是颤抖着,搂着她的脖子,埋在她的怀里,如何也不肯出来。 这边七婆子和小严公公他们是压住了常嬷嬷这个刁奴。 只听到常嬷嬷是呜咽喊冤地叫着哭诉着。 姜浓眉眼淬着冷意,看向那边稳稳地坐着的姜茹。 移步到了太子妃姜茹面前。 还未开口,太子妃就是仰着头兴师问罪了起来。 “妹妹如今命这般多的人过来我院内,难不成是侧妃之坐厌烦了,要杀了我,好代替我的太子妃之位?” 姜浓搂紧了怀里的小团儿,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姜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眉眼泛着丝丝的寒凉之意,似要将眼前的人吞没:“太子妃之位,我从前未曾想过,可今日之后便是想了!” 本是稳坐着的太子妃姜茹一怔,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向姜浓:“你,你竟当真敢想!我是你的同胞姐姐!是太子堂堂正正迎娶的太子妃!你竟敢如此这般在此……” 姜茹指着房梁,指着众人,咬牙切齿地道:“在我院内,抓住了我院内的嬷嬷,说这般逆言!你就不怕太子知晓,不怕皇后娘娘知晓!” 姜浓嘴角扯过一抹冷冽至极的笑:“我有何怕的?太子妃既然敢公然绑走了我的儿子,我又有何不敢的!若是论大胆,二姐姐难不成是忘了,你儿时就比不上我……” 姜茹失声呵斥了一声:“莫要冤枉我!本妃不过是院内清闲寂寞,要请小侄儿过来,与我多说几句闲话罢了!我哪里有绑人?你又是哪一只眼睛瞧见了!” “姜浓!你莫要忘了!我才是太子妃,这东宫正正经经的主子!” “不过是同一个三岁小儿闲聊了几句,未曾伤他,你竟敢如此污蔑本妃?是谁给你的胆量!” “是孤。” 清冷的一声,自屋外传来。 众人皆看去,才是看到与光相背处,太子的挺拔身姿。 他身旁还站着昭阳公主。 那昭阳公主便是先行了一步,来到了姜浓面前,慌张地查看着姜浓怀里的小家伙。 担忧地说着:“小团儿向来是稳重胆大的,如今如何被吓唬成了这副模样,是何人干的?” 说着昭阳公主就是在那浑身僵硬的太子妃,和被压制住了的常嬷嬷身上扫了两眼。 “他这般小,不过才过三岁生辰,哪个人心肠能这般硬?对这个三岁小娃娃下手,是没心不成?” 说着,昭阳就是抚了抚小团儿的背, 却是发现那小人儿当真是被吓得不轻,竟是她碰一下都是恐惧的,小身子抖着。 昭阳公主又是看了姜浓一眼,发现她的脸色也很是不好,便是忍不住扶着她的身子,安抚道:“你如今还怀着孩子,怎可这般动怒?且放心好了,二皇兄会为小团儿做主的……” 这头太子清冷的目光不容易才从那纤细的身影上移开。 淬了寒霜的眸落到了那正恭敬行礼的太子妃身上。 她还在诉说苦楚。 “……殿下莫要被旁人迷惑了,皆是诬陷……” “是妹妹,妹妹她莫名派了这般多的人,直接闯入了我院内,逮住了我的人就是要处置……” “我不过是见那孩子生得好,可爱,便是拉到了院内与他说一说话罢了。” “我是未曾伤他分毫的,还给他分了果子吃……” “如今妾是被关着,哪里敢肆意妄为,便是日日在祷告赎罪的……” 可还未等姜茹把话说完,这边站在太子爷身边的梁公公却是打断了姜茹接下来要说的话。 “太子妃娘娘先是莫要为自己开脱了,且不说这瑶尘轩的小公子确确实实是在娘娘院子里,就是方才还有人见了你身边的嬷嬷对这小公子动了粗。” 那边的常嬷嬷也是确确实实被惊吓到了,便是扯着嗓子为自己辩解,没了平日里的处事不惊。 “……老奴没有,老奴是唯恐小公子乱跑,老奴是打算把这小公子送到瑶尘轩的。” 可惜,常嬷嬷如今说的话自然是徒劳。 太子压根不给她多说话的机会,更是丝毫未听她的辩解。 锋利的眉眼扫过众人,落到了抱着孩子单薄的身子上,神情更是难测。 沙哑犀利的声音道:“太子妃幽闭一年,月俸尽数充公,参与其事恶奴……杖五十!” 第91章 给孤 第91章 太子话音刚落。 那本是站着的太子妃便是身子再也支撑不下去,歪歪斜斜地差点跌在地上。 “殿下!殿下为何罚我,妾做错了什么?妾不过是闲暇与一小儿闲聊几句……他不过是个没有父亲的……” “殿下怎可对我这般无情,我是东宫太子妃,被封禁一载,岂不是要被全天下人耻笑!” “殿下怎可这般对妾?殿下不是说会给妾体面的吗?” “常嬷嬷年岁已大,五十大板,是要了她半条命啊,她跟在妾身边忠心耿耿,怎可受这般的苦……” 姜茹痛哭流涕。 便似已然丢了半条命一般。 将不解和困惑问出口。 可无论她是如何叫喊,那冷心的男人皆是未再看她一眼。 周玄绎听着耳边的凌乱嘈杂声,眉头紧蹙,朝着那单薄的身影走去。 她如今是有了身子,怎可这般长久抱着肥胖的一个团子? 那团子是不知自己有多重吗? 是个不知疼母亲的。 走近了,周玄绎眉眼一寒。 才是看清了那撅着屁股的团子是颤抖着身子,恐怕是被吓到了。 钻进母亲的怀里,便是如何也不肯出来。 同他母亲一般是个胆子不大的。 一丁点惊吓就是被吓破了胆。 想来他和她的孩子,性子定是随他,不会是这般胆量小的。 “给孤,孤来抱。” 这边双目通红的七婆子等人正是想尽办法想将小公子从侧妃的怀里抱出来。 毕竟如今侧妃有身子了,如此抱着小公子也是吃力。 可今日小公子应当是被吓到了。 便是如何也不愿从母亲怀里出来。 她们看着也不忍心分离这母子二人。 可谁知,这边的太子爷是已然看不下去了。 开了口。 姜浓安抚地拍着小团儿的肩膀,迟疑地看着周玄绎,并没有伸手把怀里的小团儿递过去。 小团儿受到了惊吓,是要她这个母亲的。 周玄绎又是这般的冷着个脸,一个不慎,恐怕是要吓坏小孩儿的。 “给孤,孤来抱他。”周玄绎又道,言语中不容置疑。 容不得姜浓多想,竟是伸出了手,将姜浓怀里撅着屁股的小家伙抱到了怀里。 都是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更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这太子爷是轻轻一用力,就是把姜浓怀里的小家伙抢了过去。 哪里像七婆子等人想尽了方法,也没把小公子抱过来那般局促的模样。 姜浓也是一惊,呆呆地看着似提麻袋的周玄绎,和那努力给自己找位置的小团儿。 她怕是眼瞎了。 也许是感觉错了,为何她觉得,小团儿是刻意松开的她,刻意让周玄绎这个冷面的抱的? 周玄绎不曾抱过小团儿的,这好像是第一次。 他当是不大会抱孩子,如今身子都是僵硬的。 捧着小团儿的屁股,面色更是冷得可怕。 周玄绎捧着怀里柔软的似棉花般的小东西。 这东西还在他怀里供着,小脸贴着他的衣裳,搂着他的胳膊。 半分没有羞涩的模样。 这一点倒是和他的母亲不像。 事情解决了。 众人便是离开了太子妃的院子。 梁公公满眼震惊地跟随在太子爷身后。 只觉得颠覆。 太子明明心中十分不爽侧妃的这孩子,每每提及或是见到后皆会冷着面,似懒得多看一眼。 可如今……为何会如此? 竟是还主动抱起了人家。 就是小郡主,殿下也不过是在小郡主出生时抱过两回。 也算不得抱吧,跟掂起一把好剑没什么两样,片刻的功夫就是放开了。 这还是在小郡主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的情况。 可这瑶尘轩的小公子……殿下分明是讨厌的,为何还能这般亲昵地抱。 这小公子如今身上更是难以言喻,恐怕是方才跌在地上了,身上还有尘土。 殿下怎会……不在意?是没看到,还是不嫌弃? 若是不知情的, 便是还以为殿下抱着的是亲儿子一般。 那小公子,竟也丝毫不怕这太子爷,亲切地把脸都埋在太子爷怀里了,撅着屁股,似要长久地待着一般。 一时间,他都不知该震惊哪一个了。 总是,瞧着此等场景,他是觉得奇奇怪怪的。 难不成是因为这小公子是姜侧妃所生的,殿下不嫌弃姜侧妃,便是也不嫌弃她生的孩子? 越想,梁公公就是越认同心中所想。 总之,多了一个殿下愿意亲近的人,是好事中的好事…… 那蠢笨的太子妃,就是让人瞧着再如何惨。 也是活该的。 如今竟还未认清当下东宫情形,更未认清姜侧妃在太子爷心中的分量。 惹怒了姜侧妃,便是惹怒了殿下。 设计了姜侧妃,便是设计了殿下。 总之,莫要寻姜侧妃的麻烦就是了。 …… 趁着小团儿睡了过去。 姜浓让太医靠近了,给小团儿瞧了瞧。 太医只说,小团儿是无事的,不过是受到了惊吓,当是好好歇歇一番,陪一陪他,就是可好。 姜浓听到了此,才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可即使小团儿身上无甚伤,姜浓仍旧是不放心的。 姜茹这般费心机,抓去了小团儿,必然是有事要做。 许是姜茹已经做的。 或是她去得太快,发现得太早,姜茹还没来得及做。 这些都尚未可知,只能等小团儿睡醒了,她才可知晓。 在此之前,她是要清理好身边的麻烦。 姜浓垂眸望着跪在地上腊月。 只见腊月双目肿着,面色惨白,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印子。 那是七婆子方才扇的。 如今腊月还在求饶,哭诉着她不过是个奴婢,万般不由己,未曾做过真正对不起姜浓之事:“侧妃,侧妃你就原谅奴婢吧,奴婢从未真的对不起侧妃过,不过是给太子妃传递了些不值当的消息,那些消息是一探查就可知的……” “常嬷嬷说了,不会真的伤害小公子,得了他们的保证,奴婢才是肯把小公子给他们的……如今小公子不是好好的……” “奴婢自小就入了这宫中,娘娘是腊月遇到过最好的主子,待腊月最好,腊月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的害侧妃的……” “小公子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奴婢怎会真舍得让人伤了他去……” 七婆子显然是第一个听不下去的,打断了腊月求饶的话,怒斥道:“你做事稳当,事事为主子着想,我本以为你是个好的,谁曾想,你竟有这般的祸心,竟是太子妃那边的线人,还藏的这般的深!” “不论你有何苦衷,今日皆是让小公子受到了惊吓,瑶尘轩不会再留你。” 七婆子说了这句话,腊月便是哭得越发狠了,双膝跪着急切地朝姜浓这边挪了挪。 “侧妃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不要离开瑶尘轩,奴婢不想离开瑶尘轩……” “奴婢知侧妃最是心善,侧妃就当大发慈悲,就当可怜可怜我身不由己,往后腊月便生是侧妃的人,死是侧妃的鬼,再也不会做出那等糊涂事了!” “奴婢也是身不由己,那是太子妃,便是一句话便可要了奴婢的性命……” 腊月似还有话要说,姜浓却是不想再听腊月重复着说这些话。 打断了腊月要说的话。 “七婆婆,命外头的小严子打她五十棍,若是没死,就是扔出去。” 姜浓站起身,望着那边站着一排的丫头婆子,不紧不慢地说着:“瑶尘轩不会留不忠之人,倘若心中有主子,干了叛主子之事,别妄想再踏入瑶尘轩半步!皆乱棍打死处置!” “若是哪一个对我儿不用心伺候的,或是再胡言乱语的,便是也要打个半死,扔出瑶尘轩!绝不留情!” 姜浓话音刚落,一众伺候的奴婢婆子皆是跪在地上,胆战心惊地磕头表忠心。 这边小严公公已经上前,拉着拼命求饶的腊月离开。 小严公公是个只听吩咐的,丝毫不会留情面。 说打就是打。 丝毫不会含糊。 在一旁眼瞅着,看着打,生怕有什么遗漏。 在内室的众人,仍旧能听到外头腊月的惨叫声。 持续了许久,几个瑶尘轩伺候的丫头,更是胆寒的身子忍不住颤抖。 在瑶尘轩伺候了三年的映红,也是被吓得浑身起疙瘩,只觉得害怕恐惧。 要说东宫之中,最为和善,最好伺候的当就属他们瑶尘轩这个主子了。 平日里丫头犯了错,或是打碎了什么东西,也没有真的受了罚的。 侧妃良善,也大方。 常常有恩赐。 不会无故拿下人们撒气。 更不会随意砸什么东西。 在瑶尘轩也是容易,只要做好了自己的活就是好。 虽是个丫头宫女,可到底也是有想法,人往高处走,她是做梦想似腊月和青秀那般,受到侧妃看重,成为这一等体面的丫鬟。 却没想到。 那青秀前段日子是叛了主。 如今竟还轮到了腊月。 她如何也想不通,最为得宠侧妃的贴身大丫鬟,是被脑子被驴踢了,被狗儿咬了不成,怎就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做那些背叛主子的缺德事? 那小公子到底也不过是个三岁的孩子,这般乖巧,那个黑了心的得叫他受惊吓? 这腊月竟还想瞒天过海,在侧妃跟前扯谎说,只说是小公子胡乱跑忽然不见的。 她本是信了腊月姐姐的话,以为侧妃也信。 却是没想到,侧妃竟是一眼就看穿了腊月的心思。 当即命人押住了她。 审问了出来。 直接寻到了太子妃那处,安稳地将小公子带了回来。 如今也没了从前平日里的善心肠,毫不留情处置了这腊月。 她现如今才发现,侧妃并非柔弱,也并非事事倚仗太子拿主意。 是比他们这些混吃等死的聪明百倍的…… 第92章 珠子 第92章 外头木头使劲拍肉的声音终于停了。 姜浓看了一旁伺候的女婢。 点了一个身量矮小的,但是机灵的丫头上前。 “我记得你是叫映红。” 丫头磕了一个响头,颤着声道:“奴婢映红!” 姜浓点头:“你往后就在我跟前伺候吧,顶了腊月的空缺,若是不懂的就去问云芝或是七婆子皆可。” 映红感激涕零,便是觉得今日一早,父亲母亲定是给她祈福,给她烧高香了。 若是不然,她怎可被侧妃看中,这般就完成了心中夙愿,当了瑶尘轩的大丫头了! “奴婢,奴婢遵命!奴婢必会忠心不二,便是有人提着映红的头,奴婢也不会背叛侧妃,背叛瑶尘轩!” 姜浓看着这个小丫头如此誓言,淡淡一笑,让她退下。 瑶尘轩内的下人,她虽不全然了解,可这映红却是个少见实诚的。 干活利索,不常和人说话,却是对待她吩咐下去的事,没有办不成,办不好或是遗漏的。 况且,几日观察下来,这丫头有些死心眼。 这般性子的,在这宫中也是有诸多好处。 腊月。 藏得最久最深…… 她差点,都是信了。 腊月说她对瑶尘轩有真情,对她这个主子有真情,对小团儿更是疼爱有加。 可再多的真情,都抵不过她这一次。 况且欺负了小团儿的,未去死,皆是她的宽宏大量…… * 小团儿是到夜里才醒来的。 他瞧着,当真是受了惊吓。 便是缩在她的怀里,不愿意出来。 姜浓试探地问他,太子妃可是有欺负他,可是有同他说了些什么不好的。 小团儿皆是只看着她,未曾回答。 未问出什么,姜浓也不急。 似从前一般,揉着小团儿的脑袋。 小团儿是个贪睡的,从前儿时,她是摸着他的脑袋没几下,片刻就是能睡的不知白日还是黑日。 如今长大了虽是不如从前贪睡。 可她这般动作,总是能让小团儿更加安心一些的。 “娘亲。” 小团儿忽然开了口,姜浓轻轻嗯了一声,侧耳倾听。 “娘亲在呢,可是有何事要同娘亲说?” 小团儿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将柔弱的脸蛋放在母亲手里贪恋地蹭了蹭,才是开口。 “太子妃,是小团儿的姨母吗?” 姜浓皱了皱眉,还是道:“她是,可姨母并非全似书中所说的皆为亲人,有些是有不轨之心的,见不得你好,说的话自然也不可信,多是哄骗人的。” “太子妃就是会骗人的。” 小团儿又是微微动了动脑袋。 听话极了。 用软糯的声音道:“娘说得对,太子妃不是个好姨母,她是骗了暻儿。” 姜浓神情一怔,低头看向小团儿认真肯定的眸子,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小团儿为何这样说?” 小团儿小手攥着姜浓的手,往姜浓怀里靠了靠,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她骗暻儿。” “说娘亲有了孩子,就不会疼爱暻儿了,娘亲向暻儿保证过,不会那样的……” “太子妃娘娘说,娘亲没有了腹中的孩子,会更疼暻儿,只疼暻儿……才不是。” “娘亲很疼暻儿的,再多一个比暻儿还小的,暻儿也会疼他的,做一个好兄长,娘亲也会同样疼爱暻儿的。” 说罢,小团儿就是紧紧搂着姜浓的手,那大大的眸子呼扇地看着姜浓:“对不对?暻儿说得可对?” 姜浓鼻翼骤然酸涩,眉眼间似掩盖了一层薄雾般。 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小团儿。 喉咙间似被卡着了般,如何咽都咽不下去。 “嗯,小团儿说得对。” “娘亲,怎么可能不喜爱,不疼小团儿呢……” 姜浓捧着小团儿软和的小脸,看着小团儿满眼骐骥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 越发觉得心口酸疼。 如何也排解不了。 小团儿这般小,本该是无忧无虑的,为何会这样? 他为何要怕,为何要担忧,担忧她往后会不疼爱他。 她怎么可能不要他,不疼他…… “暻儿就知道,娘亲才不会,不会像那个坏女人说的那样,不要了小团儿……” 小团儿委屈巴巴地说完了这一句,便似那覃侧妃所养的那个猫崽一般,钻入了姜浓的怀里,搂着姜浓的腰,如何也不愿意出来。 软糯小声地说着话。 “太子妃娘娘才是坏,她骗暻儿……” “暻儿往后见了她定会躲得远远的……” “她还说娘亲的坏话,暻儿就知她是骗我的……” 姜浓听得心口滚烫不已。 眉眼间早已模糊不堪。 小心翼翼搂着怀里的小家伙。 拍着他薄薄的后背,撅着的小屁股,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 “嗯,小团儿真聪明,没有受坏人的骗。” “太子妃自小与娘不对付,是个坏的不能再坏的,自然不会盼望我们母子二人好……小团儿识了字,自是能知道挑拨离间为何意……” “往后她所说之言,皆不可信,不可听……” “那些说娘亲不疼爱小团儿的,皆是骗人的,小团儿若是信了,娘亲也会伤心的……” 姜浓每说一句,怀里的小家伙就点一次头。 只见那点小脑袋的动作越发地使劲:“暻儿才不傻,暻儿只听娘亲的,谁的都不会听……” “娘亲最疼暻儿,不会,不会抛下暻儿呢……” “嗯,小团儿可真聪慧……” 姜浓泪眼婆娑,轻轻地揉着怀里人儿……她就知,小团儿是上天赐给她的…… 许是外头天色暗淡了。 镂空窗户斜角处能看到一抹淡淡的弯月一角。 似斜挂在了房梁上。 在母亲怀里似早已睡下了的小人儿,却是满脸的泪痕,抓着母亲的衣袖,时不时地蹭一蹭,还觉得不够,便是又往母亲温暖的怀里钻了钻。 他才不信,不信旁人的话。 不信娘亲往后会丢了他。 娘亲分明是最疼他的。 他更不会去伤害娘亲腹中的小弟弟或是小妹妹。 若是娘亲腹中的小娃娃受伤,娘亲定然是要哭,要难受的。 让娘亲伤心难受的都是错的,坏的! 娘亲疼他,他是知道的…… 小团儿拽着那衣角,越发的紧,目光又落在了娘亲的腹部。 他(她)出来后…… 娘亲定是也疼他。 娘亲疼他,他是他的哥哥,也疼他好了…… …… 这两日瑶尘轩清静了。 便是下人做活办事的,都比着从前更加的利索仔细。 许是那日处置了腊月之故。 现如今还未过多久,姜浓肚子也未曾显怀。 和从前一般。 这几日呕吐之感也是渐渐淡了,只要碰不到那些腥的东西,她便是也吐不了。 进食也恢复了往常,甚至比着从前的胃口是好些了。 这几日周玄绎忙碌,多日在宫外。 几日不曾来瑶尘轩。 姜浓无聊,发觉瑶尘轩的藏书皆是看完了。 便是想起了太子曾经说过:“若是要看书,可来玄德殿,我这里皆是书,那个小的也能看……” 那个小的说的自然是小团儿。 这段时日小团儿识的字越发地多了,她的好些书不适合他来读,姜浓便是打算去玄德殿再寻两本书来给小团儿看。 小团儿爱书,得一本新书他定是会喜欢的。 于是,这日吃过了饭,姜浓就是领着云芝去了玄德殿。 云芝也是爱书的,可为她寻。 玄德殿内守卫的,见了她,当即开门请了她进去。 问都是未曾多问,只说了书在哪里,便是离开了。 姜浓瞧着满书架的书,无从入手。 还是叫了一个外头知事的。 来帮她找书。 姜浓则是坐在了周玄绎往常经常带着的书案处,安静地看起了一本杂书游记。 这边,云芝帮衬着那个小公公寻书。 动静并不大。 “啪叽!” 匣子落到地上的声音。 只见云芝和那个叫顺福的小公公当即跪在了地上,面色惊恐。 特别是那位顺福小公公,瞧着那面色惨白的样子,似要被吓去半条命一般。 姜浓起身,看向了那落在地上的匣子。 里头蹦出了几颗圆润的珠子。 瞧着,似木珠子,有些年头了。 姜浓也未焦急去捡起,对着顺福公公和云芝道。 “你们二人先起身,将那珠子捡起来,待到太子爷问起,我自会分说,不会让你们担着。” 云芝先起身,便是连忙捡着珠子,那顺福公公是后起来的,瞧着还是一副丢了半条命的样子。 姜浓见了,看了那掉在地上的珠子一眼,问了句:“这珠子可是太子爷的?若是落到了地上,捡起来就是,不会责备你的。” 谁知那顺福公公扑腾一下又跪在地上,颤着身子,对着姜浓道:“可这珠子于咱太子而言,是不同的。” 姜浓眉头微蹙:“哦?此话怎说?” 顺福公公:“这珠子是皇后娘娘自小给太子备的,有奇香,太子爷喜爱,是自小佩戴着……也是小郡主出生后,扯断了这珠子的线,太子爷才是暂时搁置了珠子。” “这珠子到底是太子喜爱珍惜之物,如此被落在地上,若是爷知道了……” 姜浓听着,也是觉得此物当是周玄绎心爱之物,若是不然也不会这般特意寻一个好匣子装着,放在架子上,唯恐落了灰。 可到底,今日是她闲来无事寻书的,才是将他心爱之物摔在地上,与她脱不了干系,问罪也是该问他。 便是对着顺福道:“我知了, 此事无需你与太子说,我自会说……如今你只需帮着我院内的丫头一同捡齐珠子就好……” 那顺福公公便是也不敢再多说,连忙帮着云芝一块捡珠子。 一颗颗的,便是拾起来,也是无需多久。 总共是九颗珠子。 也是好捡。 云芝用干净未曾用过的帕子仔细擦拭了一番,才是搁在了姜浓的面前。 姜浓随意看了一眼面前的匣子,便是打发两人莫要耽搁,快快去寻书。 姜浓也是放下了手中的游记,坐直了,打量起了那匣子。 迟疑片刻。 打开了来。 迎面扑过来了一股清凉淡淡的香气。 此气味很是独特。 独特到,她至今还…… 第93章 哪一日? 第93章 身子紧绷,僵硬在原处。 姜浓盯着那匣子中凌乱的珠子。 看了许久。 迟迟移不开眸。 云芝正是寻着书,见自家主子盯着那珠子许久未曾动弹,关切地询问了一句:“侧妃,可是有碍?” 姜浓这才回过了神,望着那匣子中的珠子,魂不守舍地摇了摇头。 那珠子是玄木暗紫色的,便是颗颗圆润,上面似还雕刻着什么字迹。 瞧着便是非凡物。 可偏偏,她看中的不是这珠子如何好看。 而是这珠子散发出的淡淡清凉之气。 这气味…… 她不是第一次闻。 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她刻骨铭心。 那是在一间黝黑的屋内,四处无旁的声音,她中了药,半清醒半不清醒的,看不清人,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和一股清凉淡淡的香气。 和那气味的主人一般。 缠了她一夜。 自那以后,她便是记得了这还算好闻的气味。 心底还曾暗自庆幸,沈世轩给她寻的这个人,不是个脏乱不堪,应当不会有什么脏病。 总之,身上的气味还不错。 自那以后,她从未再闻过这般的气味。 可如今,在东宫。 太子玄德殿内。 她又闻到了这股独特的,清凉之气…… 她分明……不会记错。 这头云芝和那顺福小公公寻到了姜浓所需的书。 云芝将书整理好,放到了带来的匣子里。 却是瞧见了自家主子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情,只觉得奇怪,担忧地询问。 “侧妃,这珠子可是不好了” 这头的顺福公公也是一脸恐惧,生怕那珠子再出什么问题,便是也多瞧了一眼,好生数了数那珠子的个数,拍了拍胸脯道:“是九个,没少的……侧妃可是瞧这主子有什么不对的?” 姜浓这才有了动静,伸出圆润白皙的手,拾起匣子里其中的一颗珠子,轻轻在手心内转动,捻起来了放在眼前,仔细打量,轻声问道:“这珠子,太子爷当真是常年戴着的?” 顺德公公再小心翼翼瞅了那珠子一眼,道:“奴才来这玄德殿当差也不过五年,是听梁公公说,这珠子是咱太子爷的宝贝,除非沐浴,否则绝不会离身……” “说是这珠子在身上长久了,也是能留下些味的……长久不佩戴才会消散。” “太子再使这珠子是在三年前,小郡主满月宴那日,太子爷抱了一下那小郡主……小郡主虽是小,却是力气不小,喜欢稀奇的小玩意儿,见了这珠子,便是使了力硬要抢过来玩……那珠子就此断了线,落了一地,梁公公和我们这些奴才,是从好几个贵人脚底下寻到的,九颗珠子皆是沾染了泥污……” “殿下最是喜洁,容不得脏,命梁公公把那珠子洗净了,放在了这匣子里头,未曾再碰……” “就是如今太子爷不佩戴,这珠子依旧是气味不散……听说是闻久了,有安神之效,也可除去些污秽之气,是个难得的奇珠……若是不然,这珠子落到了人脚下,被人踩了,殿下是断然不会再要的……想来这珠子殿下当真是喜欢的。” “小郡主到底是殿下唯一的孩子,弄坏了这珠子,殿下也未曾责怪。” …… 顺德公公说了好些这珠子的历史。 姜浓便是也看着这珠子,久久都没有移开眼。 来了玄德殿许久,她未曾看上书,便是看着那珠子盯了许久。 久到,她的脖颈都是酸麻的。 腿都有些麻木。 还是云芝瞧着到了时辰,忍不住提醒了她。 姜浓才是回过神来,问了一句玄德殿伺候的公公:“今日殿下可会归来?” 那公公回答:“奴才不知,殿下回宫无定数……不过若是殿下回来,定是先去瑶尘轩,探望侧妃的,殿下是最关怀的就是侧妃。” 姜浓轻嗯了 一声,望着手心里的珠子,便是将它放入了那匣子里,不紧不慢地合上,站起身,端起那匣子。 对着那公公道:“此物,我便是带走了,若是殿下问起,只管说是我带走的。” 公公心中一惊,望着姜浓怀里的匣子,欲言又止,便是也不敢说出反驳的话来。 且不说在这东宫之中,这姜侧妃的地位。 就是太子这般的独宠,有了好物,皆是搬到了瑶尘轩,哄着侧妃了。 况且,如今这侧妃腹中还有了一个皇孙。 想来就是太子最为喜爱的物件,都会紧着这位侧妃来的。 如何会舍不得这珠子? 他们这些奴才,还是不好胡乱来,自作主张的好的。 姜侧妃要什么不可? 太子爷都快成这姜侧妃一人的了,他们这些奴才哪里敢拦着侧妃从玄德殿带走什么东西。 若是真拦了,岂不是不要命的傻子! …… 姜浓回到了瑶尘轩,用了膳,重新在桌子上打开了那匣子,仔细端详。 她抚摸着圆润的珠子,试探地回忆着,那夜里,她可是有碰到过这物。 可那日,她记得的似只有这气味。 旁的皆出无…… 可倘若,倘若当真…… 姜浓紧紧地握着那珠子。 望向在那边得了新书,正起劲看书的小团儿。 小团儿生得好,那眼睛是有几分似她的,可旁的,如今瞧着又都不像…… 想来,那个狂徒,也是个模样极不错的。 可那个狂徒是要生得有多好,才能生出这般好,这般聪慧的小团儿? 孙良媛。 小郡主…… 小郡主生在二月初四,小团儿生在二月初六。 差了两日。 竟是这般的凑巧。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滋生。 牵动着全身各处,变得僵硬。 此时,不可急。 她需,需弄清楚了,从长计议…… 这日姜浓未曾如同平常,用膳后小憩片刻,而是带着七婆子去了孙良媛的映菡院。 如今孙良媛是被禁闭着,可到底,外头的人是可以入内的。 那孙良媛见了姜浓来,显然是没料及到。 一脸震惊地看着姜浓,上下打量着她。 姜浓也是同样打量着好些日不曾见的孙良媛。 如今的孙良媛是比从前更瘦了些。 眉眼间,更是多了几分阴郁之色。 想来在这院内关着并不好受。 “侧妃大驾,来我这粗陋的映菡院作甚?难不成是兴师问罪的?” 姜浓并未落座,而是站在一侧,看到了那边正是和几个婢女玩耍的小郡主。 小郡主到底是郡主,便是无论如何,就是她母亲犯了错,受了罚,她也同样是郡主,无人敢拿她如何。 那些婆子,婢女还是照样要日日奉承着她,精心照顾着她。 她如今瞧着这郡主的模样。 发觉这郡主生得多半是更像这孙良媛,在她身上,寻不到半分周玄绎的影子。 “孙良媛来这东宫多久了?可是还记得?” 忽然的一声,显然是有些问蒙了孙良媛,她也陷入了回忆,片刻之后,又怀疑地看向姜浓,嗤笑了一声:“我何时来的,你便是寻一个丫头问一问不就知了,作何专程来此处问我?” 姜浓望着孙良媛,也不急道:“听闻,太子接你来这东宫时,你已然是有了身孕,当即在这映菡院住下了,因你出身,未曾给你封位,待你生下了郡主,才是成了太子的良娣,可是?” 听了姜浓的话,孙良媛当即面色就是不好了,狠狠地瞪了姜浓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是身份卑微!是又如何?便是也比你干净,比你得体!无你的这般厚脸皮,带着与旁人生的孩子,入了东宫的强百倍!” “我可是给太子生下了郡主!” “而你腹内的孩子,有没有性命活……” 这回孙良媛未曾继续说下去,谨慎地朝着门外看了一眼,将话咽入了肚子里。 姜浓眸子淡淡地扫过孙良媛:“听闻你从前是在玲珑馆卖艺为生?” 孙良媛似被戳到了痛处,眼睛瞪得很大,似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我是郡主的母亲!” 姜浓点头:“玲珑馆和锦绣楼挨着,你可有去过锦绣楼?” 姜浓望着孙良媛的眼睛,固执地问着。 “殿下宠幸的你那一回,是在锦绣楼还是玲珑馆?” 孙良媛:“你是疯了吗?你到底想说什么!问这些陈年旧事!殿下宠幸了我,在何处宠幸的我,与你何干!” 姜浓直勾勾地盯着孙良媛,迟疑片刻,开口:“可是,在四月二十二那日。” 孙良媛面色一愣,厌弃地打量了一眼姜浓:“却是没想到,你有这般的癖好,便是哪一日我受的宠,你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孙良媛再说什么,姜浓皆是没再听,直接带着人离开了映菡院。 如此,便是够了。 心口的颤抖异样,姜浓说不清楚。 她未曾这般过…… 太子。 怎会这般的凑巧。 同一日。 清凉之气。 那散落的珠子。 第94章 后日 第94章 这日周玄绎没回东宫。 姜浓却是不如平日里那般,用了膳看书,而是当即入了榻,歇息了。 虽是躺下去得早。 可一整夜她却是想了许久,睡得并不安稳。 而第二日。 听闻太子爷是从外头办事回来了。 可到了宫中,就是被皇后娘娘召了过去。 皇后碧霄宫。 皇后娘娘上下打量了儿子一眼,问了一声:“母后让你催促那宋贯卿归来,你可有干实事?为何都是快到日子了,还是无他的讯息?” 周玄绎:“后日母后生辰宋贯卿便可归来,母后待到那时召见就好。” 皇后听罢,也是一愣,转而眸子深沉地看了儿子一眼道:“玄儿,你可还记得你宠幸孙良娣的那一日……” 周玄绎抬起头,清洌的双目与母亲对视。 “母后为何问此?” 皇后盯着太子俊逸的脸,继续开口道:“母后近来看芯儿,便是想瞧瞧她可是有何处与你相似的,可无论是如何瞧,母后皆未从她身上瞧见半点你这个当父亲的影子。” 见周玄绎脸色未变,皇后便是继续道。 “子嗣不可混淆,听说你与孙良娣……那一日,蹊跷得很,不知何人给你下了药,意识不清,黑灯瞎火的没看清人,恐怕你是弄错了……” 周玄绎眸子一凝,看着母亲,并未言语。 皇后:“故而,母亲才要寻那宋贯卿,让宋贯卿瞧瞧芯儿,他是有一双好用的眼睛,若是他瞧着芯儿是你的女儿,那芯儿便是你的孩子,可若不是……” 说着,皇后顿了顿,面色凝重:“若是错了,或是有什么阴谋,皆不可姑息!” 周玄绎幽深的眸子渐沉:“是。” 眼见儿子就是要走了,皇后娘娘还是说了一句:“既然那宋贯卿后日一早达至京都,那日为母后的生辰,母后会让你父王为我大办,你便是替母后给那宋贯卿传一道懿旨,命他来参宴……” “还有!姜侧妃如今有身孕, 你应当多关切她一二,她身边之人皆不可怠慢,就是那个孩子,也是要好生叫人伺候……那孩子生父不详,你还是要查清他生父,早些处置了为好,莫要往后留下隐患。” “儿臣明白。” 这日太子爷来了瑶尘轩。 姜浓却是早早站在门槛处迎接。 她望着从院外走入的周玄绎,便是落在他脸上许久。 似要从他的脸上寻到什么东西一般。 姜浓这两日与平日里不同,周围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是看出了些端倪,更甭提被姜浓盯着看的周玄绎,自也察觉到了不对。 大步走来,至盯着他看不肯移眼的小女子面前停下,低头去问。 “孤是脸上有何物?今日为何这般看孤?” 姜浓片刻摇头,似刚反应过来一般,伸手触了触他的面容,娇艳眉眼扑闪眨动着,仰头望着他片刻,才开口道:“殿下生的俊逸,妾是在想,妾与殿下的孩儿,会是何种模样?” “可是会似殿下这般丰神俊逸?” 周玄绎面色一凛,声音微喑哑:“你……你从未同孤说过,这般好听的话。” 姜浓嘴角含笑,盈盈望着面前的男子,从上到下,从他的眉眼到他的耳畔,到他的唇角…… “殿下不喜欢?” 周玄绎抓住姜浓的手,眉眼间皆是认真,说出来的话很是郑重其事:“孤喜欢。” 将姜浓安置在软榻上,周玄绎便是使唤了七婆子等贴身伺候姜浓的过来问话。 问了姜浓他不在这几日的情况。 七婆子等人便是也不敢隐瞒,说了昨日姜浓脸色不大好,魂不守舍的,还去了孙良媛院子里,与孙良媛说了几句闲话。 显而易见,就是七婆子等人不说,太子爷也已然知晓了。 周玄绎随手将方才剥好的荔枝搁在姜浓面前的碟子处,用帕子净了净手,随意地询问:“为何要问孙良媛未曾入宫之前?” 姜浓冲着这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客气地吃了太子爷亲自剥好的荔枝,发现是格外的甜腻,她便是也心中舒爽了些,望着他开了口:“我是想知道她是如何被殿下宠幸的,何时被殿下宠幸的,好奇罢了。” 周玄绎:“好奇?” 姜浓:“是。” 回答了一个是,姜浓便是扯开了眸子,不再与那人对视。 往那边的匣子处移了移,从里面又拿出了一个更小的匣子。 瑶尘轩伺候的众人皆是知,这个匣子便是昨日侧妃去太子殿内寻书的时候顺手带过来的匣子。 侧妃似格外喜爱里头的珠子,便是睡觉的时候还戴着,手中握着。 想来是极为喜爱的。 而姜浓此时已然掀开了那匣子,从里头拿出了一个圆润的珠子,搁在手心里,对着周玄绎询问:“殿下可识得这里头的珠子?” 周玄绎看着那珠子,眉眼一眯:“喜欢此物?” 姜浓却未点头。 可姜浓旁边的七婆子却是替主子回答了。 “侧妃昨日带过来后,就是拿着里头的珠子看了许久,喜欢地把玩,夜里也是带着,想来侧妃是极为喜欢此物的。” 周玄绎看着面前的并未开口说话的小女子,仔细捧着一颗珠子在他面前。 皱着眉头,还是忍不住道:“此物是被人踩过,污秽了,你若是喜欢,孤再去给你寻更好的珠子。” 姜浓意外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你是因为它不净才不用它了?” 周玄绎并未反驳。 姜浓却是又问:“那你为何还这般命人弄净了,搁在匣子里头藏着?” 周玄绎:“孤未曾藏,是梁公公放置的,此珠陪了孤许多年。” 姜浓低头,不再看他,而是看向手中的那珠子:“这般好闻的珠子好寻吗?殿下能再寻一个这般气味的吗?” 周玄绎顿了顿:“你喜欢此味?” 姜浓点头,承认。 周玄绎:“此珠为沉木雕琢而生,木百年才能得此香,沉而不俗,香儿不惑,淡而不清……如今孤还未寻到第二株此树。” 姜浓捏紧了手中的珠子,望着周玄绎,身子发紧:“这般难寻,当是无多少人有……” 周玄绎:“自然。” 姜浓垂眸,望着手中的珠子,轻柔地捻着:“那这珠子就送与我吧,殿下不要了,搁在匣子里也落灰。” 周玄绎:“你若喜欢,也可先拿着,待到孤寻新的给你……” 姜浓:“不用了,它就很好……” 瞧着小女人这般模样,周玄绎眉头渐深:“可是身子不适?” 看着珠子的姜浓似回过了神来,冲着周玄绎笑了笑:“妾哪里有事,便是如今吃得都比从前多了,妾都胖了。” 周玄绎显然不认同,硬实的手臂在姜浓的腰间揉了揉,眉眼带着化不开的宠溺,一用力便将姜浓揽入了自己的腿上。 “你以为便是多吃了几口饭,就是会长肉了?” 姜浓朝着周玄绎笑了笑,道:“往后妾若是吃多了,当是要胖的。” 谁知,周玄绎竟是顿了顿,极为认真地说道:“你是生得再胖,孤也可抱得动你,你当知,孤不止识文,还去过战场。” 见周玄绎此模样,姜浓便是觉得好笑。 不去与他争论。 在男人怀里安安静静地由着他抱。 时不时地揪一下周玄绎的玄袍。 “殿下。” 周玄绎:“嗯?” 姜浓垂眸:“殿下可还记得宋贯卿?” 周玄绎眉头一皱:“为何又问起那宋贯卿?” 姜浓顺从地说着,扶着面前男子的胸膛:“妾想见见他,殿下可否与妾引荐?” 周玄绎:“见他?他有何可见的?孤不是同你说过,他不是个好人物,奇怪得很……” 姜浓眉眼轻颤,便是在男人的怀里坐直了身子,与周玄绎对视,灵动的眉眼轻颤,带着毫不掩饰的纯澈:“殿下所说,妾自是信,可妾是想用用他的那双奇眼,想来他是能帮帮妾的。” 周玄绎:“帮你?” 姜浓低声点头,不急不慌地说道:“妾想寻小团儿的父亲。” 周玄绎眉头紧皱:“你寻他作甚?孤对那小家伙还不够好?你是想让他出宫去?” 姜浓捏紧了怀里的衣料:“妾是怕如若小团儿的父亲见了妾,认了出来,必是会徒生事端,若是我先寻他,便是也可防范着,那人不是个好的,便是杀了刮了才可泄愤。” 说着,姜浓直勾勾地看向了周玄绎,一双眸子纯澈无比:“妾说得可对?” 周玄绎搂紧了怀里的人儿,深深地看了姜浓一眼:“此事无需你来,孤来……” “倘若你真好奇那宋贯卿,后日母后诞辰,那宋贯卿也会至,你可瞧他两眼,不可被他那脸所迷惑,更无须同他多言,他不是个好的……” 姜浓乖顺地轻声嗯了一声。 似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皇后娘娘寿宴,宋贯卿为何而来?” 周玄绎也未曾隐瞒:“母后要面见那宋贯卿,也要用他的眼……” 姜浓身子一紧,面上都是多了几分茫然。 眸子垂下,纤细的手扣着衣角,轻轻地颤动着。 皇后娘娘,或许也…… …… 后日,她见一面宋贯卿就好。 不过是两日,她等得起。 小团儿,也等得起…… 第95章 熟人 第95章 玄德殿。 梁公公弓着身子,对着面色冷清的太子爷。 身子都在发颤。 “回禀殿下,老奴本是用心查了,却是发现,涉事之人皆是死了,那沈家大郎也死得干脆,其余忠义伯府众人,无人能说出侧妃是如何被……” “按理说,总是要有个遗漏,可那沈家大郎身边贴近伺候的,皆是同沈家大郎一起死了……” 周玄绎:“这就是你查的?忠义伯府无蹊跷?” 梁公公当即就跪在了地上,身子哆嗦,用衣袖擦着头上源源不断渗出来的汗。 “殿下……去西戎征战三年之久,那事便耽搁了,如今归来,更是难查,恐怕极难……” “查沈世轩。”冷冽的声音传来。 梁公公身子一僵,猛地抬头看向目光凌厉的太子爷。 “殿下之意……沈家大郎死得蹊跷!” 周玄绎声音带着寒意:“他死便死,身边之人接二连三出事,倒似刻意隐瞒什么,故而那些涉事之人不得不死!” 梁公公险些失声:“沈家大郎沈世轩不过是个小小的世家子弟,能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死了这般多的人……能为了防谁?” 周玄绎幽深的眉眼轻眯:“查!” “沈世轩之死……找到那个男人,杀。” 梁公公:“是!” 有了方向,梁公公仍觉得艰难,寻一个死人,如何寻?刨坟? 梁公公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并未当即离开:“殿下,听暗卫所言,皇后娘娘两年前曾也查过姜侧妃之事,不知可有发现。” 周玄绎双目一暗:“明日母后生辰,孤自会问……” …… 皇后娘娘寿宴大办。 合该各个大臣按亲眷按品级来祝。 而今日请来的臣子,却是鱼龙混杂,不论文官武官,不论品级高低,是否为世家侯爵。 竟皆有。 人虽是杂。 可却是不如从前宴会来人多。 不过总的也是三品之上,世家侯爵居多。 姜浓坐在太子亲眷之席上。 身边由着七婆子和云芝护着。 好些不请自来的女眷来闲谈。 她便是也未拒绝,随意多说了两句。 如今的太子东宫,太子妃姜茹被禁闭,未能前来,是为合情合理。 可怪异的是,孙良媛虽也是被拘禁着,竟带着小郡主来了,在常良娣前头坐着,仰着头,与几位贵夫人谈笑风生。 听说是皇后娘娘特准许她来的。 那些贵家夫人们,皆是上前同太子东宫女眷问声好。 也皆得体,不会太过,好听的话听着,便是也叫人舒坦。 不过席间,姜浓却是看到了几抹熟悉的身影。 是忠义伯府内的人。 忽然看见,她竟是有些恍惚的。 两年多来,宫中宴会虽是多,她并非皆去,也不知凑巧还是不凑巧,她是不曾碰见忠义伯府女眷。 今日,竟是在皇后娘娘的寿宴见了。 只一眼,她便是瞧见了穿着红色诰命服的伯夫人。 三年过去,她是多了些苍老,可富贵依旧,往那一站,仍有许多人同她攀谈。 瞧着,便是个和蔼可亲的。 可她无论如何也未曾忘过,她在伯公府做大娘子时,这伯夫人的刁难和那令人厌恶的面。 以及那一场短暂的梦里,她提着小团儿的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知,那梦不是假的。 倘若她未曾躲难入东宫。 恐怕真会被伯夫人寻到,抓入忠义伯府,日日折磨她,叫她忏悔,叫她认错,杀死她那不足半岁的小团儿…… 而今并没同梦中一样,可这伯夫人,她见了也是刺眼极了…… 没做过,便是可饶恕,无罪吗? 总是要罚了…… 远远看去,她还看到了那个曾经在忠义伯府的妯娌,刘氏。 也算是她离开沈家用过的一把刀吧。 她自知刘氏向来与她不对付。 她想让她夫君沈家二郎有承袭爵位的机会。 看不惯她刚入忠义伯府就得器重,掌了家。 若是寻到了拿捏她的事,定不会放过,恨不得在全家上下面前,揭穿她的不堪,让她被休…… 主动泄露了消息。 便有了刘氏在寿宴上大闹一场的事。 她便是也顺势,揭穿了沈世轩的秘辛,从沈家逃出…… 若是她不逃,便是早晚要死在那里。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既是真相早晚要揭露,还不如她主动揭露得好,也可把握时机。 这边的刘氏似也看到了她,神情一愣,脸上的笑都是僵硬住了,冲着她点了点头,就是朝着伯夫人去,在伯夫人耳边说了什么,那伯夫人也是一个愣神。 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手。 婆媳二人,便是老实巴交地坐在了席位上,不再起身与那些夫人谈笑风生。 瞧着是拘谨得很。 不知的还以为二人是第一次来这等宴席。 姜浓收回视线,又是看到了离她不远的熟人。 她母亲和将军夫人大姐姐姜玥。 姜浓自然是要过去问候的。 越过了众人,来到了母亲和大姐姐姜玥面前。 “母亲,您来了。”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姜浓说的却很是亲昵,旁人瞧着,也是觉得这太子最宠爱的侧妃是想念极了母亲的。 姜母神情微愣,上下打量地看了姜浓一眼,又是朝着姜浓的小腹那里去看。 行了一礼,随后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我自是要来,也是劳驾太子侧妃亲自来看臣妇,竟是还记得你有一个生你养你的母亲。” 这边的姜玥面色尴尬,劝解地拉了拉母亲的胳膊:“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四妹妹向来是最为乖顺的……” 说着,姜玥笑着看了一眼姜浓道:“四妹妹,心中莫要多想,母亲总也是想你的……你如今可是还好?在这东宫之中,如今又是有了喜,想来必是得太子爷宠爱的。” 姜浓将目光落在了姜玥的面上。 虽是比她大了好些岁,姜玥仍旧是面容姣好,想来也是过得不错。 如今瞧她,姜玥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倒是与她似真心的好姐妹。 可那些姐妹情谊,没了便是真没了…… “四妹妹如今,得太子恩宠,是比二妹妹这个太子妃都要风光……” 姜玥说罢此话,就是听到了这边的姜母冷哼了一声,脸色也是变得越发的难看。 朝着姜浓说话的语气尽是责备和抱怨:“你二姐姐被关了禁闭,可是与你有关!她是你的亲姐姐,你如今就是再得宠,再如何风光,她也是你的二姐姐!如何能被你如此对待?” 姜浓望着面前靠近了,故意压低了声音训斥她的母亲,唇角勾了勾:“母亲说错了,我怎会害二姐姐?她如今是犯了错,得罪了皇后,得罪了太子,才是被圈禁了……” 姜母双目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姜浓:“你!你如今果真是心中活泛,便是实话都是不愿说了,你二姐姐被罚,就是因涉及了你,你以为我和你父亲眼瞎耳聋,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 “兰君回去,全都告诉了我们!你竟是连丝毫姐妹情分都不顾忌了!你对兰君情谊不深也就罢了,怎可那般坑害你的姐姐!” 姜浓不咸不淡地望着姜母,开口说道:“母亲又错了,我未坑害二姐姐,是她要害我……母亲既是听了那苏兰君之言,便是应当也知,是二姐姐将诸事牵扯到我身上,差点害了我腹中的孩子,故而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得知了,惩戒了二姐姐。” 姜母眉头一紧:“你二姐姐有何错?她那时哪里知道你身怀有孕?分明是你自己不长心,未曾发现自己有孕,连累了你二姐姐!” “她这般无心之举,你竟是丝毫不替她求情,这般硬的心肠,怎么可能是我的女儿!” 姜浓听了姜母的这一句话后,便是觉得可笑极了。 若是论硬心肠,她如何能比得上姜茹,如何能比得上这位母亲。 “母亲若是只觉得是我害了二姐姐,女儿也无话可说,我这般硬心肠,你若是觉得非是你生的女儿,便是可寻一个与你相像的吧。” 说罢,姜浓就是要离开。 却是被大姐姐姜玥拦住了。 好一顿劝说。 “四妹妹,你莫要气,母亲也是担心则乱,想起了太子妃如今被禁闭的苦楚,便是心疼的,倘若是你受了此劫难,母亲定然是同样心焦,恐怕是也要为你想法子的……” 姜玥话说得不紧不慢的,便是好言好语的,拉起了姜浓的手,眉眼间尽是关切地打量。 口中说着替姜母开脱的话。 “也是那兰君妹妹,回了苏家,竟是还专门来咱姜府上告起了你的状,在母亲耳畔说你的不是,诉苦之时差点哭晕了过去。” “再加上苏姨母最是疼爱二妹妹,便是也跟着说了几句你的不是,母亲这才是没顾忌旁的,对你说了狠话,其实母亲也是极为关切你的。” 姜浓淡淡地看向那边的姜母,抿唇,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是嘛,我竟是不知,母亲还是疼我爱我的……” 说罢,姜浓深深地看了一眼姜玥,见她仍旧是笑着,便是随口说了一句:“妹妹不喜欢苏姨母,大姐姐呢?可是喜欢苏姨母?喜欢兰君表妹妹?” 眼见着姜玥面色一瞬间的僵硬,姜浓轻飘飘地推开了姜玥的手。 对着姜母道:“女儿身子不适,便是过去坐着歇息了,不招待母亲和姐姐了。” 姜母皱着眉头,上前似还有话对姜浓说。 却是被旁边的七婆子拦住了,没让姜母再靠近姜浓。 第96章 他是谁? 第96章 姜母脸色越发难看,朝着姜浓咬牙切齿地说着。 “如今你二姐姐被关,她可是堂堂太子妃,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你,你这个孽女……” “你二姐姐心气高,你让她如何活?你若是心中还有姜家,心中还有我这个母亲, 便是求太子,求皇后娘娘,放过你二姐姐!她从前可是最疼你的!孽女,你可有听到我……” 姜母话没说完,就是被在前头拦着的七婆子冷冷地制止了。 “尚书夫人慎言!我家侧妃好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若是再这般恶语相加,便是当真断送了母女间的情分了!” 姜母也收起了些气性,使劲压制着身上的怒火。 也怕四周之人察觉到什么,用帕子挡着,埋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当初,就不该生下来!” “皆是姐妹,儿时关系最好,怎就变成了这般!” “她连亲姐姐都不肯相护,都不肯帮上一帮!看来,兰君说得一点没错,我姐姐说得也没错!我这个四女儿才是最心硬心狠的!” 姜母咬牙切齿地说着,若此处无人,她怕是当真能上前拦住姜浓,好生说教一番。 七婆子自是耳朵还不错,听到了尚书夫人低语喃喃之言。 便是也顾不得尊卑了,气愤地开口道:“夫人,我家侧妃为何这般,为何与太子妃姐妹不深,为何与你母女情分淡薄,难道你不知?” 姜母意外地看向七婆子,听到了她责怪的语气,脸色也是越发难看了:“你何意?你不过是个伺候的老婆子,竟敢这般与我……” 七婆子并未听她把话说完:“要想我家侧妃对您好,便是劳你回忆一番,您可是对我家侧妃好过?尚书夫人您自小偏心至极,疼爱太子妃,将我家侧妃送到这东宫来,便是也存了牺牲我家侧妃之意!” “你既是不疼她爱她,为何妄想让她尊你敬你?好没道理!” “且不说如今, 就是曾经我家侧妃在忠义伯府,生了孩子,尚书夫人您都未曾来探望一二,主子让人递过去那般多的消息,夫人皆充耳不闻,未曾关切一二。” “对太子妃之事,事事上心!轮到我家侧妃了,便是麻烦事,闲事!” “太子妃对侧妃哪里有丝毫姐妹情谊,只要不害我侧妃,我等便是谢她心慈手软了!” 说罢,七婆子也跟随着姜浓离开了。 而这边的姜母,却愣在原处,久久没能回神。 一旁的姜玥,抬起低着的头,上前轻柔地安抚着母亲。 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我,母亲当真偏心吗?” 姜母忽然问出口,问的自然是一旁的大女儿姜玥。 姜玥垂眸,嘴角勾起了笑,柔和地说了一句:“怎么会,母亲平日里是最公允的……” …… 七婆子回到姜浓身边,仍旧气得胸腔堵得慌,看着自家侧妃, 满眼的心疼。 这边的云芝也被气得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侧妃可是有了身孕,身子金贵,这尚书夫人不知关切,开口便是兴师问罪,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母亲!” “往后再见这尚书夫人,我等还是绕道走吧。” “她还以为如今咱侧妃无依无靠,任由她能说!” “侧妃你莫要将夫人之话放在心上,如今你有太子宠爱,腹内还有未出生的皇孙,无须再顾虑其他了……” 姜浓听着耳边七婆子和云芝的宽慰之言。 便是觉得可笑。 倒是气到了她们二人了…… 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 皇后娘娘寿宴,无人敢来迟。 众多宾客,皆是至了。 殿外传来了一尖锐之声。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众人闻,皆伏地参见。 起身后,姜浓才是看到圣上一手牵着皇后娘娘,面色和蔼可亲,虽有帝王丰神之容,仪态散漫中带着些不可轻视的威严,姜浓如今仔细端详来,才是发觉,周玄绎与圣上容貌上有好些相似之处。 最为不同的,便是圣上是个爱笑的。 周玄绎却是不苟言笑,不对人冷了脸便是稀奇的了。 如今瞧着,圣上倒是极为疼惜皇后。 并非众人所说,更喜爱贵妃…… 圣上和皇后刚是落座。 外头就是又传来了一声似掐着嗓子尖锐的禀告声。 “贵妃娘娘驾到!” 贵妃来,除了圣上和皇后娘娘,众多朝臣夫人皆是要拜。 只见那贵妃娘娘今日身穿红色赤衣霞袍。 眉眼含笑,一副雍容之瑰貌。 瞧着是有艳压群芳之意。 比之皇后娘娘正红之金丝凤衣,丝毫不差。 可姜浓瞧着,觉得这贵妃并未将皇后娘娘比下去,一眼也是可瞧出哪位是皇后,哪位是贵妃。 这贵妃配饰繁杂,虽是穿了红,可到底也不敢穿正红。 贵妃一入殿,便是喜笑颜开。 不似皇后娘娘那般庄重自持。 一颦一笑,不敢让人深究。 更何况,这贵妃之容颜。 不如皇后。 若是长眼睛的,皆是能分辨出孰美。 太子殿下便是众多皇子中容貌最为出挑俊美的,比之贵妃生下的大皇子,更是俊逸。 在她未曾嫁时,便是也听闻了,京都众多公子世子里头,也就属太子为最。 若不是那冷性子,恐怕人人都想嫁。 姜浓也是回忆起了从前在闺阁时,姜家接了旨意,得了赐婚。 姜茹那时欢喜之态。 本就是家中最为受宠的,得了将是未来太子妃的旨意后,愈发高傲了起来。 时常在他们跟前说太子之尊容,之仪态,当是世间少有的。 还记得那时,方才定亲,太子是亲自来了姜家,与姜茹说了片刻的话。 在那湖心亭子里。 无人敢去叨扰。 无人知太子爷到底同姜茹说了些什么。 她那时自然也是懒得探究。 姜茹许了太子,再富贵无极,也是和她无半点干系的。 她与未婚夫说了什么,自然也与她无干。 可如今,她竟是有些好奇了。 太子,那般清冷的性子。 对着未婚的妻子,能说什么? 是说些夸赞人的好话,还是闲聊几句,看性子可是相配? 还是许了什么诺言? 姜浓是记得当初她和沈世轩定亲之时的。 那沈世轩也是在定亲后,与她见了面,许诺了会对她好,此类的言语。 说是愿只娶她一人,不纳妾不宠幸通房、 夸她生得好,倘若嫁过去,他也会宠她爱她怜惜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总之说的话都是好话。 皆是人爱听的。 姜浓自然也是听着心里舒服,那时也乐意嫁给沈世轩。 如今再想来。 倒是也是可笑。 可相比着来。 沈世轩不是太子周玄绎。 周玄绎这般的冷性子。 笑都不会笑,那时是如何夸赞姜茹的? 又是做了什么承诺。 难不成是和沈世轩一般的话? 这样想着,姜浓回忆起了未曾发现沈世轩不能行的之前。 就是听闻。 当今太子储君与太子妃成婚已有三年了。 无一子半女。 不肯新娶。 皆道,太子宠爱太子妃,容不得她受到一丝半点的委屈。 故而,多年不肯纳妾。 这般的情谊,延伸出来不少流言蜚语。 有的是说太子妃身子恐怕是不能生的。 有的则是说太子恐怕是有隐疾的。 倒是众说纷纭。 如今看来,第二种说法不攻自破。 许是因为亭子里的诺言。 …… 姜浓拉回了思绪,望着那朝前走的贵妃娘娘,见贵妃步履稳重,那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扫过席位里的众人。 还特意看了一处。 虽是快,却被她捕捉到了。 姜浓随着贵妃的目光看去。 只瞧见了一个姿势闲散,正是给自己斟酒的男子。 这男子未曾穿朝服,分辨不清他是何品级,是何官职,竟能被贵妇特意多看了一眼。 见那男子第一眼,姜浓便是觉得这男子生得过于好了,甚至还有几分秀气。 那姿势动作,却是豪放大气,歪歪斜斜地靠在一旁。 嘴角时刻含着倜傥的笑。 姜浓有些怀疑这男子或是哪个将军。 因那俊俏的面上,左侧竟是断眉。 想来是受了伤。 吃过苦的。 他的面容有些发黑。 似长期晒成这般的。 仔细看他衣领处,可看出他从前是个白皙的。 如玉俊俏的郎君。 她正是好奇地打量着看。 却是见那喝酒的郎君也是抬起眸,朝她这边看来,嘴角扯着一抹肆意的笑,举杯对她。 是有几分风流倜傥的。 姜浓也没有被逮住的慌张,举起杯,对着那大人,喝了一口茶。 便移开了目光。 坐直了身子。 谁曾料。 她刚收回目光,就是被一道更为犀利的目光给瞧得心底发慌。 这太子爷不是方才在和一众大臣吃酒闲谈吗?是何时回来的? 竟是还这般看她。 她方才不过是好奇看了一眼那男子。 也是不值得他这般盯着。 她又未曾…… 姜浓望着那人审视的眸子,扬了扬头,无辜地眨了眨眸子:“殿下?” 周玄绎深深地看了姜浓一眼,坐在了其身侧。 “那人生得可好?” 姜浓心中咯噔一下,无辜摇头:“虽是好,瞧着却有些过于秀美,不如殿下英气俊逸。” 周玄绎淡淡地扫过桌面上的菜色,夹了一筷子金丝香虾递到了姜浓的碟子上,又抬头,望着姜浓,眉眼仍旧是那般的清冷:“你可知,那人是谁?” 姜浓继续摇头。 她哪里会知。 殿内这般多的人,她也就识得寥寥几个人罢了。 女子尚且还分辨不出是哪家哪户的。 更甭提这些在朝为官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了。 “他是宋贯卿。” 姜浓身子一愣,猛地抬头,看向周玄绎,似要从他眼中确定什么一般。 第97章 不白用 第97章 “他的确是宋贯卿,如今的治书侍,今日一早刚是从外归京都,母亲亲言,让他今日必要来参宴。” 姜浓手一紧,转头望向了那边仍旧是散漫喝着酒的宋贯卿。 宋贯卿,她是听过宋贯卿容貌俊逸,却是没想到,他竟还带几分男子不常有的秀气,性子这般散漫,瞧着是不会被拘束的模样。 还有他的那双眼睛。 姜浓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想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什么不同来。 却是发现。 竟也看不出什么。 那眼睛和常人无异。 分明是一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眼睛。 还没有她的小团儿眼睛亮呢。 “可是看够了?” 极为不满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姜浓这才收回视线。 果真是瞧见了面前男子越发不满的神情,发出的声音都是带着些质问。 “当真喜欢他这般的长相?” 姜浓摇头,对着周玄绎道:“妾是好奇他的眼睛,想瞧瞧他那眼睛可是和常人不同?” 周玄绎:“可瞧出了什么?” 姜浓:“瞧着并无什么不同,想来当是内里不同,我等瞧不见。” 周玄绎又是将一个果子搁在了姜浓面前:“无非是一双眼睛。” 姜浓迟疑片刻,点头。 “对,不过是一双眼睛。” 寿宴,好些人送了贺礼。 姜浓也是将准备的贺礼送上。 因着礼之多。 皇后娘娘自也没有闲情一探究竟,各位送的是何物。 皆是由着嬷嬷收着。 不过,姜浓还是要随着周玄绎一同,到皇后娘娘跟前拜见。 这边的小郡主由着孙良媛牵着。 因着人小。 走在最前头,到了皇后娘娘身边,亲昵地抓住了皇后的手,大声喊了一句:“芯儿请皇祖父,皇祖母安。” “祝皇祖母生辰安康,福寿绵长,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年年岁岁……” 这一句吉祥话,倒是比之大人的还要好听些。 皇后娘娘听了,果然是面色一软。 牵过了小郡主的手,朝着孙良媛道:“如今倒是听话了些,便是把这孩子先搁在本宫这里,也好全了我们的祖孙情谊。” 那孙良媛听了此话,整个人喜悦极了。 “娘娘是芯儿的皇祖母,能宠爱芯儿是她之福。” 本觉得皇后娘娘又是重新钟意疼爱她们母女二人了。 谁知,转头,皇后娘娘就是看向了姜浓。 上下打量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了姜浓的腹部,尽是满意和关切之色。 “如今身子可是舒坦?可有不适之感?” 皇后娘娘问什么姜浓就答什么:“前段时日是难受得紧,如今好了许多,也可吃下些东西了。” 谁知,姜浓刚是说出了此话,未曾听到皇后娘娘的开口,却是听到了威严圣上之声。 “吃不下?腹中孩儿可康健?” 姜浓身子一惊,当即跪下来回话。 谁知被一旁的太子给扶着了,动弹不得。 周玄绎:“她无事,太医看过,孩子康健无虞,父皇无须忧心。” 皇上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又随意看了姜浓一眼:“子嗣为重,此孩儿万不可出事。” 周玄绎:“是!” 姜浓:“是。” 刚是摆脱了皇上的视线,姜浓就是又听到了皇后娘娘特意对她说的话。 “小团儿呢?可是来了?” 姜浓听得心底越发紧了。 她想带小团儿来,可这般情景…… “回禀娘娘,他人尚小,是在瑶尘轩,恐怕他来惹了是非。” 皇后笑着,便是看了一眼身边的金嬷嬷:“本宫今日办着生辰宴,想见些喜欢之人,那孩子生得好看,甚合本宫的心意,无须什么身份,命人叫他领来吧,金嬷嬷同去把那孩子接来。” 姜浓壮着胆子,深看了皇后一眼,也未瞧出什么。 吩咐了身边的七婆子,随着金嬷嬷去了。 皇后此行,震惊的不只是姜浓,便是听到的众人,皆是面露不解和探究之色。 连同圣上也是眉头一抬,多看了自己的皇后一眼。 却是未曾再多说什么,恐吓到了旁人。 而这边刚把女儿送过去的孙良媛,也是难以置信地握紧了手。 她是生怕,芯儿再似从前一般,听到了那孽子的名字,就是不顾忌地胡言乱语,惹恼了贵人。 也是幸好,芯儿是成长了不少。 未曾再惹什么祸事。 可她到底是想不通,这老太婆命人去迎那孽子作甚? 也不怕人笑话。 到底是个不知父亲是谁的私生之子。 这殿内但凡是有些身份, 听过些茶楼闲话的,都是知,东宫瑶尘轩有一个侧妃同不知名狂徒所生的孽子。 身份低下。 在东宫也是蹭吃蹭喝。 为了荣华富贵脸面都是不要了。 这姜浓也是,皇后娘娘不过客气了一句,她还真当真了,以为皇后娘娘能对那野种另眼相看? 还不如做梦来得实在。 …… 太子东宫众人贺寿完毕。 紧跟着是大皇子贤王府内众人。 姜浓远远看去,才是察觉到大皇子所育子嗣当真是不少。 如此瞧着,那一行皆是,莫约是要超过七个了。 不论是大的小的,还是高的矮的。 挨个上前去给皇后娘娘祝寿。 便是个个都是想了许多话,说给皇后听。 姜浓甚至可察觉到皇后娘娘的劳累之意。 想来,同样的话,听多了也是厌的。 这还不算完。 大皇子之后,便是三皇子廉王。 这廉王子嗣虽是不如大皇子多,可比着太子爷,那便是多得足足的。 廉王后就是常王,两年前这常王还不过只有一子,如今后面有几个嬷嬷抱着的小的,如今瞧着总共是有三个。 最后的就是刚定了亲的五皇子,被封为了瑞王,定的日子是明年成亲。 因着寿宴,皇后娘娘便是不让众人拘束。 任凭吃喝闲聊。 看舞乐鼓箫。 姜浓正是心中想着七婆子可是接到小团儿了,朝着那殿外看着。 却是忽地看了殿门处,进来了个提着个不足两岁孩子,穿着三品官服蓄着胡须,莫约过了而立之年的大人。 那人往前走着,后头有个衣衫当算得体,面容姣好却难掩沧桑的夫人急忙忙地跟着。 那夫人是满面的泪水,哭得眼睛都是红肿了。 如何撵都是赶不上前面领着哇哇大哭孩子的官员。 那官员走得很是快,片刻不停留,朝着殿后头而去。 仔细看去,官员是朝着后头正在饮酒的宋贯卿而去的。 找宋贯卿。 还提这个哇哇大哭孩子。 能是干什么? 众人想想便是觉得兴奋。 仰着头,瞅着,毫不掩饰地伸头看。 姜浓也是心中一惊。 忍不住侧着身子瞧。 耳边还听着众人对那个大人的评价之言。 “这不是吕大人吗?怎这般就过来了?” “你这就不知了,这吕大人家中是乱得很,有人说他夫人……是个风流的,去过小月斋,那小月斋是何处,当是无人不知吧……好些守了寡的,皆去那里消遣,说是什么看艺……便是比男子还是要风流的。” “当真?这吕夫人当真是去了那种地方!” “说是有人亲眼所见,那孩子生出来后,此事才宣扬出去,吕大人本是不信的,可谁知,这孩子是越长越大,皆是说这孩子与吕大人毫不相像,定是吕夫人在小月斋玩出来的孽种。” “这吕大人是恨不得杀了这对母子的,恐怕也怕杀错了人,悔恨也来不及,这才要寻宋贯卿。” “可不就是,自那以后,吕大人便是四处打探着宋贯卿的踪迹,没想到这宋贯卿跟着太子爷去了西戎,恐怕是好些年才能归。” “于是这吕大人就是日日等,月月等,好不容易等来了太子爷归朝了,却是没想到宋贯卿没跟着回来,还是要个把月才能归。” “如今是好不容易盼到了宋贯卿归来,这不就马不停蹄地带着那孩子,要请这宋贯卿分辩呢!” “就是不知,这宋贯卿帮不帮他这个忙。” 耳边是众人所说的这吕大人的秘辛。 这般的吕大人已然是到了宋贯卿的跟前,直接拉着怀里哭闹个不停的孩子,搁在了宋贯卿的面前,急忙问道:“宋大人,且是帮我看看,这孩子,可是吕某的子嗣?” 吕夫人也是追了上来,伏在地上嚎啕哭了起来,丝毫没了端正之态。 众人觉得,这必然是心中有鬼,才会这般哭嚷。 “宋大人,莫要为此妇遮掩分毫,若此子非我子,便是一切皆可分了了!” 只见此时的宋贯卿扶着桌子站起了身,瞧着摇摇晃晃的似喝醉的酒,可瞧着,却是目光清明,似笑非笑地看着吕大人,却是一眼也不肯瞧他送过来的孩子。 “既是吕大人夫人生的孩子,那必然就是吕大人之子了。” 吕大人听了此话,面色僵红,似被气急了一般,大有威胁之意:“宋贯卿!你可是看了这孽子!怎可这般糊弄本官!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便是帮我看一眼又如何!” 宋贯卿却是一笑,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仰头朝着吕大人轻笑:“吕大人当知的,我眼睛轻易不用,若是用了,便也不可白白给人用的。” 那吕大人似早有准备,便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可是够!” 只见那宋贯卿便是还真朝着那银票下手,一张一张地数了数,说了句:“吕大人大气!” 第98章 是你子 第98章 随后,就是见宋贯卿拿着手中的票子塞入了怀中,抬起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哭得哇哇大叫的小儿。 还未曾多看两眼。 一处传来了公公的声音。 “吕大人,宋大人二位是好兴致,皇上请二位去大殿中央详谈……” 吕大人一愣,握紧了拳头接旨。 宋贯卿也邪里邪气地笑了笑,喝了一口酒,就是错过了吕大人和吕夫人,先行一步去了大殿中央。 从后面瞧,似走路都走不稳。 这场闹剧移到了殿内正中央。 无论是左边席位的,还是右边的席位的,倘若有心,皆可瞧见一二。 姜浓如此看得也是越发清晰了。 看清了那吕夫人的沧桑容颜,她是哭眼睛红肿,脸颊都是肿胀的。 这边的吕大人也是眼睛赤红,想来是因着此事郁结于心了许久。 那个在母亲怀里被吓得蒙了傻了般,不过两岁的可怜孩子,小身子都在颤。孩子很是瘦小,穿的衣裳也不是什么好料子,想来并没有被精心对待照拂。 这边,高座上的皇上,饶有兴致地仔细瞧了那吕大人和那小孩子一眼。 掩饰般咳了咳,问道:“吕大人,你寻这宋贯卿可是有何事?” 吕大人眼睛一下子就是红了,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是这该死不洁之妇,趁臣不在家!去小月斋,与那些腌臜男子,生下……生下此子!” 吕大人刚是说完,吕夫人就是跪在地上大喊冤枉,只说自己没有。 “臣妇冤枉,臣妇是被人冤枉的……” 吕大人冷哼一声,朝着那吕夫人唾弃道:“你欺我骗我辱我!如今便是让这宋贯卿宋大人看上一看!揭露了你,你便也无话可说了!” 皇上显然是不想再看这夫妻二人争论之场景,对着宋贯卿道:“宋爱卿,你便是为吕大人看看,此子可是吕大人之子,与吕大人有何干系。” 如今圣上发了话,宋贯卿也多了几分稳重,低头朝着那不足两岁的孩子看去。 不过是一眼,就是收回了目光,朝着皇上那里鞠了一躬:“皇上,臣已看好。” 皇上:“宋爱卿果然是奇眼,只此一眼就是已然分辨。” 那吕大人此刻也是神色有些紧绷,站起了身,扣住了宋贯卿的胳膊。 “此孽子可是我儿?” “是你儿子。” 宋贯卿声音不紧不慢,回荡在殿内。 引得殿内一片静谧。 片刻后,只能听到那吕夫人失声痛哭声,众人才是回过神来。 那个吕大人双目瞪大,脚步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指了指那堂内跪着的妻儿,又指了指宋贯卿,使劲跺了跺脚,声音如同撕裂开来,大喝一声。 “胡言!这孩子,这孩子怎会是我儿?” “他与我生得分毫不像!怎会是我儿?” 说到了此处,那吕大人就是绷着胳膊,使劲地指向了宋贯卿:“你可是和这毒妇密谋,收了她的银钱,便是说谎诓骗我!骗我认下此等私生孽子!” 宋贯卿那本是漫不经心的神色在听到了吕大人的话后猛地一凛。 身子便是站直了,对着吕大人开口:“这孩子是你的,你反倒是不乐意了?他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本官可不管你夫人可有去过那小月斋,她生的此子正是你的!” “本官不屑骗你。” 吕大人声音猛地拔高:“什么狗屁神眼!你是如何看的,他与本官生的分毫不像,凭什么说此子为我所生?以本官看来,你这眼睛分明是假的!糊弄我等!” 听到了此话,宋贯卿丝毫未见气恼,反倒是冲着这吕大人嗤笑了一下,指了指那孩子:“这就是你等瞧不清看不见的!那孩子,分明是像极了你。你可知,在我眼中他那张脸,只有你和这吕夫人能生得出来!” “你这般的凡眼看不清,恐怕是因他如今太小,在贵府上也未曾被人照料好,饥一顿饱一顿,才脱了像,瘦成了这般。” 说着,宋贯卿就是看向了那抱着孩子抽泣的吕夫人:“吕夫人,孩子到底是谁的,你最为清楚,为何不辩驳一二?” 吕夫人听了此话,便是放开了孩子,朝着宋贯卿磕了一个响头:“谢大人还我清白,大人说的一句,顶我百句千句,臣妇是有口难言,吕代福他根本不信我,笃定我去过小月斋那种腌臜之地!” 说罢,吕夫人便是对着皇上和皇后使劲磕了头:“自流言四起,吕代福便是欺我辱我,不将我当人看,便是在府内,我与我儿过的猪狗不如……吕代福他分明不是个东西!还请皇上皇后娘娘为臣妇做主!” 吕代福是吕大人的大名,这是殿内许多人都知的。 皇上看了皇后一眼,便是道:“既是妇人之事,便是皇后来处置吧。” 皇后也未推辞,望着那吕夫人问道:“你想让本宫如何给你做主?” 吕夫人再次朝前磕了一个响头:“吕代福欺我辱我母子,臣妇欲要归娘家,他多次阻挠,将我母子二人困在院内,折磨侮辱,如今幸得有宋大人作证,还我母子二人清白之身,还望皇后娘娘降下旨意,许臣妇与吕代福和离,一别两宽!允我归回娘家。” 吕夫人此话一出,那边的吕大人便是大吼了一声。 “你这个娼妇!与人厮混,还如此嚣张,竟还想与我和离一走了之!你当真以为那宋贯卿之言,我便信了!你此等恶性,当在我吕家当牛作马,偿还罪恶!我……” “放肆!” 只见皇后娘娘起身,面色难看,出声制止。 “本宫竟没想到吕大人这般气量胸襟,满口的污言秽语,娶妻而不敬妻,有子而不养子,如此行径,本宫瞧着,两厢就是分开的好,莫要徒添罪孽!” 吕夫人听了此话,当即就是跪在了堂上,谢皇后娘娘凤恩。 可那吕大人却是听得双目赤红,人都是站不稳了,气得直哆嗦,抖着的手指着吕夫人,又指向了一旁站着的宋贯卿,撕扯着嗓子道。 “宋大人!我和你无冤无仇,你竟包庇毒妇,害我背负虐辱妻的罪责,你还不快说!你方才尽是胡言!” 见那宋贯卿不为所动,这吕大人跪着朝皇上和皇后娘娘哭诉道:“圣上!娘娘!万不可听信了这娼妇之言,宋贯卿他这般庸碌,德行有失之辈,本就是坑蒙拐骗的行径,可莫要听信了他的胡言乱语!” 这边的皇上显然也不满吕代福此态:“吕爱卿可是喝醉了酒,要醒醒脑子。” 这边的宋贯卿垂眸藐视了吕大人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京都众人,谁不知你吕大人爱听信谗言,心眼极小,眼光极差,一脑门的糊涂账,分不清对错真假……” “胡扯!” 只见那吕大人痛斥完后,猛地爬了起来,不知何时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银钗,便是朝着那宋贯卿的眼睛扎去,“什么神眼,分明是坑蒙拐骗的假眼!本官这就替圣上铲除奸邪!” 说罢,这吕大人就似疯癫了一般,朝着那宋贯卿不管不顾地刺去。 第99章 怎可能是 第99章 众人反应不及。 便是宋贯卿也是万万没想到,躲避之间摔在了地上。 殿内众人惊呼。 那吕大人毫无退缩之意,不管不顾朝宋贯卿而去。 眼见着那吕大人是要把那硬的银钗子插入了宋贯卿的眼中。 好些人惊吓地闭上了眼睛。 可再是一睁眼。 却见那吕大人如同秋日枯叶一般,摔在了地上。 再是抬眼看去,才是发现太子爷此刻挡在宋贯卿跟前。 而那吕大人四脚朝天之态,也是太子爷一脚给踢的。 皇后娘娘满面怒气:“吕大人胆敢在殿内疯癫至此,举凶器妄图残害忠良!如此行径,罪无可恕!” 皇上也是眉头紧皱,目光晦暗地盯着那哭丧着的吕大人,起身道:“今日皇后生辰之宴,吕代福,你是想当着朕的面杀人不成!来人!将吕大人关押下去,听候发落!” 随后从门外来了几个御前侍卫,将那哭嚷叫喊,辱骂宋贯卿的吕大人压了下去。 如此堂内,清静了不少。 那吕夫人更是无丝毫要为夫君求情之意。 皇后娘娘看了那吕夫人母子二人一眼,稍微缓和了些心中的怒气,道:“本宫既准了你与那吕代福和离,从此以后,你们二儿便再无干系,往后你便可来去自由了……” 吕夫人跪地感激涕零。 之后由着皇后娘娘吩咐,跟着一个嬷嬷离开了宫殿。 看着那吕夫人离开的背影。 殿内好些人唏嘘长叹,议论着吕夫人和吕大人。 “这吕大人难道当真是得了失心疯了?那宋贯卿既然说了孩子是他的,他这个当夫君当父亲的,不是应当欣喜至极?没被人戴绿帽子,他竟还不肯了?” “你这就不知了,这吕大人自从听信了谗言,信了夫人与人苟且,便是将那个孩子,当作畜生养,丝毫未曾想过那孩子可能是他的孩子,如今情景,他恐怕是不敢信……” “便是恼羞成怒,将怒气撒到了宋贯卿身上,倘若宋贯卿是错的,眼是瞎的……他便仍旧不是个糊涂的。” “如此自欺欺人的戏码,有何用?也是显得太过蠢笨了……我总是觉得这吕大人今日太过反常了,这般殿内盛宴,圣上跟前,拿着似早就准备好的凶器……似刻意对着那宋贯卿去的。” “吕大人自今日起,也是彻底毁了,为了此等事,毁了自己的前程,是疯了傻了不成……” “这吕夫人如今和离了,往后回了自家去,也可过好日子,说这吕夫人的本家为南乡的岳家,是有名的商贾富贵绝户,如今归去,必是衣食不愁,享尽荣华的。” …… 姜浓听着耳边众人议论纷纷的话,只觉得听得长了见识。 吕大人疯癫,不认儿认妻。 恼羞成怒,要刺毁宋贯卿的那双奇眼。 既是恼羞成怒,为何偏偏对宋贯卿撒气,对吕夫人,对他认为的孽子为何却是不去动弹? 倒是,叫人觉得疑惑…… 姜浓看向了那边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吓得不轻的宋贯卿。 若非是被人扶着,他怕是也站不直的,听说他还识过白骨,如今瞧着竟是个胆小的。 姜浓自然也暗自替他松了口气。 她也要用这宋贯卿的眼睛。 若非周玄绎发现得及时…… 姜浓将目光转到了那身姿挺拔的周玄绎身上,如今仍旧是一张冷面……他为何也这般焦急宋贯卿? 这宋贯卿。 想来,很多人皆不希望他的眼睛出何事。 到底也是一双奇眼…… 这边,宋贯卿也恢复了如常,对着殿上的皇上和皇后就是道:“陛下,娘娘,臣今日受了惊吓,便是想先行告退吧,回家歇息。” 皇上:“也好,爱卿就……” 可谁知,皇上这句话还未曾说完,就是被一侧的皇后给打断了,只见皇后站起身,由着身边伺候的丫头扶着,端庄持重地来到了宋贯卿一侧,不急不慌地开口道:“宋贯卿,本宫命你今日一回京都,就马不停蹄地进宫来为本宫祝寿,自是也想借你的眼一用。” “你可愿帮本宫一看?” 众人一脸震惊之色。 皆是没料到皇后娘娘会是这般目的。 皇后娘娘是何人? 所让宋贯卿看的又是何人? 那必然是皇子皇孙的! 可就是不知,到底是哪个皇子皇孙…… 宋贯卿听了此话,也是一愣,迟疑片刻,之后还是道:“微臣遵命。”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是见皇后娘娘尊容一笑,旁若无人地领着这宋贯卿,往左侧走去。 停在了太子府邸女眷处。 指了指那在孙良媛怀里的小郡主,问道:“宋大人就是瞧瞧,这孩子可是太子的女儿,可是本宫的皇孙女?” 皇后娘娘言罢。 在场达官贵人皆是难掩震惊之色。 那本是抱着女儿的孙良媛瞳孔震动,双腿一软,就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皇,皇后娘娘!” 这边的皇上也是站起身,却只是皱着眉,并未开口言语什么。 可一侧同样站起身了的贵妃,却是神情一僵,忙着由婢女搀扶着,下了堂内,满脸惊愕,轻声劝诫道:“皇后娘娘也是太过急切了些,如何这也是关于皇家颜面,关于太子颜面之事,怎可这般草率?在众目睽睽之后,就是这般……” “以本宫看来,还是要等寿宴过了,关起门来,再让这宋贯卿好好看看,也是不迟的……” 谁料皇后竟是还真转头看了贵妃一眼,道:“宋大人是诸事繁忙,方才就有那吕大人莫名疯癫了要刺穿他的双眼,若是再等片刻,谁知能出何事?” “此兹事体大,皇嗣岂容他人混淆,如此宋大人看上一眼,得出了究竟来,便是也能证了清白,由不得何人对皇孙说三道四!更由不得何人混淆我儿子嗣血脉!” 皇后娘娘此话一出,便是叫那贵妃接下来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哀怨地看了一眼那边的皇上。 却是发现皇上竟是看都没看她一眼。 只是盯着那宋贯卿和皇后娘娘那边。 这边最是心惊胆战,吓得要丢了半条命的孙良媛,搂着怀里的孩子,声音凄厉哽咽地哭诉着:“皇后娘娘!娘娘怎可将芯儿陷入这般的境地,他可是殿下唯一的子嗣!娘娘不是向来最疼芯儿的嘛,为何,为何还要让宋大人看。” “妾虽没能为殿下生下儿子,可芯儿,芯儿是无辜的。” 说罢,孙良媛就是又凄凄地看向了太子:“殿下,芯儿可是你如今唯一的子嗣,她虽是有些顽劣,可却实实在在是殿下的女儿,妾怎可欺瞒殿下。” “此事过了,该是让芯儿如今自处……” 皇后皱眉:“不过是看一眼,若是宋大人证实了,她便还是郡主,本宫照样疼惜她。” 孙良媛浑身颤着,大声吼了一句:“这般侮辱我们母女二人,是要逼死我们,若是如此,我这就撞死在这殿内柱子上,以证清白!” 说着,孙良媛搂着怀里的小郡主就是要起身,作势要朝着那柱子去。 可谁知,她刚刚站起身。 大殿内就传来了宋贯卿的声音。 “这孩子怎可能是太子的?” “太子殿下丰神俊朗,京都城少有的清隽,可生不出这样的孩子。” 孙良媛身子僵在原处,凄厉地喊了一声:“你胡扯!我与殿下共度良宵后,才有了身孕!” 说着,孙良媛就是将怀里也是被吓懵了的小郡主扯了过来,让那宋贯卿看。 “你分明未曾看清芯儿的脸,就是污蔑于我,你胡言!胡言!” 谁知,那宋贯卿还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边冷着面的太子。 朝着这边的皇后娘娘行了一礼道:“回禀皇后娘娘,此女非太子子嗣,宋贯卿愿以性命担保。” “当真!” 只见皇后面色紧绷之下,竟是无丝毫遗憾之色,问出的这两字,也是让人品味不出味道。 宋贯卿也是有些事被弄蒙了,不得不又重复说了一句:“臣不负娘娘所托,以性命担保,这孩子并非太子之子嗣。” “大胆孙氏!你可知罪!” 忽的一声,众人皆抬首朝皇上那处看去。 可见皇上也是盛怒之态,满脸怒气地对着那太子良媛。 如今的孙良媛,似被吓傻了一般,猛地推了一把女儿,瘫软在了地上。 “她怎会不是殿下之子……定是有人换走了我的孩子,将我的孩子夺走了……” 这边的宋贯卿竟是毫不客气地拆穿:“此女为你的亲生女儿,不会有假。” 宋贯卿刚是说了此话,这孙良媛就是凄厉地大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胡扯!皆是诓骗我的,我是太子的良媛,我女儿为太子唯一的女儿,为堂堂郡主,骗子,骗子!你等皆是骗子!” 姜浓身子僵硬,怔怔地看着那孙良媛,手莫名地绷得很紧。 她望向了眸光似未有变化的周玄绎。 一脸神色莫测的皇后娘娘。 了然于心的宋贯卿。 幸灾乐祸的覃侧妃。 以及众人看戏的神情。 竟是觉得身子麻木。 动起来都费劲。 孙良媛不是…… 小郡主不是…… “启禀皇后娘娘,人带来了。” 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力能人金嬷嬷的声音。 好些回神的众人去看。 却是瞧见那金嬷嬷后头跟着一个婆子。 婆子怀里头还抱着个撅着屁股,也是莫约三岁大小的小公子。 第100章 抱一抱 姜浓第一眼就是瞧见了,再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就是过去,将七婆子怀里的小家伙接了过来。 小团儿没有见过这般多的人,更没来过这样的殿内。 被这般多的人看。 他定是会怕的。 小家伙看到了娘亲,便是果然小身子有了力气,一股脑地朝着娘亲怀里钻,糯糯地喊着娘亲。 瞧着是胆小极了。 那边的皇上也是看到了这一幕,眉头一皱,问了一旁伺候的:“那个不是老二的侧妃,那孩子是哪来的?” 张公公是个万事通,当即不敢隐瞒地回答:“是,是这侧妃未曾伺候殿下前,生下来的孩子……” 皇上神情一紧:“胡闹!” 公公:“圣上息怒。” 这边不仅是皇上不满。 一侧的姜母瞧见了此等场景也是面色难看,眼神中尽是错愕:“她是疯了不成?这种场合带一个孽子过来!也不怕得罪了贵人!我怎么生下了一个这般惹是生非的女儿!我是作了什么孽!” 旁边搀扶着母亲的姜玥迎合地劝着母亲莫要动气,却是看着姜浓怀里的孩子陷入了深思。 靠在后侧的伯公府女眷,伯夫人瞧见了这一幕,也是睁大了眸子,眼中一片睥睨之色,同身边的二儿媳嗤笑了一声:“这般私生孽子也敢带入殿内?我这个曾经的大儿媳,瞧着是个机灵的,怎如今是疯了傻了不成?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那孩子如今竟是长得这般大了,不过低微就是低微,就是他母亲攀上桂枝了,也是个实实在在的私生孽子!上不了台面。” 忠义伯府二夫人刘氏:“母亲说得对,姜浓可真是个笑话……竟不嫌丢人。” 许是耳边说难听话的人过于多。 怀里的小家伙有些不安。 姜浓将怀里的小团儿抱得越发紧,尽力想伸出手捂住他的耳朵。 可到底,她没有四只手。 再是抬头,就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压来,姜浓抬头恍惚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孤来抱他。” 这会,姜浓却是没听话,把怀里的小团儿递给周玄绎。 而是眸子微深,直勾勾地看着他。 费了许久,露出手中捏着的一颗紫玄色的珠子,才是开口:“殿下可知,妾为何独钟意这珠子……” 周玄绎面色一凛:“……为何?” 姜浓捏紧了那珠子,也抱紧了怀里的小团儿:“因在未入宫前,妾曾闻过。” 周玄绎瞳孔一缩,望着姜浓怀里的小家伙:“……何时?何地?” 姜浓紧紧地搂着小团儿,望着周玄绎,朱唇微启:“四月二十二,锦绣楼,那日,妾有了小团儿。” 四处嘈杂一片,太子周玄绎却一动不动,立在那里。 太子容貌本就清冷。 如今,俊容竟越发紧绷,叫人看不清他到底是何神情。 许是此等情景太过引人注目。 无人注意那宋贯卿移了位置,站在姜浓的后边,默默地瞧起了那钻在姜浓怀里的小家伙。 只见那宋贯卿手中拿着个糕点,便是哄着娃。 那娃也是个好哄礼貌的。 便是接过了糕点,啃了起来,还冲着宋贯卿说了一句谢谢。 听到了那孩子的声音。 众人才是反应过来,意外地看向那嬉笑逗孩子的宋贯卿。 只见那宋贯卿此刻直勾勾地盯着那姜侧妃怀里的小家伙,时不时地摇了摇头,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当真是生得好……” “由此可见,若要生得一张好脸,还是要投胎时寻一个有颜色的父母才好……” 说着,那宋贯卿就是拍了拍手,朝着周玄绎这里走来,便是笑着随意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何时有了这样的一个大胖儿子?竟未请我喝酒。” 那宋贯卿这句话刚是说罢,就是听到了四周的吸气声。 只见那本是身子僵硬的太子殿下眸内一骤,抓住了面前宋贯卿的胳膊,目光凌厉,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那幽深的眸子直直地看着那侧妃和她怀里抱着的小娃娃。 可宋贯卿却是开了口:“抓我作甚?我可是从不会说谎的,你可别像是那吕大人一般,不符合心意了,就是要过来揍我一顿。” “本官瞧出了太子有了儿子,那可是立功一件……” 周玄绎身子僵直,面色少有地变得通红,朝着那抱着孩子,双目赤红的女子走去。 还是在距离半步之处停下。 “孤,你,他……” “本宫的好孙儿啊!”是皇后娘娘,只见皇后娘娘快步朝这里走来,挡住了太子,站在了姜浓的面前,凤眸泛着红,对着姜浓道,“是委屈你了,独自生下他,还将他养得这般好。” 片刻窒息之感微微消散,姜浓回归了些理智,望着皇后娘娘,搂紧了怀里的小团儿,摇了摇头,未曾再作声。 皇后娘娘却是眼睛直亮,直勾勾地看着姜浓怀里的小家伙,小心翼翼试探地问了一问:“可否让本宫抱一抱暻儿?” 姜浓抬头与皇后娘娘期许的眼睛相触,拍了拍小团儿撅着的小屁股,轻声地问了一声:“小团儿让皇后娘娘抱一抱可好?” 这边刚刚吃完糕点的小团儿悄悄地瞅了一眼那边慈爱的皇后娘娘,羞涩地点了点小脑袋,冲着皇后娘娘伸出了手。 “抱。” 皇后娘娘接过了小团儿的时候,竟是满面的泪,又是哭,又是笑的,差点失了皇后的体统。 可就算是如此,也是无人敢发一言的。 “本宫的好孙儿,本宫当初见了你就是喜欢,果真是本宫的孙儿。” “小团儿,暻儿……本宫是你的皇祖母。” 小团儿睁大了琉璃般的眼睛,撅着小屁股,呆呆地看着抱着他,说着好些他听不懂话的人。 她还,捏了他的脸,搂着他,应是极为喜爱他的。 除了娘亲,七婆子和云芝他们,没几个人是喜欢他的。 这个婆婆,也是喜欢他的? 小团儿羞涩地又偷看了一眼说是他皇祖母的人,他哪里有祖母…… 而高座上的皇上这里,也格外异样。 贵妃:“陛下你看,皇后娘娘这般有失体统,可真是……”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是见那皇上丝毫不顾威严地猛地起身,朝前快步走去,还叫了一声:“嬅书,嬅书!把孩子抱与朕瞧瞧!” 众所周知,嬅书是皇后娘娘的闺名,也只有皇上可叫。 第101章 周彦暻 第101章 可皇后却似丝毫没听到一般,只是逗着怀里乖巧极了的小人儿。 皇上也不气恼,大步来到皇后娘娘这里,低头弯腰,笑容满面地眼瞅着那害羞的小人儿。 “朕瞧着也像!分明就是老二小时候,是比老二小时候生得还要好!” “来,来,让朕抱一抱。” 众人见皇上笑得眼角泛起褶子,慈爱祈求,毫无威严的模样。 皆看傻了眼。 圣上平日里就算再和蔼可亲,也不是这样的笑法。 那笑,似不要钱一般。 想着面对龙颜,那孩子好歹是要被吓哭一回的吧。 谁知,那孩子竟是不哭不闹地,伸出手来,主动让人家皇上抱。 这般有眼色的孩子哪里找? 一众人看红了眼。 抱到了孙儿的皇上显然是更得意了。 捏着捏怀里小家伙的脸蛋,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盛了:“朕的孙儿,生得这般好,果真是朕的孙儿!” 似想到了什么,皇上迟疑地问道:“可有名字?” 皇后一脸嫌弃地瞪了皇上一眼:“玄儿取的,选了一个暻字。” 皇上皱着眉头,显然是有些不满的,可还是道:“暻,倒是用心想了,便是再加个彦吧。” 说着,皇上就是低头,点了点小团儿的手,问道:“周彦暻,你的名字,可是喜欢?” 小团儿眨了眨葡萄般的眼睛,小手拉了拉抱着他的这人的大手,看了一眼那边的母亲,歪着小脑袋,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点完头后,还是扑闪着大眼睛,又看了皇上一眼,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周,是小团儿的姓吗?” 皇上爽朗一笑,并未回答反而是问道:“小团儿是谁?” 小团儿羞涩地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 “暻儿是小团儿。” 皇上:“可是你母亲取的?” 小团儿乖巧点头,还回答了一句:“暻儿很喜欢。” 皇上听罢,又笑道:“小团儿,很是好听,朕听着也不错,那往后朕也是叫你小团儿。” 谁知,小团儿听了,便是不好意思地钻入了皇上怀里,撅着屁股,不给人看他了。 这般可爱的模样。 便是谁瞧了,心都是要跟着化了的。 更别提把小团儿抱在怀里的皇上,可谓是龙颜大悦。 甚至坐在了龙椅之上,还是稀罕地抱着。 连皇后娘娘要都是不给。 亲自夹着席上的膳食,讨好地喂着怀里的新孙儿。 那场景,简直没眼看。 皇上和皇后这边稀罕着孙儿。 今日的宾客,却是彻底看傻了眼。 且不说方才得知了太子东宫唯一的小郡主是假,已然震惊的众人。 如今便是又变回来了一个真的。 还成了皇孙。 可是比方才更让人措手不及。 太子,东宫有后了! 如今东宫不稳,主要就是因太子至今无承继大统的后嗣。 这一夕之间。 不!是片刻之间,太子就是多出了一个白白胖胖的,足三岁了的儿子! 这事搁到谁身上不迷糊? 如今皇上之态,更是大有维护喜爱之意。 试问,皇上孙儿孙女众多,哪里有一个被皇上这般喜爱的,如此堂而皇之,大庭广众之下……抱着那孩子坐在了龙椅之上! 好些人忍不住看向殿内其他有儿有女的王爷皇子。 果真见那王爷各个面色难看。 脸上虽是有笑意,却是皮笑肉不笑。 想来,皇上这般偏袒太子,其他的皇子也是不好受的。 且不说皇子王爷这边。 就是那姜侧妃的母家,姜家,如今也是大不相同。 那尚书大人身边,更是围上来了诸多同僚,举杯庆贺,皆是夸赞恭喜之言。 “尚书大人家的女儿当真是个个有福气,如今这小女儿,竟是为太子爷生下了儿子……” “听说那孩子是在外流落了些日子,可是由尚书大人你这个外祖父照顾的,想来是情谊非常,那孩子被圣上如此喜爱,往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姜大人好福气!好福气啊!” “我等往后皆是要仰仗姜大人啊……” …… 这边同僚拥簇着,那尚书大人的面却是皮笑肉不笑,似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中缓过神来。 而同样面对此等场景的,是尚书夫人,姜母。 也是有好些夫人前来庆贺。 便是将好话说尽了。 “姜夫人您虽无儿子,可这女儿却是个个出息得很,大女儿为将军夫人,二女儿又是占了太子妃的名分,这最小的女儿如今更是尊贵,为子嗣稀薄的太子育下了子嗣,身上还怀着一个,当真是前途不可限量,你如今可是皇孙的外祖母,尊贵无比……” “是啊,是啊,姜夫人这般的好命,让我等好生钦慕……” “可不就是,从前的茶会诗会,向来只舍得带两个姑娘来,原以为姜夫人你只有两个女儿,如今这第三个女儿,竟是最貌美,命好到,瞧那风华绝代的貌,也就只有姜夫人您这般的生得出来……” 姜母笑着,一个个地应承,面色却是闷得发红。 似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冲昏了头脑。 姜母借机应付了几句,就是与大女儿去到了隐秘的旁处。 身子紧绷得厉害。 姜母:“怎会,那个孽……孩子怎会是……是太子的?” 姜玥也是面色不大好的:“女儿又怎会知道。” 姜母手紧紧地卷着帕子:“我也是不知,那孩子……我都没有正眼看过他,就是怕你四妹妹会对人胡言乱语。” 姜玥:“母亲莫要急,四妹妹总归也是你的女儿。” 姜母面色这才好转些:“你说得没错,姜浓是我亲生的女儿,她怎可害我这个母亲……那孩子,我好歹是那孩子的外祖母,也是血脉至亲,姜浓无论如何也是要顾忌我这个母亲的。” 姜玥眸子微闪,握住了自己母亲冰凉却发了汗的手,轻声地安抚着,脸上的忧虑之色清晰可见:“就是不知,二妹妹,可是能好过,她恐怕是要……越发难了。” 听了姜玥的话,姜母的身子越发的紧,面容也是皱起了眉头,似在想什么法子摆脱困境。 姜家如此被人奉承着。 与之大相径庭的,却是忠义伯府家的女眷。 此刻是人见了,都要偷瞄一眼,说些闲言碎语,避之不及。 那伯夫人此刻更是面色煞白。 几乎是要吓得晕厥的模样。 “怎会……那孩子,那个孽子,如今竟成了皇孙。” 一旁的二儿媳刘氏,也是身子发颤,努力扯着婆子维持着身子。 “母亲,该如何?那姜浓,我们皆对她不好,她如今成了太子侧妃本就是压我们一头,如今又是有了个儿子,腹中还有一个,她若是报复我们,我们该如何……” 伯夫人伸手掐了刘氏一把,狠狠训斥:“堵上你的嘴,莫要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姜浓如今为太子侧妃,我儿已死,她便是再也与我沈家无丝毫干系!” 刘氏遵从婆母之言不再开口,眼中却满是忧虑。 当真毫无干系?姜浓不是任人随意拿捏的,事事有自己的计量和法子,当初他们那般侮辱她,毁她清誉,断她后路,她这个婆母甚至还存了杀了姜浓一了百了的心思。 更是多次有要捏死那孩子的想法。 若非这姜浓脑子活络,恐怕早就…… 还有大哥之死…… 刘氏压下心底的窒息之感,垂眸,细想着。 …… “众位爱卿,此乃储君之子,周彦暻,已满三岁,照着朕之孙儿排行,为第五,众位爱卿便是皆认上一眼,也可知太子已有子嗣……” 早已知道的大臣们:“……恭贺圣上,恭贺皇后娘娘,恭贺太子……参见皇孙。”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揉了揉怀里乖乖巧巧小团儿的脸蛋。 却是瞧见那边皇后娘娘幽怨的眼神,便是轻咳了一声,将怀里的小团儿递了过去。 “既是皇后抱孙心切,朕也不可拦之……” 皇后娘娘当即便是接过了小团儿,将刚得的新孙儿搂入了怀中:“谢陛下体恤……” 这边的贵妃却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开了口头:“陛下,如何处置那冒名顶替的孙氏?” 皇上欣喜的面容忽地沉了下来,变得威严清肃。 看向那边被人押着,似依然有些疯癫的孙氏。 还有那似被吓得不敢开口言语,缩在母亲怀里的孩子。 贵妃试探可口:“如此之妇,立即处死,以儆效尤,除去不良之风!” 皇后:“何必如此之急,关起来,询问一番,若是有何阴谋诡计,也可防范一二。” 贵妃:“只是……” 皇上:“依皇后说的做!” 随后,那孙氏孙芝芝,便是被人拖了下去。 路过太子爷和太子侧妃之时,那孙芝芝整个人才似发了疯地喊闹了起来:“我是太子良娣,我女儿为圣上亲封的郡主!你们为何抓我,你们敢对我不敬!” “我的孩子才是太子的女儿,那姜浓的不是!那个孽子不是!” 孙芝芝喊叫得大声,她旁边的女儿便是吓得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父王,父王,芯儿怕……芯儿怕……” 可惜,便是哭得再惨烈,喊得再如何大声凄惨。 那清冷的太子爷连头都未曾为其抬一下。 如今的太子爷,似还没从莫名得了一个儿子的喜悦中缓过神来。 顾不得其他。 这场寿宴开始是平常,结束时却是人人脚步虚悬,消化着今日所见所闻。 今日圣上和皇后娘娘龙颜大悦。 赏赐了许多人,那宋贯卿为一等功,得了大把的御赐之物。 那太子侧妃也是得了重赏。 皇上甚至还在大殿上,刻意问及那侧妃如今是何封位,却是在听到为侧妃后,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如此……太子妃为你亲姐姐,位份已然仅次于她,朕不好封赏什么,只能许你一些俗物了。” 圣上显然很是满意这个太子侧妃,夸了许多句,众人不禁怀疑,若是东宫如今无太子妃,恐怕是当真能冲动之下,许这个侧妃太子妃之位。 第102章 可信? 第102章 至于那个皇上和皇后抢着抱的皇孙。 在寿宴结束了,皇后娘娘也未曾松手。 只因着那金贵的皇孙是个贪吃贪睡的。 竟是趴在皇后娘娘怀里撅着屁股,睡了过去。 瞧着,都是惹人疼爱的。 总之,今日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姜浓从金嬷嬷那里接过小团儿,见他当真睡得香甜,便是也未去惊扰他,搂着他朝东宫去。 后头,跟着七婆子和云芝。 还有一个,一直紧随其后的人。 就是斜射在侧的影子,也是比着几人的高了一大半。 “娘娘,小公……小皇孙毕竟是大了,便是先由着老奴抱着吧。”七婆子如今说话都是有些烫嘴,显然是还未彻底改过来。 她如何能这般快地改正,她是日日叫小公子,如何能一下子就改回来。 她此时此刻都还觉得自己恐怕是在做大梦。 小公子如何就是成了皇孙了? 还是太子的长子! 她是做梦都是不敢这般做的。 她这可怜的小公子,往后便是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了…… 想想方才情景,她仍觉得不切实际。 生怕这梦醒来。 姜浓如今身子重,不便长久抱小团儿,准备将小团儿递给七婆子抱。 谁知,七婆子还没碰到尊贵的小皇孙,就是被人给截胡了。 耳边传来了沙哑至极的声音:“孤来。” 姜浓望了周玄绎一眼,手紧了紧,最终还是将怀里的小团儿递给了他。 见他只是低头仔细地抱着孩子,并无开口说话之意。 姜浓便是理了理衣袖,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除了七婆子起初的几句,接下来悄无声息地,无人开口说话。 两位主子不说话,伺候人的若是无事,谁敢胡乱言语? 只怕被人说不懂事…… 刚是到了瑶尘轩内室。 走在前头的姜浓就是听到了一声稚嫩迷糊的声音。 软软糯糯的,带着些许迟疑,不是小团儿的还能是谁的。 “……是,是你抱的小团儿?” 若是仔细瞧,定是能看到周玄绎身子猛然地僵硬,便是嘴上也使劲扯出了罕见刻意的笑,低声沙哑,却堪堪地只吐出了一个字出来:“嗯。” 小团儿这才彻底转醒了过来,一只小手揉了揉眼睛,另外一只揪着男人的衣裳,大眼睛疑惑地眨巴着,又是垂下:“你不是说,说小团儿胖的吗?” 男人显然没想到小家伙会这般说,一愣神,却是看到了小家伙失望的小脸,眼中闪过一抹痛意,沙哑沉声开口说道:“你很轻,不胖的。” 小团儿大眼睛一亮,小脸蛋满是羞涩,眸光盼若星辰:“真的?” 周玄绎:“自然,孤不骗你。” 说罢,周玄绎就是犹豫片刻,开口继续说道:“你生得很好,人人都喜爱你。” 周玄绎这话说完,小团儿便是整张小脸都是红了起来,似不好意思一般,不客气地钻入了抱着他入怀的男子怀里。 如何也是不露脸了。 周玄绎僵硬在原处,试探地把手搁在小家伙屁股上,轻轻地拍着。 垂眸看着,犹豫之间,并未将口中的话说出口,转而又说道:“你很轻,往后可多吃一些。” 众人只见,那埋在男人怀里的小家伙屁股撅得更高了些。 也不知,从前是谁嫌弃人家胖的。 …… 周玄绎并未与怀里的小团儿说清什么道理,只是僵着身子抱着他。 姜浓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从始至终并未言语。 小家伙许是没睡好,没一会儿工夫,又在周玄绎怀里睡了过去。 七婆子见状,看了一眼两个主子,伸手接过小主子,出了这怪异的房间。 周玄绎也并未阻拦。 沉闷仍旧在房中,愈发不可忽视。 七婆子抱着小团儿下去,那些有眼见的丫头,也跟着退下了,关上了内室的门。 如今,便是室内盈盈的几盏烛火,想来是有风渗进来的,将烛火扑闪得绰约。 姜浓也未曾想过回避什么,望着面前面色紧绷,几次欲言又止的男子,嫣嫣一笑:“殿下。” 周玄绎望着女子笑颜,心口却越发紧,许是在烛光下,眸子愈发暗沉,腿脚僵硬在一处,动弹不得:“孤在!” 周玄绎说罢,似觉得自己之言是废话,便是声音喑哑,补充了一句:“你为何……不早些告诉孤?” 姜浓望着面前男子拘谨之色,从软榻上站起身,来到了男子的身侧,那眸中淡淡的,竟是让人看不清里头的思绪:“殿下如今是来反问妾?分明是殿下弄错了人。” 姜浓的声音软软的,无丝毫责备之意,若是不仔细听,竟也听不出她话语中的委屈。 周玄绎眸子一深,低头望着面前的女子,伸手猛地将对面的女子搂入了怀中,嗓音哑得磨人的耳朵:“是孤,是孤的错。” “皆是孤的错,是孤弄错了……” 姜浓身子微僵,脸上本是释然的笑也稍有凝固,许久无声。 “本就是你的错……” 那人将人箍得更紧了。 耳边是他喑哑的声音:“是我,皆是我的错。” 姜浓咽下口中的酸涩,低低地出声。 “妾是唯独记得,那珠子的气味,那屋子那般的黑,你都不知,我如何知?” 说着姜浓便是推搡开了周玄绎。 抬起泛着水光的眸,望着周玄绎:“妾哪里敢闻到了同样的气味,就是胡乱认人的,总是想弄清,寻那宋贯卿瞧瞧……况且,殿下是有孙良媛,不是嘛。” 周玄绎垂眸,幽深的眸带着让人从前见过的慌张:“我,我不知,那日孤醒来,孙氏躺在孤身侧,故而孤未曾探究。” 他应当是紧张的,便是自称都是变了。 竟还屈身,试图让姜浓听清些。 姜浓望着面前乱了章程的男子,眉眼微微颤动。 “那黑屋子太暗,妾醒来之时,便是……忙着穿衣燃灯,想看清你是谁……却闻到了一股怪味,就是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就看到了沈世轩。” 周玄绎眸光凌乱地抓住面前女子的肩膀:“他是,如何对你的!” 姜浓抿了抿唇:“他能对我如何?他不过是诓骗我,说昨夜我与他成了夫妻事,他是寻了一个秘方,便是把病治好了。” 周玄绎声音渐哑:“你信了?” 姜浓:“我便是如何傻,也知他的身子是成不了的,况且沈世轩的身量和殿下的身量不同,他装得再如何像,衣衫再是如何的凌乱,胸膛那般松软,除此之外全是骨头……妾如何识不出那人是不是他?随便是路上的哪一个人都不会是他。” 周玄绎那双盯着姜浓不放的眸子也是愈发的幽深,呼吸都是有些沉重:“你摸过他……” 姜浓斜看了周玄绎一眼,话语中带着不满:“殿下对孙良娣呢?况且妾也都不是有意的,是沈世轩凑过来,逼着我的……也不过是碰一下他胸膛的骨头罢了,他算不得上是男人。” 周玄绎呼吸渐重:“孤同你说过,孤未碰过孙良娣!” 姜浓听到了此话,眉眼微颤,心口也是多了几分悸动。 他是说了。 可她未曾深信。 ……谁知是不是他哄骗人之言。 见女子垂眸不语的模样,周玄绎心口越发的紧。 面对面前的女子,他本就愚笨,如今,越发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何弥补…… 他并非不知,她因被人辱了清白,所受所累…… 可他却,弄错了人。 被人愚弄!养错了孩子。 让他们的孩儿和她……受了这般多的苦。 周玄绎重新将面前的人儿小心翼翼搂入怀中,低声沉语。 “孤知你还不信……可孤会弥补你,弥补暻儿……” “那些设计之人,皆该死。” 姜浓眉眼微垂,并未和许诺之人对视,只是轻轻地转动着手中散着淡淡清凉气息的珠子。 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也是幸好,男人未曾逼迫她。 似往常一般,揽起她的腰肢,声音却是比从前温柔低沉百倍,还带着几分少有的小心翼翼:“今日你必然累了,孤带你去沐浴,好好歇息。” “接下来的事,孤会查明……” “那些欺负你之辈,皆当受罚,不可饶恕……” “孤从未曾想过如何做好一个体贴的夫君,一个好父亲。” “可孤往后,会去学……” “你可……信孤?” 沙哑的声音牵动人的耳朵。 让人悸动。 可悸动也不过是转瞬即逝,来得快,去得也快。 抓不住的,总是不肯去探究。 姜浓如今说不清自己是何心思。 她应当是无比欢喜的。 从今往后,当是无人敢再议论侮辱他们母女。 小团儿也多了疼他爱他护佑他的骨肉血亲。 姜家,沈家,便是无人敢拿她如何。 更无人敢毫无顾忌再害她杀她。 堂堂一国储君这般事事迁就她,奉她为上。 她当是欢喜的…… 可面对储君如此许诺。 她竟更多的是……不知该如何做。 他是除了祖母以外,第一个对她这般上心的。 这也是她寻的倚仗。 仿佛当真成了她的倚仗…… 可倚仗只能是倚仗。 不是吗? …… 第103章 不是梦? 第103章 太子妃院内。 常嬷嬷轻声唤了一句面色呆滞,似被吓得不轻的太子妃:“娘娘,娘娘莫要吓老奴啊!” 太子妃空洞的眼中这才多了几丝神色,僵硬地转头,看向常嬷嬷,干涩地笑了一声:“嬷嬷你可莫要诓我,那个孽子,怎可能会是太子的孩子?你可是要弄清楚了,姜浓从前在宫外可是从未和殿下有过交集,如何能弄出一个孩子出来!” “那个宋贯卿,人人是信他,奉承他,那些人是被骗了都是不知,姜浓怎可能生下殿下的孩子!那孩子不是还在她的腹中,未曾出世吗?” 常嬷嬷蹲着身子,用帕子擦了擦面前主子脸上的泪,低声解释道:“娘娘,你不知道,本是先查看的是那孙良媛生的小郡主,宋贯卿当即指出了小郡主并非殿下子嗣……皇后娘娘似早有准备,命人抱来了那孽种。” “宋贯卿一眼看去,就是斩钉截铁地说,那孽种是太子爷的亲生子嗣!原是侮辱了姜浓的狂徒是殿下,是殿下认错了人……” 太子妃听了常嬷嬷的话,竟开始莫名地笑了起来,好久才缓过了气:“还是姜浓!竟还是她姜浓!为何只是姜浓,旁人不行!我比她差在何处!为何她行,我却不行,殿下为何不会多看我一眼?为何?” 常嬷嬷:“娘娘你可莫要吓老奴,如今那姜侧妃是得势,可花无百日红,当是殿下过了新鲜劲,就不会再这般儿女私情,殿下是个成大事的,怎可为了一个姜侧妃,就不顾忌旁的,娘娘可要想开些……” 太子妃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嬷嬷一眼,痴痴地笑了一声。 她也是这般想的。 她从前就是这般觉得。 太子他分明凉薄至极,在他们成婚前,便是以诸事要挟她,劝说她放弃太子妃之位,如何会有一日怜惜一个女子? 她在赌,赌他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能让他低下头的女子。 她在赌,他早晚都会为了子嗣,为何大昊皇权,宠幸她,给她体面,给她孩子! 可如今…… 成了什么! 她赌输了…… 现如今她还忘不了,那日的亭子里,太子殿下冰冷至极的神情和言语。 “……孤不愿娶你,明日孤会向父皇禀明。” “……如此你仍要当太子妃?是小瞧了你……” “若是安分守己,不生是非,孤会给你这个太子妃体面……” 她那时向上天发誓,向他低三下四跪求,才留住了自己太子妃之位,她想,就算无夫君宠爱,她只要是太子妃,便会有机可乘。 可偏偏,她赌输了。 她最为看不惯的四妹妹,夺走了她想要的一切! 一母所生,她与姜浓比差在何处! 分明,姜浓才是那个自小不被人喜爱的! 现如今凭什么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娘娘,娘娘你可莫要胡思乱想,如今还有余地,姜侧妃可是娘娘的亲妹妹,只要娘娘不犯错,不再寻姜侧妃麻烦,太子妃之位能稳坐!” 姜茹猛地站起身,双目赤红,满眼的恨意:“稳坐!她姜浓踩着亲姐姐的身子往上爬,才是不稳当!” “她合该翻个大跟头!我怎会再对她心慈手软!” …… 太子东宫,这几日大变样。 虽是少了一房的主子。 可却也多了一位小主子。 如今的瑶尘轩日日都有各处送来的赏赐。 且不说太子爷送来的。 那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和皇上送来的好些物件皆是无处可放。 好些赏赐皆是双份的。 一份是给姜侧妃的,另一份自是给小皇孙的。 小团儿觉得,瑶尘轩变了。 除了娘亲,好多,好多都不一样了。 可至于是从什么时候不同的,他想了半天,好似是……那日在大房子里。 好大的房子。 娘亲说那是殿。 又是有好多的陌生人。 他皆是未曾见过,更未曾见过一个房子能装得下那般多的人。 还有两个人冲他笑的,喜欢他地抱了他。 夸了他好多句。 除了母亲,极少有人夸他,皆是叫他懂事些,再懂事些。而那两个阿翁阿婆,夸了他好多,夸他生得好,夸他聪慧机智,夸他是最好的……定是同母亲一样喜欢。 他很聪明的,察觉到了他们喜欢自己。 也喜欢他们…… 极少有人喜爱他,不嫌弃他,他自是要感谢他们,让他们抱的。 他本是以为,那一日过去了便不会再有了。 可为何,现如今多了好多……好多喜欢他的? 很高很高的太子。 好像,也喜欢他了,这几日,日日都抱他,陪他写字,看书。 他如今定是极喜欢他才会如此。 娘亲果然没骗他。 没人不喜欢他。 可今日,七婆子说,太子是他的父亲,他当叫太子为父王的…… 他怎么会有父亲。 他哪里有父亲…… 小团儿坐立不安地看着,旁边正检阅他字帖的太子,时不时局促地揪着面前衣裳,偷看了男人好几眼。 周玄绎也是发现了小团儿局促不安的神情,放下了手中的字帖,将一旁的孩子一把搂入了怀里。 低头,鼓了鼓小人儿的额头:“怎么了?可是累了?” 小团儿乖巧地摇头,大眼睛冲着周玄绎眨了眨:“暻儿不累。” 周玄绎极其有耐心地继续道:“那暻儿是怎么了?可是有何事要同我说的?” 小团儿又是摇了摇头,可想到了什么,却是点了点头,之后便是弄得小脸通红,不好意思了起来。 周玄绎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心中软得说不出一句重话:“皆可同我说,无须拘束。” 小团儿呆呆地望着面前的高大男人,捏着男人的衣裳,小脚蹬了蹬,垂下了眸。 “七婆婆说,说,小团儿当叫你父王。” 说罢,小团儿就是将整个身子蜷缩了起来,害羞般地钻入了男人的怀里。 周玄绎身子一僵,眸子深不可测地望着怀里的小小一团。 嗓音微哑:“你可想,可想让我当你的父王?” 本是以为小团儿又是会逃避,或是害羞,可在周玄绎话音落后,就是听到小家伙的声音:“想!” 只见那小家伙探出了脑袋,揪着他的衣袖,满眼期待且认真地看着他:“暻儿也想像芯儿郡主一样有父王,父王,是可是保护娘亲和暻儿的,暻儿不想当没人要的孽子,野孩子。” “你真的?真的是暻儿的父亲吗?” 周玄绎鼻尖微涩,低头,用此生最为温柔耐心的声音开口说道:“你姓周,为大昊皇姓,为孤的长子,周彦暻为你之名,我自然是你的父亲,你的父王。” “也会保护你和你的娘亲。” “从今往后,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伤害你们……可好?” “是父王,弄丢了你,你可愿……原谅父王?” 小团儿哭了。 这次却是不同以往,他是哭出了声来,不似从前在母亲怀里忍着哭泣,不肯发出声的模样。 他此时哭起来,便是无论何人听了恐怕都是心疼不已的。 更是弄得抱着他的父王储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 姜浓也是从外头闻声过来。 自小团儿会说话以来,何时这般哭过。 她听的,自是整个心都是跟着揪了起来。 把小团儿从周玄绎怀里夺了过来,低声安抚着。 “不哭,不哭,娘亲在呢……” 可显然,小家伙此刻哭得正起劲,正委屈,便是丝毫听不进旁人的话。 姜浓蹙眉看向了这边手忙脚乱,罪魁祸首男人,顾不得其他地质问道。 “小团儿为何哭?” 周玄绎面色十分的局促,沉声道:“我告诉了他,我是他的父亲。” 姜浓呼吸微紧,低头用帕子给小团儿擦着小脸上的泪,鼻尖也是酸涩不已:“皆是你的错,他哪里知道自己会有父亲的,当是被你吓到了。” 周玄绎呼吸也是凌乱,看着眼睛皆是红了眼的女子二人,心口更是成了乱麻:“是,是我的错,我不该这般急,同他说这些的。” 姜浓:“自都是你的错……” 小团儿今日是哭得可怜。 哭累了才是停下来,缩在母亲怀里,时不时地偷偷看一眼,站在一旁一直看他的男人。 被发现了,便是赶紧缩了回去,回到了娘亲怀里头躲着。 到了用膳时,小团儿仍旧在娘亲怀里头,吸着小鼻子。 “侧妃当心身子,让奴婢抱一会儿吧。”一旁的云芝不安地问。 姜浓一口回绝,搂着小团儿更紧了些,安抚地摸了摸小团儿的脸,直接无视了那边目光灼灼,跟木头一样浑身僵硬的男子,低声哄着怀里的小家伙。 “娘亲在,会保护小团儿的……” 不久后,小人儿却探出了头,又看了一眼那边高大的身子,便是扯了扯母亲的衣袖,可怜巴巴软糯地说了一句:“娘亲累,不要娘亲抱。” 姜浓迟疑片刻:“娘亲不累。” 谁料,小团儿竟伸着小手,指了指周玄绎这边,蹭了蹭娘亲的衣裳,用稚嫩而又沙哑的声音道:“他,他来。” 姜浓身子一僵,望着那湿答答,如同琉璃般的大眼睛:“什么?” 小团儿拽着娘亲的手,在娘亲怀里不安地拱了拱:“他,他来,父王来抱抱暻儿。” 稚嫩软糯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来。 周玄绎和姜浓皆是神情一愣。 还是姜浓最先反应过来,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家伙,瞪了周玄绎一眼。 “抱不抱。” 面色紧绷的周玄绎才是找回了些身体的掌控,当即伸手将姜浓怀里的小家伙搂入了怀里。 虽仍旧是紧绷的面上,却是多了几分无法克制的喜悦疼惜之态:“父王抱。” 小团儿吸了吸小鼻子,趴在父王的怀里,乖乖巧巧的,时不时地看一眼那边的娘亲,自言自语了一声:“不是梦吗……” 第104章 她摔了头 第104章 …… 近日来。 宫内传出了一个大事。 说是忠义伯府出了事。 涉嫌贪污赈灾款,被圣上一怒之下削了府内伯爵之位。 全家贬为庶民。 并被抄了府。 将那贪污的赃款全部吐了出来。 此事是为大事。 可却是没有后头的事大。 因太子爷竟是以沈家已死去的大公子,密谋设计暗害储君为由头,刨了那沈家大郎沈世轩的坟墓。 未曾想。 那不刨不知道,一刨竟是发现那坟墓里头竟是塞着四五具尸体。 这还不算,那尸体竟是经过仵作检验,无一具尸体是沈家大郎沈世轩的。 实则是那沈家大郎沈世轩身边伺候之人的尸骨。 也就是说,这沈家大郎沈世轩极有可能没死。 蹊跷得很。 而审问了沈家人,皆是不知不明。 说沈家大郎分明就是死了,好些人亲眼所见是病死的。 如今尸体没了,定是被那些贪财的盗墓贼给挖了去。 可到底。 无人相信。 于是乎。 这便成了一桩奇案。 宫中,和沈世轩做过名义上夫妻的姜浓,自是也听闻了。 得知沈世轩或许并未身死。 姜浓虽也是一愣,却并不震惊。 那梦中,沈世轩就是并未死。 如何会轻易这般死去? 他更像是为了躲避什么。 至于到底躲避什么,她本是不知,可如今却是清晰明了。 沈世轩他知小团儿的身份。 更知她若是入了东宫,恐怕会与周玄绎相认,待到那时,周玄绎定不会放过他。 恐怕会因此牵连整个忠义伯府,倒是不如一死了之。 假死躲难。 可他是想得过于简单了,如今他死,周玄绎更不会放过他。 至于他如今能在何处。 虽是无从知晓,可老鼠最晚是会露出马脚的。 不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出现。 他那样的病身子,总是要买药喝药, 就是再硬的心肠,也是要顾及疼他爱他的父母亲人。 …… 东宫如今是大变样。 太子妃仍被禁闭着。 如今是覃侧妃管着东宫的后院诸多事宜。 也算是得上尽职体面。 不过近日,听闻那覃侧妃是无故走在路上是摔了一跤,便是磕到了脑袋,如今整个人是糊糊涂涂的,理不了事,更管不了旁的下人。 于是由着皇后娘娘做主,将东宫后院诸事交给了不争不抢的常良娣。 姜浓如今是身子重,的确不可操劳,便是让闲着无事的常良娣来做。 姜浓也觉得很是好,她也喜爱清闲,如今更是要顾着两个,不拿那些琐事来烦她,是再好不过的。 而今的天气渐渐转凉,姜浓身子也是越发的重,是有五个月的身孕了。 那肚子便是大了许多。 小团儿每回见了,都是在旁边拉着娘亲的手,眼中满是担忧,生怕娘亲一个不稳,摔在地上。 他当是要好好保护娘亲的! 母子二人刚是入了室内,吃了一口新进的瓜果。 就是看到了外头的小严公公来报。 “侧妃,覃侧妃是来了,可是要迎进来?” 姜浓剥葡萄的动作愣住,望向外头,便是将刚剥好的葡萄递到了小团儿的嘴里,用帕子擦了擦手,就是道:“让覃侧妃进来吧。” 小严公公:“是!” 那覃侧妃来时,便是含着笑,倒是让姜浓有些意外。 这病一场,竟是让这覃侧妃变了性子,变得爱笑了? 从前,这覃侧妃是不屑对她笑的,就是众所周知了小团儿是太子的子嗣,覃侧妃也是未曾这样讨好笑过。 “听说妹妹是病了,是摔着了头,如今可是好些了?能下榻出来走动了?” 覃侧妃是比姜浓还要小一岁的。 如今不等姜浓言语,就是随意寻到了张椅子坐在了一侧,眼不眨地看着姜浓,挥了挥手,开口说着:“不过是小伤,摔了一跤,没事。” 说着,覃侧妃还叹了一口气,补充了一句:“也是我倒霉,在路上走,人就是摔了一跤,休养了半个月,伤是好了,可摔到了脑子,好些事情都给忘了。” 姜浓眉眼撩起,望向那边话多了起来的覃侧妃:“竟还有此事?妹妹是不记得从前了?” 覃侧妃面露难色:“也不是,有些事还能想起来,不过大部分忘了,今日我来,就是想见见人,回忆一些往事。” 姜浓轻点头,望着那覃侧妃:“你说得不错,应该如此。” 覃侧妃深看了姜浓一眼,又是将目光转向姜浓一旁的小团儿身上,感叹道:“姐姐果然是个大美人,跟仙女似的,这生出来孩子,也是这样帅……英俊,如今腹中还有一个,得太子专宠,真叫人羡慕。” 姜浓皱了皱眉,深深地望了一眼那覃侧妃,看向一旁无聊玩耍的小团儿,轻声说道:“小团儿去找云芝温书去吧,待会儿娘去寻你。” 小团儿是个听话的,便是点了点头,从床榻上跳了下来,朝着覃侧妃行了一礼,就是蹦蹦跶跶地离开了。 姜浓再去看覃侧妃,就是见覃侧妃竟一脸审视迟疑的神色。 倒是,奇怪得很。 “这,小孩有多大了?都能看书了?” 姜浓眉头一蹙,望着那覃侧妃,迟疑片刻还是回道:“三岁,他习字早些。” “啊!真卷。” 姜浓身子一僵,直勾勾看向那突兀说着胡话的覃侧妃。 “什么?” 只见那覃侧妃一笑,不规矩地移了移屁股,解释道:“我是要说这孩子是真真的聪慧,想来往后就是考状元也不在话下。” 姜浓:“……” 这边的七婆子更是听不下去了,直接忍不住怼着说了一句:“覃侧妃如今怎学会开玩笑了?什么叫考状元,我家小公子乃为皇孙,太子长子,哪里用得着考状元?” “读书不过是我家皇孙喜欢,明理习字罢了。” 覃侧妃摆了摆手,一脸不信:“这般小的孩子真会喜欢学习?不正是玩耍的年纪?不是你们逼迫,想讨得太子喜欢?” 姜浓面色沉了沉,望着那胡言乱语的覃侧妃。 “覃侧妃是魔怔了不成?这病一场后,胡言乱语,倒不似你从前,似变了一个人。” 只见那覃侧妃咽了咽口水,往后仰了仰:“你,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我不还是我嘛。不过是好些事情记不得了,便是有些话说得有些糊涂,想来姐姐应该不会责怪妹妹我吧。” 姜浓喝了一口七婆子递过来的杏仁枣露,望向那覃侧妃,低低轻笑了一声:“怎会,不过是觉得妹妹你如今这般言语,显得过于不知规矩礼数,若是再如此,恐怕是要得罪人。” 姜浓看着那覃侧妃面色惨白的模样,继续道:“你从前可是最知礼数规矩的,如今这般,可真是变了……” 覃侧妃喝了一口茶,甩了甩手中的帕子,似想到了什么,又将那手中的帕子紧紧地捏在手上,面色显然不是太好:“姐姐可真会吓唬人,就算是你得了太子宠爱,我等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侧妃,你难道是比我更高些?” “你一口一个规矩,难不成没了规矩活不成?日日拘束,活得开心吗?” 覃侧妃刚说完了此话,她旁边跟着来的婆子就是扑腾一下跪在地上。 对姜浓磕了一个响头,道:“侧妃莫要怪罪我家主子,她如今是磕坏了头,便是好些事情都记不清,这段时日老是胡言乱语的,还请侧妃宽宏大量,莫要责怪!” 谁知那覃侧妃竟是还妄想把那嬷嬷从地上拉起来,见拉不动,嘴里头还嘟囔了一句:“林嬷嬷你怎么动不动就跪?” 那林嬷嬷听了,身子更是一抖:“侧妃你莫要再糊涂了,怎能摔成了这般……这是宫中啊!你是忘了姥爷和夫人的嘱托了吗?” 覃侧妃这才收敛了些脸上的不满,低喃了一声众人没听清的,竟表演了一个变脸术,笑眯眯地朝着姜浓,靠近了些道:“姐姐这般的美人儿莫要置气,如今你可是身怀有孕的,依照科学疗法,怀孕之人可是不可随意动怒的,恐怕会伤害了腹中的孩子,我是见姐姐人美心善,这般的貌美,怪不得太子能只喜欢姐姐呢。” “我是真心希望和姐姐成为好姐妹的,往后在这东宫中也可互帮互助,解闷玩耍,也是不怕这日子无聊难过……就是往后太子殿下有了新欢,我们姐妹二人也是可相互扶持的。” 姜浓直接拂开了覃侧妃靠过来的手,理了理被覃侧妃碰了的衣袖,抬眸直直地打量着这边含笑与她互称姐妹的覃侧妃。 “我与你可不相熟。” 七婆子见这覃侧妃这般糊涂的仪态,气得脸都红了,此刻更是直接挡在了自家主子的前头,对着覃侧妃应付地行了一礼。 毫不客气地开口:“侧妃是魔怔了不成?什么姐妹不姐妹的!覃侧妃你与我家侧妃在这东宫相安无事了这些年,话都不曾说上十句,如何就是成了好姐妹?” “覃侧妃可是莫要再打趣了!说这些糊涂话!依老奴看,侧妃这般性情大变,胡言乱语,当寻个能降妖除魔的道士瞧瞧才好!” 第105章 父王看 第105章 听到了七婆子的话,这覃侧妃面色一瞬间地发白,竟似真的怕了七婆子的话,闭上了嘴,也收敛了笑容。 对着姜浓道:“我本是欢欢喜喜地来探望,真心实意地结交朋友的,没想到是姜侧妃不欢迎我这个没宠爱的。” “不过也是,姜侧妃能得太子独宠,不缺姐妹玩伴,妹妹这就告辞了。” 说罢,那覃侧妃就是快步朝着外头走去,似后头有什么东西追她一般。 这边,林嬷嬷又朝着姜浓磕了一个头:“侧妃娘娘宽恕,我家侧妃当真是病了,忘了规矩忘了礼数……便是,便是当我家侧妃疯了吧。” 那林嬷嬷说完了,得了姜浓的同意,就是朝那覃侧妃追去。 离得老远,还能听到那覃侧妃满是怒气的声音:“林嬷嬷,你的骨气呢?见了我跪,见了其他人也跪,你是一天不跪膝盖就痒吗?” “人要对自己好,才能过得好。” …… 因着离得不远,这覃侧妃嘟囔的这几句,七婆子听得清楚,脸都黑了:“这覃侧妃怎变成了这样?从前就是看我们这院再不顺眼,也是不敢胡言乱语半句,而今几个月不见,竟成了这副模样,倒是像那些农妇,说话没个章程。” 姜浓望着外头覃侧妃离开的方向,眸子微闪,喃喃道:“若是普天之下有鬼神,说不一定还真是……” 七婆子吓得一个哆嗦,摇了摇头:“侧妃你可别吓我,这覃侧妃虽是胡言乱语了些,不过瞧着总体也是有分寸的,她身边如此多婆子丫头伺候着,都是自小跟到大的,若是真是鬼上身了,那些追随的定是第一个发现。” 姜浓笑着摇了摇头,眉目清明:“不过是开玩笑,这世间,哪里有鬼,就算她是鬼,定也是个没法力的,只能靠凡体肉身过活,胡言乱语的……蠢鬼。” 七婆子深以为然:“侧妃说得对,在这宫中,她还真能翻了天不成。” …… 让姜浓没想到的是。 这覃侧妃竟是出了瑶尘轩,随即就去了太子妃院内探望。 姜茹虽在禁闭,里面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倒是能进得去。 再加上这覃侧妃原先还管理过这东宫后院,入太子妃的院,也是简单得很。 听闻了这覃侧妃来了,太子妃姜茹也是惊愕得一脸。 便是让人迎进来。 谁知,这覃侧妃如今竟是见了她,连礼数都是省了,丝毫不把她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 这还不算,这覃侧妃前几句还是好的,后头她不过是给了她几分好脸色,这覃侧妃竟上下打量起了她这个太子妃,眼中流露出了可怜她的神色,说着胡话:“太子妃娘娘生的是美,怎就这般想不开,将自己的妹妹送到东宫?伺候自己的夫君呢?” “被姐妹背叛,抢了夫君,若是我,定是要发疯的,怒撕绿茶女。” 姜茹刚喝的一口茶水,差点没体面从嘴里吐出来,皱着眉头问:“覃侧妃你说的什么?本妃怎一句也听不懂!” 紧接着,覃侧妃就表现出了一副世人皆不懂我的神情,对着姜茹说道:“我是为太子妃鸣不平,姜侧妃分明是太子妃您的妹妹,理应和姐夫离得远些,如今竟是踩着太子妃你这个亲姐姐上了位,还成了宠妃,运气还不错,孩子都是三岁了。” 见太子妃并未反驳,还一脸认同的模样,覃书函就是越说越起劲:“要我说,这样的姐妹,仗着自己的美貌,不顾姐妹情谊,勾搭姐夫的,就是小三!” “是太子妃娘娘你脾气太好,太过善良,分明就是引狼入室……她都踩到你头上耀武扬威了,你作为姐姐,容貌也不差,就该好好治治她!让她知道谁才是姐!” 姜茹探究地看着这覃侧妃, 想起了外头所言,道这覃侧妃摔坏了头,忘记了好多事,成日里爱胡言乱语。 如今瞧着,果然不假。 姜茹拿起了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覃侧妃果然是懂本妃的,她好歹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怎可这般对我,还害得我被太子责罚,关在院内不可出……” 覃书函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义愤填膺:“竟是这样!你可是她的亲姐姐,她这样对你,你……父亲母亲能同意?” 姜茹摇了摇头,继续用手帕挡着眼角:“父亲母亲他们……姜侧妃是我家最小的妹妹,故而也最受宠。” 覃书函:“定是你父亲母亲偏心,逼迫你把妹妹接到宫中争宠!那些家人不要也罢!你好歹是太子妃,便是站起来,好生教训那姜侧妃一回,她那样高高在上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不把我放在眼里?不过是得宠……就她这样不把人当人看的,早晚被太子看出真面目……” …… 常嬷嬷心惊胆战地听了那覃侧妃说了好多,觉得耳朵都是刺痛的,老天爷啊,这覃侧妃是疯了不成,胡言乱语的,当真是摔坏了脑子了! 竟是还和她家娘娘互称了姐妹,她家娘娘竟也笑脸相迎,她是个奴才,实在看不懂。 “娘娘,还是莫要和覃侧妃有过多牵扯了,老奴越看越不对劲。” 太子妃眉眼微微上扬,冷笑了一声:“管她是不是摔坏了脑子,还是暴露了本性,或是想到了其他的争宠的法子,她如今对姜浓不满,想成为我的姐妹,我自然乐意陪她玩。” “胡言乱语,瞧着,是人傻了,我倒是想看看,她能折腾出什么花样,给姜浓添些堵也是好的……” 常嬷嬷心中咯噔了一下,望着面色阴沉的太子妃,道:“娘娘英明!” …… 让东宫众人没料到的是,一直老实本分的覃侧妃,这段时日竟日日去太子的玄德殿,说是拜见太子。 可惜,许多次都是未见到。 这覃侧妃竟丝毫未曾退缩,拿着奇奇怪怪亲自做的糕点,说是要进献好物。 太子许是也被其所感。 竟是见了。 还留下了覃侧妃进献的糕点。 并且叫了几个御膳房的,跟着这覃侧妃当徒弟。 众人听罢,一时间竟是不知这对覃侧妃是奖还是罚。 不过,据听说,那覃侧妃是得了太子的赏赐的,金银皆是有。 倒是让许多人对这摔坏了脑袋的覃侧妃另眼相看。 覃侧妃得了赏。 一下子就是传遍了东宫。 姜浓得知时,正是陪着小团儿一同看书。 几个外院的丫头在那里熙熙攘攘地说着什么。 姜浓就是叫了过来问话。 几个丫头也都是言无不尽的。 不敢隐瞒。 “说是覃侧妃得了太子爷的看中……” “方才那覃侧妃是送了吃食给太子爷,想来那覃侧妃的手艺的确好……” “还得了赏……” 姜浓听着,便是把手中的书,塞到了小团儿的怀里,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几个负责洒扫的丫头。 “如今呢?” 几个丫头被问得面面相觑,不知这侧妃问的是什么。 一旁的云芝开口提醒道:“如今殿下和那覃侧妃在何处?” 几个丫头当即弯了弯腰,声音变小了些:“听说,那覃侧妃还在同太子闲谈……” 云芝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的主子,让那几个丫头都下去了。 再是一转头,就是见主子不知何时又从小皇孙怀里拿起了书,似看得认真。 她便是也不好说什么。 太子总归是太子,可…… “娘亲,娘亲该翻页了。” 小团儿见娘亲看了许久的一页,比他还读得慢,便是小手晃着娘亲的胳膊,提醒着。 姜浓垂眸,揉了揉小团儿的额头,却仍未曾翻页,而是低头看怀里的小团儿。 “小团儿可想去找父王玩。” 小团儿眼睛一亮,便也不再看书了,爬起来晃着娘亲的胳膊:“想,小团儿想,小团儿今日写的字可好了,可让父王检阅!” “小团儿是想父王了?”忽的一声,从旁处传来,只见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些日头,压在了母子二人的身上。 众人看去,才是看清,原是太子爷! 小团儿第一个从软榻上跳了下来,蹬着小脚,跑到了周玄绎的面前,抱住了父王的大腿,小脸洋溢着笑,整个小人儿都是欢快的。 “父王!” 只见男人弯腰,两手一伸,就是把脚下的小人儿抱在了怀里,那本是清冷的面庞,多了几分笑意和宠溺。 “父王也想小团儿了。” 小团儿听的眼睛越发的亮,小脸都是红彤彤的,虽还是有些害羞,可透过那红扑扑的小脸,便是也能看出来他有多欢喜。 自从这小家伙是认了父亲,性子是一日比一日活泼,太子也是明目张胆地疼爱,倘若是有空,就是来陪儿子读书看书,或是接到玄德殿,亲自教导。 一旁提着食盒的梁公公,脸上笑得全是褶子。 他是伺候太子爷大半辈子了,从太子成亲娶妻,他便期望着有个小主子,当是能和殿下亲近些,焐一焐殿下的心。 可即便是有了那个假郡主,殿下也是抱都不愿多抱片刻,更别提亲近了。 如今这般的场景,他是从前做梦都是不敢这样做。 想来是上天看他家太子活得太过冷清,便是把姜侧妃送到了太子身边,还送来了个小皇孙,是堂堂正正殿下的骨血。 他就说,从前第一次见这小公子时,就是觉得这小公子亲切。 原是他心心念念的殿下骨肉。 他如何会不想亲近。 而今,就是让他死也是不怕了…… “小团儿是写了字帖要让父王看?” 小团儿使劲点了点小脑袋,晃了晃父亲的衣袖,要下去。 刚是从父亲怀里秃噜下来,小团儿就是朝着自己的小书房蹬着小短腿跑去。 后头跟着一群扶着的人,生怕小皇孙是跑得太快,摔到了自己。 周玄绎收回了视线,便是看向那软榻上起身的女子,眉宇中多了几抹柔和深切,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今日身子可有不适?” 姜浓抬眸看了面前的男子一眼,习惯性地把身子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垂下了眸,理了理手中的书:“还好。” 周玄绎:“看的是什么书?” 姜浓:“是一本蜀地的游记,妾看得有趣,在书中也可见识一番。” 说罢,姜浓就是抬头看向周玄绎:“殿下可是去过蜀地?” 周玄绎将那书从女子怀里夺走,递给了一旁伺候的,扶着姜浓的身子,落座在一旁,时不时地揉着她的腰。 自是月份大了,姜浓腰是常常酸涩不适,有人揉一揉总是好的。 故而每回,周玄绎靠过来时,都是会下意识地帮怀里的女子揉一揉。 姜浓也是觉得腰间舒服了些,身子微微松,习惯性地靠在了男子怀里。 “殿下可有听到妾说话?” 周玄绎望着怀里小女子那不过巴掌大的小脸,轻声说着:“孤是在年少时随父去过,那蜀地,的确多为山河,路途艰辛,不过却是风景迤逦,也是难得。” “可是想出宫了?” 姜浓眉眼微微动:“是有一些想,不过在宫中也是挺好的。” 周玄绎:“有机会孤带你出宫。” 姜浓娇艳的眸子一亮:“真的?” 周玄绎轻轻拂过姜浓耳畔的发丝:“孤自不骗你。” 这边,小团儿是把新写的字帖献宝一般,拿了出来。 满眼期待地由着父亲检阅。 周玄绎不吝啬地夸赞:“进步很大,不过勤加练习,还能更好。” 姜浓也是跟着一同看,揉着小团儿的小脸道:“娘瞧着也极不错,我儿果真是天赋极佳,比我儿时所写之字,要好上许多,小团儿往后大了,定是能越发的好。” 小团儿听着父亲母亲的夸赞,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周围还有伺候的人一同夸着。 “小皇孙简直是神童……” “如今奴婢的字写的还不如咱小皇孙的好……” “今日可是叫老奴见识了……这世上竟还有这般聪慧的人儿。” …… 第106章 沈世轩 第106章 这般多人夸,还是把小团儿夸害羞了,钻入了娘亲的怀里。 用稚嫩软糯的声音说道:“……暻儿还能更好的。” 姜浓也是应和着怀里的小家伙:“娘亲也觉得,小团儿还能更好……” 这边周玄绎望着那母子二人,深邃的眉眼间添了几抹少有的动容。 “过几日父皇要面见皇兄皇弟,和几个侄儿,考校功课学业,那日我会带暻儿去。” 姜浓迟疑地看了一眼周玄绎:“小团儿这般小,还未曾请先生教授,能考他些什么?” 周玄绎给了姜浓一个无须担忧的眼神,望着她怀里的小家伙:“他虽小,却比旁的那些都要聪慧,听兄长策论,也可多几分见解。” 周玄绎已然决定了,姜浓便是也未曾再质疑什么。 这些事,让他决策较好。 正是这时,这边的梁公公往前走了一步,笑眯眯地看了姜浓一眼道:“侧妃娘娘,这是太子得的吃食,便是专程拿来给侧妃和小皇孙尝尝。” 姜浓意外地看了一眼那食盒匣子。 让梁公公呈上来。 梁公公手脚利索地把那匣子打开,从里头小心翼翼端出来了一个纯白色的糕点。 如此搁在桌子上,便是说着:“这是覃侧妃献给殿下的,殿下觉得不错,收了此物,也是命太医验过了,无毒,这才是赶忙送过来让侧妃和小皇孙尝一尝。” 姜浓呆呆地看了周玄绎一眼,见他一脸认真,还真想让她尝一尝面前的糕点。 姜浓也是不客气,拿着勺子,挖了一口入了嘴里。 嘴中甜腻滑润,入口即化。 姜浓眸子一亮,看向面前的男人:“这是何物?” 周玄绎眉眼轻快地扬了扬,望着面前惊喜的小女人,俯身擦了擦她的嘴角,温声开口说道:“孤就知你会喜欢,据覃侧妃所说,此乃奶糕,为她独创,有些繁琐,我已让几个御膳房的御厨同覃侧妃学了,他日你若是想吃,只管招呼御膳房的人做。” 姜浓点了点头,垂眸,抓紧了手中的勺子:“覃侧妃倒是聪明难得。” 周玄绎贪恋地梳理着小女子的发丝:“还不算笨,总是做出了这糕。” 这般甜滋滋入口即化的糕,姜浓本想着喂给小团儿吃,一低头却见小团儿如今已然站在桌子一旁,眼睛发亮,一口一口地挖着那奶糕吃。 她喜欢甜食。 小团儿也是像她喜欢吃甜的多些。 小团儿自然也会喜欢这奶糕。 这奶糕虽是好,不过吃多了也是略显油腻,不好多吃。 吃过后,喝了一碗解腻的桂花绿豆薏仁汤。 姜浓便是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男人今日似无事,便是楼中她,一同陪她入睡。 小团儿也是夹在姜浓这边,早就睡得无论如何也叫不醒。 …… 周玄绎这日来,面色却不似平日里的淡然,眉头一直蹙着。 姜浓见状,便是知怕是有事发生。 上前询问了一句。 周玄绎深深地领了姜浓一眼,片刻后,还是未曾隐瞒地开口言道:“沈世轩找到了。” 听到了此消息,姜浓有些许恍惚,眸子许久未曾聚焦。 沈世轩。 自听到他的死讯,她就未曾信过。 如今,这般简单地就找到了他?的确是她未曾预料到的…… 想来沈家遭此大难,他无路可走,无处可逃了。 还是想现身,救家中之人? 姜浓抬头,抓住了周玄绎的衣衫:“我想见他。” 周玄绎眉眼一暗:“好……” 姜浓出宫,是在白日里,正午的阳光盛,树荫斑驳,落在地上,却是照不到她的身上。 她由着男人扶着,披着斗篷,站在一间虽是破旧,却被清扫得干净整洁的屋子前方。 屋子四处有官兵守卫。 看到了此状,姜浓心中不禁有几分猜想,这沈世轩恐怕并非在这里关押,原是在牢狱的,是移到了这个还算过得去的地方。 许是因为她…… 方至,守卫的人就是推开了那门。 哐当一声。 门就这样被打开,光亮倾泻入了那阴暗的屋子内。 她一时看不清里头的状况。 顿在原处,未曾往前走。 耳边传来了清冷的沙哑声:“怕了?” 姜浓摇头,看了一眼面前搂着她肩膀的男子,抬脚跨入那门槛。 入内,才发现,这屋子里头并不暗。 不过是外头太亮,显得这里太过阴暗罢了。 往内里瞧,可看到一个被捆绑了腿脚,垂着头,身上凌乱不堪,披散的头发上夹杂着枯黄的稻草,和黏在上面干了的泥土。 可她瞧着这个人,一时之间,却是从他身上看不到分毫沈世轩的影子。 两年前她离开时,沈世轩骨瘦如柴,病得不似个人样,恐怕多说一句话都是要用他一天的力气。 如今,面前这耷拉着头的人,身子肥胖,头都大了一圈,是能吃能喝的模样。 哪里像那个病秧子沈世轩? 姜浓皱眉,试探开口:“你是沈世轩?” 那耷拉着脑袋的人果然抬起了头。 露出了那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虽是脸上生了肉,可那骨相,那眉眼,那犀利的眸子,正是她记忆中的沈世轩无疑了。 那短暂的梦中,他就是这般的鬼脸。 可如今,她没有梦中的那般放肆嚣张。 如今见了她,沈世轩便是使劲晃着身子,满脸的泪水,从前满是算计的眼中此刻是卑微的哀求。 “太子殿下,侧妃娘娘,求求你们,放过,放过我,放过我们沈家吧……” 只见那被捆绑了腿脚的沈世轩蠕动着,艰难地呈跪的模样。 “我是设计了娘娘,我是无耻,是该死,可我也算是立功一件,阴差阳错帮了太子和娘娘成就了姻缘……” 姜浓望着那个卑微求饶的沈世轩,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她来的目的到底是为何。 许是只为了看一眼这沈世轩狼狈的惨样。 可如今,竟是觉得无趣极了。 他这般的模样,有何好看的? 就是他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 与她有何干? 周玄绎同样不会放过他。 或许,只是那一场梦中,他阴狠杀害小团儿时的嘴脸太清晰,她便是多了几分执念…… 姜浓打量着那蠕动的似一只恶心的虫的沈世轩:“你如今,是病好了?” 沈世轩脸上的神情僵了僵:“草民,草民是病好了,是上天恩赐。” 第107章 补全的梦 第107章 说罢,沈世轩就似想到了什么,便是望着姜浓,脸上沾满了泪和泥土,混合地黏在脸上的各处:“冤有头债有主,娘娘若是痛恨草民从前所为,便是杀我一个足矣,放过我家中之人,放过我父亲……我求你,算我求你!” 姜浓:“求我何用?你父亲忠义伯贪赃枉法自是要惩戒,他所为你难道不知?就是我这个当了他两年儿媳的,都是知你忠义伯府的勾当。” 忠义伯府本就不是清白之地,府内更是奢靡,她管过那后院的账,知里头不清不白的钱财数不胜数,不知牵扯多少人命官司。 姜浓说罢,那沈世轩凄厉大呵了一声:“胡言!若不是太子故意与我家作对,我父亲怎会落网!我家中亲族又怎会这般平白入狱!皆是你,你唆使了太子,以权谋私,害了我全家!” “你就是个丧门星,若不是你,我怎会流落成这副鬼样子,怎会假死,有家不能回!是你,是你害了我,毁了我!你让我声名尽毁,你让我成了全京都的笑柄!” “你害了我!毁了我!我这一辈子,就是被你毁了……我们沈家,我们忠义伯府皆是因为你!” “若不是你天生克我,我又怎会在你离开后,病症全好,活得这般好!” “皆是因为有你,我悔!我恨!我怎么会为了娶你,费尽心思!我……啊!” 姜浓听到耳边无尽的谩骂骤然停下,被紧紧扣着的肩膀猛地一松,只见本是站在她跟前的男人上前,一脚狠狠地踢在了那沈世轩的面上。 那沈世轩被踢得脸歪嘴斜。 满眼的恨意里头还存了无尽的恐惧。 姜浓走上前了一步,面对着那张她如今瞧着仍旧厌恶脸。 嗤笑了一声,对着你沈世轩淡淡地开口。 “你们忠义伯府作了孽被查,被封是早晚之事,而你与我的恩怨,你的所作所为,你当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内心的恶心算计!” “你在乎名声,胜过性命,故而你就算不是个男人也非要学着旁人娶妻!这是你之过。你怕人发现你不能生育,又让人辱了我……你又见不得我生了旁人的子嗣,日日郁结于心,生了重病,这皆是你之过!” “你就算是遁死,也不愿再被人说三道四,脱了沈世轩的名字,脱离了沈家!真相揭露,牵连了沈家被查,查出了沈家贪污受贿,草菅人命,也是你之过!” 姜浓盯着那沈世轩满是恨意的眼,低沉一笑:“你是想我安于现状,困着我,任由你摆布?被所有人污蔑偷了男人不声不响?承受所有人的辱骂和指责, 甘愿为了你那不能行的身子保守秘密?承受一切?” “沈世轩,你可真看得起自己,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若是我不说不言,哪一日真相揭露,你母亲你们沈家全家哪里会容得下我!定是会将我碎尸万段,害死我的孩子!” “你的面子,你的身子与我何干?便是毁了你又何妨,竟还想拿我和我儿的性命去填补!” “你落到今日的下场,实属……活该!” 说了此话,姜浓便觉得胸口畅快了许多,不过却发觉有目光长久地盯着她,转头看向了未发一语的周玄绎那里,才见那呆愣的神情。 她方才,许是说得太狠,吓到了他不成? 于是,姜浓冲着周玄绎破颜一笑,柔声说道:“殿下?” “孤在。”说着,那男人就是上前,轻柔怜惜地搂住了姜浓的腰肢,理了理她面上的发丝,“可是还要继续再骂他两句?” 姜浓摇了摇头,望了一眼那凌乱不堪似疯了一般的沈世轩,抓住了周玄绎的胳膊,眸子微微煽动:“我想回去见小团儿了。” 周玄绎:“好,接下来交给孤。” 可到底,姜浓在被周玄绎扶着跨出这屋子之际,听到了那屋子里头沈世轩的嘶吼声。 “你个毒妇!你毁了我!会受到惩罚的!”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被关入地牢,受千万虫啃食,折磨而死!” 其他的,姜浓再也没有听清,只因她昏了过去。 耳边,是周玄绎唤她的声音。 而她的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 看不到什么光亮。 倒是有一道映射进来,稻谷那般的大小,她望着那一粒光,看了许久。 至于看了多久。 她自己也数不清。 似过了好多的日月。 周围是老鼠虫子的吱吱叫声。 她习以为常。 外头看门把守的人每日在闲聊。 说着外头的新鲜事。 直到有一日,外头传来了哭天喊地的叫声。 那看门的也是跑了,说是要在府上搜罗些财物,好逃命。 新皇登基,彻查忠义伯府,伯府倒了,沈家完了。 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她最终也没出去。 耳边,是老鼠啃食咯吱的声音。 她怀中,却是抱着一堆白骨。 …… 再次醒来,耳边回荡着小团儿的哭声。 姜浓睁开了眼,眸中一片清明。 她恍惚了好久。 望着眼前的一切。 和那忽然把她抱入怀中的男子。 “可是还有哪里不适!你可知,你若出事……” 她是第一次感受周玄绎并非她所想的那样冷冽。 竟还会……脆弱。 可她如今迷迷糊糊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面前男子。 她只是做了一个很难醒来的梦。 似两年前那一场并不完整的梦。 如今,补齐了。 又似更残缺,她梦中的人生,本就是残缺的不能再残缺。 她窒息得不能呼吸。 那个屋子里。 她度过了半生。 被老鼠虫子啃食,怀里,抱着的是小团儿被沈世轩母亲摔死的尸骨。 她当是疯了。 彻底疯了才对。 她死不了,活不成…… 不似活人,也不似死人。 分不清现实虚妄。 可那,只是梦,不是吗? 不过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罢了。 “可是被噩梦魇着了?” 姜浓艰难地点了点头。 发出的声音无比的沙哑:“好长的梦,好黑的屋子,都是,都是虫……” 周玄绎嗓子噎得慌,似压着百斤重:“沈世轩他已死!放心,他说的话皆是胡话,孤昨日寻了道士,为你驱邪……孤将他放入了蛇洞,他如今才是被百虫侵蚀,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他才……该死!” 姜浓动了动僵硬的脖颈:“他……死了?” 周玄绎:“嗯,他罪该万死。” 姜浓:“他死了好,他本就该死……”若他不死,她也是要杀了他的。 他们沈家皆是疯子。 他们母子二人,更是疯子。 他们害死了她的小团儿,摧毁了她的一切。 即使那是梦,她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她知,若是没那梦,若是她没入东宫,若是没有周玄绎,那就是他们母子二人的下场。 小团儿不足半岁,被他们活活摔死,饿死。 她则是被囚禁在地牢里余生…… “马金香呢?她现如今在何处?”姜浓忽然地一声。 周玄绎身子一僵,轻柔地抚摸了怀里女子的背:“沈夫人如今在牢狱里,还未定罪。” 姜浓猛地抓住男子的衣袖,力道越发紧,眸子带着惊恐和寒凉:“杀了她,你帮我杀了她!可好?” 周玄绎嗓音微哑,安抚地揉着怀里的人儿:“好,孤都答应你,只要是你说的,孤都答应你。” 姜浓在周玄绎怀里呆呆地沉静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没法子,那梦,身临其境。 她总是觉得,现如今她还在那暗无天日的屋子里。 她还是那个疯子。 她是知的,那分明是梦。 和如今的她半分的关联。 可如今,她本能地想寻到庇护,本能地,蜷缩在他身边。 最起码,他是愿意护着他,现如今唯一的一个,他能信的。 “娘亲,娘亲小团儿怕,娘亲不哭……” 姜浓回过神来,才是发现一只小手,一直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胳膊。 那小脸,许是哭久了。 姜浓却是怔怔地望着那小脸,移不开神,那梦里,她的小团儿一直是瘦瘦小小的,未能长大…… 小团儿应当是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肉嘟嘟的小下巴都哭得在颤。 姜浓从周玄绎的怀里出来,把小团儿搂入怀里,陪着他的小屁股轻声地安抚道:“娘亲无事,娘只是做了个噩梦,小团儿应当也做过噩梦,醒来了就是无事的。” 小团儿却是没被她的话哄好,用那晶莹的大眼睛望着她:“娘亲,娘亲是晕过去了,娘亲是被父王抱着回来的……才不是做噩梦。” 姜浓如今也还不知该如何哄小团儿了,她也,不知该如何说。 也说不清,她是如何晕过去的。 还做了一场梦。 那……几乎是一生。 “娘亲往后不会了,只此一次……” 许久后,小团儿便是也止住了哭声,望着娘亲大大的肚子,也听话地挪了挪屁股,又看了那肚子一眼,眨了眨眼睛,之后弯下了腰,小心翼翼地贴着小脸,趴在了那肚子上。 嘀咕地不知说了一句什么。 “小团儿说了什么?” 小团儿抬起小脑袋,认真地望着姜浓,道:“小团儿在让他听话些,他是听小团儿话的,我是他的长兄。” 第108章 梦中的独宠 第108章 望着小团儿这般傻愣愣的小模样,姜浓才是觉得心中舒畅了些,压在心中的大石头也有松快的迹象。 总不过是一场梦。 这才是现实。 这边小团儿同那腹中的小孩儿认真地说过了话,就是撅着屁股跑到了父王怀中。 认真地扯着周玄绎的衣裳,似安抚一般说着:“父王不怕,娘亲醒来了,娘亲无事了……” 周玄绎抱着儿子的屁股拍了拍,轻嗯了一声,见他那耷拉着小脑袋,一副困极了的模样,迟疑片刻,正想命人抱小团儿下去歇息。 “把小团儿给我。” 周玄绎还是把小团儿递给了床榻上的姜浓。 小团儿也知道是母亲,便是在母亲怀里拱了拱,软软地叫了一声娘亲,就是在娘亲的怀里,撅着屁股睡得昏天黑地。 任是谁动他,都无动静。 …… 姜浓这边又是被几个太医轮番把过脉。 又是吃了些吃食,拍了拍小团儿撅着的屁股,见他睡得香甜,姜浓眸中才多了几分松懈柔和。 这才将目光转到了寸步不离的周玄绎身上,见他眼底淤青色,想来是没睡好的。 姜浓看向了外头的天色,是正午,她记得晕过去之时,也是正午,太阳还斜着一些。 难不成……姜浓迟疑拉着周玄绎的手,询问。 “我晕的有一日?” 周玄绎眸子暗了暗:“你可知,这一日,孤是如何过的。” 姜浓眉眼扑闪地望着面前似忍着怒气,却不得不顺着她的男人。 未经思考,扑到了他的怀里:“我也不知,我是听到了那沈世轩的话,就是晕了过去……妾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玄绎眼底微沉,垂眸望着怀里的女子,手轻抚在她的发上,似在探究什么:“孤知道……全是沈世轩所害……他该死,沈家之人,欺负过你的都该死。” “殿下,你歇歇吧,和妾一块睡,可好?” 周玄绎:“睡了这么久了,你还想睡?” 姜浓:“我皆是在做噩梦,哪里睡好了……殿下陪我。” 周玄绎声音越发的沙哑:“好……” 于是乎,姜浓便是缠着周玄绎睡了一觉。 一家三口,在床上。 姜浓被一大一小夹在中间。 睡了一日,姜浓自然是未曾再睡,可她知,周玄绎很累。 她突然间昏在了他的怀里。 定是也吓到了他。 他该是睡个好觉…… 她也该整理一番,那噩梦中她所听到的事…… …… 周玄绎在床榻上睡了好几个时辰才醒来。 梁公公已经在外面恭候多时了,说是圣上唤太子爷过去,周玄绎收拾妥当,深深地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姜浓和小团儿,就是匆忙去了玄德殿,处理公务。 在周玄绎走后,七婆子和云芝就是一拥而上,满怀关切地望着姜浓。 七婆子:“可是要让老奴好好看看……太子爷抱着侧妃你回来时,老奴半条命都是要被吓没了。” 云芝也是眼睛红肿地说着:“太子爷竟是抱着主子不放,不让我等靠近,那模样是能吓死人的。” 七婆子哀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太子确确实实是关切娘娘的,太子昨日那模样……老奴一辈子忘不了,要杀人一般,连着我等主子贴身伺候的,都不让靠近分毫……” 云芝:“可不是,太子昨夜是一整夜未曾睡,一直守着主子呢,小殿下也是被吓得不轻,哭完了醒了还是哭,泪珠子掉个不停,可怜见的……还是诓了他,说若是主子醒来了,见了他哭,定是要伤心的,小殿下才是憋住了泪,没再继续……” …… 耳边,是云芝和七婆子你一言我一语…… 姜浓垂眸许久未曾有反应。 一时之间,更多的是不知该如何…… 梦里,她活得不像是个人…… 一无所有。 不过是一场梦。 如今,她并非是一人。 她有好好的小团儿,腹中还一个未曾出世的,常常在她腹中动弹的小家伙,她如今还不知这小家伙是男还是女。 还有周玄绎,他,确确实实是在意她的,不是假的,也不是梦…… 可…… 梦中,她听过那外头把守她的婆子所言甚多。 ……事关他的事。 太子储君,唯独一女。 太子储君征战西戎,凯旋归朝。 太子储君宠爱一侧妃,姓覃,名书函,当是独一无二的独宠…… 太子登基。 姜浓眉毛扑闪,看了一眼那边正睡得香甜的小团儿,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屁股。 ……可是真的? 若那覃书函是未曾磕破头的,未曾性情大变的。 她是不信的。 可如今的覃书函。 脑子多是巧思,举手投足,更是怪异…… 前几日,她还做了奶糕。 得了周玄绎的赏赐。 还……与周玄绎在书房畅谈了许久。 她不知,他们谈了什么。 也不知,该如何问? 她能如何问? 她是侧妃,那覃书函也是侧妃。 都是他的妾,她能得周玄绎的宠爱,覃侧妃自然也是可的,不是吗…… 可覃书涵,并非是个好的…… 梦中,覃侧妃背叛了他…… 他就是再宠爱她,再对她与众不同,再是看中她,覃侧妃都是背叛了他…… 唯独……她是好的。 不会害他的。 …… 这日周玄绎来,说马金香是死了。 马金香就是沈世轩的母亲,从前高高在上的伯夫人,梦中将她困在密室里,当着她的面摔死了她的小团儿的人。 姜浓并未问马金香的死状,也未曾问及她是如何死的,只是搂着面前人的腰,说了一声谢谢。 如今,她搂着他都是费劲的。 他抱她也是费劲的。 因着她的面前是有个鼓鼓的还在她腹中乖巧每日睡着觉的娃娃。 这娃娃如今虽是听话不挣脱姜浓了,可他大了,压在身上,到底惹得姜浓每日里睡不安稳。 约莫再过三个月,就是要生了。 她很想知道,这个孩子是小团儿的弟弟还是妹妹。 可无论如何,皆是他们的骨肉至亲。 周玄绎如今抱她,不能如同从前那样从前头抱,多是从后头揽着她的腰肢,托着那挺重的肚子。 他托着时,她也是轻快,是舒服的。 常常让他从后头托着她那肚子。 “待会儿孤要带暻儿出去一趟,面见父皇,你莫要担心,不过是让暻儿听一听旁人的见解。” 姜浓点了点头,才是想周玄绎前些日子同她说过的这件事。 说要带小团儿同几个皇子皇孙面见皇上,由圣上考究学业才干。 说是每年都有的。 今日一早,就是见小团儿在用功练字,拿着写好的字帖,仰着小脑袋,询问了她好几次自己的字写得可是好……想来小团儿也是想去的。 而今,皇室中,比着小团儿大些,同一辈分的,总归是有四个。 分别是大皇子贤王的两个儿子。 三皇子廉王世子和四皇子常王世子。 那大皇子贤王的两个儿子,皆是八岁,一嫡一庶,相差并无几个月,如今已在资和院由太傅教导,读书了两年了。 三皇子廉王之子为六岁,刚是到资和院不足一年。 至于四皇子常王的那个世子,不过是比小团儿大上两个月罢了,听说如今还未曾读书。 想来常王当是不会带这般小的孩子去。 可姜浓是想错了。 如今出现在文渊阁的五位皇子。 大皇子贤王是左右两手牵着一个。 二皇子太子是抱着一个。 三皇子廉王是牵着一个。 四皇子常王怀里头也同样抱着一个眼中含泪的小胖孩,后头还跟着个乳母。 五皇子身边空荡荡,一个都没有,努力扯着笑,看着几个皇兄和侄儿。 在殿外候着时。 几个兄弟各自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 面色各异。 三皇子廉王是个平日里就爱说话的,是爽快直率之人,目光流转在二皇兄和四皇弟怀里抱着的奶娃娃。 忍不住笑出了声。 “太子皇兄,四皇弟,你们家孩子这般的小,话都说不利索,这就带来听父皇教诲了?可有识得几个大字?这般小的孩子恐怕要是哭了,可不好哄。” 周玄绎望了一眼怀里小家伙,便是遵从他的意愿,把他放了下来,对倜傥的三皇弟只回了两个字:“无碍。” 这边的常王见二皇兄把怀里的儿子放了下来,便也跟着,把自己怀里的这一只给搁在了地上,仰着头道:“太子皇兄的孩儿比我家的这个还要小一些,既他都要带来,我便也不好藏着娇惯着,应当也该叫他出来见见世面。” 三皇兄也是没忍住,多看了一眼那最小的一只,站在地上,睁着大眼睛,乖乖巧巧的不足他太子皇兄一半腿高的小家伙。 双眸明亮,倒是能看出几分聪慧的模样,那模样长得……也是讨人喜爱。 果然孩子还是越小越是讨人喜欢。 而这边,一直未曾开口的五皇子,忽然来到了太子这边,弯腰看向那个小小的皇侄儿,从怀里掏出了个赤金九连环,递到了小人儿的面前。 “这是五叔给你的见面礼。” 小团儿大眼睛亮亮的,仰着脑袋看着眼前金灿灿的东西,小手指了指自己:“我的?” 五皇子笑着:“自是你的。” 小团儿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并未伸手就拿,而是仰着头看向了父亲。 周玄绎抚了抚自己儿子的头,理所应当道:“这是你应得的,皇伯父和皇叔理应皆要送你见面礼的。” 小团儿是个听话的,当即就是将那金灿灿的九连环搂入怀里,软软糯糯地对着五皇叔道了一声:“暻儿谢过五皇叔。” 说罢,小团儿就是将那九连环抱在了怀里,低头认真玩了起来。 而这边,五皇子摸了一下小侄儿的头,抬头朝几位皇兄看去:“不知几位皇兄准备了什么……” 玩得正开心的小团儿小身子一顿,抬起了小脑袋,眸子发亮,大眼睛扑闪着,满眼期待地着看向了另外几位皇叔皇伯父。 几位王爷:“……” 第109章 牵手 第109章 气氛有些怪异。 贤王先是上前,将身上的玉佩取下,递给了小团儿…… 紧接着是笑得尴尬的廉王,常王…… 小团儿望着怀里快抱不下见面礼,大大的眸子越发的亮,皆是糯糯地叫了一声皇伯父,皇叔。 这时,常王世子抓住父亲的手,眼巴巴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没有我的……” 常王对儿子实话实说:“你出生时就给你了,在匣子里放着呢。” 胖胖的常王世子撅了噘嘴:“哦……” 似为了缓解尴尬,这边贤王爽朗地笑了一声,对着身边的两个儿子道。 “还不快拜见几位堂弟弟……” 只见那贤王家的两个最大的,睿哥儿和治哥儿也很是听话懂事,走上前去,一同对着其余的几个堂兄弟行了礼。 三皇子廉王家的世子允哥儿,也是不小,年前刚去了资和堂,和贤王家的两个大哥哥相熟,规矩地上前,回了一礼。 小团儿是第一回见此状,犹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王,得了首肯后,便是也跨着小短腿上前,学着几位堂兄的模样行礼。 贤王家的大郎和二郎,以及廉王家的三郎,皆是一脸好奇地看着小团儿,几人对视了一眼,便是专程走了过来,在小团儿面前停下,含着笑,上下打量着小团儿。 贤王家的大郎睿哥儿,总之是最大,为最懂事,也是最知礼数的,弯着身子,好奇地望着小团儿开口询问道。 “你便是暻儿吧,按我等兄弟的排行,你排行第五,我当是唤你为五堂弟,你也可唤我大堂兄,若是得闲空了,我可来宫中,时常陪你玩耍,如有不懂之处,皆可问我,我定教给你。” 小团儿仰着脑袋,看着面前的大堂兄,眼睛亮闪闪的,也没忘记礼数,行了一礼又道:“谢大堂兄,暻儿知道了。” 贤王家大郎瞧着面前乖乖巧巧的小堂弟,这般玲珑剔透的一个,白白嫩嫩的,那双眼睛似西戎进贡的大紫葡萄一般,相比他们这些在外头疯玩的,当真是白得发光。 生得可真好。 比他见过的小弟弟都要好看,都要白。 比他家中的小弟生得还要可爱听话。 贤王家的大郎睿哥儿,忍不住冲着那小家伙笑了笑,伸手拉住了那不足他一半高的小娃娃。 “大堂兄牵着你可好?” 小团儿眸子越发的亮,主动伸出了小手,拽住了大皇兄的手,小鸡啄豆般地点头。 贤王家的二郎治哥儿,也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忽然新多出了的堂兄弟,见大哥抓住了这堂弟的手,他便是也伸出了一只手,对着小团儿道:“我牵你另一只手,你还小,当由我们护着。” 小团儿听话极了,又乖巧地伸出了另一只手,由着二堂兄牵着。 堂兄弟这般就熟络了,还牵起了手。 几位王爷很是意外。 正是想着如此也不错。 就是听到了凄厉委屈的哭声。 只见那常王家的小的,佑哥儿奔着过来,他生得比较胖,走路也是不大稳当,有些摇摇晃晃的,不过还是很有目标地来到了几个兄弟的跟前,流着泪,噘着嘴,哭诉地对着几个小人道。 “我也要牵。” “佑儿要牵……” 贤王家的大郎果然是最大的,也是有分寸的,便是作势将另一只手伸过来,要牵这个四堂弟。 “大堂兄牵着你。” 谁知,还没碰到,就是被常王世子这个哭嚷着的小家伙给甩开了。 “不要,佑儿要牵……” 谁知,那贤王大郎睿哥儿也是个有脾气的,不让牵,他也不伸手了,沉着脸看那哭嚷着的四堂弟。 而这般,廉王世子允哥儿也是个六岁大的,瞧见了此况,想上前哄一哄堂弟:“三堂兄来牵你。” 可惜,刚伸手就是被那常王世子给躲开了,噘着嘴,皱着眉:“不要!呜呜呜……我要牵。” 廉王世子哪里受过委屈,被拒绝了,便是也哼了一声,背过身子,两只手掐着腰, 不再去看那哭得蛮可怜的四堂弟。 “不牵就不牵,我也乐意牵长得比你好的五堂弟,五堂弟比你乖,比你听话!” 廉王世子说着,就似想到了什么,又是一转身,来到了二堂兄的面前,扯开了两人的手:“我也要牵五堂弟!” 贤王二郎没注意,手还真被廉王世子扯开了,傻傻地看着方才还在他手里面的小手,跑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 便也生了气,不过他是大了些,也没当真和这三堂弟争着牵,却是瞪了他一眼。 威胁地说了一句:“往后太傅问的提问你不会,我便再也不偷偷告诉你了!” 廉王世子气得小脸通红:“不说就不说,我问大堂兄!” 常王世子:“呜呜~我要牵,我要牵……” 小团儿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几个堂兄,好厉害哦…… 常王世子:“要牵……要牵,呜呜呜父王,父王堂兄们欺负我,连五堂弟都欺负我……” 只见那常王世子最后见没人理会他,便是跑到了那边黑着脸的常王面前,抱着父王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撕心裂肺的,好不可怜。 而此刻常王的面色是黑得不能再黑。 低头望着那搂着自己大腿的儿子,真是想一巴掌挥过去,给他一点见识。 “哭什么哭!比你小的璟哥儿都没哭,你哭什么!什么出息!” 常王这样一说,可就是坏了,只见那本是搂着他的小家伙被吓得一个激灵,下一刻,本还算克制的哭声就再也抑制不住了,嚎啕哭了起来,似觉得抱父王的腿不安全,便蹬着小腿,跑到了后边的嬷嬷那里,到了嬷嬷怀里,就是彻底地哭了起来。 以至于起初来时云淡风轻的常王脸上龟裂开来,强忍着脾气,试图同儿子讲道理,问出个所以然来:“你哭什么哭?你来说,你哭什么!” 然而,那小家伙哭得起劲,压根就是没搭理险些崩溃的老爹,在嬷嬷怀里一直哭个不停,甚至听到了老爹的声音后,还能感觉到他那哭声有愈发往上行的趋势。 除了常王以外的其他的几位皇子,面色各异。 廉王那边是低着头的,肩膀都是在颤,若是熟悉的人见了,定能知道,他是在忍着憋笑。 恐怕是忍得十分辛苦。 “四皇弟,你这,佑哥儿同你小时候有得一拼,你儿时,也是个爱哭的,事事抢不过我,哭得丝毫不逊于你家的这小四郎。” 正是在想法子的常王听到了四皇弟的话,满头黑线。 便是也没搭理他。 这边的贤王也是手放在唇间咳了咳,故意紧绷着脸,对着罪魁祸首的两个儿子,道:“皆是你们二人惹怒了小四郎,快去给小四郎道歉,同你四皇叔赔罪。” 听了父王的吩咐,大郎和二郎也是不敢再发脾气,便是来到了廉王世子的面前,行了一礼:“四堂弟,我等不是有意的,还望你不要再哭了,我牵你就是了。” 这话是大郎说的。 紧接着二郎也是道:“你莫要哭了,待会儿是要见皇祖父了,若是惹怒了皇祖父生气,那可就惨了!” 这边的廉王世子也是扭捏着来到了佑哥儿面前:“我也同你道歉,你小,我当是让着你的,莫要再哭了。” 那哭个不停的常王世子,显然是有好转的迹象,不过还是在嬷嬷怀里,没有出来,应当是哭累,哼唧着。 常王看的好脾气都被儿子哼唧没了。 威胁地怒吼了一声:“再哭!本王就是将你留在宫中,不带你回去见你母亲了!” 这一句话,果然是有用的。 那常王世子还真的使劲抿着嘴,下颌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好不可怜的模样。 于是廉王打圆场:“真吓到了孩子就不好了,小孩子哭是常有的事,况且他还小。” 谁知,常王看都不看廉王,直接背过了身子,一副别想搭理我的模样。 显然还是在怪这廉王方才当着众人的面揭他短的事。 周玄绎:“好了,莫要再喧哗,该入内了。” 太子爷的一声,倒是制住了廉王和常王,两人显然是忌惮这个正经的太子储君的,立马就站直了身子,面色严峻,生怕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连着一直未曾说话,笑着看戏的五皇子都是变得严阵以待的模样。 这边小团儿蹬着小腿,一丝都没被周围严峻的气氛所影响,来到了父王身边,乖乖巧巧地拉着父王的衣角。 只见他小脸蛋兴奋得红彤彤的,瞧着极为开心。 果然周玄绎发话后,就见从文渊阁走出来了一个年纪稍大的公公,笑呵呵的。 “圣上命诸位皇子领着小殿下们入内。” 周玄绎在最前头,握着小团儿的手,先行一步走入了文渊阁。 若论尊卑,太子未曾先走,其他的几位王爷自是不可先迈步。 小团儿紧抓着父王的衣裳,望着正前方那坐在龙椅上的老翁,才是发现, 正是上次,很大很大的宫殿里,抱他夸他,给他赐名之人。 定是极为喜欢他的。 母亲说,他是他的祖父,见了面,就是要下跪,喊皇祖父的。 是父王的父亲…… 很厉害很厉害的…… 小团儿是个听话的。 也是最听娘亲的话,于是,他便是松开了父王的手,朝着最前头的人,小手扶着地,小短腿一伸跪了下来,脆生生地喊了一句:“暻儿参见皇祖父。” 谁知,这一跪,跪得大殿内一片诡异祥和安静。 紧接着,就是从贤王低声催促声开始。 大郎和二郎跪下,道:“睿儿、治儿参见皇祖父。” 然后是廉王家的世子:“允儿参见皇祖父。” 最后是常王家的小世子,是被常王按着脑袋跪地的:“佑,佑儿参见皇祖父。” 第110章 考究 第110章 这诡异的气氛,便是等到了几个皇孙小殿下跪完了才是结束。 不因有他。 只因皇子皇孙面前圣上,已是好久没行此大礼了。 可这太子爷家的小殿下,如此行礼,也是无错的。 既是太子爷家的小殿下行了礼。 其他的小殿下便是也跟着有样学样一同跪了下来。 几个大的,跟着一个小的,倒是显得…… 高座上的皇上也多了几分意外。 望着那跪在地上的几个小的,也觉得甚是有趣可爱。 爽朗地开口道:“快快起来吧。” 于是,小团儿听话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拍了拍手。 抬头继续亮着眼睛望着皇祖父。 皇上从那座上下来,来到了众位皇子面前,先是随意地打量了最是前头的周玄绎一眼,又是将目光落在最小的小团儿身上,脸上才是有几分缓和。 便是屈尊蹲下了身子,伸开手朝着小团儿:“来皇祖父这里,让皇祖父看看你可是长高了,长壮实了。” 小团儿从来不会拒绝对他有善意,要抱他的人,便是当真是蹬着小腿,毫不客气地扑到了皇祖父的怀里,认真说道。 “暻儿有长高。” 抱到了小家伙的皇上起身颠了颠,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盛:“朕觉得也是,是重了一些,不过还不够,你看你那几个堂兄,个个比你高比你壮,只有长高了,长壮了往后才可学习骑马射箭。” 小团儿睁着大眼睛认真点头。 这边的皇上便是又看向了其他的几个孙儿,满脸的慈爱:“你们也是要多吃多长,要记得日日读书习字,不可荒废了。” 几个小皇孙:“是!” 小团儿被放了下来,放任其同几个堂兄弟去玩耍。 皇上召集了几个王爷,询问了几句什么。 总之,几个小皇孙是一句也听不懂,傻眼地面面相觑。 廉王世子先是拉了拉最大的大堂兄:“大堂兄可是听得懂?” 贤王大郎扬了扬脖子,不是太有底气地说道:“有何不懂?我比你们都要大些,自是懂得。” 廉王世子一脸崇拜:“大堂兄同我讲讲,皇祖父说的是什么?” 只见贤王家的大郎似被什么东西呛到了一般,许久未开口,随后故作神秘地对着几个小的说道:“……此乃机密,我就算说了,你们也不懂,便是好好读书,多认得几个字,往后也就懂了。” 廉王世子有些丧气地收回了手:“读书有什么意思?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读书,最没意思。” 贤王二郎也是有些认同地点了点头,似想到了什么,哭丧着脸:“太傅命我抄写的书,我还未曾抄完……” 贤王大郎脸上也是多了几分认同,指了指小团儿和常王世子:“他们两个就是很好,如今还未曾读书习字,也无需太傅管教,无需日日去资和堂看书……” 几个人认同地点头。 小团儿疑惑地举了举小手:“我有读书的。” 贤王大郎笑道:“你读书,你读什么书,又识得几个字,你这般小无须读书,读书可不是拿一本书在书里玩耍就是读书了。” 廉王世子很是认同:“我告诉你,读书很难的,很痛苦的,若是让你读,你定是日日哭鼻子的……” 贤王二郎也跟着认真点了点头:“你往后定是同我们一般,不喜欢读书……” 小团儿迷茫了,无措地眨巴着大眼睛:“……小团儿喜爱读书的。” 然而,其他的几个堂兄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同哭丧着脸,谈起了严厉的太傅,谈起了今日皇祖父要考究他们什么学问。 这边三个读了书的是凑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唯独剩下小团儿和那常王世子,两人瞪着大眼,看着对方。 那常王世子显然是忘记了方才发生了何事,竟是从香囊里头掏出了个干果,蹬着小腿,来到了小团儿面前,递给了小团儿,说道:“给你吃干果。” 小团儿接过了那干果:“谢谢。” 随后,见小团儿把干果吃到了肚子里,常王世子就是伸出了手,抓住了小团儿的:“你和我牵手,我是堂兄,比你大。” 小团儿眨巴的眼睛,望着不比他高多少的四堂兄,使劲点了点头。 伸出手随便他牵。 这边,张公公得了令,领着几个小殿下过去。 只见贤王家的两个,和廉王家的这一个,个个脸色紧张。 一副恐惧怕见太傅的模样。 小团儿乖乖地被四堂兄牵着,吃着干果,跟着公公去了。 本就不差几步,小团儿见到了父王,才是挣脱开了四堂兄的手,抓住父王的衣裳。 周玄绎也是一直观看着这边的小团儿,见他来,见他手上沾的干果碎屑,皱了皱眉头,拿出帕子,仔细擦拭了一番。 其他的几位王爷和皇上见到了此场景,见怪不怪。 这太子自小就是这般,很是爱洁,容忍不了丝毫污垢。 皇上此刻并未坐在龙椅上,而是站着,望着那几个小家伙道:“今日皇祖父见你们,一来是考究你们父王的本事,二来考究你们,看你们可有认真读书,可有荒废学业……” 除了不知情的常王世子和小团儿,其余的几个小殿下个个面色紧绷,脸上没了刚来时欢快的笑。 不知道的,以为是天生同太子一般不爱笑。 皇上似没看到几个孙儿的紧张,逐个开始问:“大郎,太傅说你如今字写得不错,去写几个字让皇祖父瞧瞧,待会儿朕来亲自查阅。” 说着,皇上就又看向了那边瑟瑟发抖的两个孙儿,思虑了片刻,道:“二郎三郎,你们二人同去写吧,待会儿朕一块查看。” 于是乎,心惊胆战的三位皇孙由着几个公公领着去写字了。 这边皇上的目光,落到了两个小的,除了可爱,一无是处的孙儿身上。 犹豫片刻,皱了皱眉,看向这两个小娃娃的父亲:“老二老四,你们带两个小的来,难不成也是让朕来考究?” 这边的常王一脸兴奋,走了过来, 对着皇上道:“回禀父王,佑儿自小聪慧,如今已是学会了一首诗了,可背给父皇听!” 皇上有了兴致,望着那常王世子道:“四郎还不到四岁吧。” 常王使劲点头,晃了晃怀里的儿子,此刻瞧着虽是有些急切,却是无比地耐心道:“快将你背的诗,背给皇祖父听……” 常王世子呆呆地望着那站在面前的高大皇祖父,被父王催促了好久,半句诗都是没背出口。 常王一下子就急了:“背啊,就是你给父王背的那一首。” 之后常王世子便是松动了,开始张口:“东岳望九州,万,万……” 常王:“说啊!” 紧接着,诗没背出来,就是听到了那常王世子呜咽委屈的哭声。 便是再也背不出一个字来。 皇上看着常王父子此等模样,也是一皱眉:“孩子教不会,脾气还这般大,你就是这般为父亲为父王的?” 常王当即就是面色一僵,跪在了地上道:“儿子,儿子知错,不过他本是会背此诗的,却是一时之间忘记了。” 皇上:“你为父王,当是教育他识礼数,辨是非,如此大殿上吓哭孩子成何体统?” 常王:“儿子知错,儿子再也不敢……” 皇上显然是被败坏了兴致。 那边的常王世子还在哭,不过好在,伺候的嬷嬷过来哄,也是好些了。 可皇上是有些怒气的,仍旧是让那常王跪着,并未让他起身。 这边被考究的几个皇孙,也是写好了字。 皇上看都没看那跪着的常王一眼,就是转身去了那桌案处,三个已然停下了笔,站姿笔直的孙儿面前。 皇上先看了那廉王世子的字,只是一眼,皇上就皱紧了眉头,面色越发的不好。 只见那字如同虫爬,仔细分辨才能看出写的是何字。 不过皇上对这不过六岁的皇孙还是宽容的,并未似训斥儿子那般,丝毫不留情面。 “三郎,这就是你练的字?” 因着皇上的几个孙儿里,这廉王世子排行第三,便是称呼为三郎。 三郎小身子抖了抖,也被吓得说话都不大清楚:“回禀皇祖父,允儿,允儿往后定勤勉练字,不敢荒废!” 皇上:“你此等年纪,自是要勤勉,过些时日祖父再考究你所写之字,若是再如此不成样子,便日日罚你抄写书卷百篇。” 三郎简直是要被吓破了胆。 觉得此生完了。 第111章 资和院 第111章 最后,三郎还是小身子跪在地上,眼巴巴地对皇祖父保证自己以后会勤勉,不会再偷懒。 皇上未曾当面罚廉王世子,自是也知这般小的孩子,如此能写出一篇字已然是不错的了。 虽是不满,见他小也就免了惩罚。 廉王见儿子未曾受罚,自己也未被牵连,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那四皇弟常王,叫他为了臭显摆抱着这般小的儿子来背诗,扰了父皇的兴致不说,自己也受了罚。 这能怪谁。 还当着老子的面吼起了小子…… 老子还没说什么,他在那边嚷嚷个啥,把父皇当成什么了…… 随后,皇上便是去了贤王两个儿子面前。 先是看了二郎的字,仔细多看了几眼,神色越发的不满。 “你这般的年纪,已然能拿稳笔了,怎还将字写成这般?同比你小上两岁的三郎也没好上多少!” 二郎吓得跪地:“皇祖父孙儿错了,孙儿往后也会勤加练习!” 这次皇上没了方才的好脾气,饶过了一个,可饶不过第二个。 只听皇上冷声道:“听说你刚从太傅那里学了一篇论四兴,且是背来给朕听吧!若是背得好了,朕便不罚你。” 二郎此刻是比之三郎抖得还要厉害,跪在地上,开始背诵:“论四兴,一则……苍穹碧海……道,道……” 二郎终于还是啃啃巴巴把那论四兴给背了下来。 还被一旁的大郎提醒了几句。 好几次险些是背不出来了。 可如今就算了背了下来。 圣上的脸色也是无丝毫好转。 “这就是你所背的!今日回去,抄写五十遍,交给太傅检阅!” 二郎此刻的模样都是快要吓得哭了出来,不过好在是憋着的。 随后就轮到了大郎。 皇上看了一眼大郎的字帖,见那字虽不是多么的好,可却是难得的规整,一看就是勤加练习过的,面色才是缓和了许多,还勉励地拍了拍大郎的肩膀:“你如此年纪,能有如此笔力,当也不易,可也不能荒废了,需越发勤勉才行……” “朕赐你笔墨纸砚……” 大郎面上的欢喜再也掩饰不住。 这边的贤王见儿子得了夸奖,也是一脸得意,可还未曾得意片刻,就是见皇上朝他看了过来。 当即,贤王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站在原处不敢动弹。 “父皇可有……” 皇上:“你身为大郎和二郎之父,为何大郎上进,二郎却被你教导得此等德行?将字写成这般!” “这就是你为父之德?” 贤王扑腾一下跪在地上:“儿子,儿子是对二郎疏于管教了,往后定是对他严加管教,不敢懈怠。” 皇上不满的目光这才从老大身上移开,挥了挥手。 “倒是无一个让朕省心的!” 说罢,皇上就是要离去。 谁知,半路上,竟是被一个小手给抓住了。 那小手白嫩嫩的, 如同从河里剥开洗净了的莲藕一般,肉嘟嘟,让人不忍停下来。 见是最小的孙儿,声音放缓和了些,问道:“暻儿为何扯着皇祖父的衣裳。” 小团儿仰着头,大眼睛满是期待地望着皇祖父,似有些不好意思一般,抿了抿唇:“皇祖父忘了暻儿,还未考究暻儿呢。” 皇上愣了愣,似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可是看这孩子小,又是受过大苦的,不好吓到他。 如今倒是好,这小家伙竟拦着要被考究。 他可是从未见过哪个孙儿这般上杆子让他考学问的。 那一个个的,皆是见了他个个都是缩着小脑袋,能躲着就躲着的。 更别提还拽着他的衣裳,还一脸期待,似他若是不问个问题,不考究他的学问,他便是要哭给你看的模样。 “你可是习字了?识得几个字了?” 小团儿一脸认真地比划着:“好多好多字,数不清的字。” 皇上:“……” 几个王爷:“……”吹吧,吹吧。 几个小皇孙:“……”五堂弟定是傻了,怕是脑子不大好使。 不过这还是勾起了皇上的兴致,只见皇上爽朗一笑,觉得这般大点的孩子,童言无忌的也是难得:“哦?暻儿是会这般多的字了,那可是会写字了?” 小团儿继续点头:“暻儿会的。” 说着,又是指了指父王道:“可暻儿没有父王写得好 。” 众人:“……”这还用你说。 皇上也是被这童言无忌给逗乐了,没他父王写得好,这小家伙可知,他父王的字普天之下可是无几人能比得上。 “这般厉害啊,那皇祖父来考考小团儿……可是有会背的诗?” 小团儿认真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父王,便是站直了身子。 还未曾等人反应过来,他便是开了口,稚嫩的嗓音传来。 “簌簌秋桑景……” 一首诗,朗朗上口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丝毫不见卡顿。 直到那稚嫩的声音停下来,殿内仍旧鸦雀无声。 连着皇上都是蹲了下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小孙儿。 这诗……并不是耳熟能详的诗。 这边的几位王爷更是看傻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小家伙。 几个皇孙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五堂弟背的是诗吗?” “我都没听过……” “那肯定不是诗……” 皇上看了一眼自家老二一脸淡定的神情,便又看向了怀里的孙儿,问道:“可是还会背旁的文章?” 小团儿一脸无辜地点头:“暻儿会的。” 皇上:“随意背一篇给朕听一听。” 小团儿歪着脑袋, 看了一眼众人,似想起了什么,便是不卑不亢地开了口:“论四兴……” 那稚嫩的声音丝毫未曾卡顿,朗朗上口。 片刻后,大殿内是越发的静谧了。 只见皇上面上难掩喜色,猛地站起身,一把抱住了怀里的小家伙:“是谁教你的?” 小团儿:“娘亲爱看书,小团儿陪娘亲看书,看了好多好多的书……” 皇上一脸错愕,他还以为是老二:“你母亲把你教得很好。” 小团儿小脸红扑扑的,认真地看了一眼皇上:“娘亲是最好最好的娘亲,陪小团儿看书,陪小团儿写字……还有父王,父王教小团儿写字,看书。” 皇上这才满意地看了二儿子一眼:“你如今当真会写字?” 小团儿使劲点头:“以前丑,现在,父王和娘亲都夸小团儿进步很大。夸,夸小团儿字好。” 皇上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到了书案前,将小团儿搁在了一侧的凳子上:“那小团儿来写字,让皇祖父看看,你的字写得如何。” 小团儿仰头看了一眼皇上,便是又望了一眼父王,趴在桌子上,扒拉着拿着那笔,伸着小手打算研墨。 一旁伺候的公公见了,当即就上前接过了那研墨的活。 小团儿似往常一样,拿着那笔蘸了墨汁,在那铺就的白色纸上,用着吃奶的力气一般,在那纸上写上了字。 只是第一个字。 便是让一旁看着的圣上神情一诧,看向了那边的太子。 旁的几位王爷也是目光不移地看着那小家伙所写的字。 若不是这小人还在此处趴着,头上冒着汗地写,恐怕无人敢信这是一个不足四岁的小儿写出来的字。 虽说不上是苍劲有力,却是蕴含了几分风骨,若是他手下的力气能再稳些,恐怕又是不同,定是可更上一层。 “这……二皇兄,你如何生出这么一个聪慧的孩儿的,就是拿两个换一个,我也是愿意的。” “二皇兄你是如何教的?” “……可是有何秘诀,可莫要藏私了。” 几位王爷皆是难以置信地望着那正在认真写字的小家伙。 这孩子写得皆不快,可一字一字的,能落在纸上的皆是好字。 如今年纪,如今定性,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最后一笔落下,小家伙才期待地抬起头,望着皇祖父:“皇祖父,小团儿写完了!” 皇上看着那一纸连不成句的字,眸子暗了暗,掩饰不住的激动,大掌搁在小家伙的头上抚摸了一下:“为何只写这几个字?” 小团儿看着那桌面上的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团儿只习了这几个字,旁的字未曾练,恐怕写不好。” “不过小团儿往后定是能练更多字……娘亲和父王说了,我还小,练字之事,当是无须急,往后定是能越来越好的!” 皇上一把又将椅子上的小团儿抱了起来:“好!朕的好孙儿!当真是朕的好孙儿,怪不得朕见你第一眼就是喜欢!” “后日起,你就去资和院听太傅讲学道理,可好?” 皇上说了这话,那几个已然去了资和院读书小皇孙们,个个怜惜地看着小团儿。 这般小,就是要日日早起去习字看书了。 皇祖父定是欺负五堂弟不懂事,骗他去资和院读书。 五堂弟可真可怜…… 第112章 小团儿最爱读书 第112章 小团儿大大的眼睛透着疑惑:“学道理?资和院可日日看新书吗?” 皇上:“自然,你想要什么书,就有什么书!” 小团儿眼睛一亮,拉着皇上的胳膊:“暻儿去!” 皇上满眼笑意:“好,果然最听话的就是你,同比你父王比着,还要让朕省心……” 皇上龙颜大悦,便是看谁都是顺眼的。 搂着怀里的小孙儿,便是夸赞了一番太子:“你是给朕生了个好孙儿,他从前是受了苦,你当是好好补偿他和他的母亲。” 太子:“儿臣遵命。” 说着,皇上还问了小团儿字是如何学的,便是也可让几个堂兄跟着学。 小团儿也是丝毫不隐瞒,当即就是指了指父王道:“父王让暻儿一个字练习百遍,若是写得不好,就再写百遍,这样周而复始,定是能写好。” 正想吸收了诀窍教导儿子的众位王爷:“……” 也想练好字,仰着脸认真听的小皇孙:“……” 皇上也是有几分意外,这般小的孩子能有这般决心和意念,何止是难得啊! 于是皇上看向了其他的几个正往后退的孙儿:“可有听到,往后就是照着此等法子去练……” 众位王爷:“是!” 傻眼的小皇孙们:“……是。” 此次皇上面见皇子皇孙, 是这些年极少这般完事后心情好的。 打发了几位王爷走后,皇上还单独留了太子殿下父子二人谈了一番。 至于谈了什么无人知道。 姜浓得知了小团儿被皇上夸赞之时,小团儿还未曾回来,瑶尘轩是被送来了好些笔墨纸砚,还有书案,或是最好的,只要习字读书需要的,皇上统统赏赐了。 姜浓看着那一件件珍贵物件,便是心中也是惶恐,直到那来送物件主事的公公同她说了是大喜。 她才是沉下心来。 圣上不仅赏赐了小团儿,竟也送来了好些女子稀罕的东西赐给了她。 那公公解释道,此乃圣上赏赐给她孕育教养皇孙有功的赏赐。 既是赏赐,她自是全盘接受的。 也是谢过了圣恩。 直到小团儿回来,扑到了她的怀里,姜浓才是有了真实之感。 小团儿很是兴奋,同她说起了今日碰到的人和事。 便是事事不落下,同她说:“……是见到了大堂兄,二堂兄,三堂兄……四堂兄……” “大堂兄最高,很是喜欢小团儿,还夸小团儿生得好,可爱……牵小团儿的手。” “二堂兄也喜爱小团儿,二堂兄说话可有趣了。”说着,小团儿还顿了顿,扒拉着在姜浓的耳边悄咪咪地说道,“不过二堂兄的字不好,二堂兄不爱读书。” “三堂兄也喜爱小团儿,拉小团儿,说小团儿长得好……” “四堂兄……他爱哭,比小团儿爱哭些,胆子不如小团儿大,可他偷偷给小团儿吃的,对小团儿好……” “还有,还有皇叔们,也是喜爱小团儿,夸赞小团儿生得好,夸小团儿读书读得好,字写得好,还给了小团儿见面礼……” “皇祖父是最喜爱小团儿的……” 看着小团儿这般熠熠生辉的眸子,闪着,姜浓心中便是说不出的欣慰。 小团儿性子变得活泼了些,不似从前那样躲躲藏藏,生怕给她惹了祸事。 如今,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也是她从前不敢想的。 好些人喜爱他,疼爱他…… 他这般好,本就是要被人疼的。 当人人喜欢,被人护着的。 不过在姜浓得知了小团儿后日要去资和院,这样喜悦的心思,荡然无存。 那资和堂是何处? 是要起早贪黑的,日日看书拿笔,被人看着,由人点着。 吃苦受累的地方。 是,小团儿早晚是要去资和院的受太傅教导。 可不是现在。 他还小,如今读书习字便是全凭他的喜好。 他若是累了可歇息,若是饿了便是可吃些,不会受拘束的。 他还小,往后长大时要受拘束的只会比旁人多,不会比任何人少。 本是可延缓几年的。 可如今倒是好。 硬生生提前了两三年。 就算小团儿喜爱读书,喜爱习字,可日日睡不好,此一点她就无法接受。 于是,姜浓第一次和周玄绎就小团儿的事,急红了脸。 可周玄绎这次并未被她说动分毫。 赫然是一副严父的模样。 半分不留情面。 周玄绎如此半点不松口也就罢了,小团儿竟是陪着他父亲,兴致勃勃地非要去那资和院。 见父子二人这般,姜浓便是起身,不再同二人争辩。 见母亲不大高兴的模样,小团儿疑惑地扯了扯父王的衣袖:“父王,娘亲为何不开心,不让暻儿去资和院?” 周玄绎拍了拍小团儿的头,望着那气呼呼的背影,并未回答。 然而,隔天,小团儿就是彻底知道了为何娘亲不赞同。 寅时,七婆婆唤他,天是黑乎乎的,便是月亮还在天上悬挂着,小团儿睁不开眼,他睁不开眼…… 便是迷迷糊糊间,他仿佛是出了瑶尘轩,由着人抱着,他是一路上便皆是睡,醒来时,是被大堂兄给叫醒的。 看着大堂兄同样是刚睡醒的模样,小团儿沉默了。 想来,这些皆是不算什么的,他爱读书,小团儿最爱读书了。 可整一日,面前都是他喜爱的书,小团儿却是傻了眼,如坐针毡,便是从未觉得读书这般漫长过。 他要娘亲,要娘亲……呜呜呜…… 为何娘亲没来,为何娘亲没有陪他? 小团儿要娘亲~呜呜呜~ 姜浓有想过小团儿第一日去那资和院,恐怕是会不适应。 却是没料到,申时小团儿回来。 她远远就见那小家伙朝她这里奔来。 离得近了,她还是能听到小团儿呜呜的哭声。 姜浓往前走几步相迎,那小家伙便是比她想得更快,扑入了她的怀里 ,抱着她的大腿。 “娘亲,小团儿要娘亲,不要去资和堂,要娘亲……” 姜浓如今身子重,不便弯腰将小团儿直接抱入怀里,命七婆子将小团儿搁在软榻上,她好看看这个哭成这般的小家伙到底怎么了。 小团儿如今也不管旁的了,看到姜浓,便是一下子就扑入了她的怀里,如何也不愿意出来。 只是呜呜地,可怜巴巴地哭着。 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告诉娘亲怎么哭了?小团儿不是最想去资和院听太傅授课的吗?怎一回来就哭了?” 小团儿使劲摇着小脑袋:“反悔,小团儿反悔,不要去,嗝~要娘亲。” 姜浓看着这小家伙在他怀里的模样,一时间,便是也觉得眼酸。 小团儿自懂事些起,便是未曾这般离开她过一整日。 “娘亲皆是在的,就在院内等着小团儿回来呢……” 可姜浓虽是说了此话,小团儿似压根未曾听进去,继续趴在姜浓的怀里,抓着姜浓的衣服,如何也不肯松开。 姜浓便是只能等,等小团儿慢慢平静下来,不停地安抚拍着他那可怜巴巴一颤一颤的小背。 今日随着小团儿一同去资和院的是小严公公。 此刻小严公公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小殿下,望着侧妃娘娘欲言又止。 姜浓也是察觉到了,怀里小团儿,望着小严公公问道。 “今日可是在资和院发生了何事?” 小严公公苦笑了一声:“也是太平,其他的几个世子皇孙,便也对咱小殿下照顾有加,可小殿下实在是想娘娘您,便是不足片刻,都要问一声奴才,娘娘何时能来,他何时能见娘娘。” 姜浓望了一眼怀里的小家伙,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还小,往后长大了便是好了……” 小严公公:“小殿下也是没睡足觉,瞧着也是没精神的……” 听了此话,姜浓面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今日是小团儿第一次离开她这般久,不适应是正常,可这般常常睡不好,影响的便是身子。 小团儿如今太过小,日日睡得比谁都要多。 比她这个有了身子的还要贪睡。 从前不到早食,不会睡好断然不会起身。 而今日,寅时就是要将他抱起来,比着从前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读书是重要,可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小严公公:“奴才也是可怜咱小殿下,他才这般小,哪里要学着那几个大些的皇孙,去早早地读什么书,咱小殿下这般聪慧,也用不着受这种苦……看着让人心疼。” 姜浓望着那小严公公,见他当真是心疼小团儿,面上多了几分感激之色。 “此事我会同太子商议,小严公公只管将小团儿今日在资和院发生的事,同我讲讲便好……” 小严公公:“是……” 姜浓听着小严公公所言,越发觉得那资和院果然如她所想,是叫人受累的! 也是幸好,那几个大些的,一同听太傅授课的皇孙,皆是喜爱小团儿的。 她听了也放了些心。 看着怀里逐渐不哭的小团儿,将他从怀里拉了出来。 垂眸,轻声细语地开口问道。 “小团儿当真不想去那资和堂了?” 小团儿委屈巴巴地撅了噘嘴,望着娘亲,眼睛又是红了:“不去,不去资和堂,小团儿要娘亲,小团儿要和娘亲一同读书。” “……娘亲教小团儿读书。” 姜浓拿着帕子仔细地擦了擦小团儿脸上的泪痕:“可小团儿已然答应了皇祖父和你父王,日日去资和堂读书。” 小团儿听了,仰着脑袋,大眼睛噙着泪呆呆地望着娘亲。 第113章 才女 第113章 “小团儿错了,小团儿应当听娘亲的……要娘亲,小团儿要娘亲。” 姜浓看着小团儿哭,自是心中也不好受。 可小团儿只去了一日的资和院便不再去,是为违背圣意,恐怕不妥当。 她也不知该如何和小团儿说此事。 只得安抚着怀里头的小家伙。 迟疑了片刻,拉着小团儿去了玄德殿。 她是打听过了,周玄绎如今是在殿内办公的。 可却料到,她竟在殿外碰到了覃侧妃。 周玄绎在覃侧妃对面站着,远远瞧着,离得很近。 姜浓拉着小团儿,止住了步伐,望着那里。 “父王!” 小团儿忽然喊了一声。 那男人也是往这边看过来,看到了一处的母子二人,神情一愣,抛下了身侧打扮绝美的女子,朝这边大步走来。 停到了距离母子二人不足一步的地方。 上前毫不迟疑地揽住了姜浓的腰,她如今身子太重,让人忍不住去搀扶。 “若是要见我,命人来寻孤就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姜浓不客气地将身上的重量分给了一旁男子一半,望着那边提着匣子,走过来的身姿窈窕,扮相娇艳的女子。 轻声说着:“太医说,我应当走走,瑶尘轩与玄德殿离得没多远,走走也是好的。” 周玄绎:“也好。” “姐姐如此大着肚子,还是要当心些,莫要让殿下担心才是。” 这边不远处传来了覃侧妃的声音。 只见那覃侧妃含着笑,望着姜浓,莹莹地看了一眼周玄绎。 又将那匣子递到了周玄绎身边。 “殿下,这便是我想出的制盐之术……普天之下,山川河流,不只有海盐,还有湖盐,井盐,矿盐……若想得出精细的盐,也非是什么难事。” 覃侧妃说罢,便是扬了扬下颌,朝着姜浓无害地笑了笑。 “交于梁公公便可,覃侧妃难得有如此见解,该赏。” 说罢,周玄绎便是对着一旁的梁公公道:“覃侧妃为女中先生,去库房寻些赏赐和书籍,赐予覃侧妃。” 梁公公:“是!” 而这边的覃侧妃则是变了脸色,难以置信地看向一直低着头,眼中心中似只有他怀中那个被封建糟粕洗礼的女子一般! 可笑,简直是笑话! 正是想再开口说些什么,谁知,随后那冷面太子,就是抱起了那孩子,牵着他怀里的女人,进了她至今为止未踏入的玄德殿。 梁公公曾说,玄德殿除了太子爷还有洒扫伺候的,无干人等不得入内吗? 为何,为何这大着肚子的姜侧妃就是能入? 覃侧妃气得脸色通红,看向一旁的梁公公,语气不是大好地质问道:“梁公公不是说,玄德店无干人等不允入内。” 梁公公笑呵呵地说着:“姜侧妃可不算无干之人,这是咱太子爷的规矩,老奴怎好生胡乱说些什么。” “恐怕一个不小心就是要掉脑袋的。” 听了梁公公的话,覃侧妃更是一噎。 紧紧握住了手里的东西…… 姜浓被男人扶着坐在了软榻上,眉眼微松,随意望了一眼外头。 随意地开口:“覃侧妃这般厉害,懂得制盐之术?还知如何制细盐?” 周玄绎将怀里的小团儿放在了地上,道:“她是知道些,可所知方法也是我大盛如今已然有的,不过,她所描述之细盐,却是不同,她口中描述可做,却无真正之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来也不精通,纸上谈兵罢了。” “不过她所说之言,却是可为我大盛能人异士提供些参考。” 姜浓垂眸,碰了碰又凑过来的小团儿的头:“是嘛,倒是个难得的才女,奇女子,殿下对她另眼相也是难怪。” 周玄绎似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凌:“她如今的所行所为,举止言谈,的确和从前大不相同,孤是要好生查一查,恐生变故,她如今确实怪异……” 姜浓抬头扯出了一抹笑:“殿下说得对,覃侧妃是要伺候殿下的,是要好生查的。” 周玄绎眉头一皱,脸色微变:“你想的什么?” 姜浓却只是笑着,眼中也多了几分探究。 她补全了梦。 那梦里头。 她是听闻人说。 太子有宠妃。 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姓覃。 得太子爷独宠。 人人钦羡。 便是太子妃都是被排挤到了一边。 差点被废黜太子妃之位,封那宠妃覃氏为嫡妃。 如今这般对比。 正是覃侧妃无疑了。 覃侧妃如今行事虽怪异,可却是难得聪慧,可做出奶糕,还通晓制盐之术。 她竟也觉得那覃侧妃非等闲人,怕是好些人能为其才能折服。 是个厉害的。 若是当真如梦中那些下人所说,太子爷会宠覃侧妃,爱之入骨。 若是改不了,变不了,周玄绎执意如此,该当如何? 周玄绎可会听她的,离那早晚会害他的覃侧妃远些…… “孤对她没有心思,更不会对她有心思。” 忽然的一声解释。 姜浓身子一僵,猛地望向周玄绎。 “你可明白孤的心思?” 这一声带着逼问,姜浓却是觉得身子麻木,望着那人,半晌未曾寻到自己的声音…… “父王,父王小团儿没有心思,小团儿要和娘亲一起,不要去资和院。” 静谧的屋子传来了小团儿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姜浓这才垂眸,避开了周玄绎的目光,望向了小团儿,指着他的小脑袋道:“看,小团儿如今也不想去资和院,刚才是一回来,便是哭,如今眼睛都是哭肿了。” 周玄绎也收回了目光,仔细看向了那扯着自己衣裳可怜巴巴的小家伙。 瞧着,似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大眼睛都是肿肿的,比着从前还要亮堂些。 周玄绎声音紧绷,垂眸问道:“为何反悔了?” 小团儿皱巴巴着小脸:“小团儿要娘亲,离不开娘亲。” 周玄绎:“这是一时的,你既已然答应了皇祖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可言而无信。” 听了周玄绎的话,小团儿便是小脸一紧巴,抿着小嘴,眼中积蓄着泪水,似被什么伤着了一般。 姜浓将小团儿揽入了怀里,皱着眉头看向了周玄绎:“他如今去那资和院温书,是为好事,可如今他太过小,旁的可不论,让他日日寅时起身,未曾歇息好就去读书,他这般小的身子,如何受得住?” 周玄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迟疑片刻,望着那委屈巴巴的小家伙。 “那每日让他卯时之后再起身,我会同父皇商议。” 姜浓听了此话,才是安下心来。 望着周玄绎那眉目,想起了前几日周玄绎带小团儿去文渊阁见圣上。 或许,小团儿去资和院之事,也是周玄绎之意。 他才是那个最想让小团儿去资和院的。 仔细想来,都是有迹可循。 当真是个慈父! 可就算往后能睡足了。 小团儿听到了父王的妥协,仍旧是委屈不愿的模样。 姜浓望着小团儿,试图用旁的法子劝告。 “小团儿是因为想娘亲,那娘亲每日去送小团儿去温书,晚上再去亲自接小团儿回来,可好?” 小团儿呆呆地望着娘亲,小手抓着娘亲的手:“真的可以吗?可是堂兄们的娘亲都未曾来……他们当是要笑话小团儿的。” 姜浓:“怎会,他们皆是比小团儿大,无须娘亲亲送……若他们似小团儿这般的小,必是也要母亲送的……娘亲也可悄悄去送小团儿,不让旁人发现可好?” “这是娘亲和小团儿两个人的秘密……” 小团儿大眼睛一亮,熠熠生辉的,脸上也有了笑意,他一笑,便也染得周遭暖了起来:“嗯!小团儿和娘亲的秘密!” 姜浓说了此法,也不管周玄绎赞不赞同,直接敲定了。 他既然随意敲定小团儿提前去资和院,她自然也可做些小决定。 如今小团儿这般辛苦,她也只能如此,待到哪一日小团儿适应了,再让小团儿自己来也是不迟的。 小团儿小。 就算是比平常的孩子聪慧,也是小孩子,是她十月怀胎艰难生下来的,不能比旁人少任何东西。 哄好了小团儿后,姜浓本是以为周玄绎恐怕会生气。 却是没想到,他竟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考虑得很仔细,把小团儿教得也很好。” 如此被周玄绎夸了,姜浓一时之间竟是红了脸。 耳边,还是周玄绎的声音:“小团儿不同旁的孩子,他聪慧,远远比你想的要勇敢,提前去资和院得太傅之教导,并非坏事,你可知……” 说到了此话,周玄绎停住了。 姜浓也是好奇地望向她。 周玄绎也并未打算隐瞒,眸子微微暗道:“父皇本想封小团儿为皇太孙。” 姜浓身子一僵,便是头部都是木讷的。 难以置信地望着周玄绎。 皇太孙。 且不说皇太孙不会轻易封。 就是小团儿非嫡,为她所生,也是会被好些人诟病的。 皇太孙比之皇孙,虽是只多了一个太字。 却是天壤之别。 倘若周玄绎当真继承了大统。 小团儿必是下一任太子。 倘若周玄绎出了意外…… 小团儿恐怕也可…… 周玄绎声音微妙,还带着解释之意:“小团儿还小,若是得了皇太孙之封,恐怕遭人妒恨,便是先搁置,孤与父皇商议,先让小团儿去资和院……” “孤也希望小团儿能平安长大成人,孤会保护你们母子不受伤害……小团儿,他爱读书,如今不过是一时的不适,早有一日,他要独当一面的……” “孤会尽力护着他,让他歇息好……不会让他真受什么罪的,可好?” 第114章 母亲探望 第114章 姜浓听着周玄绎的解释之言,竟是觉得句句都是入耳的,可入了耳朵就是有些听不清的。 不大懂的。 她不懂,为何圣上会有立小团儿为皇太孙之意。 也不知为何周玄绎也有此想法。 周玄绎的确是太子,他的孩子往后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可,周玄绎怎会只有小团儿一个? 若是哪一日,他得了旁的更为聪慧的孩子。 与姜茹的。 或是与覃侧妃的。 他可还会这样想? 可会后悔。 姜浓忽然想起了那一场梦。 那些守门的婆子侍卫说的。 ……新皇无后继子嗣,唯独一个公主。 如今此言,此句,缠在她的心尖。 久久不散。 越发的清晰。 那黑暗屋子里很黑。 她浑浑噩噩的。 是个疯子。 外头的每一句话,都似天外来音。 他没有子嗣? 为何没有子嗣? 一个想法萦绕在心尖。 姜浓去触,却是溃散了一片。 拾都拾不起来。 …… 第二日小团儿起得晚了些。 姜浓跟着一同起身。 送小团儿去资和院。 资和院距离东宫不算多远,在南边,绕着路,一刻钟就能抵达。 小团儿今日显得很是兴奋。 便是被她拉着手,整个人都是蹦蹦跳跳的。 大眼睛还时不时望一眼她,待到母子二人来到了资和院的门口。 小团儿悄悄看了姜浓一眼,虽面上还是有些不舍,最终还是忍住了,问了一句:“娘亲,今日下堂,娘亲说好了要来接小团儿的。” 姜浓揉了揉小团儿的头,轻嗯了一声:“娘亲保证,小团儿一出来,就能看到娘亲了。” 小团儿听罢,这才放心跟着小严公公入了那资和堂内。 看小团儿没了身影,姜浓才回到了瑶尘轩。 又是回去睡了一觉。 待到午时才悠悠醒来。 刚是要下榻,这边的云芝就是面色凝重地过来了,手里头还拿着一封信。 姜浓望着那信:“谁送来的?” 云芝:“是尚书府送来的。” 姜浓便是让云芝将那信呈来。 打开了信,姜浓第一眼就确定了,这并非尚书大人的笔迹,而是她娘,尚书夫人的笔迹。 她娘字写得很好,是梅花小楷,想来也是从前好好练过的。 姜浓大致扫了一眼,便是将那信件,递给了七婆子。 去到了梳妆处,思虑了片刻道:“云芝你代我回一封信。” 云芝:“……该写些什么?” 姜浓:“允我母亲来进宫探望就好。” 云芝:“是……” 云芝领了命下去。 姜浓便是让七婆子帮她梳着发髻。 望着镜子中慵懒的模样。 看得一脸恍惚。 她好似记得。 从前未出阁前,她都未曾像如今这般懒散过。 如今在东宫。 她竟觉得无比的闲适舒坦。 这些,是她从前不敢想的。 更是她曾经嫁到沈家不敢想的。 若是不刻意回忆,她险些忘记了,曾经在沈家。 伯夫人定的规矩,日日要早起请安伺候。 与妯娌勾心斗角,事事防备。 也是她得知了沈世轩的真面目后,才不再去做什么好媳妇。 那伯夫人若是命人请她听教训,她便找事推脱。 直到小团儿出生,她知事情瞒不住,破罐子破摔,与沈家决裂…… 如今,她腹中,还有一个。 总之,是老天怜她。 给她了一场梦。 她自也不会辜负,将日子过好。 …… 尚书夫人来了。 到了瑶尘轩。 为太子侧妃的母亲。 如此说也不对,当是说为太子妃的母亲。 这尚书夫人来时,由人抬着。 入了瑶尘轩,左右打量着,跟在七婆子身边。 入了内室见女儿姜侧妃。 姜母脸上含着笑意,随在七婆子身后,问了几句有的没了,见七婆子并不是太乐意搭理她,便只是干笑了一声,歇了心思。 走到了内室,才见到了她许久未曾见的小女儿。 只是第一眼,姜母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小女儿,眼中闪过片刻的茫然。 和上次皇后娘娘寿宴时相比,小女儿并未曾有太大变化,不过是肚子越发的大了。 可那脸上娇艳的颜色,丝毫未曾少半分。 那般容颜,是比她想的更要好些娇艳些,似一朵盛开的牡丹娇艳般,如今小女儿脸上,还多了几分曾经没有的懒散贵气,少了几分从前见她时的低眉顺眼。 她自小就是知,自己生的这个小女儿为最美。 比她大姐姐,二姐姐皆是要美上一分。 可惜,她那时无心管她,家中婆母也有心寻个孙女搁在房内抚养。 她舍不得陪伴许久的大女儿,更舍不得与她最为亲近的二女儿,只能将这不足月余大的小女儿送了过去。 虽是同在府上。 经常有见面的时候。 她也总是觉得,这小女儿恐怕是怪她的,不如二女儿同她亲近,也不如大女儿尊她敬她。 可到底,直到现如今,她也是没后悔过。 这小女儿未曾出阁前,瞧着是傻,老实巴交,旁人说话,她是半天也吐不出来一个字。 可直到她入了宫,得了宠,她才知道,最有心思,最会谋划的,分明是这最小的三女儿。 便是心肠,也是比得旁人硬…… 总是她,没有教好…… 可偏生,数她的命最好。 就是被人辱没了清白,那人还是万里挑一的太子爷。 生下了储君的长子。 得了当今圣上看重。 “浓儿,母亲来看你了。” 姜浓抬眸,将手中的书放下,看向那门处的姜母。 不急不慌,目光沉静地唤了一声:“母亲。” 姜母听了这句母亲,身子一僵,便是上前规矩地行了一礼。 姜浓起身:“母亲无须多礼,是折煞女儿了……” 姜母便是也顺势直起身,上前扶住了小女儿,眼中是一片担忧之色:“你如今身子重,无论如何也是要小心……是要当心身子。” “女子本就艰难,生孩子更是,是要在鬼门关走一趟的……能不能回过来头都是另说。” 姜浓望着面前似满脸关切的母亲,眸子不移地望着:“原来,母亲还是关心我这个女儿的,也是知道生孩子极为艰难。” 姜母嘴角僵了僵,笑着看了姜浓一眼:“母亲怎会不知……我好歹是生你养你的母亲,如何会不疼你?我若不疼你,还有谁是疼你的。” 姜浓眉眼微暗,嘴角毫不吝啬扯出了一抹笑:“原是以为母亲糊涂,如今看来,也是清楚的,若是无母亲疼爱,便是无人疼我爱我……” 那梦里。 倘若是真的。 她当就是个孤魂野鬼的,无护佑己身的父亲母亲,无人疼惜。 那梦里。 她许是也期待过,等过,姜家,姜父姜母来救她,为她报仇…… 她就算是疯了,也未曾寻死。 许是,就是在等。 等沈家的报应。 等伯夫人,等沈世轩的报应。 到底还是被她等到了,她等来的是皇恩,是沈家灭了满门。 姜家,将她整个遗弃了,将她这个过得不如老鼠的女儿,彻底,遗忘得干干净净…… 也是,如若不是姜家允许,对她不管不顾。 梦里,伯夫人如何会寻到她? 将她关押。 在她眼前,摔死了小团儿…… 可那是一场确确实实的梦。 梦是假的,在她这里,未曾发生。 她只能装在心里。 当是一场梦…… “母亲自是疼惜你的,从前,便是也是母亲没想通……” 姜浓打断了姜母的话:“不知母亲今日来,所为何事?” 姜母面色一僵,想到了什么,脸上转而多了几分笑意,便是道:“你父亲前段日子在朝中,得了圣上的夸赞,说是我和你父亲养了个好女儿,也是夸了你……” “母亲这些时日,便也回忆起了,从前母亲的确是疏忽了你,光是顾着你二姐姐,总是可怜你二姐姐时运不济,不得宠爱,当娘的总是这样,心疼过得不好的女儿……母亲也是如此,便是多关切了你二姐姐。” 姜母说着,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姜浓一眼,看了一眼这屋子。 “竟是未曾想,你有这般的好命,那孩子,竟是太子的,是正正经经的皇孙……” “为娘这才是想起来,他长得这般大了,我还未曾好好见他,也未曾与他亲近过,我总归是他的外祖母,也该给他备个添福的衣裳褥子,好让他健康长寿,长命百岁。” 姜浓低头,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姜母瞧见了女儿的笑,面色一紧,绷着脸问。 “浓儿你,你笑什么?” 姜浓:“女儿从未想过,母亲竟还能想起送什么添福的东西,给我已然快四岁的儿子,数着日子,怕是晚了,我儿如今无病无灾的,无需什么物件添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