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引错了?”
夜无缺听到这话的瞬间,整个人一阵恍惚,似被置身在冰窟之中。
情毒的解药,需要用心爱之人的血为药引。
而她爱的人,是萧晋煊,不是他夜无缺……
哈哈哈,不是他夜无缺!
夜无缺缓缓地站起身来,忍不住癫狂地笑了起来,一双眼睛,血染一般的红。
“是啊,怎么可能有人爱我……怎么可能有人爱我……”
他从出生起,就不被人期待。
他的亲生母亲,怕他的出生,变成她与人肮脏苟且的铁证,在生下他的那一刻,就把他溺在浴桶里。
因为被人撞破,这才只好作罢。
他的前任父皇,看他的眼神永远带着恨意跟杀意,哪怕他那时仅仅只有几岁而已。
他不懂,也不明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母亲,为什么不肯施舍给他哪怕一丁点的爱。
后来他明白了,于母亲来说,自己就是她的污点,她的罪证。
而于父亲来说,自己是他的女人与别的男人的肮脏血脉,是对他的羞辱跟耻笑。
他成了他们玩弄的棋子,博弈的筹码,于重重杀机的阴暗泥沼里野蛮生长。
后来,西楚跟北齐休战。
他父皇把他当做质子,送去
了北齐。
那个男人明明知道,两国刚刚大战一场,北齐损失惨重,对他这个北齐质子该有多恨之入骨?
但是他父皇还是那么做了。
因为,他父皇就是要他去送死啊!
可是,他还是活下来了。
没有人知道他受了多少折磨,也没有人知道他受了多大的屈辱。
所有人都想要他死,但他偏要好好地活。
他不仅活下来,甚至还成功从北齐逃走。
而那时候,他才不过十三岁!
他被人一路追杀,一波一波的杀手,有北齐的,有西楚的,到最后,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派来的。
他一路边杀边逃,跑到大邺境内,又进入雪山之中,精疲力尽,弹尽粮绝。
那一刻,他那样真切地感觉到,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可是,老天爷却让他遇见了她。
她穿着白色的狐狸披风,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真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
不光救了他,还将身上的食物跟水分给了他。
她笑得真好看啊,眉眼弯弯的,眼眸里光华流转,澄净得仿佛那毫无杂质的雪。
“别怕,我爹很快就会派人来找咱们了,咱们一定不会饿死在这里的。”
“你冷不冷?我这披风还
算暖和,你跟我挤一挤,咱们一起挨着会热和一点。”
“你要不要睡觉?我看你好像好久没有睡过了,眼睛里全都是血丝。是不是睡不着?要不我唱歌给你听吧,我给我弟弟唱歌,他一般听着听着很快就睡着了。”
说真的,他从未听过那么难听的童谣。
五句词,三句不在调子上,还经常唱着就忘了词。
可是那又是他听过最好听的童谣,哪怕后面他当了太子,听遍天下歌姬,也再未听到比那更好听的调子。
他那时候就起了私心,他想把她带走,想要将那这辈子感受到的仅存的温暖紧紧握在手中。
但后来,他还是放弃了。
他知道回到西楚以后,他要面临什么样的境况。
带她回去,只会让她也跟自己一样陷入泥沼。
在地狱的,他一个就够了,他不想毁掉那仅存一点的美好。
所以他故意装出凶恶的样子,让她自己逃走。
她还真是可爱,哪怕敲晕了他,却还不忘将身上仅存的东西全留给他,生怕他醒来以后会死在深山里。
这世间要他命的人那么多,可要他好好活着的人,就只有她一个。
后来,他成功出了雪山,也回到了西楚。
彼
时的西楚已经大换天,他的前任父皇想要杀死自己水性杨花的母后,却被他母后联合小叔子,也就是她的姘头反杀。
哥死弟继位,不光继承了皇位,还继承了自家嫂子。
他的母后,历经两任帝王而不倒,风光无俩。
甚至还被不少人称呼为绝代妖姬。
但只有他知道,她虽然贵为皇后,但她心里并不安稳。
因为当初她生下自己以后,被一怒之下的前任父皇,灌下了绝子药,再不能有孕。
而现任父皇有很多儿子,个个对她恨之入骨,对皇位虎视眈眈。
所以她便又想起了自己曾经差点溺死的那个孩子,殷勤地凑上来嘘寒问暖。
那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的母亲是爱自己的,当初所做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都是前任父皇逼的。
所以哪怕他在尔虞我诈中已经学不会信任任何人,却还是把最后一丝信任留给了她。
但回馈给他的,是背叛,是利用。
她让现任楚皇认回自己,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有一个皇子做依靠罢了。
但现任楚皇是不可能承认他的私生子身份的,因为一旦承认,便等于承认他跟自己的嫂子很早时候便开始通奸。
所以他以最道貌岸
然的方式,假借认兄长之子的名义,把他认养!
本来的皇位之争,突然加入了一个外人,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个个如豺狼虎豹,每时每刻都恨不得弄死他。
他的母后不是不知道,却任由他陷入危险境地,每日只顾着自己的皇后体面。
她兴许还沾沾自喜,找了一个好的挡箭牌,那些人来针对自己,便不会再去针对她了。
上一世,他斗了一辈子,一路踩着累累枯骨上位,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恶鬼。
他双手沾染的鲜血,根本数不清,也洗不净。
可到临死时,他最怀念的,最想听的,是那时在皑皑雪山之中,他听到的那首跑了调子的童谣。
他所以重活一世,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想要谢灼宁。
天知道,找到她的那一刻,他心里有多欣喜。
可是为什么,她会喜欢上别人……
老天爷到底要对他多残忍,连他最后一点光也要夺去?
他难道就活该永远生活在地狱,永远暗无天日,永远孤独下去吗?
他几乎半跪在床边,靠近谢灼宁,轻轻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
声音无尽悲凉,连目光也黯淡。
“小草儿,求求你,喜欢一下我,好吗?”