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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薨逝

    宋羽流当即叫嚷起来:“还请祖母三思!”

    李持盈冷哼一声。

    “老夫人做什么决定,难道该需要跟你这个外人商量商量吗?”

    宋羽流紧紧咬着下唇,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宋氏。

    宋氏拧着锦帕,勉强露出个算得上温和的笑意来。

    “母亲的决定,儿媳自然是全力支持的。可这样会不会有些过于草率了?儿媳还是希望母亲能够三思而后行。”

    贺老夫人脸色阴沉,粗声道:“老身不会发作了次喘疾,你们一个个的,就觉得自己能做老身的主了!”

    宋氏赶忙欠身:“儿媳不敢。”

    丫鬟很快便取了笔墨纸砚过来。

    贺老夫人挣扎着坐起来,想要亲自执笔在宣纸上写字,却浑身使不上气力。

    宋羽流跃跃欲试着想要代劳,却被贺老夫人全然无视。

    “持盈,你来写。”

    贺老夫人缓了口气,微微扬起声来唤李持盈。

    李持盈双手拢在身前,屈膝郑重地行了一礼:“持盈多谢老夫人体恤。”

    李持盈缓步走到贺老夫人身前,从下人手里接过羊毫笔,饱蘸浓墨,一笔一划依着贺老夫人的叙述书写。

    “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

    各还本道。”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李持盈写到最后一笔,心里只觉似有大石落地般。

    勋贵侯门惯用轻薄澄白的上等纸张,触笔莹润光亮,薄如蝉翼的宣纸上满满誊写着蝇头大的簪花小楷。

    李持盈将羊毫笔重新搁到笔架上,抬手抖了抖衣袖,转身看向贺老夫人。

    “老夫人,已经依照您的叙述写好了。”

    贺老夫人眯着眼看了半晌,复又长叹一声。

    “真是一笔好字啊。你做不得我贺家的孙媳,是远儿没福分。”

    说完,贺老夫人示意下人解下她腰间随身佩戴的香囊,从里头取出枚如意钮的私钤来。

    啪嗒。

    鲜红的印鉴落在纸面上的那刻,李持盈堵在喉头的那口郁气骤然松懈下来。

    前世今生整整十九年。

    她终于解脱了。

    自此以后,李持盈便和晋宁侯府再无半分干系,各自嫁娶无关。

    李持盈从贺老夫人手里接过刚散着淡淡墨香的放妻书,珍而重之地收到怀里。

    她再一次重重拜倒在地:“多谢老夫人成全。”

    贺老夫人执意如此,宋氏和宋羽流只得

    满眼不甘地立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李持盈如此轻松地从晋宁侯府脱身。

    宋羽流眼底的愤懑不甘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偷偷扯动着宋氏的衣袖,用口型问道:“姑母,真的没法再掳李氏一层皮了吗?”

    宋氏恨恨地磨着后槽牙,暗自摇了摇头。

    尽管不甘心至极,宋氏仍旧维持着表面该有的侯门主母风度,走到李持盈身旁笑道。

    “我从前对你多有偏见,是我做得不妥。虽说这场婆媳缘分已尽,但望日后两家的交情仍旧要好如初,有空便多到侯府坐坐,便当是自己家里。”

    李持盈淡笑道:“事己至此,我与贺家再无瓜葛,夫人也不必勉强自己装出这副宽厚大度的模样了。”

    宋氏差点绷不住面上的笑意,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老夫人待你这般宽宏大度,你就对我贺家态度这样恶劣。”

    “老夫人是老夫人,你是你,何能相提并论?”

    李持盈收敛起唇畔的笑容,拱一拱手。

    “既然夫人这般不欢迎我,那我便也不久留了,告辞。”

    “李持盈,你就不怕李家的脸面被你丢尽了么!”

    宋羽流忍不住出声嚷道。

    李持盈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

    “有你这种同表哥无媒苟合的人在前,我都觉得我算是个圣人了!”

    席间宾客皆鸦雀无声,纷纷等待着贺老夫人的反应。

    贺老夫人剧烈地咳嗽着,摆一摆手道:“让她走吧,是咱们对不起——咳咳!”

    贺老夫人苍老的身体忽然弓得像一只受了惊的蝶般,口鼻骤然涌出血沫,正正溅在宋羽流的素白裙衫上。

    宋羽流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随即惊呼出声。

    “祖母!”

    宋氏也登时变了脸色,厉声唤道:“府医呢,快喊府医来!”

    李持盈刚刚走到正厅门前,便听到厅内传来一阵阵骚乱的脚步声和女人尖利的喊叫。

    当是药膳里的第二种毒物发作了。

    李持盈将身形没入正厅外一人合抱的宽大树木后,俯身捡起先前她藏在立柱后的竹筒。

    不远处便是一缸三尺见宽的莲池。

    她信步走到水缸旁,单手掀开竹筒的塞子,将竹筒里的药粉一股脑都倒了进去。

    微黄泛白的药粉在水面上漂浮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随即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水缸深青色的苔藓阴影里,消失不见。

    李持盈又用水将竹筒清洗了几遍,重新放回到了立柱后的花圃里。

    待到李持盈装

    作闻声返回正厅内的时候,府医早守在了昏迷不醒的贺老夫人身旁。

    宋羽流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愣在原地,连李持盈从她身前经过都没有半点反应。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宋氏倒还保持着冷静,但在听到李持盈声音的瞬间也压抑不住怒气,扬声道:“李氏,若非你今日闹上这一场,老夫人的喘疾也不会第二次发作!”

    “夫人,按大盛律,残害长者可是要下狱的,这话可不能乱说。”

    李持盈看傻子似的看着宋氏,一指桌案上的残羹剩饭。

    “药膳被人下了针对老夫人喘疾的毒,而这下药之人只有可能是你们侯府中人。你现在把黑锅扣到我头上,是当我李家无人了么!”

    “你!”

    宋氏气得两眼发直,恨不得当场让人将李持盈扭送到官衙去。

    和先前预想的不同,今日寿宴上的事全都脱离了她的掌控。

    若是贺老夫人真在自个的寿宴上驾鹤归西了,传出去是侯府中人陷害的,晋宁侯府就再也没脸在京城这些勋贵人家里立足了!

    宋氏正飞快思索着如何才能趁着最后的机会挽回这个局面,便听到身后传来宋羽流的一声痛呼。

    “祖母……祖母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