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灼宁怔愣地望着夜无缺,她记忆里的男人,是个永远漫不经心,予取予夺,行事恣意的疯子。
她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般……卑微乞怜。
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她目光幽幽地望着他,缓缓开口,“夜无缺,你还不明白吗?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人为掌控的。”
你无法控制一个人的喜欢,哪怕闭上嘴巴,爱意也会从眼睛里流泻,哪怕闭上眼睛,也会从下意识的动作里溢出。
同样的,你也没办法控制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哪怕嘴里说着谎言,但心却不会骗人。
她一贯审时度势,总是想着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收益。
但在这件事上,她不愿意违心,也不愿意骗他。
夜无缺怅然凄怆地大笑了两声,又缓缓地站起身来,“小草儿,你对我,还真是狠心啊。”
他祈求她的施舍,她却吝惜得一分一毫都不肯给予。
也罢,她不想给,他也不会再继续摇尾乞怜。
但即便得不到她的心,他也要把她牢牢锁定在身边,永远不放开。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找到,解开情毒的法子。”
他近乎温柔旖旎地抚摸了一下谢灼宁的脑袋,起身出门,叫来所有影卫。
“去把这附近的大夫都找来,一个也别放过!”
一个不会解,总有一个会解。
他就不信,
那情毒,当真只有萧晋煊的血做药引才有用!
……
前往京城的一处山坳里,一队人马正原地休息。
一个士兵去旁边的溪涧里打了水,走到一个穿着盔甲的中年男子身旁,“将军,喝点水吧。”
谢霆正翻看着自家女儿给自己写的家书,那张黝黑凌厉的脸上,有一道从鼻梁上纵横的刀疤,只看一眼,便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北关那沙暴风雪呼啸而来的苍劲凛冽。
但当他目光落在那歪七扭八的字体上时,眼里却忍不住溢出笑意,“这丫头,都马上要成婚的人了,这写字怎么一点都没长进?”
笑骂完,接过士兵递过来的水壶,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
士兵是跟了他许久的亲卫,闻言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那还不是随了您?”
虽然说得小声,却还是叫谢霆听了个正着,他怒目一瞪,一脚踢了过去,“臭小子,滚远些!”
那士兵还以为自己免不了要挨一脚呢,忙伸手捂屁股。
结果等半天不见自家将军踢过来,顿时疑惑地转头看过去。
只见谢霆眯着眼,抬头环顾四周,神色一下子肃穆起来,冷冷沉沉,带着杀意。
他将家书折叠好塞进怀里,“全体戒备!”
一声令下,一众士兵迅速抄起家伙什。
几乎在下一刻,一阵箭羽便从两边射了出来,密密麻麻,破空而至!
谢霆抬脚往马背上的刀鞘一踢,一把刀把跟刀身一样长的大刀便飞到了他的手上。
他双手握住,将刀舞得密不透风,同时下令,“往山谷里退!”
可对方显然准备得比他们充分多了,下属很快发现一个严峻问题——
“将军,山谷口被堵住了!”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他们现在就像是瓮中被捉的那只鳖!
眼下,给他们只留下了一种选择。
谢霆目色厉然,大吼一声,“随我杀出去!”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那些从战场的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身影,一道一道地倒了下去。
紧接着,便轮到了谢霆。
一支箭,射中了他的小腿,他站立不稳,单膝跪了下去。
“将军!”残存的士兵们见状,立刻就要往他面前冲过来保护他。
但随即而来的箭阵更加密不透风,根本不给人留任何活路。
谢霆刀尖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吐出一口血沫,却依旧气势滔天,“来啊,宵小们,爷爷在此,来杀我啊!”
军人的骨子很硬,哪怕要死,也宁折不弯。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时候,一道人影突地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疾驰而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谢霆只一眼,便认出来人,“煊王殿下?”
认出来以后,他心头反倒着急起来。
他来做什么?送死吗?
他
马上就要跟宁儿成婚了,他死了,宁儿怎么办?当寡妇吗?
而萧晋煊显然没工夫跟自家未来的岳丈大人打招呼寒暄,冲过来的瞬间,他立刻扯下身上大氅,于面前甩开,霎时便将射过来的箭全部兜住。
而后,又将大氅一甩,原模原样地将那些箭羽甩了回去!
霎时间,密林里惨叫连连。
而飞云卫化作数道黑影如鬼魅一般于密林里来回流窜,刀刀见血,没多时,便将情况逆转。
谢霆见状,也立刻组织手下人进行反击,很快便将一众人消灭。
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清扫战场,检查活口。
直到这时,萧晋煊才终于走到谢霆面前,给他行礼,“伯父。”
谢霆见他一个王爷给自己行礼还别扭了一下,但一想到这是自家未来女婿,便也坦然受了。
他问,“煊王殿下怎会来此?”
萧晋煊不卑不亢地答,“晚辈收到线报,有人要在半路设伏,对伯父下手。”
谢霆听到这话,眯了眯眼睛。
之前他回京述职,他家女儿便派人来送他回北关,说有人要杀他,之后没她的消息不许再入京。
可他听到她的婚讯,根本就坐不住了。
提亲下聘他这个当爹的都不在,拜堂成亲的时候他还不在,那他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就不信了,他堂堂镇阳侯,还能被那些鼠辈害死!
没想到,今日还真差点在阴沟里翻船。
也不知道,这一批,是谁派来的人马?
凌霄跟凌风此刻抓来一个活口,丢在地上,“爷,侯爷,这是这次刺杀的副指挥。”
谢霆一脚踩在那人肩膀上,逼问,“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被卸了下巴,扣去毒囊,手脚被束,基本没有自尽的可能。
“老大说有个大肥羊路过,便招呼兄弟们暗中埋伏。兄弟们好久没开荤了,这才铤而走险,各位爷饶命啊……”
听到他的话,谢霆一个字都不信。
那样训练有序、进退有度的弓箭手,比军中弓箭手都不遑多让,怎么可能是一些打家劫舍的山贼?
而且他们回来的一行人穿着盔甲军装,一般山贼看见早就躲得远远的了,谁敢对他们动手?
可无论怎么逼问,那人都咬死他们是山贼。
萧晋煊便让凌霄跟凌风把人带回去,交给卫昭讯问。
再让人扶着谢霆坐下,给他处理小腿上中的箭。
“侯爷,忍着些,可能会有点疼。”
这种疼对谢霆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他甚至还得闲抬起头问萧晋煊,“对了,煊王殿下,宁儿最近怎么样了?变胖了还是变瘦了?她好像已经许久没有给我写信了。”
萧晋煊心口一抽,疼得比让人拿刀斧砍在身上还要难受。
他声音晦涩,“阿宁……阿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