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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捉拿

    席间登时陷入了死寂。

    宋氏眼底闪过惊慌且难以置信的神色,唇瓣剧烈颤抖着。

    “羽流,你说什么?!”

    “姑姑,祖母、祖母殁了……”

    豆大的泪珠从宋羽流眼眶里滚落。

    她整个人颤得厉害,像是破碎的蝶,眉眼间的柔媚全然被惶恐和慌乱所替代。

    府医半蹲在贺老夫人身前,飞快在贺老夫人的人中穴和天枢穴各下了一根约两指长的银针,又用力按压着内关穴,嘶声道:“属下尚能吊住老夫人半刻钟的性命,请夫人速速定夺!”

    “……去请世子来!”

    宋氏扶着席间桌案,跌跌撞撞地扑到贺老夫人面前,神情几近狰狞。

    李持盈远远站在院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府医手里快出残影的针灸手法,心底最后的不安也随之消失殆尽。

    看来她方才下到药膳里的药粉是够量的。

    府医动作极快,不消半盏茶的时分,方才手腕已然无力垂下的贺老夫人便缓缓睁开了眼。

    宋氏扑通一声跪倒在贺老夫人面前,带着哭腔道:“母亲!您还有些什么话要交待的,便都交待了罢!”

    “是儿媳无能,没防备住咱们府里的人对您下手……您放心,儿媳定会将罪魁祸首调查出来,让您在九泉

    之下能够瞑目!”

    贺老夫人此刻已经进气比出气多。

    她喉头似是堵着口痰,说话时的声线闷得快要在人的耳膜上剐蹭出毛楞的印痕。

    “不必查了……这都是我的报应……”

    宋氏含着泪胡乱点了点头,又问道:“母亲可还有什么未遂的心愿吗?儿媳定尽量都满足您!”

    “你记住,远儿的正妻……绝对不可以是你的那个侄女……记住……!”

    贺老夫人浑浊的眼珠里迸出一抹狠意,掌骨猛地抬起,死命地攥住了宋氏的手腕。

    “日后侯府就都……交给你了……不要堕了老侯爷的威名……”

    宋氏眼底有犹疑之色闪过。

    但贺老夫人此刻的神情实在过于骇人,宋氏还是含糊地应了声是。

    贺老夫人艰难地说完三句话,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一般,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幸好守在身后的丫鬟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贺老夫人的后背,这才将将扶住了她。

    贺老夫人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珠在和人群最远端的李持盈目光相接时,忽然爆出极其刺眼的光亮,小臂骤然抬起,手指直指着李持盈站定的方向。

    李持盈敏锐地捕捉到贺老夫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

    “你本不该降生在这世

    上的……皇家……皇家……!”

    皇家?

    皇家!

    李持盈尚未完全辨别清楚贺老夫人后半句话的口型,便有尖利的哭腔在耳畔炸开。

    紧接着整个人便被涌动的人群推搡进了正厅。

    “祖母!您走得冤呐!”

    宋羽流瘫软在已经了无生机的贺老夫人身旁,拉长了调子哀嚎道。

    李持盈刚想趁乱溜出正厅,就听到身后传来宋氏冷得几乎能淬出冰的声调。

    “李氏,既然有杀人的胆量,就也该有留下来受罚的胆量!”

    李持盈脚步一顿。

    果然,无论过程如何,宋氏姑侄都想将这口黑锅扣到她头上。

    李持盈转身冷笑道:“官府抓人都得要个证据,侯夫人在这儿信口雌黄个什么劲呢。”

    “想让我替宋羽流担了这个罪名?做梦吧!”

    李持盈瞥了仍瘫在地上故作悲痛的宋羽流,笑吟吟道:“表姑娘装也得装出个样子来,光是干嚎也太假了些,怎么也得有挤出来两颗眼泪啊。”

    “李氏,你别太嚣张了!”

    宋羽流瞪圆了眼睛,刚想说些什么,便被李持盈无情地打断。

    “席间宾客都亲眼目睹了,老夫人是吃了你亲手所做的药膳之后才喘疾发作的,铁证如山,你无论再如何狡辩

    也无济于事。”

    “你再胡说八道一句!李氏,这里可是我晋宁侯府的别院,你就不怕今日站着进来,横着出去么!”

    宋羽流语气凶狠,撂下一句狠话。

    周遭宾客都大气不敢喘,生怕被卷进这场莫名其妙的风波里。

    宋氏缓缓站起身,一扬手道:“给我把她抓起来!”

    正厅内的仆妇皆闻声而动,朝着李持盈的方向就扑了过来。

    李持盈左躲右避不及,眼看着便要被仆妇团团围在中心,一声怒吼瞬间响彻正厅。

    “我看谁敢动她!”

    李持盈杏眼霎时一亮:“大哥!”

    来人正是李钰。

    李钰身上沾染了尘土和血渍的银色轻甲尚未换下,手提一柄利剑,长臂一横,便将李持盈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

    宋氏被突然出现的李钰唬了一跳,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李钰,你竟敢私闯侯府别院!这可是重罪!”

    宋氏拔高了声调嚷道,尾音却显而易见地战栗着。

    李钰懒洋洋地抬起眼,手腕一翻,一枚刻着“龙吟”字样的铸铁令牌便出现在了掌心。

    “龙吟卫都尉李钰奉太后娘娘及燕王殿下之命,特来查抄藏于晋宁侯府别院的账册。”

    宋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她

    的左手紧紧攥着圈椅上高大的蟾首握把,这才没当即软了腿脚。

    “你说什么……什么账册?”

    “自然是晋宁侯夫人宋氏私放印子钱,借侯府权柄大肆行卖官鬻爵之事的账册。”

    李钰将铸铁令牌重新收进袖里,低下头,软着腔调问李持盈。

    “阿盈,方才可有哪里被伤到?”

    李持盈摇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大哥怎地突然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丫头总让我担心。”

    李钰无奈地用指尖在李持盈鼻头戳了下,淡笑道:“回头再跟你解释。”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出藏匿于这座别院里的账册,换那些无辜百姓一个公道!”

    李持盈重重点了点头。

    连李持盈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此刻她唇畔绽开的笑意是何等明媚动人。

    看到李钰和李持盈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宋羽流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凭什么李持盈能有这样一个肯无条件护着她的兄长?

    凭什么李持盈答应了和她合作,到头来却只有她自己陷进了自证的漩涡里?

    宋羽流的理智几乎要被怒火和嫉妒所淹没。

    她几乎是下意识抓起方才摔落在地的茶盏碎片攥在掌心,就朝李持盈的后心口处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