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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落定

    经过府医的救治,贺老夫人的呼吸已经平稳许多。

    但仍是陷入昏迷,神志虽然明显清醒着,眼神却很混沌。

    赶到前院报信的丫鬟脚程很快。

    不消一盏茶的时分,宋氏风风火火的身影便从院外快步走了进来。

    “母亲情况如何?可还需什么药材?来人,拿着我的对牌到库房里去取。”

    宋氏没给厅内众人一个眼神,走到贺老夫人身旁便开始发号施令。

    李持盈不动声色地往前进了一步。

    宋氏眉头紧蹙,问正垂手候在贺老夫人座位旁的府医。

    “方才你是如何救治老夫人的,都细细说与我听一遍。”

    府医拱一拱手,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奴才听从少夫人之命,先是施针吊住老夫人的神志,再佐以薄荷脑等药材缓解喘疾发作的症状。”

    “随即便用银针验了老夫人最后服用过的药膳,银针变黑,当能断定药膳内被人下了专门针对老夫人喘疾的毒物。”

    宋氏微微颔首,却没有直接发问李持盈。

    她平淡无波的眼神在无声候在正厅角落里的下人们逡巡着,最终停在了某个守着药碗的丫鬟身上。

    “那个守着药碗的,你来说。”

    被宋氏骤然点名

    的丫鬟明显慌乱了一瞬,匆忙俯身请礼。

    “夫人请问。”

    宋氏沉吟片刻,扬了声音缓缓道:“府医所言可有半分虚假?”

    这丫鬟赶忙摇头:“回夫人的话,并无。”

    “那这药膳有毒又是怎么回事?”

    宋羽流听到宋氏的问话,本想出列,却被宋氏暗地里的手势阻了回去。

    丫鬟有些犹豫,眼珠不停地左右瞟着,似是在分别观察宋氏和李持盈两人的脸色。

    宋氏重重地咳了声,丫鬟身子一颤。

    她连忙道:“是、是表姑娘特意为老夫人的生辰备了六道药膳,前五道都没有问题,待到要品尝第六道时——”

    丫鬟垂着头,还是没忍住用余光去瞟宋羽流的脸色。

    “表姑娘突然说要借少夫人随身的某样药引一用,少夫人没应声,老夫人便直接尝了药膳,不久喘疾便发作了。”

    李持盈站在一侧安静听着这丫鬟的叙述,心里不由得高看了她几分。

    能在三个主子的注视里将事情的过程叙述得如此清晰,这人的心态倒是不错。

    “原来如此。”

    席间宾客尚未退场,宋氏只得先压抑着怒气。

    她广袖一拂,抬眼望向仍旧被彤云按在原地的宋羽流。

    “羽流,姑母给你这个解释的机会。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羽流眼圈登时红透,噙着泪道:“多谢姑母肯听羽流一言!”

    “我敢对天发誓,不曾有过一丝一毫在药膳里下毒的念头,这药膳每道工序都是我亲自上手,别院大厨房的下人们都有眼共睹。”

    “若是我想动手,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亲手制得的药膳里下毒?阖府皆知我懂医理,这般手段,岂非等同于自投罗网!”

    原本眼露鄙夷的宾客听到宋羽流的辩解,不禁有些开始动摇。

    “宋家姑娘说得也有道理。”

    “也是,若换做是我,必不会用这种拙劣的手段。”

    李持盈始终未发一言。

    并非是她拿宋氏和宋羽流没有办法,而是她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贺老夫人能够有片刻醒转的时机。

    不论宋羽流如何辩解,贺老夫人都是在用了她奉上的药膳后才喘疾发作。

    贺老夫人独断专行多年,一朝落于小辈之手,自然不可能忍得住自个的脾气。

    且方才是她从阎王爷手里将贺老夫人救了下来。

    宋氏听完了宋羽流的解释,轻咳一声,终于出声唤了李持盈的名字。

    “李氏,你

    有何想说的吗?”

    李持盈回过神来,唇角微微勾起。

    “夫人是想听真心话还是违心话?”

    宋氏仍旧是平淡无波的神色,语气却加重了几分:“莫要转移话题。”

    “我且问你,方才你为何要将有人给药膳投毒之事直接推诿到羽流身上?你可有证据?”

    “这难道还需要证据么。”

    李持盈的神情很是无辜。

    “表姑娘口口声声说这药膳是她亲手所制,不曾假手他人,又古古怪怪地跟我要什么药引子,我不怀疑她怀疑谁?”

    宋氏被噎住,眉头皱得更紧了,刚要开口,就听到一道苍老沙哑的声线从身后传来。

    “持盈说得对……咳咳!”

    “老夫人醒了!”

    守在贺老夫人身旁的府医欢喜道。

    贺老夫人喘着粗气,神志虽恢复了些许清明,但眉眼间的疲态和无力比昏迷时还要重上三分。

    宋氏和宋羽流也顾不得和李持盈辩解了,赶忙都扑到贺老夫人身旁。

    “祖母,您怎么样了?”

    “母亲觉得身体如何,可还有些不适?”

    贺老夫人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刚刚有些缓和下来的胸膛又开始有继续剧烈起伏的趋势。

    府医忙出来赶人。

    “老

    夫人刚醒,不能教这么多人围在身前!”

    除了宋氏和宋羽流外的人哗地一声作了鸟兽散。

    宋氏和宋羽流都满眼关切地望着贺老夫人,神情担忧极了。

    可贺老夫人连看都未曾看两人一眼,目光向外寻找着,直到捕捉到了站在人群中央的李持盈。

    “持盈……咳咳,你过来。”

    贺老夫人嘶哑如粗粝砂石磨过的声音在寂静的正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持盈闻声往前进了几步,含笑道:“老夫人。”

    “老身知晓方才是你救了老身。”

    此话一出,李持盈便立刻用余光瞥见了宋氏和宋羽流骤然沉下来的脸色。

    贺老夫人却似全然未注意到般,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老身本以为因着那日宫宴上的事,你不会再插手。可持盈你并未。”

    贺老夫人长叹一声:“是老身执拗了。”

    她靠着身后嬷嬷的手臂坐起来,直视着李持盈的杏眼。

    “老身从前以为,让你嫁入我们晋宁侯府会是对李家、对你都有益的选择。”

    “但老身错了。”

    李持盈眼瞳一缩。

    贺老夫人轻轻合上眼,吐出来几个字。

    “来人,将笔墨纸砚拿来。老身要亲自替远儿写这封放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